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縫間由上到下分別是小桃、無花、無鳴，三人鬼鬼祟祟地直往屋裡頭瞟，乍看就像三隻小貓好奇地往屋裡探眼，嘀嘀咕咕地討論。

  「無花、無鳴咱們這麼進去，可好？」

  無花膽子大些，又往前探了探眼，瞅著就是隨時想爆衝進門，管他裡面忙活什麼。

  「哪有什麼不行。大王不餓，咱們無恩也該餓了。要是餓著了肚子裡的小狐狸，那可怎麼辦。不行了、不行了，我總覺得小狐狸餓得哭了。」

  無花嘰嘰喳喳的小嘴自導自演了一番往前一個跨步，無鳴食指一勾即時勾著他的腳步，白他個好幾眼。

  「我說你們倆怎麼這麼不黯世事。現在進門見著不該見的，又或著見著該見不得見的，那該多羞人。」

  小桃露出崇拜的眼色：「無鳴，你懂得真多。」

  無花倒不以為然，雙手交叉反問：「什麼見不見又什麼該見不得見，你倒是說說看啊！」

  無鳴一時語塞，他是鳥又不是人，只是略懂稍懂和少少懂，吱吱嗚嗚地狡辯：「就生孩子那事啊。無花，你不會不知道吧。」

  無花讓他這麼一問，要說不知道太丟人，反著說他知道，一說知道，小桃又朝他露出崇拜的眼神，讓他和自己說說，三人塞在門縫間嘰嘰喳喳也足夠擾醒謝主恩。屋內床帳飄逸，小床上謝主恩一個咕噥翻身，倦意正濃，銀白色的長睫毛扇了兩下後睜眼，還有些呆瞢的凝視眼前和他眼對眼的男人。

  「醒了？」

  沒理男人的問話，謝主恩仍是凝視他，凝視的眼色還帶著鬆懈懶散的睡意。男人露出沒好氣的笑意，他笑的時候嘴角邊的笑紋特別明顯，尖尖的下巴更是勾勒出他俊俏的輪廓，原本就屬於細長型的鳳眼笑起來瞇成一線，看起來很像福氣財神，可說他像福氣財神，那張臉又帥得人神共憤。

  「醒了，起身為寡人更衣。」

  帥有個屁用，聽聽這下命令的語調，他要是聽他的，就不是狐狸精。賴在床上，他懶洋洋地望著自顧自起身的帝辛，在他轉身的瞬間，趴回床榻上。

  「嗯～沒力氣。」

  帝辛眼色微瞇，他怕是被騙得多，現在比狐狸還多疑，鳳眼微瞇打量狐狸這聲撒嬌的嗯是何用意。

  「在我面前耍詐？」

  他單膝跪回床榻，彎身雙手臂撐在狐狸身側，本該好好盯瞅狐狸，好好教訓他一頓的眼色，鳳眼卻沒定性的順著狐狸微噘的唇和半開的衣領往下瞟去。謝主恩沒錯過他色眯眯的視線，卻故意拉起被褥遮個「要遮不遮」的高度，這高度大概就是鎖骨以下，粉點以上，遮在粉點上還不能全遮，要露出那麼一咪咪粉色，但不能全露。

  「沒。我每日早上都這麼倦著。」

  無辜的語調怪罪帝辛的不貼心，翻身硬是扯過被褥連著肩頭也遮住，不給看。帝辛神魂早就讓剛剛那一咪咪粉色誘得口乾舌燥，這會兒不給看他可惜的哎哎兩聲，直覺反應下便霸道的擺正他的肩頭。

  「哎，寡人、寡人也是第一回有孩子，不知道你會累，不是，寡人的意思是，沒注意著。你要是倦，便再多睡會兒？」

  「…不想睡了。」

  任性的推開帝辛，他像是生悶氣一樣，連被褥都扔在一旁，昨日一夜相擁而眠，纏綿雖不能悱惻，卻也是一夜旖旎，交纏相濡，這會兒身上穿的不是自己的襯衣，是帝辛過大的襯衣，一個翻身，襯衣露出半個肩頭，雪絲如瀑滑落纖細頸項，回眸又是一回嫵媚。

  「餓了。」

  帝辛鳳眼再次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瞟，伸手為他拉好襯衣，雙手指順著衣襟朝上滑過鎖骨，像摸著小貓一樣順著他的側頸勾著他的下巴。

