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赠予信物,予以相随(精灵王x乌丽)
作者:狼伢      更新:2018-07-23 23:47      字数:14618
  “乌丽老师。”突然听到一声耳熟的叫唤,乌丽抬起头来,还未回头,亚度尼斯和奥斯顿两人已经先恭敬行礼了。

  “艾布特先生,斯托克先生。”

  骤然出现的艾博和费列罗缓步上前,向两位精灵打了声招呼后,又向乌丽问候道:“乌丽老师。”

  乌丽望向这两人,先低头瞄了一眼,见艾博手腕上戴着手镯,才对他点点头,说道:“费列罗。”又面向费列罗,“艾布特。”

  艾博:“……老师,我是艾布特。”

  费列罗笑眯眯说道:“乌大师,我才是费列罗。”

  乌丽面不改色,从善如流地又说道:“艾布特。”视线移向他旁边,“费列罗。”

  艾博:“……”乌丽老师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可惜,他现在已经在艾迪凯学院升级为老师了,否则当初要是可以跟霍伯特一样拜入乌丽老师门下,估计好玩的事也会不少。

  “大人,那我们先走了。”亚度尼斯和奥斯顿见艾博两人到来,与乌丽之间的事也讨论完了,又想到还有许多事要处理,干脆向乌丽告辞,留空间给他们说话,“斯托克先生,艾布特先生,我们先告辞。如若有空,不妨到我国来游历一番,后天是我国的盟誓之日,近几日正是热闹之时。”

  阿弗尔大陆拥有世界上最大的森林安格尔森林,美丽的精灵种族便住在这里。与之比邻的是矮人,除此以外,这里还有一个人类国度,也是阿弗尔森林唯一一个人类国家,国民不多,却极其排外,对于大陆以外的人来说,这个国家很是神秘,甚至连名字都无人得知。

  但能够在被精灵和矮人占据了绝大部分领地的大陆上建立国家的,又怎么会是普通人呢?说到底,可以在这个国家里生存的,都是或多或少与精灵有点关系的人。

  例如,半精灵。

  在人类中流行许久的精灵奴隶这一恶习所产生的后果从来都不仅仅只是当下的痛苦。有一些精灵被掳走多时,等到被人救出来时,有不少精灵已经有了孩子。这些孩子身上有一半是人类的血,哪怕以精灵的善良天性,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孩子的来历,他们在安格尔森林里总是会受到一些冷落。另一方面,他们所拥有的半精灵血脉又使得他们多多少少遗传了精灵的特性,也许是相貌,也许是天赋,可无论他们遗传到的是哪一点,若是还留在人类的范围内,谁又知道他们会得到什么待遇呢?

  正是因为这种左右为难,半精灵的身份与处境很是尴尬。后来,是一位与精灵交好的人类提出了解决的方法。

  两千年前,适逢兽人不服人类的占领,精灵因奴隶之事与人类交恶,三方混战。最后因为兽人与精灵均不善于权谋,输给了人类,兽人再次被拘于温特大陆,人类惨胜。在此期间,精灵似乎也是失去了阿弗尔大陆的部分领地,全部进入安格尔森林,并且所有精灵被下令不得擅自离开安格尔森林。可在这场博弈中占领了阿弗尔大陆这部分精灵所丢弃的领地的,却是一个隐藏了身份的半精灵及这位半精灵的人类伴侣。半精灵在伴侣的协助下,聚集了众多同样身为半精灵的同伴,以及部分与精灵定下伴侣约定的人类,众人共同建立了阿弗尔大陆上唯一的人类国家。

  这里不是为了统治而建筑,是为了生存,为了安身而存在,所以,这里变成了无名之国。

  再后来,被寻回的半精灵若是愿意,便可留下来;部分与半精灵或精灵定下伴侣约定的也均在此定居,渐渐的,这里越发的热闹,也越发备受呵护。

  而亚度尼斯和奥斯顿就是生活在这里的半精灵。他们的母亲是一位优秀的精灵,他们的父亲是一位强大的斗士,两位长辈因为相知相遇而相爱,最后精灵母亲在生命之树下生下了这两个孩子,并罕见地得到了生命之树的祝福,获得生命之叶。现如今,两人已经不再只是外出寻找流落在外的精灵或半精灵的精灵游历队,而是维护这个国家的人员之一,责任重大,却也心甘情愿。

  奥斯顿拿出了两个样式精致小巧的挂件,配以银灰色的细绳,看上去别致又好看。他将这两个挂件递给了艾博两人,说:“这是信物,两位若是在国内走动,就把这个戴在身上。”

  艾博接过这两个挂件,拿在手里把玩,问道:“为什么?”

  亚度尼斯解释道:“这里虽然并不常有外人来,但偶尔也有冒险者路过这里。戴上这个信物,证明你们便是我们的朋友。”

  换句话说,若是没有这个,那便是陌生人了,而这些人只要在这个大陆上行走,便会自动被这个国家的所有国民监督着。

  这种警惕虽说有点过火,但回头想想,精灵天性过于天真,又吃过那么多亏,谨慎些也无可厚非。想到这,艾博就乖乖把挂件缠在了手腕上,充当手链,同时又把另外一个挂在费列罗腰间,作为装饰品。

  整顿完后,再一抬头,却见乌丽面色有异,半垂眸的样子空荡荡的,仿佛想起了什么伤心过往一般。

  “乌丽老师,你怎么了?”艾博问。

  乌丽望着艾博手上的手链,一股复杂的情绪在胸口处翻涌不止,令他感到说不出的堵塞与疼痛。

  怎么了吗?不,其实应该问精灵,问半精灵,他们怎么了,他们为什么会使用这个所谓的信物呢?

