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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6-夺锦之殇·19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9-06-08 16:53      字数:9056
  36——才堪夺锦·积毁成殇·下

  车子快到复兴门桥时,梅屹方打进电话和谢蔚约见面,两人很随机选了就近的燕京饭店见面,先到者先等。抵达后略候片刻,梅屹方从酒店后面过来,两人寒暄归座。春节期间梅屹方利用年假和姐姐回了南方老家,前天才回京,特意等到今天散会才通电话联系见面。

  梅屹方这次回乡是为遵从先父遗愿处置老宅旧产。整理旧物时发现几张旧藏照片,上有老人生前亲笔标注,待其百年后妥为交付物主后人。言罢梅屹方将一只档案袋按在桌上,对谢蔚问道:稳妥为上需要先核实,你听说过令尊生前取用表字是哪两字吗?为尊者讳、子不言父名,写在纸上吧。

  谢蔚拿出纸笔,凝神回忆片刻,用仿宋体写了两个字:咸珵。随后将便笺本推向对面,梅屹方看过档案袋一起推回道谢蔚手边,继续解说道:旧物中另有笔墨信笺,从文字内容推测是两位老人家生前书信往来的部分遗存。因纸张陈旧碎裂,已交由专业人士修复,待完成后再行送回。

  两张旧照片已呈现枯黄,或许得益于收藏人的仔细封存,依然能看清是同一人的戎装旧影。只需将照片竖起对上谢蔚的脸就能轻易确定,照片上的人无疑正是谢蔚的生父——谢靖。照片背面分别题字,相差一字意义却大不相同:‘咸珵屹然,咸珵已然’。【珵,帝王用玉笏】

  谢蔚怕自己手抖会碰坏旧物,就把照片平放在桌上。抽了纸巾压在口鼻间防止失态。良久后他对梅屹方双掌合十作为拜谢:“屹方兄,我代已故智璘长兄以及本宗谢氏,向茹泓公及梅氏全家顶礼拜谢。我到长兄跟前时尚在总角,对父母音容早已经模糊;而且谢家所有田宅私产早已因历史运动而淹没无存,更不要说搜寻旧照遗迹。据我所知连阿哥都没有父亲早年的留影,我就更不知先父早年形容了。”

  梅屹方倾身凑近递上纸巾,又在谢蔚臂上安慰性的拍了拍,宽慰道:“贤弟请节哀冷静,容我细说。据先父生前回忆,谢公于六十年代初就刻意同众多旧交疏远;当时众人还误会是出自令堂那边的因素。后来各自历劫多难,旧部故友们才醒悟过来是谢公的回护之情。为兄所获实属机缘凑巧,故人旧物失而复得是喜事,若反而致贤弟介怀恸伤,反倒令我心中不安。听愚兄相劝,旧事说开就此尘归尘土归土罢。贤弟刚在电话里说有事想问,是什么方面的?”

  谢蔚擦净眼角,勉强展眉:“倒不是什么大事。我身边有位公派扈从跟了我好几年,是时候放他回去成家了。就此我也想是否可以全部选用私属随行。”——梅屹方眨眨眼后言辞稳妥的回答:“以你目前级别待遇而言,扈从编制不太会容许全部私选,但各种因素的人员调换倒是可行。”

  提到如何应对廖某人时,梅屹方回答:只需答复你要服从上级首长指示,廖自会明白个中意思。廖隶属西南分区下辖,惯以行事作风强硬闻名。该区现任首席首长属文职出身空降到任,之于真正在部队里摔打出来的赳赳武夫,短期内立威不稳,就难免助长属下的骄横。但再如何骄横也要保持服从中央领导的姿态;故而类似廖的嚣张,可以通过总字高层交涉。为兄提议是针对意见相左或闹僵时,可分别采用的应对应急之举,最多属中下策。

