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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 守護者
作者:喵芭渴死姬      更新:2018-03-19 08:16      字数:4440
  連日大雪,幾乎覆蓋了整座城市,放眼望去,盡是陰濛慘白,到了夜裡,更顯幾分淒涼,饒是飯店大樓的燈飾再華美,也因呼嘯刮過玻璃的風雪變得黯淡。

  忽然,一道流光自某扇窗內乍起,與另一間房裡的斧頭所散發的光芒相互輝映,又雙雙瞬間消退,短暫得好似開了又關的燈,讓人幾乎不覺有異——也只是幾乎。

  尤爾微微蹙了下眉,意識隨褪去的靈光越漸深沈,又似警覺到什麼,倏然睜眼。

  天亮了?

  然而,眼前的明亮並未照出任何熟悉景象,他茫然地呆了一秒,才發現自己並不在原來的房間裡,直挺站立的腳下也不是原先躺著的柔軟床鋪。

  他納悶地環顧四周,只見一片空蕩的白,彷彿這個世界除了白色就是白色,再無其他存在,而自己就是那抹多出來的異色。

  「有人嗎?」

  聲音輕輕在這空間迴盪,卻沒有任何回應。

  莫名其妙地進來,也不知該往何處去,只得依直覺往前走,他猜想,自己估計又在做什麼感應夢了,只是這回沒有那些糾纏不清的森冷黑霧,也沒有趕場般的畫面切換,更沒有惱人的頭痛,最重要的是——沒有主題,這讓他相當無所適從。

  一望無盡的白淨無垢,給人一種時間流動得特別慢的感覺,就連步伐都跟著變得慢悠悠,他對這裡的滿腹疑惑,也漸漸轉向他處,比如:現在幾點了?肚子好像有點餓了。晊世還在睡嗎?如果起床了,會在幹嘛呢?應當是會先打坐吧。

  他不禁想起晊世打坐冥修時的端正姿態,心思就此在同一人身上轉繞。

  不多時,遠方似為回應他的念想,亮起一道淺淡光芒,在這純白的世界裡,就好像濃密白雲間透出的丁點陽光,雖細小微薄,卻已足以指引方向。

  他朝著光亮處前進,光芒的中心似乎坐著一個人,隱約可見熟悉的身影,但當他加快腳步奔至對方面前後,卻是一愣,以為自己看錯了,忍不住揉了揉眼。

  「晊世?」

  有著相似面容的人身著白狩衣,一頭長髮整齊地束在身後,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緊閉的雙眼雖看不出神韻,深邃的五官也處處透著青澀,但眉宇間的肅穆與抿直的唇瓣無一不屬於他朝夕相處的那個人,再看對方比起成年男子還單薄的肩膀,難不成這是……

  晊世的私生子?

  這想法才在腦海閃過,就被他囧著臉抹去,換成另一個比較靠譜的猜測。

  「少年版的晊世?」

  他蹲下身,好奇地輕戳少年臉頰,見對方如老僧入定般動也不動,便起了捉弄心思,兩手並用又捏又揉,直到他發現不管怎麼弄,指下的臉皮都依然白嫩,沒有一點被蹂躪過的痕跡後,就興致頓失了。

  其實晊世從小就是個深藏不漏的厚臉皮吧?

  他默默吐著槽,往少年面前一坐,這才發現對方擺在腿上的雙手正捧著一團光,其中隱有銀白光暈流轉閃爍,讓他油然升起一股微妙的親切感,便忍不住將手伸過去。

  誰知,指尖一觸及光芒,一串黑色小字便竄了出來,如一條藤蔓迅速纏住光芒,阻止他進一步探入。他嚇了一跳,立即收回手,再定睛仔細一瞧,發現那藤蔓字符所用的語言極為古怪,不像這世上任何一個國家的語言,但他卻神奇地讀懂了。

  「禁……言?」

  他皺眉瞪著那排字,沒由來地感到悶堵與不悅。

  憑什麼他不能知道?這明明是他的東西!

  沒意識到這種想法是從何而來,尤爾直覺這光球與自己有莫大關係,否則夢境不會引導他過來,更不會令他有想搶奪的慾望。於是他再次伸出手,凝聚靈力往光球抓去。

  黑色符文察覺到他的動機,便更加猛烈地飛竄而出,甚至纏上他的手,沿著手臂爬上肩膀,轉為一股強大的力量沈沈壓著他。他心中一驚,又不甘就此放棄,遂加重靈力與之較勁,碧綠的眼眸隨之變得深幽。

  這時,一道柔和醇厚的嗓音在他耳邊響起。

  「孩子,放開它,還不到時候。」

  那聲音不輕不重,不疾不徐,卻莫名帶了股說服力,令他心甘情願地言聽計從。

  就在他收回靈力的那一刻,肩上的力量化成一雙手,拉著他飛上半空,不過剎那,他已與那守著光球的少年離開好一段距離,腦中蠱惑的躁動也忽然一掃而空。

  他剛是怎麼回事?