  「你啊。耍什麼心思。當我真不明白？」

  定是剛剛讓他那一句為他更衣給惹惱了，現在反過來就是讓他這個大王為他更衣。謝主恩嘴角微噘，笑意卻藏不住眼，笑成月彎樣。

  「我哪有耍心思。」

  「一肚子鬼胎。肚子裡這個當心比你還精。到時候管不住。」

  寵溺的捏了下他的下巴，帝辛雙手下滑為謝主恩解開衣結，撩下那見過大的襯衣，沒做太多出格的事，他轉身在小桌上取過小一號滑溜溜的襯衣，回頭便為謝主恩套上。謝主恩伸臂穿過滑溜溜的襯衣，嘴角掛笑，他喜歡帝辛說起孩子，因為這是他從沒享受過的幸福。

  「我管不住，你管。不就得了。」

  這話怕是帝辛也愛聽，嘴角笑彎彎得老大，彎身偷啄他額頭一下。

  「對。你管不了，我管。咱們就每天生一胎，像你的就任他無法無天，像我的，就管著像你的。」

  「怎地聽起來有詐。」

  「沒。」

  溫柔的眼神流露一抹心有靈犀，帝辛為他拉好腰際上的結，自個兒起身轉璇外衣，細細打上腰繩，邊繫便笑說。

  「我最近每日早上起來都想著這事。與子攜手共老，哪怕不是在朝歌，不當皇上，不就這一方之土，也想與你在一塊。」

  謝主恩斂下眼掩飾動容，未著袜子，一步步走向他，纖手接過帝辛細繩的手，銜過腰繩，一圈一圈為他理好。

  「…帝辛。」

  「嗯？」

  華麗的繡繩轉璇，謝主恩雙手順著腰繩輕輕摟抱帝辛，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難得溫馴，小臉輕輕地偎在帝辛胸膛前。

  「緩兵之計，咱們先放了伯邑考吧。」

  「寡人能將他繼續囚監，讓他活受罪也好。囚著，姬昌也拿咱們沒法。」

  謝主恩搖搖頭：「那是你不懂姬昌的壞心思。姬昌要是想救伯邑考，老早就嚷人來救了。」小手貼著帝辛的胸膛，他耳貼他隆聲大作的心跳聲，噗通、噗通，細細續道：「然，這近個把月沒作聲，必然有鬼。」

  「有鬼？他除了每日來一篇屁話連篇的懺文，能有什麼鬼！」

  「懺文？」

  「寫他養兒無方，教子不嚴，讓寡人連他一塊兒懲處…」

  「不好。他寫了幾日？」

  他一聲不好引帝辛警惕，蹙眉思忖：「已有半月。不過是偏懺文，哪有什麼不好？」

  謝主恩雖不是什麼聰明絕頂，但人性他看多了，歹人裝偽善其中必有鬼，踱步忖度一二。

  「姬昌這是攻心。他攻的是大商百姓的心。」

  「不過是篇懺文，與我大商百姓何干？」

  「他意不在救子也要演一齣慈父救子，寫懺文那是提升他自己良善斯文的高度，日積月累，你放與不放，百姓也無所謂了，因為他們心中你一大商之主就是苦待善良大臣的暴君，而他周文王，還是周文王。屆時…」

  帝辛猛然醒神，鳳眼怔然，喃喃接話：「屆時，他一呼百軍，招手千兵，我大商子民全都成了他的…」

  帝辛攥拳鎚敲了下小桌，小桌上杯子震動哐瑯瑯一聲。

  「咱們的佈局始終晚了他的一步。」

  哐瑯瑯的杯子還振著，也就這麼一瞬謝主恩恢復平靜的臉色，伸手拉過他的拳頭，將他的手打開，順著他的手紋、肌理，細細、細細的按揉。他知道歷史流年，沒想過阻止，什麼大商與他無關，他關心的只有這個想與他攜手共老的男人。

  「想招兵買馬也要有令人心服的大將率領。」

  「大將？你讓寡人直接下令收了姬昌？」

  「不。現在動他，周莊那些乞丐還不翻了朝歌。我說的是…」

  他伸手，手指摸撫肚子，小嘴無聲地說了妖胎二字。帝辛心神領會，眼神振奮。

  「你說他！」

  「就是他。拿他開鍘，斷姬昌右臂。又能取悅我，你說，何樂不為？」

  嘴角勾起邪笑，他笑得壞心狡黠，瞅著還真是個壞胚子，可帝辛不知怎地，就是愛死了他這種壞，張手一攬，揚聲便與他開懷大笑。

  ＊＊＊南佬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