  谢蔚闻言苦笑颔首道:兄台所料也是小弟心中所虑。领导若问你谢蔚提要求的资格条件是什么?我恐怕就会当场结舌。况且若稍遇强硬挫折就找上级领导求助,我也是耻以为之。

  姜越进来探寻时,梅谢二人仍在对坐,以恍如鸟鸣流转的虞州方言交谈着,这对北方人来说简直比听外语还懵。谢蔚在梅屹方提示下回头以目光示意他原地止步,随即结束谈话,相约下次会面收取信笺修复件。

  重新起步换了姜越驾驶,谢蔚用私人号手机回拨叶二爷的电话,典世勋要帮着接听工作号手机来电,还要负责抱一只小喜鹊。雏鸟是在饭店停车场墙角堆放的垃圾包上捡的,大约是被大风摇晃掉出了鸟窝,小喜鹊还没长出羽翼,典世勋想拿回去养。姜越则质疑典世勋无聊找事儿。

  只要不涉及专业工作,谢总都是宽容的。谢蔚挂了电话后也倾身向前看了瑟瑟发抖的小鸟,就欣然许可:能挤出时间就养着吧。身边有点活气儿,日子过着才有滋味。典世勋脆声夸赞谢总讲话乍听似乎扼要,但其实回味绵长。

  谢蔚笑而默之闭目假寐。从表决通过成为政协候补委员,到通知参会、参与南省小组研讨,受到中央首长接见谈话;多半个月的生活起居都在代表驻地酒店,更要随时保持高速运转的思维和警惕。他眼下从心里感觉倦怠懒言。

  叶二爷看到鞋盒里羽绒交杂丑不拉几的鸟雏,看半天最后给出句四六不靠的评语:“养大再下锅,作熟了也没两口肉。”——家长将晚报卷成筒敲他后背,间接提醒他室内禁烟:“小喜鹊最多再喂三个月就能飞出去自己找食,比养孩子容易多了。”

  “你总是带头诋毁家长威信,是想挑起人民内部矛盾吗?”——“历史唯物主义论针对反抗封建专制的解读为:暴政并不会积累出坚实的威信,反而会酝酿出更多的恐惧和抗争。”

  他们这里一说一对的逗咳嗽,把典世勋笑的不行,快速将小喜鹊放进盒子,生怕手上没轻重再把小鸟攥成肉团子。

  看流动工作室设计初稿时,成林拐弯抹角坦白了代孕婴儿的事;家长没有严词申斥,而是正色问他是否真的想好了!?他说能理解作为军政世家子弟,袭业承家婚育衍嗣的既定轨迹;可若仅为完成任务或要对哪方面有交代,随便搞出条人命,事后又不能履行人父责任,那才真是作孽。

  那次匆匆谈话后,谢蔚不烟不火地关照姜典二人,说他接到上级通知,待本次跟会随扈工作完成,其随行扈从也将换班。届时他会给姜典二人出具工作表现优异鉴定。

  成林对家长有如是静水流深的态度非常敏感,简直触之生寒。现在听谢蔚甩出几句牢骚,就猜度前面的茬儿应该是消化了。于是趁谢蔚骑坐在梯凳上找书时,故意把他‘困’在上面,腻乎着家长听他胡诌,所谓‘扩编童子军的战略意义’,在于以后在祖父父亲那里有交待,对外还能拿孩子做借口,挡开无数居心不良的提亲保媒。

  谢蔚暗笑其规律性反应,孩子闯祸或考试挂科,为转移视线都会先色厉内荏的闹一下,随后再找机会蹭腿服软,就用白眼翻他,哂道:“又闯什么祸了,说吧。”——成林拿着‘两毛钱一锅羊蝎子’的架势,若长尾巴都能摇成风扇:“哪敢再惹事儿啊,想求一道恩旨··”

  谢蔚垂手往他卷发上揉一把,端起书册,未卜先知似的说:“想让我给孩子起名?这不是正在查适合的字吗。再者有今年清明就先在遗像前敬香。待孩子出世满月,我争取排出一周离京寻访的工作行程,届时带你同回虞州祭扫;添丁胥口的消息自然是要告知故人。”

