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說話的音量不大，卻足以震動無極門內的白狼，白狼聽見聲音，更是發出憤怒又低沉的喉音，尖利的長爪唰地一下又是一束火花噴濺落地。

  「唬…嗷吼…」

  低沈的獸音引兩人同時望向無極門，謝主恩水波漾漾的琥珀色眼眸一怔，伸手抓住帝辛，顫抖的唇嘴。

  「帝辛，他們都是無辜天真的孩子，你給他們賞賜，賞他們回宮，好不好…」

  狐狸這是求他賜賞？

  妥協討好，幾近貶低自己的話語，令帝辛一怔，望著謝主恩的眼神流露一抹複雜的思緒。謝主恩眼角噙淚，水汪汪的圓眼少了平日裡張揚的暴脾氣，緊咬著顫唇，雙手不自主的攥上他的衣角。

  「你賞他們回宮當奴才，也好過、也好過…」

  也好過待在鬼魅魍魎的血泊深潭之內，不得超生。帝辛劍眉蹙擰，嚴肅思忖的臉色，一時間也看不出心思，自然也沒給他任何允諾。

  宮裡多養幾隻小妖奴，根本就差不了幾瓢水米，不必狐狸開口，他也養。可，要養也得讓小妖們出了無極門才行。望著一秋黑池，他思忖再思忖，臉色逐漸沉凝。

  無極門猶如黑淵深潭，雖於凡人無害，但沒有法器，他區區凡人又如何救上裏頭還苟延殘喘的小妖們。低頭又瞅著狐狸那張欲哭的臉，心頭莫名顫動，將不可能三字又吞回腹中，鬼迷心竅踏上無極門的石磚階梯，但其實他心裡頭一點主意也沒有，忐忑的硬著頭皮朝無極門裡頭探。

  水面上銀網如冰湖，凍結了奴才留下來的金手套，金手套像是雕像一般埳在銀網之中，朝底下探去神器般的手套仍攥著小狼羊水胎，而羊水胎之下，伴隨白狼的吼聲，黑淵掀起一波波漣漪，底下彷彿有大魚徘徊迴游，憤怒的白狼時而浮出水面，碰著銀網後又縮了回去，赤紅的眼瞳和被銀網燒灼的焦味都令人怯步。

  帝辛自然也怯步了，可回頭又見著狐狸那雙信任又依賴的眼眸，他那是不知道哪裡來神仙虎膽，一鼓作氣的衝至無極門邊，故作鎮定的睨視水底兇妖殘魔。黑血裡的白狼見著凡人又是一陣躁動怒吼，咧開白嘴角露出充滿血味的牙齦和獠牙。

  「吼呼嗷嗷嗷嗷—」

  「…你、你吼什！」

  白狼吼，他也吼回去，正反隔著銀網，白狼也奈他無可奈何，雖然是這麼想，回嘴時還是不爭氣的嗑吧了下。

  「寡人…寡人才不屑害你和這群小妖！」

  白狼赤紅色的眼瞳狠狠的瞪著他，飽含靈性的眼瞳像是會說話一樣仔仔細細地打量他。

  「嗷嗚—」

  不似剛剛的長嚎，白狼這一聲低吼少了威脅性，帝辛不懂獸物嗷嗚嚎乎的話語，他也不想懂，現在他就按著自個兒的方式探尋該怎麼打開無極門。

  「當是用著那金手套才能成…」

  伸手碰了碰金手套，他一碰，白狼赤紅色的眼瞳一亮，側嘴露出獠牙再次朝他咧嘴。帝辛見著白狼咧嘴，威嚇他，逼他退步，那兇惡的模樣令他想起以前聖祖爺爺養過一隻母狗。那隻母狗生狗仔子後性情大變，每每為了護著狗仔子便朝著其他下人這般兇惡的咧嘴呲牙。

  「莫不是手套底下的是你的孩子？」

  「嗷…吼吼…」

  明顯服軟的吼音證實了他的猜揣，帝辛猶豫了一會兒後朝手套伸手，卻在套入手套前停下。

  「那…那水面上那隻小狼屍首也是你的孩子？」

  水面上的發紫染黑血的小狼，正飄過那雙赤紅色的大眼前，白狼像是沒想見他這麼反問，眼瞳一怔後飽含靈性的漾出血紅色的淚珠。

  「嗷…嗷…」

  斷斷續續的嗷呼，令帝辛唏噓，他聽著悲慟的嗷呼就算不懂其意也懂得白狼心裏悲戚。

  「一隻、兩隻…六、七…」

  和著羊水胎那隻小白狼，共有八隻，屍首全都繞在白狼身邊，帝辛看愣了眼，努了努發酸的鼻頭。

  「嗷…嗚—」

  又是一聲長嚎，可帝辛不明其意，只聽白狼不斷的哀嚎，再哀嚎。

  「…他說…」

  身後謝主恩帶著哭腔，隨著狼嚎，一聲一聲說給帝辛聽。

  「他說…說他們將他剖腹取胎…將孩子活生生摘了出來。」

  帝辛讓剖腹取胎四個字嚇得不輕，瞪大了雙眼就像是想知道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還說…」

  「還有！」

  「他說奴僕取妖孩鮮血釀酒飲，放血後，都扔進了無…無極門裡…」

  帝辛連咒罵都罵不出口，攥緊了拳頭後吼了一聲憤怒，而後一鼓作氣的將手伸進金手套裡，釋放了被禁錮的小狼羊水胎，而後撕扯銀網。奈何，金手套雖然入網，卻無法像那把長勾一樣勾破張網，任他怎麼拉扯，銀網始終就破那麼一小小洞。

