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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镜里长安·5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6-22 16:35      字数:4414
  ——海联商场·

  成林去找成栋,二人正商量着去吃饭,成林接到苏臻疾呼要他速速赶回。

  早晨货场开门时还没有任何征兆。

  刚开门不久,市商委业务经理王业勇,区商委业务经理兼团书记宋伟森就驱车刹到;随行带来一百名保安。突然冲进货场直奔各组柜台,面无表情口径统一:立即停止一切钱货收讫,安抚劝说场内顾客出场。王、宋二人直接用服务台电话打到经理办公室,命令当日当班经理、总会计立即下楼,配合工作交接。

  两下照面后,宋伟森亮出市、区两级商委联合下达的商委特别接管令,由宋伟森主持监督,当场封锁经理办公室、会计室、库房。接管令下达该单位当日停业一天,现场封库盘账记档封存。要求海联商场在职干部、各部组组长、实物负责人给予无条件地配合。

  海联商场在经理承包制试点的三年内,连续三年超额完成了承包书上承诺的年销售额500万、净利润创收300万的目标,并且连续三年超过全市业内大型商场的销售额、净利润数字,甚至连著名黄金地段的商贸中心也被甩在身后。本年度销售额到目前为止已稳过740万大关,直朝800万挺进!

  三个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凭着他们的超于现状的见识、敏锐洞察反应、敢想敢做的闯劲儿,创出了本市商业系统有史以来最耀眼的奇迹。无论怎样的缩水、要求其谦虚务实,这样的经营成绩,都有资格在商业系统成功范例、功劳簿上,书写下闪光一笔。更为晃眼的是个人利益与销售效益挂钩;按照承包书上签订的分红提成核算,到本年度承包期满,仅是兑现给三位经理人的承包绩效奖金就应该是大六位数字。

  这是90年代中期,市面消费水准、货币价值等概念下的六位数字。在善良百姓的耳朵里,如同听到天文概念一般。但是在视财如见血食般拼命豺虎的官员眼里,就平地起浪般陡生出无比混账的逻辑理论。这是大逆不道的孽端,会毒害掉年轻干部、绝对不能任其肆意而为,势必要尽快铲除剃净,从根源上粉碎。有关领导要下大力气挽救被金钱迷惑、误入歧途的年轻人,要鼓励引导他们向正确的思想价值观看齐,不能两眼只盯着钱;保护好干部队伍中的年轻力量、事业的生力军,是具备高度思想觉悟、责任心的老同志,义不容辞的责任义务。

  被突然封门抄家,还要被抄家的人配合,世间哪有这个道理!叶成林在赶回的路上,就下令驻店保安立即全部出动护场,谁敢造次就直接上家伙招呼,有什么事他兜着。他就不信了,挂着政府法院联合认证的合法执照、经营合同,还守着派出所、法院、区政府这么近,就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公开明抢。

  王、宋二人没想到,同样是依法炮制接收程序,其他几家商业单位的接收阵仗一铺开,那些黄口小经理们就被镇住了,乖乖的封账、交钥匙,跟着‘捧旨钦差’回去缴旨述职。而他们铺开了这么大动静,不但没能镇住三个小年轻,反而被紧邻的区公安机关出来一群片警,关门捉贼似的包圆了。

  想提前收回商场经营权,没问题。但你那一纸文书根本就是违法的,得按双方签订的合同期限执行。想让我们三人提前交权,也没问题。合同里明确写明的职务执行期限,提前违约一方除却要支付给无过错方一定比例的违约金,还要按照合同约定的销售额、净利润实际完成情况,提取并兑现支付约定比例的业绩奖金。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如约完成了合同约定业绩,你按约定给予兑现奖金,我们当然可以交账交权。如果以上两样都不能实现,恕不奉陪。以扰乱公共秩序,妨碍公共安全的名义,我有权请民警实施治安联防恢复公共秩序的必要措施。

  王业勇连忙打电话给市商业局、市商委办公室,请两位大领导出面说明证实此次公派行动。市商业局长已经接到了商业部部长、商业部纪检的质询电话,只能继续‘掺水和稀泥’,也不管掺水太多,稀泥一上墙就顺着墙壁往下流。