  成林被感动得几乎要给他跪下:“虽说要孩子是个非钻过去的坎儿,可在咱家,你永远都是上皇垂帘训政。要不过些天给你也做个··,反正对咱而言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聒噪未完,家长抬脚将之登到一旁,沉下脸嗔道:“再胡扯现在就掌嘴!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五十步笑百步。如果孩子于你就是儿戏或交易筹码,那也不必抱回来;你爸不是一直鄙夷我教导方式欠缺坚刚吗,索性就交给他去教导吧。”

  话锋虽则锐利,但家长管教方式通常是‘打与罚只用其一’,现在既申斥又被踹了一脚,铁定就可以‘翻片儿’了。成林做出举手投降架势,指着电视打岔说先挂牌休战,他想看专访节目回放。电视里正在放代表专访节目集锦。教养孩子的问题留中容后讨论。

  为配合宣、组两部工作,各行业主管领导作为中央提拔任用中青年干部的典型,都难逃被上级临时抓差成为专访对象的情形。女主持人故意临场发挥增加提问,一定要金监中心主席把‘金属的研发与对抗’理论做出生活化的具象解说,谢蔚以‘武侠练功’作举例,旁证左引将对应理论解说得鲜活而通透。

  现场为活跃气氛而刻意制造谈笑风生,当时也算因势利导、游刃有余,而之后让‘醋窖大爷’看到时难保就又惹他磨牙。他回头想‘讨说法’,却见谢蔚抱着书正在发呆。

  成林拱到谢蔚眼前追问他到底在忧虑什么?谢蔚见他忧心不作假,就坦言回答在想当前几件亟待抉择的事情。南省领导牵头的经济项目合作邀请,飞腾集团流动工作室的技术深入链接;及出国参会之后,定居海外的学兄再次发来出国深造邀请,有关领导提议他着手带学生授业···科研人士但凡有所进取追求,都不可能拒绝新课题技术开拓、革新升级,还有支撑其运行的政策经济实体挥动橄榄枝。

  成林随手翻着案上摊开的书,闲扯风凉道:“无论公私,闭眼抄过一样都是名利双赢的成色。我是不是快成铩羽剪、绊脚石了?”——谢蔚抬手拿在他后颈上捏着:“就知道你又胡思乱想,把心放回肚子里。只要你今后踏实坚定走好走稳,我们就拉着手,了此一生。”

  成林像是被按了off键似的遂即卸了范儿,几下钻到谢蔚身后,将他圈在臂弯里,伸手示意与之击掌:“一诺千钧!”——谢蔚应要求和他交指合掌,附言道:“一言九鼎。”

  关于廖建嵊强征特招的事,因涉及机秘不能有丝毫透露。谢蔚考虑该将此事先向萧正等人汇报,听听他们的意见。

  接连数通电话搅了原本悠闲静怡的周末午后,都是十万火急似的。

  代孕者出现临盆征兆,成林需尽快赶去第一时间接走婴儿。再是近日成栋需动个小手术清扫耳后的粉瘤。叶家三爷体质特殊,家境更特殊,不能让随便的大夫就上手处置。副帅大人是活在云端里不屙不食无嗔无憎的神仙,凡尘俗务入不得上仙法眼,当然也要成林充当座前护法神出面料理。

  谢蔚接过电话后就突然决定同回市内。不是心血来潮,而是面见对象都特殊。英飏委派其私属‘机秘’李竞回京查阅参考资料,并带回新品数据初稿当面转交。

  李竞登机前与谢蔚通短信,说他将乘坐机场大巴先到西单,问是否约到英飏家去会合。谢蔚随即否定提议,建院小区内近来有多家新住户装修,谢英两家所在的楼都被迫打开门禁,楼道里很嘈杂。谢蔚回信让李竞到京后先回家,转天派车接他到办公室做交接

