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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祝寿
作者:盛善心儿      更新:2016-01-26 17:26      字数:0
  老人家捧着沙吊子出来。孟添忙接了,背朝院门坐下来。乌力吉老人坐到添哥儿对面,用他带有浓郁口音的汉话问道:“前头忙碌,孟管事好歹有空来看我老人家。”

  孟添笑道:“我馋老人家煮的热茶啦。”

  乌力吉老人讲道:“您深受殿下宠爱,相信世间美味都已尝便,难得还惦记这个。”

  孟添答应道:“茶本身滋味不算什么,关键是烹茶人的心思。”

  乌力吉老人笑了笑:“我记得先圣‘查干哈达’也讲过类似的话。当时我年纪小,不懂这话的含义,现在懂啦。关外也讲究茶道,只是不如中原繁琐。喝茶有诸多好处,既能够解乏,又可以疏解心事。譬如您此时这般——”一句话问到点子上。

  孟添叹道:“初十是殿下的千秋,我不知该如何孝敬。”乌力吉老人嘟囔了句家乡话。孟添听不真切,但能理解老人家的意思。长公主殿下十分富有,连他们都属于殿下,不欠那点子孝敬。孟添犹豫片刻,忽问:“关外女子庆生,都举行甚么仪式?”

  乌力吉老人回忆道:“简单或隆重的都有,一般为‘敬天’‘祈福’‘迎神’‘许愿’四步骤,赞礼人最好是请道行高深的喇嘛或巫师。明珠大妃成年时,就由先圣‘查干哈达’赞礼。我还留当年祈福的经文,”说话间,老人家起身回屋取出一个的小包袱。包袱皮叠了几层,最里层黄绢裹着几张羊皮纸,上书蝌蚪文。

  孟添尴尬地笑了笑:“我不认得它。”

  乌力吉老人笑道:“愿意学的话,我教给您。”孟添郑重地点点头。乌力吉老人记得先圣“查干哈达”行礼时的所有步骤,见添哥儿肯学,于是毫无保留地教给他。蝌蚪文念起来比较拗口,孟添一句话要念八、九次,才算顺畅。仪式步骤比较容易学,孟添有把握在殿下千秋以前,学成整个仪式。

  四月初十,为天香长公主殿下千秋正日。卯正二刻,长公主头戴九翟冠、身着大衫霞帔,乘八抬大轿入宫请安。辰时初刻,于奉先殿叩拜国朝列祖列宗;辰正一刻,入慈宁宫拜见皇太后及先帝妃嫔;稍后来坤宁宫,拜见正宫皇后;巳时来毓秀宫,接受本宫宫嫔祝贺。

  午时左右,离宫回府。长公主回府后,更换燕居服,在瑞明堂接受家下叩拜。长公主考虑到自己年轻,只受家下众人半礼。

  寿宴是小陆子特意安排的,“酒酿鸭子”“龙井虾仁”“松鼠鳜鱼”“玉带羹”“素什锦”“糖蒸八宝饭”以及关外的乳酪、风干肉。长公主打开食谱,问及小陆子:“置办这么一桌寿宴,究竟花费多少?”

  小陆子回禀道:“总计四两八钱五分,余下小的已交还账房。”

  长公主笑道:“账房拨出纹银十两,交你置办寿宴,你还有的富余。罢了,回头厚赏厨下。”

  “小的代厨下谢赏,”小陆子叩谢恩典,暗暗瞟了一眼添哥儿。孟添身穿银灰色圆领,下穿白麂皮靴,默默地立在长公主身旁。家下众人穿红戴绿的,独他穿着素净。

  献茶时,门外进来个小丫头,长公主坐着都比她高出好些。“这是谁家的丫头呀?”长公主接过盖碗,又把茶盘交与旁人。

  冯进提醒小丫头:“快给长公主殿下叩头。”

  小丫头稚气未脱。乖乖地朝上叩头。长公主直接抱她坐在自己腿上,捏了捏她苹果似的脸,问道:“丫头多大啦?”丫头伸手比划了个“五”。长公主眉头一皱。

  冯进回禀道:“殿下,这丫头起小生了场病,病好却成了哑巴,但还算伶俐。爹娘养不活她,小的寻思领来给殿下解闷。她还小呢,月钱也不必发,一切全交小的照管。”

  长公主搂着小丫头,对她笑道:“既然跟我作伴,那我得给你取个好名字,”思来想去,“就叫朵儿好了,跟园子里没开的花骨朵一样。”朵儿笑着点点头。长公主和她玩了一阵儿,回头叫锦绣带去与她些吃食。

  将要用膳,这工夫罗校尉捧着个大锦盒,兴冲冲地进来。见到长公主,他单膝跪地:“孩儿给娘亲大人请安。”

  长公主抬手道:“吾儿免礼,今儿怎来得恁么晚?”

  罗岩起身献上礼盒:“孩儿近日从南蛮子手里,寻得这样一宗宝贝,想来献给娘亲。”

  “别老‘蛮子’‘蛮子’的不离口,教你多少回,还那么不长记性?”长公主一使眼色,跟前孟添从罗校尉手里接过锦盒,打开与长公主瞧——是件珍贵的白虎皮配苏缎衬里的皮褂。长公主亲自扣上盒盖,着交予锦绣收好。“吾儿破费啦。”

  罗岩作揖道:“孩儿谨遵娘亲教诲。”

  用膳直至结束,孟添如一直默不作声。再次献茶,长公主捧起盖碗,忍不住问添哥儿:“家下多少都有孝敬,怎就单少了你呐?”

  孟添正面朝上,跪禀道:“回长公主殿下,小的衣食分毫都为殿下所赐,无可孝敬。唯有向天祝祷,略表寸心。”

  家下众人皆不知何意。罗校尉发现添哥儿穿着与众不同,更不似他平日风格。孟添起身,左手叠在右手前,右手从袖口里掏出一束草。草束似笔管粗细,用红线捆扎。孟添右手持草束,凭空划过长公主的头顶。

  只听孟添念了句什么,长公主闭上眼睛,双手自然握起。孟添取过早已备好的牛乳兑清茶,以草叶沾了沾,轻轻掸向长公主的前额、脸颊及胸口。每掸一回,他都以番话祝祷:

  长生天恩赐吉祥,昼吉祥、夜吉祥,昼夜吉祥;

  长生天赐福,转生龙母庇佑,赐予佛古伦智慧、赐予佛古伦健康长寿;

  长生天恩赐吉祥,昼吉祥、夜吉祥,昼夜吉祥——

  如是反复三回,孟添收起草束,以右手无名指蘸了蘸牛乳清茶,点了下长公主的眉心。长公主缓睁双目,微笑着说了句:阿慕皆格勒——

  ——阿慕皆格勒。孟添如此回答。长公主愣了片刻,起身离开瑞明堂。

  翠儿快步跟上,经过添哥儿时候,低声告诉他:“别害怕,殿下这是高兴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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