  经过市商业局长大人亲自到场斡旋,王业勇和宋伟森灰溜溜的招呼同来保安收队,匆忙结束了这场自以为抱了‘尚方剑和官引’就能顺利接任的闹剧。但在临走前,局长亲自开口布置,即日起由石春芳担任代经理,负责正式经理到任前,商场内的一切运营交接工作。今天的事态闹得影响极坏,三人小组跟车随局长一起回商业局,进行工作汇报,听候调解处理。

  听取过双方的工作汇报后,局长“分外奇怪”的向海联商场三位经理发问:“不是由王业勇同志向所有承包试点单位传达过局里的意见吗?怎么你们竟然没收到!?尤其是叶成林同志,袁立芳同志没有和你个别谈话传达过上级领导的意思吗?”随后又转向王业勇申斥:“这就奇怪了嘛,老王,你到底怎么做的工作?你还没有对袁立芳同志做好协调思想、统一认识的工作吗?现在你们这样大搞对立行动,影响太坏了,严重破坏了干群关系,给接管干部今后的工作设障,扰乱正常工作进程。”

  王业勇眼前只图自保为上,根本不顾得自己的解释驴唇不对马嘴,亦或者将谁出卖:“袁立芳同志早就调到宣传部门了。再说即使她现在还在原部门原岗位,这个时候她是要以党性为先,保持统一思想认识,采取回避态度;非此就会使得自己孤立疏远于组织,和领导唱反调的人,还有立足之地吗?”

  叶成林立时听出话外有音,简直是红口白牙的公开策反离间,当着搭档的面直接道出袁立芳与叶成林的私人关系,也就是在提示其他两人,这‘母子’二人之间存在私相授受之嫌。他当即反驳:袁立芳同志是我继母,她一直都在我父亲身边。我近段时间一直都住在生母家里,只是偶尔回我爷爷家的时候才会见面。再说她身为老党员,更懂得公私分明遵守纪律的基本原则··

  言及此际,成林忽然间顿住。联想起之前每次在爷爷家见到袁立芳,那一副顾左右而言他、言至唇前留半句的态度,旋即明白了许多。

  难怪每次去上面报批季度奖金时,袁大领导都恰好有事,忙得连见面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难怪叶成栋能开着整件进口的标配车进出学校,回奶奶家却偏偏要打车;难怪她忙着给成栋办出国留学···有些迹象其实早就窦露给他,是他没有探究,甚至未作深思;确切说即使他真的去探究,也会以‘叶家的男人怎么能如此鼠肚鸡肠’的说辞被叶长天打回质疑;由此天真的相信,一家人何必要追究尺长寸短、盐咸醋酸的蝇头得失。

  袁立芳的确是没法开口。吃人家嘴短,从承包试点经理人身上克扣下来的过路赃款,她哪次都分到了。可也怕拿人家的手软,她既不能把到手的钱反吐给叶成林,出卖了她的领导、同事;又不能在关键时候站出来提醒叶成林警惕,哪怕是为叶成林说句公道话。于是在面对继子的得失成败时,袁立芳就从‘情势所迫’转成‘情有可原’的失语失聪。

  顾全忠义家国取舍大道是男人的职责,袁立芳有最直接的抉择,拿了这些钱“贴补”给亲儿子。成栋天生身体弱,从小就和成林一起、被要求着好东西都得谦让给幼失怙恃的哥姐;成栋现在上大学花销大,很快还要出国深造···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

  袁立芳迈进叶家迄今已有二十年,耳濡目染经多见广,看多了‘别人的肉贴不到自己身上’,也练就了‘刀切豆腐两面光’的把戏。你有自己的亲妈,还有脸到后娘跟前索求怜惜吗?何况作为后妈,她自小没亏待过继子,就算成林终于发觉了她的行径及这些昧心钱的去向,也说不出任何话来,更没有资格指责埋怨。因此‘情有可原’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去他妈的‘万言万当·不如一默’,去他妈的二十四孝‘芦衣顺母’。

  市商局长、组织部、党委副书记一起出面调解无果,就此彻底撕破脸露出本相,丢下一纸决定书愤然离去:这是市区两级商委经过会议表决后制定的统一方针,不容更改!你们服从配合与否,商场接收职权上交的决定都要按照上级既定方针执行。