  另通电话接起来,谢蔚就一直肃着表情多听少言,最后只干脆答复他马上返回市区在既定时间地点等候。电话对方身份一时难以设想。

  回城途中大少爷倾身道谢蔚眼前逼问:“哪位仙尊能让你拔脚就走亲自登门拜会啊?你不高兴我也得问;这不是干政,万一有女妖精劫走唐长老,我至少要知道搬来天兵天将去掏哪个洞府啊?”——谢蔚在环抱双臂下悄悄捅他一指头,以示他没有不高兴。沉吟后扭身附耳作答道:“‘太子’在恭王府澄怀撷秀设茶会,借驸马电话亲自开言相邀过去一叙。若能联合两省之力让你向更高处飞腾,就算是刀山油鼎也值得一闯。”

  “能让文保部门开辟景观建筑用作会客场所的身份背景,能是小角色吗!大驸马终于想通要联手了?”——“与其鹬蚌相争使外人坐收渔利;莫如强强联手开创一方民生之太平。这般清楚简明的账其实早就算好了,只不过是发端的时机问题。”

  如是答案令成林也不禁捏着额角犯愁,片刻后他吭叽着发牢骚:“咱俩恐怕都是操劳的命吧?整天长在办公室里时,所有事都能办得顺滑无比;兹要是想回家睡个安稳觉,恨不得件件事都挂十二道金牌催命似的。总统首相都没咱们忙活。”——谢蔚用身侧拱他一下笑哂道:“能力越大意味着责任就越大。你更是任重道远呢,小叶同志。”

  在平安大街分道时,成林坚持把典世勋、窦尧和姜越留给谢蔚,嘱咐他们三人,办完事立即送谢总返回飞腾大厦。

  “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博古通今。

  先帝爷下南阳御驾三请,料定了汉家业鼎足三分。

  官封到武乡侯执掌帅印,东西征南北剿保定乾坤。

  周文王访姜尚周室大振,汉诸葛怎比得前辈的先生。

  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在后海某京剧票友活动角里,静心细品这段《空城计》唱段,居然能咀嚼出些许弦外之音。但看到李竞钻出票友群时,谢蔚简直乐不可支。

  李竞无意解释只笑着揶揄:“您觉着我该跟跳霹雳舞的混在一堆才算对盘儿,是吗?”——“我只是讶异你会喜欢这种慢节奏旋律。”

  李竞指着不远处围圈走圆场台步的学员,和督导练功的师傅,笑驳:“准确说是张弛有度。您看那边的学员,脚步跟不上锣鼓点儿节奏,师傅手上的鞭子立马就抽到腿上。早年间台上成角儿的人,都是从师傅手底下打出来的。”谢蔚闻言越发觉得好笑,说话青年明明是阳光明媚,谈吐架势却像位老夫子,难怪英飏每每提到他的小司机都会大赞“小孩有趣”。

  戴红箍的联防大爷不让外部车辆进到胡同,典世勋很有眼色,让窦尧开车去往停车场,并把姜越留在小巷路口,便于及时招呼到窦尧过来就近上车。

  两人随机寻了胡同里的茶室落座,典世勋随同入内。李竞从双肩包里掏出笔记本,捋着纸上列举符号边说边记逐一落实开列需待查阅的参考资料名,随后又疾书默写已默记在心的数据列项表。

  虽然早就听英飏夸赞过李竞其人独特、机敏,然而当真亲自见闻这年轻人把近千字的数据稿完整默写出来时,其间甚至还夹带英飏平时列数据时惯有的小噱头;谢蔚真比看见骏马化身麒麟更要错愕。他终于明白了英飏坚持用李竞做私人助理的用意。该赞叹英飏确有识人慧眼,这小孩既不怯官谄媚也不刁顽恃强且是天赋异禀,当真是璞玉遇到神工般的幸会。

  当写满两篇纸后,李竞捧起茶壶提议休息饮场。谢蔚状似无意的问:“英飏提过你目前是外语功底稍浅些;但我猜他是有心领你进金研门的,否则不会将这么多资料交由你带回。”

  李竞收好了书单,清爽爽回答道:“英老师和我就此交换过意见,他不会冒失把我拉进门;让我先在门外依据他给的思路学着。过段时间若感觉我是这块材料,再进步接触门里知识;反之权作教我多学份技能,将来我若朝金石文玩方面走,总不至于在鉴定甄别工序方面上当、砸牌子。”

