千年銀狐，那是一頭銀髮如雪，髮絲讓小桃梳得滑順柔亮，搭著無花細心烹調的料理，謝主恩這會兒也吃得面容發亮，雙頰染粉。

  「無鳴，你瞅瞅你來做什。什麼都不會做。」

  無花管不住嘴嘰嘰喳喳偏要釘一釘無鳴，無鳴那一身公主病的傲氣甩了抹布，不服氣的瞪向她。

  「誰說我不會。我這不是擦花瓶了嗎我！」

  「噗。一只花瓶擦了一刻鐘，要我還真不敢說。」

  「你怕是沒擦過吧。只會拿鍋鏟煮吃的。說你們這些麻雀天性就是貪吃，會做的事怕也都是…哇，妳怎麼動手！」

  無花聽見那句什麼你們麻雀天性，哈！你們麻雀！都是鳥，他藍羽雀又多高級！你們麻雀天性！他們藍羽雀天性才是好吃懶做，只懂得使喚人，要不是之前小斑讓著他，她早就…想起小斑，無花那張原本看著要反駁的臉色又沉下了來。無鳴張嘴笑她兩句無話可說了吧，見她沒反應，他小鳥眼珠子轉溜後沒好氣地問。

  「喂喂，你幹嘛。臉色說變就變。」

  無花瞟了眼謝主恩，卻不敢多說。小斑離宮，她倒還好，還能說聲再見，無恩卻是連見一面，好好道別也沒法。

  「我們麻雀就是這般多變，你管不著。」

  無鳴擰眉擺明了不信：「那你別那副委屈樣，不知道的，還以我欺負你。」說到這兒，他便想起以往在三央院無花哪曾流露出這副模樣，那每天還不大聲叫嚷讓他別欺負無玉，沒經大腦的，無鳴脫口問：「還是你又想起無玉？」

  怕是戳中了要點，無花小身子一震，不安的瞄了眼謝主恩後伸手捂著無鳴的嘴。

  「你管管你的嘴。好端端的說起小…做什。」

  小斑二字沒敢說出口，她就怕無恩聽了傷心。然，謝主恩眉宇輕擰確實染上一抹淡淡憂鬱之色，伸手按下小桃為他梳頭的手。

  「無花不想小斑？」

  面對謝主恩突如其來的反問，無花不知怎麼反應，謝主恩眼裏流動一抹狡黠，淘氣的拉出一抹壞心的笑容。

  「麻雀就是貪吃又忘事。瞅瞅，小斑要是知道你沒想他，那還不嚷嚷。」

  「我想！我想他想得緊！」

  見無花激動地脫口而出，謝主恩露出欣慰地笑，斂下眼他摸著肚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撫摸。

  「我也想他。更想讓他陪著我的孩子一塊兒長大。」

  無花聞言一怔，小鳥像藏了什麼秘密一樣眼閃閃爍爍，咬著下唇懦懦地應一聲當作回應。氣氛在她這一聲淡淡輕輕的應聲下靜默，靜謐的氣氛不算太糟，卻也不算熱絡，直到無降進門時撞著門頂大樑發出碰一聲惹無鳴不客氣地大笑，氣氛才顯得歡愉。

  「無降，怎麼了？」

  無降站在偏廳，聽主子問話，他便是守著禮儀，作揖後才訥訥回：「主子。元喜公公托孫福公公來傳話，說人，一時辰後送來，問要送去哪兒。」

  謝主恩琥珀色眼瞳一瞬豎成葉立狀，嘴角露出邪魅的笑：「自然是～送來我這兒。」低頭，他像個慈藹的母親一般笑得溫柔，細語：「我有些孩子的事兒想問問她。」

  無降仍是那副畢恭畢敬樣，作揖後離去，他一踏出院子，無花又管不住他那張嘴，說這無降跟那個牧珆一個樣都是面癱臉，她雙食指拉直了自己的眉頭，有模有樣地學仿他們倆低沈的男音。

  「主子，有何吩咐？主子，屬下這就去。主子，要喝烏梅汁嗎？」

  最後一句惹人發笑，連著小桃也笑開了問她一句烏梅汁那句是牧大人問的，還是無降問的。無花撇嘴努唇，沒好氣的回那是她問的，這便在在反著證實麻雀貪吃的性子，連她自個兒都覺得羞赧，回頭便指著無鳴的鼻子瞪眼，讓他不准笑。就是這麼指著，屋內便又是一團和氣歡笑。