  尤爾納悶地甩了甩腦袋,感覺身後似乎站了個人,便轉身一看,竟是他在斬魔斧上感應到的沈睡男子。他訝異地瞪大雙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覺胸口又漲滿了酸疼感。

  男子笑了笑,輕撫他的頭,感慨低語:「長大了。」

  一直隱忍的淚水倏然落下。

  「你是誰?」尤爾急切地問道。他直覺男人與自己應是密不可分的,好似他們本就該相依相親一樣。這種近乎更深一層情感的依戀,不同於他與晊世之間的愛,也不同於他與克叔和董事長他們如家人的情感,卻更像他一直夢寐以求的永恆羈絆。

  男人沒有回答,僅是用一雙澄澈而美麗的碧眸注視著。漸漸地,尤爾在那雙眼中看見與自己面容相似的女子痛苦嘶喊,看見了嚎啕大哭的新生嬰孩,看見了男子凝視嬰孩時流露的感動與慈愛。這一刻,他終於恍然大悟,又不敢置信地哽咽低喊:「爸爸?」

  然而,男子沒搖頭也沒點頭,卻是平靜地說:「我是他留在契約裡的一個意念。」

  尤爾心中一涼,大約聽出否定之意,失望之情盡顯於表,「什麼意思?」

  男子說:「你的出生是個奇蹟,因而引來無數妖魔覬覦,他本就因封印而失去力量,又為了護你安全,在竭力一戰後,拼盡最後一口氣,將你所繼承的父系血脈全數封印,再與你母親締下禁言契約,由他的意念來守住這份秘密。」

  尤爾聽得一愣一愣,最後仍不死心地問:「那他後來……」

  「已回歸太虛。」

  「太虛?」

  「以你們的說法,就是魂飛魄散。」

  「……」

  興許是近來發生了太多事,心情大起大落,讓尤爾感到一陣茫然無力,但好歹是明瞭自己的身世了。他嘆了口氣,抬眼望向男子俊雅溫和的面容,不禁又升起一份親近之心,畢竟這是父親留下的意念,總歸是個寄託。

  於是,他又振作了起來,問:「那我父親是什麼人?」

  「這要等你解開封印後才能知曉。」男子簡單答道。

  「那……封印要怎麼解?」尤爾問得有些傻呼,心想是否該喚醒晊世一起聽,免得他以後消失了就……不對,他現在就在晊世的感應夢裡,為何會在這裡見到父親的意念?

  男子打斷他的混亂思緒,回答:「你還不夠能力解開。」

  「什麼?」

  男子沒有多加解釋,卻低頭朝靜心打坐的少年望去一眼,「你母親為了你,不斷打聽『守護者』的身份,想盡辦法要將你放在『守護者』身邊,而事情也出乎她預料地順利,因『守護者』與你血脈裡的感應聯繫,讓你們從第一眼起就互相有了好感。」

  「守護……血脈?」尤爾沿著視線望去,怔了半晌,才驚道:「晊世是守護者?」

  原來董事長和貴人說晊世有天賦使命,就是指這個嗎?

  「你們說的『守護者』是要守護什麼?」他又問。

  男子靜靜望著他,沒有作答,顯然又是解開封印後才能知道的事。

  尤爾無奈地頹下肩膀,無端升起一股小小的脾氣,讓他不自覺想往這個由父親意念化成的人撒去,「這個不能說,那個也不能說,那你還有什麼能告訴我的?」

  「……」

  對方依然沈默。他頓時沒好氣地嘟起嘴,半撒野半撒嬌地怒問:「至少也解釋一下你槓麻跟我男友在一起吧?」

  唔,怎麼講得好像他跟晊世之間忽然迸出一個小三被他抓姦在床一樣?他忍不住囧得捂了下臉,對自己的問話能力真是鄙視到了極點。

  男子微微笑了下,柔聲道:「你母親去世前,將禁言契約傳給了『守護者』,由『守護者』來守護你的秘密,的確是再理想不過了。」

  尤爾被這一堆「守護」字眼繞暈了。反正聽起來就是,晊世是什麼『守護者』,他母親又把守護他身世秘密的契約傳給晊世,於是晊世不只要守護什麼東西,還要守護他的秘密,黑奶爸就這麼專職守護工作到底了!