  在以前,明明他们是不需要的。那时候的他们,虽然对外人有提防之心,但在天生的纯真心性之下,这群拥有精灵血统的半精灵又怎么可能真的会毫无理由地怨恨不相识的人类呢?

  乌丽到现在还记得,当他第一次踏进这个大陆时,他从这些善良的人人身上所得到的温柔对待。

  那时候,乌丽与学院里的人一起外出历练,途中结识了一群佣兵,众人因目的地一致,便一同前来阿弗尔大陆。而他们落脚的地方,便是当时尚未完全封闭的这一无名之国。

  悠闲的草地,宁静的溪流,灵巧的小动物,以及虽然提防,却还是逐渐卸下心防微笑着的居民,饶是乌丽平日里关注魔法道具多于一切,他也不禁喜欢上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国家,甚至当其他人决定要往大陆更深处继续探险时,他却决意留下来,不在乎制作魔法道具的材料是否充足,也不在乎艾迪凯学院历练的成绩究竟会是如何,只是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这种抚慰人心的祥和中。

  然后,他遇到了那个人。

  这个世界上怎会有如此美丽之人!

  最精致的相貌,最优雅的身形,最出类拔萃的气质,只需要一眼,那个人就会在他人眼底留下了完美的印象。

  乌丽是知道自己认不清人的毛病的,他曾困扰过,后来也释怀了,却不料有一天,他可以仅一眼就记住了一个人的全部样子,甚至连一根头发丝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辽阔的草地上,粉色与白色的小花零星散落,他便躺在那,头发铺散开来,如同晶莹剔透的水晶,透亮而水润,既融入其中,成为不可或缺的美景,又存在感强烈,仿若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衬托他而存在。

  要不是他对自己说话,乌丽相信自己可以看他看很久很久,一点都不会腻。

  “人类,你知道你是在冒犯一位高贵的精灵吗?”

  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形容这个声音,所有的华丽辞藻在这道声音面前都完全失去了表现力,令人不禁怀疑,这声音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仅存于幻想?

  但这确实是真实存在的吧,毕竟,又有谁能够幻想出如此美妙动听的声音呢?

  乌丽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垂眸,想了想,便从随身携带的包裹里取出一个面具。面具似金似银,光华内敛,但翻转间却又流光溢彩,很是漂亮。

  乌丽把这面具递给对方,说道:“要不你就把脸藏起来吧,否则我还会冒犯。”

  精灵愣了下,视线移到面具上,忽的,笑了,仿若幽谷中绽放出的月光花。

  “你这人类倒是有趣,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可以这么对我说话。”

  乌丽看着他,一瞬不瞬的,近乎贪婪地看着那人脸上那堪称享受的美景。

  那人颇有趣味地看着乌丽。这个人类虽然看似无礼,但是眼底的光芒是纯粹的惊叹与折服,从他的眼里看不出一丝恶意,是以精灵并未不高兴,反而觉得有趣。他伸手接过面具,端详了下,发现这面具还算是符合自己的品味,便把面具戴上,调侃地说道:“好了,现在你不能冒犯了。”

  乌丽还是看着他,许久,回道:“不行,就算是这样,你还是很好看。”

  他又愣了下,诧异地看着乌丽,过了会儿,蓦地大笑出声。

  这一笑,就笑得两人的距离近了许多。一个是好奇世界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脸庞,以至于连自己认不清脸的坏毛病都甘拜下风;一个则是有趣于怎么会有如此坦率的人类,与族中老人口口相传的人类相去甚远。

  但不管起因到底是什么,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这个人类与这位精灵都无法克制地愈发贴近对方,他们会在月下畅谈,也会在歌罗蕾花田中玩闹。彼此间的心意越来越靠拢,流淌在两人之间的气氛随着变得浓烈,在又一次的闲谈中,不经意间,视线相碰,然后便移不开了。

  “乌丽。”不禁放轻的声音温柔得恍若歌罗蕾花骨朵上的露珠,令人一听就已醉于这份情意之下。

  乌丽目光灼灼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精灵,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连一丝一毫都舍不得分出来。

  精灵注视着人类,神色温和,眼里的光彩一点也不亚于人类,甚至因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变得越发吸引人类的每一寸视线。

  “这是我的生命之叶。”精灵抬高手腕,拆下手腕的绿色丝绳,然后笑着介绍这条被他拿在手心的精巧之物,“是我出生时,生命之树赠予我的恩赐。虽然每一个精灵出生时都会得到,可每人都不同,每一个精灵手中的生命之叶均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听此,乌丽也跟着打量起这绿色丝绳。丝绳很细,看似不起眼,一晃眼便过,但只要细细一看就不难发现丝绳上的纹路玄奥而精致,越看越美,使人情不自禁为之叹息。

  看出乌丽对这丝绳的喜爱,精灵开心地笑了,他抬高手,以指为人类梳头,最后以丝绳为之束发。等结束了,精灵细细端量一番,发现很是合适,满意地说道:“很好。”

  乌丽从精灵开始动作起就处于怔愣状态,待精灵将丝绳绑在他头上后,他抬手触摸了下丝绳,感受到丝绳上的纹路后,才傻傻问道:“你这是?”

