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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
作者:唐棻      更新:2019-02-22 08:16      字数:5323
  雷獅連打了五個大呵欠,揉了揉渴睡的眼,正要張口打第六個呵欠時,猛然見著蹦跳現身的仙馬與麒麟。

  「你們總算回來了。」他一面指著炕上的水芙蓉,一面叨唸著,「這個女人實在嚕嗦,再不回來,只怕我自己一拳打死她!」

  「她醒過?」樊堯信步踱至榻邊,細細端詳著那張沈睡細緻的容顏,溫柔的指尖猶如春風拂過她的眉睫。

  唯在此時,他才能如此靠近她的人,貼近她的身畔,在她沈睡之時,依舊是代代文人雅士讚詠的花朵,可在醒來之後,淡漠成了她最貼身的羽衣,冷峻與盛怒成了她慣用的疇碼。

  在她醒著的時候,他永遠觸不到她,即便比任何人都明瞭她的孤寂,然她卻仍將他排拒在心房之外。

  他無法忘卻當年在西王母百花園中,初見水芙蓉的那一刻,眾仙對這株絕世仙姝的讚嘆,一如凡界對她的痴戀,任何一句詩詞總無法將她完美的形象勾勒完整,自那一眼,水芙蓉就刻劃在他的心版,久久無法抺去。

  在水芙蓉降移御園後,那份眷戀卻未曾因流逝的歲月抺去,為了再見那苦思的容顏,他夜夜佇在御園城牆之外,只為嗅得那份清香,再見一眼她的身影,即使在隔了多年之後,探得她傾心麒麟獸,也未曾改變。

  他非常明白,在水芙蓉的心底,慕雲是無可取代的地位,但八百年前的蓉城浩劫,卻是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

  情痴太過,情深不壽。

  「她什麼時候會醒過來?」

  一句疑問拉回樊堯的神智,他回首看著滿臉焦急的慕雲,不禁淡笑,「這得看你有多少誠意。」

  「誠意?」

  「就算她此刻醒了,又能如何?」樊堯說道,「我可以隨時讓她醒來,但是,水芙蓉呢?」

  水芙蓉?慕雲冷冽的眸光落在榻上,隱忍多時的怒意迫使他緊著雙拳,才能克制即將爆發的情緒。

  「她與我又有什麼相干。」他冷冷回道。

  「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樊堯斂去笑意。

  「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正是水芙蓉,不是嗎?」慕雲冷笑著,扳了扳十指,「若不是她讓木芙蓉吃盡苦頭,我和木芙蓉不會是如此狼狽的慘況。」

  「你說過,她很美,沒有人能拒絕得了她。」樊堯說道,「是你給了她希望,又帶給她絕望的,你能說與你亳無干係?她看著那麼多年,求的也不過是你一眼。」

  「但木芙蓉是因她而死的!」

  「若不是你的莽撞,木芙蓉不會死,或者,我應該說,紫薇,金盞,還有那些青城山的小妖與當年未及逃離的凡界眾生,都不會死在你的仙火之下。」樊堯微瞇黑眸,「你真能說你完全無錯?還是,你認為錯全在水芙蓉?」

  面對他的質問,慕雲僅是抿著薄唇,怒眼瞪視,他無法否認,當年的一場大火,毁了眾多花仙的元身,讓凡界陷入一片苦難,若非蛟龍及時趕到,只怕大錯更深。

  「我能替你喚醒木芙蓉,但她隨時都有昏睡的可能,除非你願意解開水芙蓉的心結,否則,她昏睡的時間會一日比一日更長。」樊堯笑得狡獪,手上不忘替手芙蓉拉實了被褥。

  慕雲擰眉看著他,「這是條件?」

  「解鈴還需繫鈴人,你又豈無過錯?」樊堯說道,「別把所有的錯都栽在她的身上。縱使我明白木芙蓉何其無辜,然當年御園裡的所有仙與妖,包括青城山的山蛸一眾,誰又是該受罪的?」