  「你該走了。」男子忽然道。

  尤爾一聽,頓時就慌了。他還沒準備好要離開,也不知以後還能否再相見,便抓住男子要推自己離開的手,隨口一問:「為什麼說由『守護者』守護我最理想了?」

  「因為『守護者』是唯一能助你回歸的人。」

  「那你剛說我不夠能力解開,是什麼意思?」

  男子停住動作,舉起雙手捧住他的臉,正色道:「你現在的魂魄,不完全屬於你。」

  尤爾臉色一僵。

  「你無須仰賴不屬於你的力量。」男子澄澈近乎透亮的碧眼,無視他眼底的惶恐,又犀利地望進他潛於深處的黑暗,「唯有尋回完整的自己,才有資格解開封印。」

  「所以,回去吧,孩子。」男子用拇指輕輕拂上尤爾的雙眼,蓋住他的視線,像每個父親哄稚兒安睡般,在他的額頭落下一個吻,溫柔地說:「我等你回來。」

  「等……」

  話不及說完,意識便被迅速抽離,待尤爾再睜開眼,眼前已是一片昏暗。窗外呼呼吹著風雪,聽得人不禁心頭泛冷,但身子卻被緊緊包圍著,暖和得像徜徉在溫柔的暖洋裡,伴隨著耳邊戀人沈穩的心跳。

  他茫然凝視黑晊世的睡顏,想著夢境中那堅定守護光芒的少年,想著夢中守著契約秘密的「父親」,想著夢境中的一言一語,細細品味最後的幾句交代。

  短短兩日的飛揚心情,一落千丈。

  董司常睜開眼,看了下窗外要亮未亮的陰暗天空,就挪開壓在身上的粗壯手臂,又掙扎著將自己拔出被窩後,往克里斯打呼的口鼻處畫了道靜音術,才慢悠悠下了床。

  他扒了扒亂起幾根呆毛的頭髮,看向緊閉的房門,傳音回應:「進來吧。」

  一縷幽影穿過房門而入,董司常見尤爾立在玄關處不動,明白這是場只能有他們兩人的談話,便撒著腳丫子跑進浴室,還興奮地朝他揮揮手,完全就是叫好閨蜜一起手勾手上廁所講悄悄話的女高中生風。

  尤爾無語拖著一臉黑線跟進去,待董司常鎖好門、設下隔音結界後,又遲疑了幾番,才出聲問:「關於我魂魄裡的東西,乞顏醫生有消息了嗎?」

  「沒有。」說到這,董司常就喪氣得很,「他用你的魂魄樣本試過各種方法都驅除不掉,那東西不正也不邪,不光明也不黑暗,完全不屬於任何一個屬性,就像是單純的寄生型病毒,卻找不到任何破解法。」

  「所以,即使葉育回來,也未必能除掉它,約翰就會一直跟著?」

  「看來是的。」

  「那他還做得回淨靈師嗎?」

  「……」

  回答他的,是一個極深的沈默。

  「我明白了。」尤爾苦笑地低下頭,凝思良久,久到董司常差點以為他要收回神識時,才下定決心地說:「我剛做了個感應夢,是關於『守護者』的……」

  董司常聽著那段夢境,始終癱著的臉總算有了微妙的變化,是怔愣,也是震驚,爾後有更多的恍悟,漸漸地,又轉為倒吸口氣的啞然與錯愕。最後,他像用盡力氣般癱坐在馬桶蓋上,頭痛地低聲哀嚎:「怎麼會這樣?我們歷經那麼多代的守護者,好不容易等來了希望,卻因為那莫名其妙的病毒……」

  尤爾聽到這,忍不住問:「你們說的『守護者』使命難道跟我……」他頓了一下,改口說:「跟葉育有關嗎?」

  董司常沈默了會,抬頭說:「小育,你的身世絕對遠比你以為的還重要很多,我擔心暗隱主就是知道了這一點,才會百般設計你,好讓你永遠都無法解開……」

  說到這,兩人頓時一愣,忽然明白約翰給他們神秘圖騰的用意了。

  尤爾臉色蒼白地吁出一口氣,已然聽到那人在他腦海裡的低笑回應。他握緊冰冷的雙手,顫聲說:「不會永遠無法解開,我們還有一個方法。」

  董司常靜靜聽完他的想法,心中已是一片凍寒,卻無法否認,那的確是他們僅剩的唯一辦法,但前提是,他們必須先破解那圖騰有關「精魄重生」的秘密。

  「小育,你確定要這麼做?」他凝望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問得極為痛心,因為這個賭注實在太大了,他怕他們誰都擔不起這個風險。

  「我想,這個問題由葉育來回答比較好,不過……」尤爾自嘲地淒然一笑,「既然人家都已經為這場遊戲鋪好了路,我們豈有不接的道理?」

  是吧?約翰。

  ☆ ☆ ☆   ☆ ☆ ☆   ☆ ☆ ☆

  後記:

  關於守護者傳說,請靜待第三部(艸

  最終戰即將到來,第二部還剩八篇就完結囉~XD

  by 喵芭渴死姬 / 初版:09.02.2014 / 二版:03.19.20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