  谢蔚被逗得险险呛着,擦了嘴角假作愤然道:“英飏越来越爱作怪;我闲暇时确有帮朋友看青铜器做定性断代的情形,他不好当面制止就借你之口来申斥,是把你当苦口良药用了。”——“良药之说可当不起;我猜英老师是希望我象大山楂丸似的,起到化食开胃作用。”

  谢蔚闻言越发畅笑,拿起笔在李竞的本上写了两句诗,嘱咐转交英飏,英自然明白其中意思:旦辍金缕扶摇影,欣润紫羊续弦歌。

  李竞看着纸上字迹,眼光亮了许多:“谢老师的字真好看。我猜这一笔字会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笑谈兀然止音,李竞仿佛是被静电打了似的身形骤然紧耸,回头往身后扫视一番,回正时脸色已经冷凝下来:“谢总,您身边那个叫姜越的人当真有问题,他肯定对外透露了这个位置,现在有很多人向这围拢过来。您若信我,我和典哥一起带您离开这!”

  谢蔚双目灼灼看向李竞,凉薄而简明的问:“如何信你?”——对面年轻人的眼神却恍如化成两汪深潭将射来眼刀尽数没入其中,拉过谢蔚的手在其手心里虚画了徐锦辉的名字:“您与此人可约定信任?”谢蔚看罢点头认可。

  典世勋终究是有军旅底子,听到招呼也不赘言,快速对窦尧通知会合路段,遂与李竞前后加持着谢蔚直出茶社后门冲进屋后小巷。

  未几,背后响起重物翻倒、杯盘摔碎的巨大动静。李竞疾步闪到行列最前,示意身后人跟紧,遂向更为黑暗的地方钻进去。

  李竞从墙边摸起个物件,挥开手臂往外抛出去,又快速回手将身后人隔档贴在砖墙上。随后相隔不远处一阵响亮的碎物摔落声,和高叫叱问‘哪家兔崽子缺德带冒烟’的咒骂声。距离前方十米处、被昏暗路灯笼罩的巷口,几个明显便衣打扮的人匆忙凑近窃窃私语后,又迅速向刚刚发出落物响动的位置围过去。

  李竞没有放松隔档,三人依然贴墙静候。很快又看到从晦暗的阴影里闪出个人影,待其他人散去,那人极警惕地向四外逡巡片刻又原路钻回暗巷里。

  李竞略松口气,声如蚊蚋般说道:“即使其他围捕人当真是公务行为,但我敢肯定最后走开那人是混在里面的鬼!下午见面前,我就发现他在这附近转。附近若有大领导驾临的话,这里早就提前清场了;咱们约见地段、停留茶社都是临时定的,还能有人快速搞出这种‘拉网过筛’的阵仗,并有内鬼混迹其中,还不值得怀疑?”

  “你所说的是哪一路‘鬼’,行事目的何在?”谢蔚的提问简短却覆盖了宽泛意味。刚还是日暮静好烹茶言笑,转眼就成了仓皇奔逃杀机四伏,如此跌宕起落惊心动魄的切换,能与当年地下工作者斗智斗勇相比。

  仓皇奔走的年轻人依然以扼要清明思路对答到:“我在某次赴外省追缉行动中做过候补队员。刚才那只‘鬼’是那次的脱逃主凶,行为手段强硬凶猛,我和典哥一起上手也未必能很快制胜。况乎是皇城脚下擅动兵凶皆可论罪。

  像您这样能牵涉到国计兴衰的人,万户侯何足道哉;但也恐怕早就写进某种黑名单。相较动辄以亿计数的产值利润,十万赏金花红只是九牛一毛,也足以令饥寒匹夫穷凶极恶杀人害命。现在使出八国联军那一套,可见是骗偷抢都不奏效,狗急跳墙就下手毁!”死人身上只有线索没有口供。

  典世勋知道谢蔚有夜盲症,采用架抱合一手法,近乎把谢蔚挂在自己身上。或停或跑途中仍愤恨切齿:“回去一定要问姜越是怎么进到这个贼窝的?”