  「不止人心是歪的,連獸心也是歪的。」雷獅呿了一聲,「水芙蓉和你是什麼交情,你要這麼幫她?」

  「雷獅。」慕雲深深吐納著,「讓他說下去。」

  「我只希望,你真能讓她死了心,別再對你存一份冀念,如此,也能消彌水芙蓉與木芙蓉之間的宿怨,難道你真希望兩朵芙蓉因為你,永生永世仇恨以對?」

  看著樊堯那雙清澈如泉的眸,幾份無奈,摻了些許懇求,慕雲瞥向沈睡的水芙蓉,頓時有些無奈,忍不住揉著額際,「你先帶她走吧,趁我還沒動手殺她之前。」

  樊堯勉強扯出笑意,化為原形後,將水芙蓉肩在背上,「等你想通了,再請雷獅告訴我,他知道我在那裡。」

  一陣輕風帶來了青草氣息,頓時銀白的身影消失在小小的斗室,雷霆冷眼看著慕雲。

  「你打算怎麼做?」雷霆又捧起醰子灌了一口酒。

  望著已呈白晝的天際,清澈的藍天,宛若不染一絲塵埃,他的神緒飄向多年前的愛戀裡,潔白的木芙蓉花,迎著風,綻放出無與倫比的嬌柔。

  慕雲啞聲的,「我不知道。」

  「什麼叫不知道?」雷霆冷睇了一眼,「她方才醒了一回,那張牙舞爪的模樣,簡直欠揍。」

  「所以你就直接揍了她,是吧?」慕雲懶懶的坐回床沿,執起木芙蓉的掌心,細細摩蹭。

  雷霆哼了哼,心情頗為不佳的起身推門而出,「難不成我要等她殺了木芙蓉,好讓你找我算帳嗎?」

  看著雷霆漸淡的身影,慕雲緊握著掌中小小的柔荑,心神不定。

  他果真能放下過往,不計較那些風風雨雨?在知曉前因後果與木芙蓉的心酸委屈後,重新面對水芙蓉的當時,竟是有著如梗在喉的痛苦。

  初識於御園,兩人有著相交深知的情誼,對於水芙蓉的靈性與貼心,他總有著莫然的驚訝,她永遠懂得自己心裡所想,永遠明白自己的脾性,她是西王母百花園中最受寵愛的花仙,不只因為她的溫柔婉約與出塵美好,更因她的一顆玲瓏剔透心。

  而如今面對的,不再是當年的水芙蓉,難道果真如樊堯所言,全因自己的錯?他讚揚她的美,並無任何私心,稱頌她的聰穎,只因她過人的巧思,對於水芙蓉的傾心,他總是佯裝著不知情,卻未料到換來木芙蓉的早夭。

  「我錯了嗎?」他喃喃自語著,喉際一陣哽痛,「木芙蓉,我錯了嗎?若不是因為我……」

  在思緒怔仲之間,耳畔卻有著久違的輕喚。

  「慕雲。」

  纖嗓氣若游絲,但那熟悉的音色,卻是他惦念難捨的伊人,他不甚確定的望著床上的身影,只見那雙靈靈的水眸直瞅著他瞧。

  「慕雲嗎?」她輕問著,眼底有著無奈。

  他俯下身子,屏息凝視著那張蒼白的容顏,溫熱的掌心,熨貼在柔美的芳頰,感覺那微涼的溫度,融合在掌心的熾熱裡。眼中盛著不可置信,更多的是欣喜之情。

  「妳……想起來了嗎?」他低問著,嗓音粗嘎,黑眸來回在那小小的臉龐搜尋著往日的甜美,只怕又錯失了她。

  「想起來了,可我也不願想起來。」水眸裡淚花翻滾,「這個夢,比以前來得更長,更久,原來它真實發生過,不是夢。」

  「對不起……」他抱著柔軟而微冷的身軀,「一切,全是我的錯,對不起!」

  徜徉在那厚實而溫暖的胸膛,過往的記憶更加鮮明。

  她記得他身上洋溢的檀木香味,她記得這如雷的心跳音律,她記得他總愛輕撫著她頸項上的烏髮。這些深刻的記憶,如今似浪般襲捲而來,淹沒了她今世轉投為人的理智,也淹沒了她在孟婆忘川前對自己許下的諾言。

  「那些不是夢。」淚終究滑下芳頰,她哽嗓說道,「全是真的。」

  聞言,他的臂彎更加緊迫,喃喃的抱歉自唇畔逸出。此刻,他的心裡只祈求她的原諒與回首,那怕再次違反天序,只要換得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再次許諾,一切都值得。

  感覺到他臂上的顫抖,她略略推離他的懷抱,細細端詳那張在忘川難捨的臉。微微的山風透過窗櫺揚起他的髮,昔日那道血痕,早已化做疤痕,即使當她仍是穆芙蓉時,早已看過無數回,可在現下,仍使她心驚。

  回想起山蛸那長如彎刀的利爪,木芙蓉不自覺的瑟縮起來。

  因為她,他選擇了與青城山為敵,受了這道無法抺滅的傷痕,也才會有火燒御園與蓉城的劫難,這一切,全因她之故。

  回想起紫薇與眾花妖們的死,木芙蓉不禁又落下淚來。她們何辜,非得遭受仙火焚身之苦?一旦元身花魂俱損,生機皆無;而水芙蓉又何忍?當她淒厲哭喊,只為喚她現身,阻止這場浩劫之時,卻仍自顧池中綻放,似與一切無關?