  精灵双眼微眯,刻意有些坏心眼地反问道:“这可是我的生命之叶,独一无二的,你说,你都得到它了,那我呢?你要给我什么?”

  乌丽慢慢回过神来,把精灵的话消化完毕后,红晕居然一点一点地爬上脸庞。

  精灵靠近他,声音小小的,追问道:“懂了吗?”

  “咳。”乌丽咳了两声,不好意思地移开了下视线,但又立刻移回来,也是小小声回道,“懂了。”

  精灵轻声笑了,笑声中是愉悦,是得意,也是满意,是得偿所愿的欣喜。

  时至今日,乌丽依旧认真细心地保存着这份记忆,哪怕时间流逝,精灵的笑声依然缭绕在耳边,从没褪色。

  却没想到,记忆的美好就这么忽然被截断。

  精灵,美丽而优雅的精灵,这一种族仿佛受到了神的恩赐,生来便容貌出色,魔法天赋惊人。面对这么一种迷人的生物,有些心思龌蹉的人就生出了肮脏的念头。

  开始的时候,只是一些半精灵突然离开了,但这些人或是刚与家人拌嘴,或是刚撂下负气话,是以一时之间倒也没人怀疑什么。可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半精灵不见,紧接着甚至还有未成年的精灵小孩,一个个都以各种各样看似合理,细想却又觉得莫名其妙的原因从这块大陆里出走。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不是生性纯真的精灵,也不是失去同伴的半精灵,而是乌丽。作为人类的一员,他深知当有人起了邪恶的念头时,这份欲望会促使他们犯下无法弥补的大罪!

  可是,乌丽还是迟了一步,他最终在那群与他同来的人类中只拦截下一个实力低下的魔法道具师,一个与他一样同为中级魔法道具师的人。至于那群不见了的精灵与半精灵,已经被这群利用精灵单纯性格的可恶人类给送走了。

  或者确切的说,是被他们给绑架走了。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个被留下的罪人却陷乌丽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都是他!全都是他!是他说由他来搞定精灵,我们来掳人的!他说有很多人类希望可以收藏精灵奴隶,精灵小孩更是极品!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赚钱!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三三两两的话语,歇斯底里的口吻,癫狂迷乱的神态,这个从入学开始就一直暗暗与乌丽较劲的魔法道具师在面对盛怒的精灵,一股脑儿地将事情全推脱给了唯一无辜的人类,冠冕堂皇地为自己找借口。

  当然,他所说的话全并不是多么完美的辩解。也许这些悲哀的人类在行动时很是注意,手脚也算干净,可毕竟是初犯,再聪明也遗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只要一检查,还有什么真相会被掩盖呢?

  只是悲哀的是,面对这么一个算不上天衣无缝的借口,当年的精灵还是上当了。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精灵的平均寿命是各大种族中最长的,伴随而来的表示更长的成长期。这位美丽绝伦的精灵看似年纪比乌丽大上不少,但实实在在的内在却也不比乌丽成熟。而此时的乌丽,还只是一个学院在读的魔法道具师,还没有练就出后来强悍到连魔导师都惊叹不已的自制力与冷静的气场。

  所以,一个是误以为被背叛的高傲精灵,一个是被误解的人类,他们昨天还在相互依偎着讨论空间魔法转换为魔法道路的可能性,今天却是剑拔弩张。

  若是再过个十年,年轻精灵的心性得到磨练,真正成为一个优秀的成年精灵;又或者乌丽能够再冷静些,不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而吓到愣住;再比如说被乌丽拦下的是另外一个人,而不是这个一直在嫉妒乌丽的心胸狭隘之辈,这后面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可现实是,精灵还只是一个待成长并且心形高傲的精灵,乌丽还只是实力略低且遇事尚无法做到临危不乱的学生,这样的两个人在错误的时间听到了错误的言论,造就了不可磨灭的伤害。

  精灵是多么的骄傲啊,他聪明而自信,从来都是被捧着被仰望着,现如今居然在一个自己深信不疑的人身上栽了一个大跟头。

  为什么偏偏是他呢?怎么偏偏就是他了呢?精灵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体内翻涌的怒火,眼睛一眯,凌厉的目光直射而去,盛怒之下,空间发生了变化,无形的诡谲空间之刃陡然出现,等到精灵理智回笼,攻击已经发出,眼看着就要伤害到那个人了!

  手的动作比意识还快,发现人类有危险,精灵赶忙再次出手,想要保护他。但已经来不及了,虽然精灵匆忙之下再次出手,使得攻击发生了偏移,可余劲还在,转眼间,人类便已被伤了。

  “滴——”鲜红色的血争先恐后地涌出,人类左脸上自眼角出现了一道蔓延至下颚的狰狞伤口,正疯狂地向下坠落着鲜血,染红了脚下的一块草地。

  精灵瞳孔皱缩,见到他所珍惜的人类居然受伤,心脏无法克制地因极致紧缩而疼痛。

  但,这个人不值得自己的怜惜,甚至不值得自己这般爱护!他会救他,也不过是为了得知族人的下落罢了!

  精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收起了所有的温柔,以冷漠的姿态面对自己的面前人。

  “人类,既然你胆敢做出如此冒犯精灵的卑劣之事,想必你已经做好了承受精灵怒火的心理准备。我以未来精灵王的名义命令你,将我族人送回!”