  黑暗中无法看到表情,却能听出做排头的青年回答中带着嘲笑:“负责轰赶猎物的巡回犬,就算误踩兽夹陷阱,主人也不稀罕施救,而是直接补枪让他早死早托生。”刚刚茶社里那阵很大动静后,有人已走上了黄泉路。

  这一答案有效扑灭了谢典二人的询问好奇心;继续从一片黑灯瞎火钻进更大一片黑灯瞎火的曲折行进。快慢兼程又走了几分钟眼前赫然临近一片灯影杂沓的院落区。

  李竞将典谢掩在某个小店门前的灯下黑处,装作逛后海夜景的游客进店里买烟。故意装作‘口味高’,嫌弃店里现摆的烟都没劲儿,给女人抽还凑合。

  中年女店主修着指甲搭话劝说:“兄弟你要没多大烟瘾,就另买点小吃儿磨牙涮嘴,回家再抽。今晚‘管片儿’和工商联合突查,恐怕这整条街店里都不会摆太显眼的烟。刚有一帮人往胡同里面去了,专门盯查手上夹着烟的,既查包也看脸;也难怪总是抽不冷子搞联查,这儿离缉毒衙门口儿多近呢,姆们早习惯了。”

  李竞谢过碎嘴大姐,走出小店领着谢典二人混进穿梭人流中。左右搜寻无碍后,李竞压低声音解说:“‘鬼’暂时在身后了,趁两边形成呼应合围前冲出去。前面若发现‘接应’由我上去绊住,典哥带谢总混在人群里往南岸去,尽量选便于通车的地方走。谢老师,今晚天黑后发生的姑且算官方联动,但中间肯定有神鬼打架凡人遭殃的情形,即使能被揭开也没处说理。我不管别人台上唱什么戏码,既然答应过英老师,自然要尽力帮您脱险。将来再见,我还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司机···”

  话音甫落,典世勋上前汇报:窦子来电说姜越用短信通知,后海有定点联查行动,外围还有众多设岗拦截,车辆只放出不放进。同样短信已发给典哥。窦子正往南面开阔处找停车位等候,请典哥陪老板转道过去会合。最后他还是面露狐疑道:开车的人能打手机,没开车的却编短信。——李竞冷冷驳回道:“说明发短信人不是姜越,而是另有人诓骗定位,为自己或是为别人制造拖延借口。典哥若想确定可拨姜越手机催他开口说话。”

  谢蔚实在无心料理‘细作’的事,他截住闲杂话题,先向李竞确定了下个目的地与当前地区的距离和方向;又让典世勋通知窦子直接开车到王府南停车场会和,眼下着装过于休闲,需在车上换衣才好登门。

  李竞指向西南方说,沿后海南沿往西再往南绕到大翔凤胡同西口,这段路可以敞开走车,小跑速度有十分钟就到。

  谢蔚说声带路,李竞遂即假模假式吆喝着‘少爷做东涮锅子去,先到吃肉落后喝汤!’拉住谢蔚快步跑起来。典世勋惊诧于李竞迅速切换的情绪,不便细问也拔腿快跑着跟紧。欢快声音引起小范围的嘲笑,也不觉为三个争食的“馋虫”让路。

  将看到大翔凤胡同的牌子,谢蔚摇摇李竞的手,连喘了几口气才断断续续‘投降’,他实在是跑不动了。

  李竞在原地踢踢跳跳的疏散了一下,双手扶住谢蔚,呲着白牙又弯出个笑脸:“领导能跟着跑出这么远,已经不简单了,是我胜之不武。”——“我就当你现在是在夸我了。但我必须面对现实,甘拜下风···”

  三人刚在商量是否穿胡同到达目的地,一辆挂外企牌子的商务车停在路对面街灯下。车门拉开下来一人身着休闲西装外套,脸上架着无框眼镜,朝谢蔚抬手打招呼。

  谢蔚虽然看不大清晰,却能听出此人倒不陌生,是苏志恒。去年南疆纷乱后他一直隐身,今天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又觅得高枝可栖了。