  成林当晚和苏臻、路建伟,及各大组组长都留在商场里,商量接下来为全商场干部职工、也是为他们自己争取权益的措施进程。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何况今天来得是官匪,合同执行期限未满,暗偷就改成了明抢。三人一致决定,次日一早就拿着承包合同、法院担保书到法院立案,再到商业部有关部门挂号申诉。由国内最高商业监管部门给予评断。

  同时,他们也都做了最坏准备,判决下来后,他们三人谁都不可能留在商业系统工作了。只要走到提交司法程序判决的这一步,就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就是锱铢必较争是非!绝对没有握手言和的可能,和棋就是不战而降,是出卖战友和道义、更是贱卖他们自己的良心人格。哪怕是用自己的折损一千,换商业局里一串贪官禄蠹的损耗八百,也义无反顾!

  成林代表苏、路二人向在场的几位大组长坦白:结果成败与否,挣得利益仍旧是以补偿职工损失为先。他们要争的就是一个明确结果:曾经有法院专设机构公正、国家商业部挂号记档、多家部门担保公布过的承包合同,以及市区两级商委联合下达改革试行的经理人承包制,到底算不算数!

  次日去海淀法院商经庭办立案手续前,成林发现呼机耗没电了,他没急着换电池,并干脆把手机也关了;这时他不想听到任何方面的说和之辞。

  办好手续后,成林又走回商场;要将保险柜里的私人物品取出放到中关村去,再就是抓紧给谢蔚打个电话。呼机里肯定有谢蔚的寻呼记录,昨天忙,忘了告诉谢蔚有事回不去,让他早点下班回家。

  在行政区走廊里遇见石春芳,见成林扭着脖子,都觉得言辞艰涩,石春芳轻叹一声苦笑着问他:“怎么寻呼不回,手机也关机,弄得谁都找不到你。刚刚还有外线电话找你。还有··到目前为止实盘账务上还有少数活动资金。各组货款都已经结存完毕,这些钱按奖金发放职工,或是按你们三人的季度绩效奖金发放,都不够用的。留在账上很快就被划拨进备用金交接。大路、苏臻都说听听你的意思,怎么处理?”

  成林见石春芳满脸疲惫晦涩,心知她确实也很无辜,上面把代理经理职务塞给她,等于是从三人小组和全商场职工双方面把她直接出卖了。要说难受,石春芳比谁都难受。

  “我的意思··那就有多少算多少,按照职工季度奖金发下去,不够的就用劳保用品充。上面追究起来,春芳姐不用装不知道,就说是‘管不了’。”

  呼机上跳出许多信息,摘着看了最近几条,居然有袁立芳和雷霆的寻呼,意思近似都是让他尽快给家里回电话,有重要事情面谈。成林想多半是商委的事情闹开了,袁立芳要劝他不要再闹,或者还会让他说服其他搭档服从上级领导决定。

  谢蔚确实打过寻呼,说他还没收到老夫妇决定回京通知。成林用办公室电话回了过去:他让谢蔚宽心,他的127台预设有特别提醒服务,有特定人士的消息会连呼多遍。反正老两位已按签批期限入境回国,退休手续早一天晚一天办理也不打紧。

  电话那边谢蔚慵慵然的‘嗯’了一声:“也是哈。嗳,声音听着不对,是怎么了?”

  成林仰头喝进半瓶水润了嗓子轻咳一声:“话说千言不损自伤。我这昨天来了一帮土匪圈点打围,晚上又和搭档商量对策。说话多,抽烟也多,嗓子就哑了。您甭担心,我早防着这帮孙子下黑手呢。”

  看着办公桌上被烟头插成了刺猬模样的烟灰缸,积存在办公桌上方的烟雾团,随着旁边来往带起的风滚动缭绕着。他心里还有半句话没吐出来:没想到这帮孙子远比想象的下流无耻。说是有防备,可当事实毫无预兆的炸开时,仍会有面对巨大裂层轰然塌落的触目惊心。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吧,利字倚刀而生,因利益争夺而起纷争乃至杀伐者不胜枚举,纷争难免时就坦然迎战就是。”——“没事,我想得开。一商局这帮混账,一碗馊饭都给得抠抠索索,还你妈自以为洪恩浩荡,小爷还真就不稀罕这口‘嗟来之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