  這一切就因為她深恨著自己?為了成全水芙蓉,自己答應了山蛸的婚事,卻仍無法使水芙蓉釋懷,非得賠上眾姐妹的性命,迫使自己化為焦土,她才能安心?

  「為什麼?」她雙手緊抱著雙臂,嗓音仍是微弱。

  看著她的顫意,慕雲不覺揚起眉,「怎麼了?」

  木芙蓉抬起首,「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這一切?」

  聽得這句疑問,他的心彷若雷殛,「妳不願記起?」

  看著那張微變的俊臉,木芙蓉勉強定下心神,幽幽問道,「我該記起嗎?記起一切,又如何?」

  又如何?聞言,慕雲剎時蒼白了臉色,大掌攀附著她小小的肩,「妳真想忘了一切?忘記我們曾有的承諾?所以妳才會在忘川亳無猶疑的飲下那缽湯?」

  聽著那急促的質問,木芙蓉心頭撼動著,她微瞇著眸,「你去了酆都城?」

  「為何不?」將她拉進懷裡,雙臂霍然收緊,如紛飛花雨的細吻,一一落在那柔軟如緞的髮上,「妳留下一團如迷霧般的難題,我怎可能輕易釋懷?在聽見了妳瀕死之前的最後話語,我豈會再當真妳要嫁給山蛸?」

  順著青絲,他尋得了如黛的眉,如杏的眼,細吻一一拂過,一如當年的春風,醉人又勾魂,當那略顯蠻橫而專制的吻落在那紅豔似火的櫻唇,他的氣息似夜魅籠罩,吹拂在她的頸項耳際,將她密密包裹。他的唇似是在荒漠中焦渴的旅人,狂暴汲取她的吻,品嚐那甜美的甘露。

  身軀的緊密貼合,掌心游移撫觸,他撩撥了她不曾有過的情緒,混亂了她原有的理智,當溫熱的唇熨貼在柔細白膩的頸項時,木芙蓉輕抽一口氣,些許神智回復腦海。

  「慕雲!」她酡紅著頰,低聲輕斥。

  看著眼前因愛戀而紅潤的俏顏,他仍不住以指磨蹭,「這一次,我絕不會放手,即使與天抗命,死亦無悔。」

  木芙蓉凝望著,半晌卻是低吐搖首,「不。」

  他擰起眉,啞聲問道,「妳說不?」

  她深深吐納,目光空洞,「你不該再尋我的。」

  面對木芙蓉的回應,慕雲有著始料未及的錯愕,他等待了八百年,心所企昐的並非是如此的答案。

  「為何我不該再尋妳?」他伸出大掌,一把攫獲那纖細的頸項,以唇貼唇的低吟,「難道妳真能輕易捨棄?就算妳能,我也不能!還是,妳仍在意水芙蓉的一切?」

  一語中的,木芙蓉全身撼住了。即使再次轉世,可記憶一旦挑起,那如蟲蟻啃蝕的痛楚仍讓她喘不過氣,她無法忘卻眾園姐妹所受的波及,也無法忽略水芙蓉的眼光,更何況……

  她抬起螓首,輕聲說道,「慕雲,你忘了嗎?我已不再是當年的花妖了,現今的我,不過只是個凡人。」

  「我不在乎!」他幾近狂吼,眸心有著憤恨,「凡人又如何?我只求妳在我身邊!」

  「守在我身邊,然後呢?」她微笑,溫柔的掌心撫上他剛毅的線條,劃過額上那道深刻的長痕,「是凡人,就會有生,老,病,死,歲月有限,我不可能永遠與你相同,你是仙獸,與天庭眾神並無二致,你永遠是如此的年輕俊美,即使過了千年萬年,仍會與現下的你相同,可我不是,總有一天,你會看到我的年華老去,再次走向酆城,到了那個時候,難道你又要再犯與過往相同的錯誤?」

