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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判若两人
作者:hfdylx      更新:2017-12-18 09:58      字数:4411
  军营的宿舍,到了晚上十点钟准时熄灯,熄灯后不管睡觉不睡觉,绝对不可以发出任何声响。

  每个宿舍住着四个人,张琦躺在床上,手里玩转着陈东给的小红帽,思绪又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睡在上铺的同学翻身探出头来问:“张琦,你和主教官是不是认识啊?”

  “不认识啊!”

  “那怎么还专门单独给你训练?”

  “就是就是。”

  睡在对面上下铺的两人也来了兴趣附和着:“我们都说你肯定大有来头。”

  张琦苦笑着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去接。

  对面上铺的同学平躺下叹了口气说:“哎呀!你说这军训就军训吧,干嘛还把男女都给分开,都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这一分开我们干什么的心情都没有了。”

  “就是就是。”

  这下三个激情少年,围绕着女学生的话题就展开了。

  张琦完全没有在听他们说什么,闭着眼睛开始酝酿着困意。

  说也奇怪,累了一天居然这会一点也不困,可能是因为没洗澡浑身不自在,也可能是到了陌生的地方不熟悉。

  “吵什么吵?不睡觉给我出去跑步。”

  门外传来教官严厉的吼声,宿舍瞬间鸦雀无声。

  “张琦,出来。”

  刚闭上眼准备睡觉了,被这一声喊的张琦又开始头皮发麻。

  想想白天做俯卧撑的情境,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张琦在三个室友同情的目光下走出房门,看见魏教官正站在门口,上下大量了自己一番说:“拿上你的洗漱用品,跟我来。”

  “什么?”

  “什么什么?”

  教官轻轻踢了他一脚说:“快点,这是命令。”

  “哦!”

  张琦莫名其妙的走回房间,拿上洗漱用品出来,毫无头绪的跟在魏教官身后挪动着。

  顺着楼道,径直走到头是教官住的寝室。

  魏教官推开门,领张琦进去后指着一个小间说:“那是卫生间,水是太阳能的,去洗吧。”

  张琦咽了口唾沫,心里暗骂这都什么玩意啊,教官是人,我们小兵就不是人啊,待遇也悬殊太大了吧。

  光看这房间里的住宿摆设都不是一个等级,不过回想一下,本身也确实不是一个等级,一个是教官,一个只是来参加军训的学生。

  魏教官又轻轻踹了下张琦的屁股说:“我发现你怎么那么爱发呆呢,小脑瓜子都在想什么呢?赶紧给我洗澡去,洗完滚回去睡觉。”

  张琦僵笑着问:“教官,这…不合适吧?”

  魏教官看出他那点小九九不屑的说:“少来这套,心里巴不得呢吧。行了,以后晚上熄灯之后,就拿着你的破烂来这洗吧。”

  张琦激动的连连点头,魏教官又好气又好笑的做出要打他的姿势。

  “洗不洗了?赶紧洗完滚回去睡觉。”

  “是!”

  张琦假模假式的敬了个礼就溜进了卫生间。

  军营的生活很累,也很枯燥,除了训练还是训练。

  每天天不亮就被起床号角给叫醒,着急忙慌的洗漱完就开始晨跑,一天的训练就此拉开帷幕。

  站军姿,齐步正步走,军体拳,唱军歌,没有一样是张琦感兴趣的。

  而且每天还要面对一个阴晴不定的教官,白天像是个要吃人的怪物,到了晚上又会温柔的像只猫,张琦曾一度怀疑魏教官是不是人格分裂。

  不过比起刚来的时候,也算是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节奏,也适应了这里的人。

  吃午饭的时候,魏教官剥着手里的鸡蛋,看着坐在对面的张琦无精打采。

  “怎么了?累的饭都懒得吃啦?”

  张琦叹了口气说:“不是,我还不饿。”

  魏教官瞅了下四周,顺手把刚剥好的鸡蛋扔进张琦的碗里说:“不饿也得吃,下午还有训练。别又给我玩晕倒那一招,我可没功夫再单独练你。”

  张琦拿起碗里的鸡蛋,看着魏教官咬了一口,突然感觉心里暖暖的,这个教官似乎也没有那么恐怖。

  确实,魏教官在张琦心里,早就不似刚见面时候的那种不近人情。

  转眼军训生活已过大半,训练内容也进入了后半程。

  这天迎来了让所有男孩子都兴奋的项目,射击训练。

  在教官们的带领下,学生们陆续进入射击靶场,按照规定姿势,匍匐趴在地上架起钢枪。

  “匍匐射击,每人五发,40环以下为不合格。看旗手手势,红旗开始射击,白旗停止射击。五发射击结束听报数员报成绩,合格者带回,不合格者留下继续训练。匍匐射击训练,开始!”