  心下虽有不适面上还是保持和气的搭言:“是志恒兄吗,兄台若有见教还请到面前来;我最近爱犯小心眼儿,你若故意欺负我视力不好,我会记仇的。”

  转而又寻到李竞的手紧紧一握,和蔼关照道:“小李,谢谢你送我到这,天色不早你赶快回家吧。我和这位先生还有话要说,明天典哥会联系接你到我单位来。放心吧,天子脚下总不至于伤了和气。世勋你送小竞到前面帮他打上车送回家。”谢蔚要使劲聚集目力,才能看清典世勋拉着李竞快步跑向下个岔路口。

  苏志恒朝快速走远的两人盯了一眼,转回脸已是一团笑意:“徐书记怕你在这胡同区里迷路,我就请命出来接应一下。”——“你怎知我就会走这条路呢?”

  “你的座驾要进恭王府停车场必定要走柳荫街或前海西街,今晚这附近管片联查,也只留下这两个进出路口。我沿前海西街转过来,戴莘等人在柳荫街那边迎候。”苏志恒说着挥手示意随从放典世勋回转,“既然贤弟的扈从也回来了,那就上我的车接你们过去吧。领导们也都在来的路上,还能给你留出二十分钟时间沐浴更衣。”

  上车后典世勋不待闻讯就汇报说,已和小李定好明天会面时间,在集贤堂路口拦到出租把他送上车。苏志恒待两人讲完搭话问英飏自己找的这个小李助理,背景是否可靠。

  谢蔚对当前昏暗陌生境地感到极度不适,捏着太阳穴强压难受:“我想对英飏而言,此人应该比先前那些被安排过来的人,用着更放心。”——苏志恒发出一串凉凉的笑,听得人直起冷痱子:“这个话跟我说说就罢了,还是不要让领导听见。”

  到停车场时谢蔚坚持要换成自己的车,苏志恒倒也没有勉强,便让随从将临时通行车证给典世勋,然后将车掉头等着谢蔚的车出来走2号车行门。

  典世勋拿着车证交给窦尧,催他快去把车快过来。见谢蔚孤立在路灯光里,仍然在用两手揉太阳穴,就惴惴探问他是否不舒服。——谢蔚失笑说:只是刚才那样跑跑停停的过于紧张,现在有些亏气缺氧。看来你还得拉着我加强锻炼才行···

  就在众人彼此交错动作之中,从车场另一侧龙头井胡同中由远及近传来轻微跑步声,听似夜跑锻炼人的动作。即将经过近旁交错的刹那,跑步者突然从袖子里探出两只手,朝着谢蔚典世勋的方向连开四枪,转手又朝窦尧和汽车连发两枪,之后脚下突然加速飞奔箭一般钻进定复街。

  典世勋感觉到腰后被狠狠撞了一下,出于军人本能素质,他纵身将谢蔚扑倒在地。待他想翻身拔腿去追时,仅冲到胡同口就在此翻倒在地。窦尧拼尽最后力量冲开车门,步伐踉跄着扑到“老板”跟前。谢蔚已经捂住右腹,血从指缝中快速渗出,音色飘游的吩咐他:“快去看看典,他也伤了···去叫人···”

  戴莘接到苏志恒通知从柳荫街停车场方向转回来,依稀看到有人摇晃着倒在前方路口,连忙加油往前赶。将到近前还未停车又有人踉踉跄跄冲出来;戴莘吓得心都要从喉咙里挑出来,不及多想连忙回拨苏志恒的电话:快来丰泽居停车场,是谢蔚出事了!!

  谢蔚觉得浑身发冷,他觉得警笛声很吵,有很多影子在眼前晃动。终于集中精力听清一个熟悉的音色时,是在反复要他振作坚强,反复催他辨认说自己是徐锦辉。

  谢蔚勉强握住塞到他手中的手,断断续续嘱咐他:“不要··不要告诉成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