  「該死！」

  抽手之後，他憤怒的拿拳頭揍了銀網一拳，神器相擊又是一抹火花飛濺。人心如此歹毒！那什麼大人到底有多大的官威，為了妻子腹中的胎兒，令人收妖胎養胎命！還飲妖孩血酒！

  「嗷嗷呼呼嗚—」

  興許是見了同為妖物的謝主恩，白狼朝他發出悲慟嗚鳴，謝主恩望向在羊水胎裡嗷嗚嗚朝白狼撒嬌取暖的小狼。

  「你真要如此？」

  「嗷呼—」

  他腳步湊近，低頭望著水里那一片無際的惡臭黑淵，吧嗒嗒的眼淚滴落在無極門的水潭面上，水潭面卻像是邪惡的魔物一般將他的眼淚吃了進去。帝辛張臂擋下，不讓他前進。

  「蠢狐，別再靠近！」

  謝主恩哪肯聽他的，腳步連退半步也不肯，琥珀色的眼瞳失神的與白狼對望。帝辛哪管他失神不失神，見他不為所動，他就擔心狐狸如他的眼淚一般被無極門吸了進去，煩躁爬頭後嘖聲。

  「嘖！寡人再試試便是，你在後頭等著，別過來！」

  儘管知道扯不開，他還是套上手套，使勁的拉扯，然，就在他伸手那時，謝主恩攥過他的手胳膊，朝他搖頭。

  「你這蠢人。明知道扯不開還扯。」

  白狼的悲鳴哀嚎是泣訴是怒吼他的無望，明白的告訴謝主恩他們入了無極門就是永生永世不得翻身，讓他們快走，別再癡心妄想著救他們。

  「別扯了…別扯了…」

  聽著狐狸喃喃兩句，帝辛一慟，低頭望入狐狸琥珀色眼瞳裡，是死心和瞭然，他甚至能感受自己與他一瞬心神交會，那更是無奈與悲慟，彼此心知肚明—

  他們救不了無極門內的妖物。

  「不該如此！寡人絕不允許！寡人不允許這整個大商朝變得如此腐敗醜陋！」

  他是大商皇上，是天之驕子，這一切本該由他掌控！為何！為何奈他不了！

  說著，帝辛便跳上銀網，套著手套的金手掌沒入黑淵之中，先是抓了小兔的羊水胎，學那什麼德平還是長平還是章平，總之就是那個混帳奴才的手勢，抓了混著羊水胎的兔耳順著小洞拉出，興許連他自個兒也沒想見拉得出，抱著兔胎愣了好一會兒後笑開眼，回頭便扔給了謝主恩。

  「寡人能救一隻，是一隻！你救不救？」

  謝主恩抱裹混血水的羊水胎，面有動容，咬牙點頭：「好！咱們能救一隻是一隻！」

  說是這麼說，可帝辛連著翻找數十隻羊水胎，胎裡的妖孩也已沒了氣息。忽地，一陣水波湧上，白狼半顆頭浮出水面，赤紅的眼流下鮮紅色的血流，混著無極門的污血也混著他悲慟的淚水，咧嘴張開血盆大口，銳利的獠牙順著血波朝帝辛打去—

  「嗚嗚—嗷嗷—」

  叼著小狼的羊水胎，發出哭一般的悲鳴，一聲聲哀慟聽得帝辛和謝主恩心頭顫抖，兩人相互對望一眼，謝主恩禁不住感傷哽咽了一聲。他是個有過孩子的父親，白狼一聲聲喊的是親情，化不開血濃於水的羈絆。

  「帝…帝辛，白狼他讓你…讓你帶走他的孩子…」

  帝辛一怔，沈默了一會兒後才朝著白狼開口：「倘若，寡人取走他，你便再也見不著自己的孩子。」

  「嗷嗚—」

  那是一聲長嚎，如泣如訴—

  小狼的羊水胎安然的放置在帝辛手裡，白狼伸舌舔了又舔，而後用鼻頭頂了頂帝辛的手，讓他取走小狼。帝辛手掌裡滿是暖呼呼軟綿綿的羊水胎，還有那細微的小小心跳的顫動感—

  他輕握小狼，緩緩抓起，放置在懷裡，以薄薄的內襯衣罩著擁在胸腹之間。那小小的心跳輕輕地顫動，震動了他的胸膛。帝辛鳳眼掃過白狼落著紅淚的雙瞳，難以自己不捨得別過眼，回頭卻又見著狐狸淚眼汪汪的哭鼻子樣，心頭更是顛顫。結實的手胳膊抱了抱懷裡的小狼，臉上也難掩動容—

  「小聲點！」

  「咱又不是幹賊事。小聲什麼勁兒。」

  院子外偷偷摸摸的對話聲打斷了他們，伴隨急促的腳步聲，帝辛他們倆驚愣了一望，抱著羊水胎著急地找遮蔽的地方。也好在外頭兩人腳步再次停下，就在院子外徘徊不前。

  「…我說你用長勾，勾破網了，白狼跑了出來，那該怎辦！」

  「我操！章平，你要不要這麼烏鴉嘴！總之，待會兒，我一勾著手套，你便用網子撈起。知道不。」

  「我說你還是等等長平吧。怎地非得偷拿他的絕活來耍寶，到時候，要真…」

  「你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還說！」

  才說著這話，他們倆的腳步便轉向院子裡—

  ＊＊＊南佬原創＊＊＊

  南佬的話：

  感謝夜月、小qi、alice、bobbydog95贈月票～

  感謝在粉絲排行榜上竄出頭的你們，真心真心的感謝～剛下飛機，立馬存稿～感謝你們的等待！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