  乌丽抬起左手,捂住还在流血的伤口,他抬眸望向那个依旧惊艳世人的精灵,一字一顿地说:“不是我做的。”

  “轰——”精灵右手边凭空炸起一响声,顺着响声望去,高大的树木因为一截树干突然移动,失去支撑后,茂盛的树冠倾倒而下,轰隆隆的,震颤大地。

  “我再说一遍,送回我族人,从此以后……”精灵眼底闪过一丝痛苦,良久,他才把那句话从喉咙深处里挤出,“从此以后,不准再踏入精灵领地。”

  乌丽望着精灵,仅有的一只眼专注地看着他,深刻得仿佛要将那道身影藏在眼里。

  “不是我……”

  话音未落,骤然间大地动摇,远处水声潺潺,不过一个转眼的瞬间,水雾蓦地出现,笼罩住这块狼藉的草地。

  乌丽从这水雾中感受到了熟悉的魔法波动,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脚下土壤蠕动,厚实土墙拔地而起,团团围绕住乌丽与那个早已吓破胆的罪恶魔法道具师。

  “师傅,等等!”

  察觉到师傅的意图,乌丽连忙出声阻止。

  但,来不及了。圣级魔法师实力强悍,全力施展之下,乌丽的那一句话刚一说完,他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阿弗尔大陆上了,而是身处在海上一艘远航船上。

  乌丽呆滞地望向阿弗尔大陆的方向,眼睁睁看着自己离精灵越来越远。

  一身魔法袍从头到尾都罩住自己的拜伦出现在乌丽身后,说:“乌丽,你不能再回去了。最近大陆上流入了不少精灵奴隶,一些在各大陆上走动的精灵震怒,已经与人类发生了好几次冲突。适才若我再迟一步,在森林里的精灵不是轻易放过你的。”

  不会轻易放过?那是当然了。

  他可是连累精灵的罪人,他把这群内心肮脏卑鄙的人带到了这块美丽的大陆上,害的纯洁的精灵受到了伤害,他又怎么奢求可以得到原谅?

  “从此以后,不准再踏入精灵领地。”这道冷漠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乌丽从这短短的一句话里仿佛感受到了每一个字都在滴血般的痛苦。

  他的精灵,他挚爱的精灵已经抛弃他了,从此以后,他将失去他的精灵。

  海风吹拂,咸湿的风中,绿色丝绳忽然出现在乌丽的眼角余光中,夺取了乌丽的全部注意力。

  他轻轻抚摸着丝绳,指尖感受着丝绳上的纹路,熟悉的触感令他想起那日精灵精致美丽的笑容。

  “这可是我的生命之叶,独一无二的,你说,你都得到它了,那我呢?你要给我什么?”

  乌丽扯开嘴角,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

  “我给你全部。”

  话音落地,悲戚从脸上消失了,沉痛也从眼底褪去,乌丽拿下丝绳,又认真仔细地用之束起一头黑发。然后,不顾脸上可怖的伤口,乌丽直直走向那个妄图逃脱罪行的罪魁祸首,神色淡漠地问道:“你们的计划,完完整整的,一个字不落地全都说出来。”

  我的精灵,抱歉,虽然这丝绳是你独一无二的生命之叶,虽然我现在已经没有资格拥有这么贵重的信物了,但……我还是自私地想要拥有它。

  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

  只是我真的舍不得还给你。所以,在下次见面前,在我把你的族人都带回阿弗尔大陆前,在我对这些利用了精灵善良天性的卑鄙之人施以惩罚前,请让我继续拥有它。等到我还清了我的罪责,能够鼓起勇气重新站在你面前时,我再将你的信物换回去。

  抱着这个信念,乌丽将所有的痛苦,哀伤,压制在灵魂深处,自那天开始,他的责任就是解放所有的精灵奴隶。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时间一天天过去,乌丽努力践行自己的诺言,即便头发在不知不觉间逐渐褪去了颜色,变成一片雪白,他依旧在各大陆间行走,把一个个被拘禁的精灵送回家。

  偶尔坐下来时,视线在镜面上一扫,乌丽也会诧异自己的外貌居然从未变过,但很快,他又投入到自己的责任中,无法再分神注意其他。

  不了解之前,乌丽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么严重;但在开始之后,乌丽才发现原来藏在暗地里的肮脏交易是多么肆无忌惮。再又一次救出一个精灵时,本身实力不过是高级魔法师的乌丽终于还是被那群张狂的地下交易者给拦截了。

  乌丽把身上所有的魔法道具都拿出来使用到几乎报废的程度,可这一次面对的敌人太强大了,乌丽几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忽的,空间发生变化,攻击者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在刚冲进乌丽身前一臂距离时,身体陡然间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只是一个呼吸间,原本强大的敌人就已经失去了气息。

  空气凝固,乌丽诧异地感受到熟悉的魔法气息,不敢置信地望着前方扭曲的空间。

  这……这是……

  乌丽连忙抬手,一摸,丝绳微微发烫。

  这是他的精灵给的守护。

  乌丽情不自禁地笑了,片刻后,他垂下头,眼泪在眼眶中翻涌。

  “你实在是……”

  实在是太傻了,傻到透了!

  我不是罪人吗?你怎么还护着我?

  你可是精灵王啊!

  守护着所有族人的,强大的王啊!