  「沒吃飯，不准喝。」

  「玄亦！你送吃的來啦！」

  無花又搶在第一個嚷嚷，彷彿聞香起舞的小狗仔，努努鼻子嗅了嗅，還說今兒的米飯參了紫穀米，玄亦驚訝地說是，打開飯盒擺菜飯時直說無花厲害。他一聲厲害誇得無心，卻成了屋裡人的笑話，無鳴更是捧腹大笑說無花對吃的就是厲～害，讓無鳴一說，無花小臉炸紅便真的像隻麻雀一般繞著無鳴打鬧，小桃又讓他們倆夾在中間，她左右安撫，那兩隻鳥卻越吵越兇，鬧得不可開支。謝主恩一副事不關己地笑鬧，偶爾挑撥兩句鬧鬧他們，玄亦顯得慌張，回頭讓謝主恩勸勸他們，最後反讓他們主僕默契瞟眼，你一言我一句，連著玄亦也跟著鬧得熱騰騰。

  「好啊。連你這主子也捉弄我。下回餓著你。」

  說餓著他，玄亦卻添了一大碗菜肉給他，謝主恩掩鼻夾開了雞腿，專挑魚和菜根吃。

  「你倒捨得。不管。下回要是你真不送飯。我便不吃。餓著等你送。」

  玄亦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元喜公公回來了。本就不會是我送飯。你別拿自己和孩子開玩笑。」

  「沒開玩笑。你回去就這麼和元喜說，說不是你送的，主子不吃了。」

  「任性。哎，這回，元喜公公真要說我搶了他飯碗。」

  這話他說的真誠，可聽起來就是那份過度認真的真誠令人發笑，謝主恩喜歡玄亦這點，善良、認真又溫柔，老是沒好氣的包容他的一切。他常在想要是沒遇見玄亦這位善良迂腐認命的傻子，他大概已經變得憤世忌俗，面目可憎。

  一頓飽足，玄亦還與無花一塊兒煮了一鍋烏梅汁和烏梅凍才走，離開前走進了小屋內，見了謝主恩打盹，便為他加一件外衣蓋著。謝主恩早聽見他的腳步聲，卻有點發懶的沒睜眼，等著他蓋上外衣時才出聲嚇他一跳。

  「要回書殿顧狼胎，不顧我了？」

  玄亦無奈失笑：「就你這麼說我。我哪兒不顧你。剛剛還煮了我特製的烏梅汁和梅凍，讓冰在冰角裡留給你嘴饞時候吃。你還敢說我不顧你。」

  謝主恩微微拉開眼皮從狹窄的隙縫瞅他兩眼，可他真是倦得很，沒瞅兩眼便又拉上眼皮：「你就不顧我。」像個孩子爭寵一樣撒嬌地笑了笑：「記著。晚膳再給我送來。」

  玄亦像個哥哥一樣點了點他的額頭，伸手又摸摸他的肚子：「知道了。快歇著。別累著孩子。」

  謝主恩喂喂他兩聲：「又只顧著孩子。我呢！我呢！」

  玄亦寵溺又無奈的失笑：「再吵，就不顧你！」

  謝主恩慵懶懶的跟著失笑，打了個呵欠後望著玄亦離開的背影，帶點朦朧，玄亦背光的身影散發淡淡白色光暈引他心頭不安一跳。

  「玄亦！」

  玄亦聞聲回頭，溫柔的嗯了一聲：「怎地。又嚷著讓我顧你？」

  見著他溫柔的笑容，謝主恩暗暗揮去心裡頭那抹忐忑，露出懶懶地笑。

  「沒，就是要跟你說，我肚子裡這隻今晚想吃酸溜魚片。」

  「再拖著我，什麼魚都沒法準備了。」

  「快點來。別讓我等啊。」

  「好～知道了～快歇會兒。」

  聽著玄亦無可奈何的笑聲伴隨他細細的腳步聲，謝主恩壓抑心裡那抹不安，這才緩緩閉眼入睡。

  離去的玄亦繞到了宮裡大廚那兒取了一尾魚，大廚反問他用膳沒，玄亦說正要回書殿吃，大廚笑說今兒宮裡來了一批鎬京蘇府上呈來的新鮮果子，天人以上階位都有份，甜得很讓他趕緊回去嚐嚐。玄亦謝過便提著游魚的水桶，步步走回革虞院與另一側急忙衝進廚院的孫福擦身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