  在指挥官讲明训练要求后,大家轮番上前扛枪做准备,教官在身后随时做出纠正调整。

  张琦趴在地上,费劲的摆弄着那杆钢枪,怎么摆放都觉得不舒服。

  魏教官走到他身后蹲在旁边问:“身上长虱子了?动来动去干什么呢?”

  张琦委屈的说:“这枪太沉了,怎么放都觉得不对劲。”

  魏教官扶着枪,仔细的帮张琦纠正姿势,并教他依照哪几个点来找靶位。

  “趴好。”

  魏教官朝张琦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说“整个身体都趴地上,屁股老撅起来干什么。”

  张琦红着脸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好打,打的好了有奖励。”

  魏教官轻拍了一下张琦肩膀走开了。

  张琦嘴角微微上扬,已经开始好奇会有什么样的奖励。

  随着旗手的指挥,学员们噼里啪啦的一通扫射,很快五发子弹就打完了,张琦站起来回到队伍里,小有紧张的等待着报分员报分。

  “张琦,47环,合格。”

  听到自己的成绩,张琦兴奋的瞄了一眼身后的魏教官。

  魏教官余光瞥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手垂在裤腿边偷偷的竖了个大拇指。

  得到这样的肯定,怕是张琦这么久以来最开心的事了。

  晚饭的时候,食堂安静的只能听到咀嚼饭菜的声音。

  张琦小声的问坐在对面的魏教官:“那个…教官,我今天打了47环。”

  “嗯。我知道。”

  魏教官面无表情的还在剥着手里的鸡蛋。

  张琦坏笑着问:“不是说有奖励吗?是什么呀?”

  魏教官瞅了他一眼,又一次顺手把剥好的鸡蛋丢到他的碗里。

  “喏!你的奖励。”

  张琦盯着碗里的鸡蛋撅着嘴,魏教官看他那样,不由得笑了笑并伸手示意他,弯下身子靠近点,在他耳边小声的说:“过来,知不知道今天晚上开始,就要安排你们轮番站岗放哨了。我给你安排在了后半夜,对你好吧?这么大的奖励还不行么!”

  说完魏教官强忍着坏笑。

  张琦瞪大着双眼,感觉自己是彻底上了个大当了,心里暗暗的骂着这他妈能叫奖励?摆明了是在惩罚自己。

  凌晨两点钟,张琦极不情愿的爬下床,换班站岗放哨。

  哈欠连天的站在宿舍楼门口,从刚来的时候睡不着,到现在每天根本睡不够,张琦的心境每天都在发生着变化。

  摇摇晃晃正打盹的时候,忽然有人从身后给他披上了一件外套,吓得他浑身一颤。

  回过头看见是魏教官站在阴影里,才放松警惕长吁了口气。

  “教官,这大半夜的,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呀。”

  魏教官没有说话,只是点了根烟,走到他旁边看着星空说:“部队靠近山区,晚上外面还是冷的,别着凉了。”

  张琦本想继续怼他几句,可突然又说不出口了,静静的看着魏教官侧面英挺的轮廓,在这寂静的深夜里竟美的像一副油画。

  忽然魏教官转过脸问:“想家吗?”

  张琦低着头说:“不想。”

  “为什么?你们这些小孩,多半都是在家娇生惯养的没出过远门,这忽然背井离乡的走那么远,你会不想家?”

  张琦思索了片刻平静的说:“我没有家。”

  魏教官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安静的看着张琦,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出生后,父母就把我扔了,记事起我就住在福利院。平时也就院里的护工张妈妈抽空照顾我。所以…我没有亲情!”

  说完张琦看着魏教官勉强的笑了笑。

  魏教官深深的吸了口烟,同样很平静的说:“我17岁就来当兵了,十年只回了两次家,我想家,但是回不去。”

  俩人相视一眼后良久都未说话,不知不觉天边已经开始渐渐微亮,地上扔了一堆烟头。魏教官看了看手表说:“把烟头扫一下回去休息会吧,一会叫你们起来跑操。”

  “我扫?”

  张琦怀疑的指着自己追问。心里肯定在想,又不是我抽的,凭什么让我扫。

  “我是教官,这是命令!”