  这样子的你,不能有污点。所以,再等等,我这就将你的族人送回去。

  “乌丽先生。”船在靠近阿弗尔大陆时就停了,乌丽站在甲板上,看着精灵游历队将解救的精灵接回阿弗尔大陆。但在离开前,一位精灵喊住了乌丽,说道,“你为何不上岸?精灵一族都非常欢迎你。”

  乌丽垂下眸。

  “从此以后,不准再踏入精灵领地。”

  他一言不发地掉头,一步一步地远离阿弗尔大陆。

  后来,乌丽觉得光靠自己一个人终究力有所不及,于是他开始细心留意人类,发现有人类协助精灵逃脱时,不管那人是有心还是无意,他都留下自制的魔法道具作为答谢。有一次,乌丽发现帮忙精灵的是一位颇有名望的魔导师,乌丽思考了下,然后便拿出了一件自制成后便被乌丽藏起来的魔法道具,将之送给对方。

  “若是能拉一把,请您往后也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精灵提供帮助。这一份礼物,便是我为精灵送给阁下的小小谢礼。”

  “这是什么?”好脾气的魔导师不在意乌丽说话的冷漠口吻,只是好奇地打量乌丽递给他的魔法道具,并顺口问了一句。

  “这是储存道具,您的东西均可放入其中,空间大概有半间房子那么大。”

  魔导师:“……”

  闻所未闻!这个魔法道具简直是一项奇迹!

  自此,乌丽一战成名,原本只是在小范围内有些名气的出色魔法道具师,一举成为森特斯盖最受欢迎的天才魔法道具师,据传闻,连作为魔法道具鼻祖的矮人在听闻储存道具这一神奇的存在后,也对这一奇思妙想赞不绝口。

  对此,乌丽并不在意,但名气带来的效果是显著的,至少经过众多得到乌丽魔法道具的人普及,众人皆知这位魔法道具师赠予魔法道具的前提是此人帮忙了精灵。若是像对待普通魔法道具师那般,取材料请乌丽出手制作魔法道具,这请求之人也绝对不可以是囚有精灵的人。

  于是,这精灵奴隶的数量便在这种情形下逐步减少,渐渐的,乌丽感觉到了一丝希望,他仿佛见到了自己重新踏上阿弗尔大陆的那一刻。

  可谁知,不知从何时开始,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乌丽发现原该减少的精灵奴隶骤然间又呈现爆发式增长,甚至因为这多年来的打压,这一次精灵被藏得更深,更难以追寻踪迹。

  囚灵药剂,这种近乎为毒药的可怕药剂到底是何人因为什么目的而研究出来的?恰逢此时,亡灵魔法再次被提起,兽人突然进攻,事件一件件,一桩桩地爆发,令人几乎抽不开空隙来喘口气。

  “老师,我有件事想请您帮忙。”霍伯特,乌丽唯一的徒弟,在乌丽难得回艾迪凯学院的时候突然拦住乌丽,提了这么个请求,“我想请您带我去阿弗尔大陆。”

  “……”乌丽说道,“为什么要去那里?”

  霍伯特:“艾布特的事情您也听说了吧?您知道,我最近在研究的‘手机’便是艾布特给的灵感,刚好这一次艾布特在离开之前,我就给了他一部。”

  乌丽:“所以?”

  霍伯特:“塞缪尔派人送了信过来,说按照当下的情形分析,艾布特很有可能是在阿弗尔大陆,毕竟那里无论人类还是兽人都不能轻易踏足。我想去看看他是不是在那里,而且听说费列罗也受伤了,谢医师给了好多药剂,说我要是找到了艾布特他们,就把药剂给他们。”

  乌丽:“……”

  霍伯特:“老师?”

  乌丽:“收拾下,晚上我们先到华都帝国一趟,有消息称那里发现了精灵奴隶。”

  霍伯特思绪快,很快就明白乌丽的意思,连忙回了一趟住所,把用得上的东西都装进乌丽赠送的储物道具,之后便跟着自家老师出发。

  就这样,接着护送精灵回国的名义,霍伯特顺理成章地便跟着到了阿弗尔大陆边缘海域。

  霍伯特问:“老师,我们不上岸吗?”

  乌丽回道:“不上。”

  霍伯特不疑有他,说:“哦,那我试试看能不能联系上艾布特。”

  幸好,虽然没有上岸,但距离够近,霍伯特很顺利便连接上了艾博的手机,只是对方估计把东西扔在空间手镯中,一时半会没有接听。

  “看来这个手机要增加多一个功能才行,否则要是放在储存道具里就没发现有人呼叫的话,紧急情况真是要人命。”霍伯特嘀嘀咕咕地念叨着魔法道具改良的地方,因为过于专注,所以他没看见自己的老师忽然间浑身僵硬,眼含惊诧地望着阿弗尔大陆。

  “艾布特?你可以听见吗?”霍伯特终于联系上对方了,担心魔法道具又出纰漏,他赶紧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一一说给对方,“你们现在是在阿弗尔大陆么?听说费列罗和你都受伤了,谢医师托我送了好多药剂过来,我要怎么拿给你?”

  “咦?老师?”

  听到霍伯特突然提到自己,乌丽双眉紧蹙,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霍伯特恭敬地把手机递到乌丽面前,说道:“老师,艾布特说药剂只能是您送进精灵王国。”

  乌丽神色紧绷,回道:“让他出海来领,我们在这里等他。”

  “但……”霍伯特似乎觉得这句转达的话有些微妙,但他还是如实地向乌丽说道,“艾布特说,这是精灵王说的。”

  “‘精灵王国,只能乌丽进来。’”

  霍伯特跟在乌丽身边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饶是他身为乌丽唯一的徒弟的这种身份,他也不懂为什么自己的老师对精灵如此看重。然而无论之前他有多少猜想,在精灵王面前,所有的猜想都显得那么幼稚可笑,而现实又是多么的不可思议。

  我的老师居然和精灵王有关系?还被特许可以进入精灵王国?