  他緊抿薄唇,看著噙著笑意的她。

  她是如此絕美清麗,一如她的名,猶記初識的情景,這張俏顏總有著最為瑰麗的色澤,最動人心弦的笑意,曾幾何時,卻有若雨中的落花,眼角有淚,嬌顏失色。如今,失色的不僅是她心底的酸楚,更因她不再是當年御園裡的花妖。

  她是凡人,總有一天會走向代代佳人必經的路程,芳華漸去,鶴皮白髮,最後成為枯骨一軀,血肉歸於塵土,再也無從尋覓,這些事,他早已明白,用不著他人點醒,可如今從她嘴裡道出,卻是有如一把利刃,將他狠狠刨心刺骨,無言以對。

  她反覆輕撫他的面頰,「你是仙獸,是玉帝欽點的御園主人,對我而言,像我這樣未冊封入仙班的小花妖,能讓你惦念百年的時光,就已足夠,你該另覓適合你的女子,讓她伴著你直到地老天荒。」

  他揚起右眉,「妳是指水芙蓉?」

  聽見這個名字,木芙蓉心裡揪疼著,卻仍揚起笑意,「她一直伴著妳,又是御園中最出色的花仙,除了她,再無別人了。」

  「可能嗎?」他冷哼著,「妳以為,在我明白所有的來龍去脈後,還能和以前相同?若沒有當年的劫難,現下的妳,早已在百花園裡冊封仙名,而不是區區一介凡人。」

  聞言,她僅是一笑,無奈染上長睫,「誰對誰錯,對我而言,已是很遙遠的事,現在的我,什麼也無法給你,反而會讓你再度成為天庭的罪人,難道,你還想再受封印之苦?上次鳯凰破例未將你收回天庭,你還想再為難他第二次?我不願見你孤孑一人,為了我,你獨守了八百年的光陰,水芙蓉何嚐不是如此?她的心思你最明白,我也懂。」

  她不恨水芙蓉,只是怨。怨她對待姐妹之間的薄情,怨她為了愛情,毁了半座御園的小妖小仙,怨她當時沒有伸出援手,好挽回一場錯誤。

  「所以妳想成全她?」掌手又將她拉近了些。

  她聽見了擂鼓似的心音,他的嗓音在胸口化成如幽谷般的回音。

  他哽著嗓,無限淒苦,「在妳企圖成全她的當時,誰來成全我?」

  她怔著,雙臂不由自主的圈住他寬濶的背脊。

  依偎在他胸膛是如此溫暖,他的心跳是如此悅耳動聽,他一句又一句的依戀與承諾是如此讓她心醉與心碎,可今生的她卻無法給予他所有的一切,就算付出所有,一旦生命逝去,又是一場無止盡的尋覓與等待,她寧可現下放棄,也不願見他執著守著渺茫無知的未來。

  「我不會輕易放棄。」他輕吻著她的眉心,「即使上求玉帝降罪,除去我聖獸的資格,與妳同貶為凡人,我也不後悔。」

  木芙蓉復又抬首端看著,點點滴滴的回憶,宛若涓涓細水流過心海,過往的情愛未曾稍減,她怎捨得再次捨棄他?又怎忍心再將他推離心門之外?

  可今生,她只是穆芙蓉,而非御園裡的小花妖,而是一介凡界眾生之軀,她無法忍受再次的別離,更無法漠視慕雲即可能再守著孤寂的歲月,看著日復一日的月圓月缺,只為等待『木芙蓉』再次轉世為人。

  千愁萬緒,讓她不禁閤上眸子,「我想休息了,讓我歇歇。」

  看著她渴睡的臉,慕雲明白,樊堯的法力仍未完全消去,若是沒有答應他的條件,木芙蓉的昏睡,將會一天比一天更長,直到永睡不醒。

  他推開門扉,映入黑瞳的,是那片藍透的天際,再無一絲雲彩,他仰望蒼穹,似又看到當年蜂飛蝶舞的季節。

  碧泱泱的池水,盛著百花欽羨的蓮,楊柳青青,東風一陣戲弄,揚起漫天桃杏李飛,玫瑰薔薇相互交錯,雀鳥銜了一顆不知名的種籽,翩翩而來,栽下了讓他痴迷而心動的木芙蓉。

  「不會回來了……」他閉上眼,腦海裡浮現一道嬝嬝婷婷的纖影,「過去的妳,不會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