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玄圣泽提议秉烛夜谈一番，想听弟弟讲述一下这几年的见闻，玄圣汐自然无异议，反正他的卢阳王府就与靖王府一墙之隔，着人去吩咐了一声便毫不客气地留下了。

  当初离开九哥的怀抱独自睡，他适应了漫长的一段时日，每夜都是噩梦连连，不是梦见姑姑惨白的脸，就是梦见九哥离他越来越远渐渐消散在黑暗里的样子。

  他没有一天不怀念九哥的怀抱，只是，如今他不再是小小孩童，又如何能被九哥抱在怀中。

  今时今日，能够与九哥同睡一屋，已经是意外的惊喜。

  兄弟俩在铺好凉席的地上躺着，只在身上搭了薄薄的丝被。

  玄圣泽撑着眼皮听玄圣汐说话——“老三和老六斗了好几年，父皇也是的，冷眼旁观着，由着他们势力坐大。”

  “父皇必有他的用意。”玄圣泽说。

  “这我也知道，父皇无非是想给你留两块磨刀石，可老三老六不这么想啊，不要养虎为患才好。”玄圣汐甚少如此唠叨，在他九哥面前却能不停地有话说，也是奇了。

  或许玄圣泽天生让人操心的漫不经心的性子，令人无法不牵念，玄圣汐总怕说得不够多不能引起他的警惕性。

  因此，当玄圣汐发现他九哥早已入梦时，还在担心，九哥到底听了多少？

  玄圣汐是被热醒的，他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拥着。玄圣汐勾起唇角，九哥睡觉真是不老实。

  玄圣泽自小体弱，畏寒怕冷，这样的天气，居然还能手脚冰凉，今夜也是为了照顾到玄圣汐才会选择睡在地上。

  玄圣汐猜想，他是睡得冷了才会寻找温暖之所，真是与从前一个样子。

  玄圣汐无声笑笑，依九哥这毛病，他日娶了王妃，王妃定要将他踹到一旁，哪里受得了这热死人的活。他转念一想，也就是九哥，若换了别人此刻如此抱着他，哪怕是他的王妃赵诗，他也早将人撵走了。

  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颈间，玄圣汐闭上眼，还是听着九哥的呼吸比较安心。如果这一生都能够与九哥同睡多好。

  半梦半醒间，玄圣汐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

  一生同睡，那是对待妻妾才该有的心思吧，他怎能对九哥……

  玄圣汐的心在刹那之间乱了。

  这几年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怕九哥吃亏。他动过夺位的念头，那时候他想，九哥若不能做至尊，只有他做才能不让人欺辱了九哥。

  做任何事情，他都会想着是对九哥有利还是有害，原来不仅是他对九哥心存感激，想要报答，他竟不知何时，便对九哥起了龌龊之念……

  难怪，青云会说，赵诗的眼睛长得像九哥。当初他会娶她，确是看上了那双流光溢彩的凤眸。

  彼时他还不在意地说，“是吗？那真是巧了。”原来竟不是凑巧，而是有缘由，想必那是，他就已经无知无觉地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若九哥知道了，定时不会再认他这个弟弟了吧？

  不行，他一定得把心思藏好，任谁也不能发觉。

  黑暗中那平稳的呼吸声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心，以后，这样能够与九哥睡在一处的机会怕是再也不会有了吧。

  玄圣汐慢慢凑近，将一个轻如点水的吻印在了玄圣泽的鼻尖。

  玄圣汐苦笑着闭上眼：九哥……九哥……我害怕……可却不敢喊出来了，我从来没有像这样怕过，怎么办呢？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会是这样的。

  我怕我不能够把心思藏好，我害怕你会对我露出厌恶的神色，我害怕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玄圣汐伸出双臂紧紧回抱住玄圣泽，九哥，一定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对不对？

  因为第二日无早朝，路安叫兄弟俩起身的时间并不很早。

  他轻轻叩门：“殿下，该起了，您还要到兵部述职呢。”

  玄圣泽不情愿地蹭了蹭，然后他就发觉不对，睁眼一看，他竟然将汐儿整个扣在怀里，想起自己睡觉之后会自主寻找温暖处的毛病，他连忙松开了人。

  “九哥。”玄圣汐笑了笑，“你醒了？”

  “看你热得脸都通红，怎么不把我推开？”玄圣泽抱着歉意，颇觉不好意思。

  “九哥一路劳顿，我哪里忍心吵醒你。”玄圣汐扬声，“都进来吧。”

  在侍女的服侍下，兄弟俩洗漱更衣用膳，一起出门。

  “散班之后，我在清风楼等着九哥，父皇给你接风了，我可还没有。”玄圣汐上马车前，如此说。

  “好，正好我也见识一下这京城最好的酒楼。”玄圣泽离开宫廷便到了边境，对于帝都东市西市的繁华有所耳闻，但一次也没有领略过，早就心向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