  “我……”乌丽张口,正要让霍伯特代替自己向艾博拒绝这个提议,可话才刚开口,下一刻,熟悉的花香就从阿弗尔大陆飘向海域,与海风纠缠在一起,缠绕在乌丽身边,仿佛是在邀请乌丽,邀请他进入那片曾经他与精灵最爱的歌罗蕾花田。

  乌丽低着头,沉默了许久,然后他向霍伯特伸手。

  “东西给我。”

  阔别几百年之久,乌丽再次踏上这片大陆时,脚下的触感一如记忆中踏实,缭绕在鼻尖指缝的花香一再触及乌丽的记忆,从中翻搅出无数刻在血肉里的回忆。

  进入安格尔森林的刹那,乌丽便已感受到了熟悉的魔法波动,这股波动曾经在自己面前演示过,也在这几百年的孤独中陪伴在他的身边,像是守护着森林中的族人一般守护着他。

  乌丽顿了下,紧接着又向前迈去,一步一步的,不用任何人指引,他就已经走向了那个高贵优雅的精灵最爱的歌罗蕾花田。

  而那道已经深深烙印在灵魂中的身影正是在这花田里。

  他还是那么美,花也好,风也罢,这世界的一切美景,在他的面前都只能沦为陪衬,仿佛是为了衬托他的独特而诞生一般。

  乌丽无法控制地痴痴看着精灵,他知道自己的罪行还未洗清,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再奢求精灵的任何感情,但他无法控制,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他爱着他,用他的全部在爱着这个完美的精灵。

  他向乌丽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乌丽心上,乌丽期待他的靠近,又害怕他的接近,等到对方来到面前,抬高手臂,向束发之处伸去时,乌丽不禁闭上眼。

  够了,自己贪心地占据了这么多年,够了。

  是时候还回去了……

  蓦地,感受到丝绳被抽走,头发散开后又再次被收拢并束起的力道时,乌丽瞪大双眼地抬头看向精灵。

  精灵低头看着人类,声音很轻,问:“懂了吗?”

  懂了吗?

  他……

  乌丽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一步,直接就撞进了精灵的怀里。精灵也不恼,眼底还流露出了几分笑意,几分回忆,几分愧疚,可最耀眼的却是失而复得的强烈喜悦。

  “懂了吗?”声音小小的,很是悦耳,温柔地再次回荡在乌丽耳边。

  乌丽条件反射地抓住他的手,感受到精灵的温度后,热意逼上眼眶,喉咙发紧,好一会儿后才磕磕巴巴地回道:“懂了。”

  后来,乌丽见到了艾博,面对对方忽然间变得与自己一样的发色,一句评价也没有;同时,他也见到了躺在生命之树下的费列罗。

  壮观而华丽的生命之树洋溢着充沛的生命力量,在处处鲜嫩的绿叶中又流露出沧桑却不哀的气息,面对这孕育了精灵一族的伟大生命之树,情不自禁便投入其中,任何的语言在这面前都显得那么空白而多余。

  按照精灵族的习俗,这生命之树极其重要,一般来说别说外族人了,连半精灵都少有资格可以靠近,即便是他,当初也是因为有精灵一族未来的王所带领,才有幸可以一观生命之树的真容。然而现在费列罗却安静地躺在了生命之树下,身影掩映在繁荣树叶的阴影中。

  乌丽有点意外。

  精灵王说:“他是独角兽带来的。”

  独角兽,神圣而纯洁的生物,众人皆知独角兽难以捕捉为魔宠,却不知道独角兽与生命之树一样,是精灵一族的信仰。

  独角兽把他带到了生命之树下疗伤,在这个森特斯盖魔法元素最充沛的地方,他受重创的身体时时刻刻都得到了精心的修复。除此以外,还有世上独一无二的全系魔法师使出浑身解数来抢救他,即便是要付出昂贵的代价,缩减寿命,一夜白头,专注救人的全系魔法师也在所不惜。

  乌丽都不禁叹了声:“他很幸运。”

  精灵王微微垂眸,望向他,忽地低声说:“我也很幸运。”

  乌丽抬头,与他对视,半晌,宛如少年人那般笑了,说道:“我也是。”

  乌丽并没有在阿弗尔大陆待太久,将霍伯特带来的东西交给了艾博后就离开了。之后,因为艾迪凯学院的布置,乌丽又来了几次阿弗尔大陆,将信息与艾博互通,可每次都没多待,事情一办完,他就离开了,甚至都没在精灵王国内住过,哪怕一晚。

  许多旁观的精灵都着急了,他们日盼夜盼,好不容易把王的爱人盼了回来,可怎么两人还是分离状态?等到时间越来越长,见这两人还是这样子,终于有精灵坐不住了,壮着胆子,趁着一次与王见面的机会,十分可疑又刻意地把话题引导到这个问题上。

  “王,您的爱人怎么还不回来住呢?”