  魏教官说完后冲张琦露出一抹邪笑,转身走回了宿舍。

  很快,十多天的军营生活接近尾声了,最后一天将会以阅兵的形式来打分验收成绩。成绩好坏不仅代表了教官的能力,也要算在学员今后的学分内,因此各个连队的每个人都在加紧集训。

  而对于张琦来说,拿个好成绩,其实只是他和某个仅相识一天的人,一个小小的约定。

  阅兵前夕,为了第二天大家有个良好的精神状态参加最后的阅兵仪式,早早的就让大伙回宿舍休息,并且取消了夜间站岗放哨的规定。

  又是凌晨两点钟,张琦习惯性的爬下床走出房间,来到宿舍楼门口席地而坐,手里拿着陈东送给他的那顶小红帽,想着明天结束后就要回学校了,心里有一丝丝激动却又有一丝丝的不舍。

  就在这时,又一次有人从背后为他披上了外套,但是这一次张琦并没有被吓到,因为他知道肯定是魏教官,这些天每次到张琦站岗的时候,魏教官都会过来为他披上外套,陪着他一起站到天亮。

  魏教官坐在他旁边递上一根烟说:“明天就滚蛋了,陪我抽一根?”

  张琦白了他一眼没理他,魏教官撇了撇嘴自顾的点着烟抽了起来。

  这时他看见张琦手里的小红帽一把抢了过来问:“经常看你拿着这个小帽子发呆,哪来的?”

  张琦抢回帽子不爽的怼了一句:“你管呢!”

  魏教官看了他一会又望向漆黑的夜空,忽然来了一句:“你会想我们吗?”

  “你们?”

  张琦斜着眼瞅他问:“这里除了你,其他的都是我们学校的。明天我们是要一起回去的,你说的你们,除了你还有谁?”

  被他这么一问,魏教官倒略显尴尬了,结结巴巴的说:“除了我…还有…还有王副教官啊!”

  头一次看到魏教官为难的样子,张琦还是忍不住乐了起来。

  魏教官没好气的用肩膀撞了一下张琦说:“大半夜的你中邪了吧,笑什么笑!”

  张琦憋着笑把胳膊搭在魏教官肩头很认真的说:“放心吧,我会想你的。”

  魏教官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都没说话,用力吸了一口烟吐在张琦脸上说:“回去睡觉!”

  说完站起身拍拍屁股就回去了。张琦被呛的连连咳嗽低声的骂着:“神经病啊你这个大烟鬼。”

  只是他没有看到魏教官在转身走回房间的时候,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笑容。

  阅兵开始,十多天的努力结果就在此时体现了。

  每一个参加阅兵的学员都异常紧张,再看看自己的教官似乎一点不为所动,也对,人家也是见过更大场面的人。

  观摩阅兵的除了学校各院系的老师,连部队的领导也来了。看着这气势恢宏的场面张琦内心感叹道,原来能成为一名军人的感觉是这么的牛逼。

  由学员们组成的方队在教官的带领下,依次从主观摩台前走过,变幻着齐步走、正步走,接受着老师们和领导们的检阅。

  方队走完后,参与军体拳表演的方队上场,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展现着多日来练习的成果。

  整个阅兵环节结束后,由校长作为校方代表和部队某团长作为军方代表分别发表的讲话。

  最后一个环节,便是为每个学员分发荣誉证书佩戴大红花。

  张琦从一名战士手中接过证书立刻打开来看,上面写着“军训评分: A ”。

  欣喜若狂的他立刻把目光投向魏教官,只见魏教官和其他教官一起远远的站在观摩台上正看着自己,并对自己竖起了个大拇指。

  还没来得及跑过去和魏教官好好分享一下自己喜悦的心情,就看见一辆接一辆的客车开了进来,紧接着学员们就在校方工作人员的指导下,排成纵队陆续登车返校了。

  为什么这么突然?张琦一边随着行人往客车方向挪步,一边回头看着魏教官,心里一直反复的嘀咕着,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都不用告别吗?

  与魏教官之间距离越来越远,走到车门前时,张琦停了片刻看着几乎已经看不清身形的魏教官,喃喃自语道:“我会想你的。”

  在踏上汽车的那一瞬间,张琦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种冲动是自他懂事以来,几乎没有发生过的。

  不过很快他就忍住了,因为他心里清楚,这是早晚的事,而且是无法改变的事,既然这样,那就随缘吧。

  满载着学生和老师的客车,一辆接着一辆的驶出军区大院,十多天的军旅生涯结束了,接下来迎接大家的,就是很多人都憧憬着的,美好的大学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