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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费思量
作者:盛善心儿      更新:2016-01-25 17:59      字数:0
  邹必良的饮得茶凉了三回,且被听差小唐换了三回,终于等到长公主殿下出来。邹必良忙起身,拱手朝上拜了四拜。长公主微微抬手,安逸地坐下来,不等邹必良开口:“我与邹大人素无瓜葛,也只有那次我府内侍冲撞了大人。至于添哥儿嘛,我已责罚过他,大人还要追究不成?”

  邹必良吓得直哆嗦,方才已知添哥儿在府里的地位;而今长公主殿下如此说,分明是要替添哥儿报当日之怨。邹必良作揖道:“长公主殿下大人大量,那日都赖下官不好,下官情愿当面跟孟管事赔罪。”

  长公主冷笑道:“你既如此说,本宫亦不多言。”

  邹必良松了口气:“烦将孟管事请出来——”

  长公主摆手道:“大人登门拜会,无非是为了朝中彻查夹带私盐的事儿。本宫有条妙计,可助大人渡过眼前难关。”

  邹必良朝上拱手:“还请殿下赐教——”

  长公主笑道:“大人您就辞官罢。朝廷虽有恩旨允许百官家属经商,奈何家下人等良莠不齐,有的甚至打起主家的名号公然贩私。与其将来被家下牵连获罪,莫不如自个儿主动向上请辞,做个名正言顺的行商。”

  邹必良犹豫不决。长公主提醒道:“怪就怪大人您治家不严。我若换作大人就趁早打发他,哪还容他到如此地步?反之,跟前人若是得力,我也顺心不是?大人应该早作决断——”

  邹必良实在悔恨当初,千不该、万不该为了逞一时口舌,当众羞辱添哥儿。真真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添哥儿一离开庆王府,竟又攀上了梧桐枝。眼前这架势,长公主分明是在替添哥儿出气。

  朝廷明旨严办官员走私,按他往日的罪过,足以抄家入狱。长公主奉先皇遗命辅政当今,一句话传到当今吾皇那里,亦有五成分量。既然长公主殿下放话要他辞官,相信朝中再无人肯出面保全自己。辞官就辞官,怎说还存了几分体面,又保全了万贯家财。

  邹必良这就告辞,明早便向吏部递交辞呈。

  长公主想到将要辞官,心里十分痛快,过后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邹必良辞官后,不久便要举家离京。长公主府内的听差小唐得知消息后,兴冲冲地告诉孟管事,且将当日邹必良的丑态模仿得惟妙惟肖。孟添正在马廊里刷马,闻此消息不露半分喜色。小唐为此十分不解:“孟管事,姓邹的不是您死对头么?如今他已辞官,您怎么不高兴呀?

  孟添冷笑道:“哪是我甚么死对头哇,他也配?”

  “嗐,好大的口气!”冯进向来是人未到,声先闻。院子里容不下许多人,冯管事支开小唐,来到添哥儿身边搭把手。孟添放下水桶,蹲下来涮净了刷子。冯进笑道:“何苦来的?随便找个杂役替你做嘛。”

  孟添讲道:“马儿都有灵性,你跟它亲近,它自然也跟你亲近。”

  冯进弓着腰劝他:“你有心思,多替殿下想想。甭怪兄弟没提醒你呀,明儿个初一,初十就是咱们殿下的千秋。前事儿就算过去,殿下待你好一阵儿、歹一阵儿的,兄弟们都替你着急。赶紧想辙哄殿下开心,才是要紧。”

  孟添寻思道:“眼下我还真没个主意。”又问:“往年各人都送些什么?”

  冯进细细讲道:“都拣各自便宜的来。老总管新装了药枕,女孩们都送针线活,小陆子督促厨下做一桌寿宴;再有小许带头与家下听差、杂役,连带裁剪房、浆洗房等众,每人应名儿地拿出几文钱,等到正日子里做布施……除此外,没个新鲜。大师兄人在封地,按日递来亲笔书信,赶上年节就用花笺。”

  孟添笑着拍了拍他肩膀:“说了恁半天,也没提到自个儿。”

  冯进故弄玄虚地说:“我嘛,仍是老样子,孝敬个‘活物’。”

  孟添回头找小陆子商议。小陆子沏了两碗茶,与他坐下来细谈:“满府顶数小进心眼多。头年他孝敬了一对儿会学话的金刚鹦鹉,现就在花园里挂着;去年寻摸了一只金丝猴,殿下玩腻了就转赠贤王;大前年淘换了对白兔,好悬——”小陆子松了口气,“——要不是瞧见脖上系了红绳,险些就让厨下拿去炖汤;分府那年捡了只叭哈巴狗,李奶娘嫌脏,偏赶咱们殿下喜欢……谁知他今年怎样呢?”

  孟添“唔”地应声:“听他自个儿说仍是活物。”

  小陆子叹道:“我也只能在寿宴里下点功夫。”

  “等会儿,”孟添挪开茶碗,摁着小陆子的手,“从没见过李奶娘来往走动啊?”

  小陆子稍作犹豫,低声告诉他:“这事儿别往外传呀。李奶娘明着是回乡养老,实则被殿下撵走的。当初先皇爷钦赐府邸,殿下迁居还不足半年,那日李奶娘的家人过府看望。她那憨儿子瞧见茶几上的牛乳糕,嚷嚷着要吃。李奶娘就拣了块与他尝尝,哪里晓得那是殿下预备的供果?殿下当时没发作,午膳时整桌掀了,非要撵走李奶娘。李奶娘先是愣,再就哭,发了好些牢骚。

  老总管有心劝讲几句,奈何殿下威信已固。殿下是主位,老总管恪守为臣本分,再不多言。殿下当众吩咐,‘明日不走,后日便要打走’。老总管请示,后院女孩们谁管?殿下如是吩咐,跟随出宫的还有别个妇人,挑个老成的照管女孩们起居;至于针黹女红,自有针线上的人教导。”

  孟添纳罕:“为了一块糕,殿下怎就如此动怒?到底供的哪尊神?”

  “这我真不知道,”小陆子指了指窗外,“穹庐向来是没有殿下吩咐,谁都不许进。我也只去过一回,内里装饰不似中原风格。西北角供奉的神龛,却是空的……”

  眼下已是四月初五,各府门送礼者络绎不绝。许管事在偏厅内登记礼账,晌午后换了冯进。孟添没得差使,随处走走。家下各自忙活,孟添沿着花园石子路,一路向东穿过月亮门,经过墨雨轩前道,来至马廊。

  养马老人见到添哥儿,如旧停下手里的活,跟他鞠躬行礼。孟添大步上前,帮助老人往槽子里倒饲料。老人腾出空去煮茶。

  孟添扫干净院子,放下两只板凳,等着和老人说话。老人名唤“乌力吉”,跟四哥一样,精于养马;却也跟四哥不一样。乌力吉老人喜欢交谈,且善于倾听。四哥孙阳宁可对着牲口,也不愿多与人亲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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