  精灵王面无表情地看着问话的精灵,直把对方看到背脊冒汗了,他才移开视线,望向屋外不远处开心嬉戏的精灵小孩,把这个对方以为已经得不到答案的问题给回应了。

  “还不是时候。”

  现在,还不是时候。

  随后,时间向前翻涌,森特斯盖局势剧烈变化,费列罗醒来,跟随艾博一起离开阿弗尔大陆,兽人攻势突然变猛,最可怕的幕后主使被抓住,所以的一切都在时间的洪流中以一种独特的规律排列着,包括兽人与人类和解,罪魁祸首被审判,一件件的事情都在万众瞩目下发生着。

  “乌丽老师?”

  乌丽回过神来,不擅认人的他目光触及到对方背后披散着的白色头发,摇了摇头,说:“我没事。”

  艾博不知道就这刚刚的时间里乌丽心里转了多少念头,他只是上下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问:“乌丽老师,你的信物呢?”

  闻言,乌丽怔了下,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虽然表面上看不大出来,可眼神略微躲闪了下,还没等想好怎么回答,费列罗却替他说出了答案:“艾博,你忘了吗,乌丽老师有精灵王的生命之叶,信物这种他不需要。”

  艾博也回过神来了,见乌丽的神色有异,出于对老师的尊重,就揭过了这话题,不再讨论了。

  另一边,乌丽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思绪,确认所有事情都没有疏漏后,便向艾博等人告别。

  原本预备要离开的亚度尼斯和奥斯顿见状,面带迟疑地问道:“大人,您这一次也不留下来吗?”

  艾博也看向乌丽。自从知道了精灵王与乌丽关系匪浅后,艾博对乌丽从不在阿弗尔大陆久留的行为也很是好奇,只是这毕竟关系到隐私,艾博就不大好意思细问。

  乌丽仿佛没感受到众人的疑惑以及精灵掩藏不住的不舍般,仅回了一句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

  还不是时候?还不是什么时候?精灵们依旧很困惑,但知晓答案的两人却没有给予答案。

  目送乌丽离开后,艾博与亚度尼斯两人分开,费列罗召唤出优尼科,两人跟在优尼科身后,一同进入精灵王国。

  此次到精灵王国来,艾博是为了见一见香菜酱。之前为了给费列罗疗伤,两人一起进入精灵王国,香菜酱也跟着在这里住下了。对于香菜酱,在人类大陆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认出它的种类,甚至对于罗秀果就是香菜酱……咳,排泄物,这种事都无人知晓。但到了精灵王国后,文明从未断层过的精灵一族却给了艾博答案。

  “罗秀兽,是比独角兽还稀有的特殊魔兽,没有防御或攻击能力,但可以吞噬所有能量,十年一次将所吞噬的能量集结成罗秀果。原本以为罗秀兽早已绝迹,没想到现在还能看到。”

  终于知晓了香菜酱的来历了,虽然对于这据说超级稀有的魔兽,精灵一族的资料也相当有限,但起码了解了对于罗秀兽来说,最好的生存环境还是森林一类气息纯净的地方。

  所以艾博和费列罗离开精灵王国时,并没有把香菜酱一起带走,而是让它留在了精灵王国,偶尔像现在这样,回来看看它。

  再次回到精灵王国,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欣欣向荣,美丽的景致与善良的精灵,一踏进安格尔森林,艾博总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精灵王还是在那片花田里,他端坐在中央的树藤小亭中,一边欣赏眼前盛放的歌罗蕾,一边轻抚怀中的香菜酱。

  “嘟嘟噜!”

  察觉到主人的气息,香菜酱从精灵王怀中跳起,灵巧一跃,欢快地跳入艾博怀抱里,兴奋地挨着艾博叫唤个不停。

  艾博也很是开心,搂着香菜酱圆乎乎软绵绵身体,手掌抚摸那比身子还大的蓬松大尾巴,满足地笑眯了眼。

  费列罗呵呵笑着,没说话,但是手却抱着艾博的腰不放。

  艾博懒得理会这个又习惯性跟香菜酱闹矛盾的行为,拖着他,手里抱着香菜酱地走到了小亭中,说道:“精灵王,别来无恙。”

  精灵王姿态华贵,即便脸上戴着面具,独特的优雅风采依旧扑面而来,令人印象深刻。

  看着眼前这个高贵得仿若世间美景尽皆失色的精灵,艾博不可避免地想到刚刚离开的乌丽,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些许异常。

  “怎么了?”精灵王感觉到艾博不同往常的视线,问道。

  “没。”艾博反射性摇头,过了会儿,叹道,“只是觉得我还是比较喜欢陪伴。”

  陪伴吗?这可真是一个非常幸福的词语。

  精灵王不禁嘴角微勾,笑了。但他看向费列罗,说:“难得来了,上次你所提到的木系魔法的变化有些孩子还不理解,你去给他们上上课。”

  费列罗也淡淡一笑,回道:“精灵族的天赋向来惊人,这种事情不用我多说,他们也一定可以理解的,我又何必去打乱他们的学习进度呢?你说是吧?”

  精灵王不理会费列罗故意显露出来的挑衅,冷静道:“不用妄自菲薄,在木系魔法上,你的天赋比绝大多数的精灵还要出众。要知道,即便是精灵,也少有能够在晋升圣级的时候与生命之树有精神联接,你作为人类却做到了绝大多数精灵都做不到的事,这是你的天赋,也是事实。若非与生命之树的这一丝联接,你当初重伤时又怎么能够拜托我收留你们?”

  费列罗不说话了。这位精灵王都把当初自己借由木系元素妖精来拜托他的事拿出来说了,再拒绝下去的话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良心?

