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纵然刚下过一场大雨依旧燥热得让人心烦意乱。马蹄踏过青石路，溅起水花，撩开车帘朱红的门缓缓临近，脑中萦绕着离开相府时大夫人的话。

  “乔简，你多得赵哲俞一分信任你娘就在丞相府好过一分，乔媚早一天诞下龙子，你就早一天自由。”

  不明白，那风华绝代又身居皇后之位的乔媚都没有办法的事情，把他放在赵哲俞身边又有什么用。

  “可是乔书侍，奴才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一朵花，谄媚得让人作呕。京城皆知乔家权倾朝野皇位上天子的地位岌岌可危。讨好乔家人总是错不了的，但若是这些人知道他只是乔家一枚弃子又会作何姿态。

  纵然厌恶也不改面色

  “有劳公公。”

  刚被暴雨袭过的荷塘一片颓唐之景，绕过好几处宫殿，李公公停下脚步，目光还停留在荷塘上的乔简一下撞上李公公，乔简体型偏瘦但也还是成年男子，李公公一时不稳扑开了御书房门。身着龙袍的男子面向一扇屏风，脸庞隐在阴影下让人看不清。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李公公哆嗦的跪在门口，他怕的不是皇上这个身份而是眼前阴影里这个男人。困境里的龙，那也终究是龙，他们这些小虾米戏弄不得。

  “滚。”冷冽的声音让乔简心下一紧，李公公连滚带爬的离开，留下乔简一人愣在门口，好半天才回过神。

  “微臣乔简，叩见陛下”

  乔简一时没收住狠狠在门框上磕了一下，想伸手揉揉却半天没有得到起身的应允。

  也不知过了多久，荷塘里起了风，吹散乔简随手束起的发冠，青丝搅和着阵阵荷香，乔简昏昏欲睡，明黄的鞋出现在眼前，男人身上带着的香味更让他困倦。

  下巴被人挑起，瞬间跌入一双褐瞳。不屑，傲然，锐利，太多情绪夹杂在一起，却独独少了困境里的惊慌。赢家未必是乔家，乔简想。

  “姿色倒不逊于乔媚。”几分戏谑几分真，乔简分不清也懒得分清，说是书侍其实就跟小倌一样，赵哲俞几年不近女色，乔媚生不下皇子乔家就慌了，乔丞相年逾花甲，乔家嫡系又都是女儿，若没有人继承皇位，那夺这天下也是为他人做嫁裳。乔简要做的就是帮乔媚再得宠。

  可他现在只想睡一觉，最好再也不醒，合上眼之前他看见空白的屏风已被画上了金龙，被折断了四爪依旧腾云而起，甚至飞得更高。置于死地才易后生，对吧。

  乔简醒来时已经天黑，脑中一片混沌，烛光在风中跳跃。奇怪，这宫里为什么老是起风。

  欲起身才发现肩上横着一只手臂，想起先前御书房前的香味才惊觉自己是中药了。

  赵哲俞似乎睡得很熟，乔简却知道他是装睡，尽管呼吸平稳，横在他肩上的手臂却是僵硬的。伸手拨开他额上的碎发，指尖顺着黑发划过耳垂停在颈上脉搏跳动处。他的指甲有些尖稍稍用力是会疼的，还没考虑好用力的话会有什么后果，褐色的眸子已经张开。

  “你不怕我杀了你？”

  “陛下要是想杀我那先前用的就不该只是迷药了。”看赵哲俞睁开了眼睛，乔简像是十分遗憾的收回手。

  比乔媚漂亮是他对乔简的第一印象，比乔家人聪明是乔简给他总的感觉，既然拆穿他的装睡那就一定是有话说，赵哲俞也不急，气定神闲的等着乔简接下来的话。

  两人大眼瞪小眼倒真是乔简先绷不住了。

  “陛下如今你也不能杀了我，我也没能力杀了你就别彼此防备了。”他可受不了同床共枕的人随时都有可能给他一刀。

  听到乔简的话赵哲俞眼睛里的光突然暗了下去，难道是他太高看乔简了？

  乔简也不管赵哲俞在胡思乱想什么，倒下头继续睡。

  脖子被掐在赵哲俞手里的那一刻乔简是有些心慌的，刚才赵哲俞是肯定他杀不了他才让他有机会试探的，可现在赵哲俞要他死是轻而易举的，哪怕乔家会让赵哲俞有些麻烦也并非是处理不了。

  乔简觉得自己已经必死无疑时赵哲俞终于松开了手，急促的呼吸着却依然闭着眼睛。温热的物体舔舐着颈上被掐出的红痕，乔简涨红了脸，也不知道是因为呼吸困难还是别的什么。

  风终于吹灭烛焰，同床共枕的两人不知谁能真的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