  可是费列罗是谁啊,一个做事随心所欲的圣级魔法师,他要是真决定没良心了,精灵王也拦不住。

  谁料,精灵王淡定地又说道:“况且,精灵当初帮助艾布特学习了光明魔法和黑暗魔法,空间魔法也从我这里学到了不少。虽说时间魔法是连精灵族都无从知晓的全新魔法,可在精灵王国的话,有先辈们留下的那么多关于魔法的记录,总能作为艾布特晋升圣级的参考。”

  费列罗:“……”是谁说精灵一族天性善良纯真的?真该让那些人见见这个精灵王,一身雍容华贵,却从来不肯吃亏。

  不过,也许费列罗是一个能淡然无视精灵王的人,可艾博却不是一个忘记恩情的人。在费列罗重伤的时候,是精灵一族收留了他们,也是生命之树帮忙救下了费列罗,所以艾博对于精灵一族保持有浓烈的好感,更别说精灵是优雅而天真的种族,艾博对于美好的生物向来都很是喜爱。

  见艾博看向自己的眼神,费列罗无奈地叹了口气,答应道:“好吧,难得来了,我就见见那几个孩子。”

  艾博笑了,眼角嘴角的弧度清浅,却引得人一见之下便移不开眼睛。费列罗看他那么开心,也就抛开了被精灵王故意借艾博来拿捏自己的小小心结了。

  看面前这两人眉眼间情不自禁的情意,精灵王微微一哂,脑海里自动就想到了那位唯一占据了自己全部心思的人类。

  陪伴,曾经的他们也是如此浪漫地展望着这个词语。但,他是精灵王,在他选择与安格尔森林同化,有生之年不得踏出安格尔森林开始,他的责任便是守护这片森林的族人。

  强者是受人敬仰的,守护神是被人爱戴的,但同时,王也是孤独的,他失去了陪伴的权利。

  只是他很幸运,遇到了一位懂他的人类。这个人类,在他不知道,甚至两人还存在误解的情况下,与他一起肩负起了守护的责任。

  只要有这份共同承担,谁又说这不是陪伴呢?想到人类离开之前偷偷在自己嘴角上留下的那个吻,精灵王眼底的笑意便越发浓烈。

  何其有幸,得此厚爱。

  精灵族的发展已经日渐繁荣,天性单纯的精灵幼儿也在日复一日的叮嘱中学会了警惕,兼之在此前爆发的各大陆波动中,人类、兽人、精灵、矮人共同签订了森特斯盖律法,自此,精灵一族即便踏出安格尔森林,他们的安全也有了一份保障,更别说每一个精灵身后都站着整个安格尔森林,站着他们最至高无上的王。

  精灵一族已经有自保能力了。精灵王细细盘算着,满意地、叹息着得出了这个结论。

  只是,还不够,拥有自保只是第一步而已,精灵一族还要再进步,精灵一族还有被囚禁的同胞,他们守护的脚步还不能停。

  所以,他们的责任还在肩上。

  如何在保有精灵纯朴天性的同时让他们懂得怀疑,如何教导精灵与人类相处,又如何让精灵一族命脉延续,精灵王日复一日地不断思考着,他将几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族人的身上,为他的族人提供坚实的后盾。

  在这种忙碌的日子中,精灵王也有任性的时候,那就是每到月圆之夜,他会暂时放下自己的责任,跪在生命之树前,虔诚祈祷,祈祷他在外的人类能够平安,祈祷他的人类能够健康,不断地祈祷,专注而耐心。

  远在隔海之外的乌丽,总是奔波在寻找精灵族人的路上,他对于精灵奴隶这一行为的深恶痛绝人尽皆知,几乎每个人类都知道想要请乌丽出手制作魔法道具,最快速的方法就是为精灵提供帮助,又或者是提供被囚禁精灵的线索。可同样的,无论多么疲惫,只要一到月圆之夜,乌丽便会暂时停下脚步,抬头,看着高空中的圆润银盘,手里握着绿色丝绳,轻轻抚摸,怜爱不已。

  时间慢慢地流逝,大陆间交流愈发频繁,各种族的来往愈发融洽,大家相互影响,渐渐的,种族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虽说不如意的依旧存在,但世界还是依照一定的规律缓慢向前发展。

  忽然有一天,精灵王跪在生命之树前祈祷时,他发现自己的指尖在发光。

  精灵王愣了下,他用精神力感知了下,然后恍然大悟。

  他生命到尽头了。

  在这一瞬间,他蓦地想起了好多年前,在两人和好后,他对人类说的话。

  “以后,等我老了,实力开始消退,生命之叶就没办法再保护你了。”

  他的人类是怎么说来着?

  “这样也好,如果你死了,我就变成灰尘,过来陪伴你。”

  啊,是啊,我的人类啊,我最爱的乌丽啊,我再也无法保护你了。

  坐于窗前的乌丽诧异地看着自己手中的绿色丝绳在缓慢地褪色,从晶莹剔透的生命之色慢慢变成了仿若燃尽能量的灰白色,手握紧,便从缝隙间滑落,还未落地,就消失在半空中。

  乌丽看着头上还在散发清辉的圆月,突然间就懂了。他抬高手,在银色月光中,指尖也跟丝绳一般渐渐变成灰白色。

  我的人类啊,你知道么,我将你放在了灵魂中。精灵王笑着,缓慢闭上眼,躺倒在生命之树下。

  我的精灵啊,你知道的,我的眼里从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便只有你了。乌丽望着自己风化的手指,笑得一如当年的羞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