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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巧纵连环
作者:妙颂九方      更新:2015-12-22 15:03      字数:0
  车子开向环线不久,就听到顾寒江说,感觉出大腿根儿发烫,后颈却开始冒凉气。薛中泽应声遂即脚下点了刹车,把车停在紧急停车道上,转身将自己的外套盖在他身上。他记得顾寒江这一生病细节,大腿先发烫是发烧的前兆。

  重新启动车子,薛中泽假作轻松的逗笑说:您生病也挺讲效率性,刚喝完驸马爷的酒,就撂倒给我瞧瞧,看来这酒的后劲儿真是不小。

  顾寒江裹紧外套连眼皮都懒得抬,攥着纸巾揉鼻子,鼻音渐重抱怨说:“今天我和思源挡了那么大的雷,你不慰问我还说怪话,你小子有没有点儿革命阶级感情?我之前···敢生病吗?如今有人能接手垫背,我还不能歇两天病假了。”——“好好,我说错了。还好我有几天存休,就贡献出来伺候病号儿,您撑着点儿别睡着了。”薛中泽腾出右手搭在顾寒江后颈处,触到满手沁凉。

  到达目的地后,薛中泽把车交给保安,半搂半架着顾寒江乘电梯升上楼内专用标间,通过指纹密码锁进门。

  将顾大人放稳,跑进跑出的找药、倒水、喂药、灌好热水袋,安排他躺下。可安置下没几分钟,顾寒江就因为鼻塞呼吸不通躺不住。薛中泽索性褪去外衣坐到床上,把他搬到自己怀里靠定,用手指在他鼻子两侧轻轻的搓着,帮他顺畅呼吸。

  “你是没见姚建忠那副被呛了肺管子的形容儿···恨不得把车横着开上路。在官园桥遇上小警帽儿查酒驾,他把司机位玻璃一落,甩手就把车本儿扔出去了。我们在后面眼看着夜查小组长拿过车本儿,脸登时都绿了。明天一早,这个小组的人,百分之百要被队里大头儿骂得恨不得以死谢罪了”比起刚才浑身锁紧的样子,此刻顾寒江已经身体顺展略见昏昏欲睡。“···中泽,今天离席爽约,是哥哥的错;欠你的酒···等哥病好了给你补。”

  “那就折成钱算出诊费吧,我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出手给人调治的。”——“···臭孩子,得几分颜色还真要开染坊···”顾寒江模模糊糊笑骂后,拢过薛中泽的两臂围在自己腋下,蹭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着了。

  天大亮时,顾寒江出了一身透汗,竟至把两人贴身的衣服都洇湿了。薛中泽更觉出异样,火烧屁股似的把人搁在床上,撒腿就往盥洗室跑。

  顾寒江扯着枕巾把脸抹了一把,讶异嗤问:“嗤···我是出汗又不是尿床,至于得跑那么快吗?”——薛中泽从门缝里露出个脑袋,咬牙切齿的念道:“你要压死我了···嗳,你别起来耍愣,我好容易才帮你把汗催出来;再要是着凉闭回汗,你可真要我命了。”

  顾寒江气急败坏的缩手在被中,褪着湿衣服连同枕巾裹一团甩手扔过去;兀然间回想起刚刚背后某样特殊不适之感,禁不住笑得不能自已。

  薛中泽跑回来帮他穿夹袍时,他还在笑。“赶快的···哈哈···回来,‘看在党国份上,伸手拉兄弟一把’,我要解小手儿···哈哈···”——“不就出现个正常晨勃反应吗,至于笑成这样吗?”薛中泽翻愣着白眼儿喝斥道。

  顾寒江勉强顺序着思路打岔笑答:“不是为这个···我是想起前几天去看萧叔和祁大大,提到你小时候···祁大大跟我比划着说:梅子家的小竞竞,从小肚子里的弯弯绕儿就多,调皮捣蛋都干得有理有据的。那会儿才五六岁儿,小脸儿憋得通红,捂着小鸡儿满楼道找厕所。等到了坑边,就捏着小鸡鸡沿着蹲坑儿滋过来浇过去,回过头眯缝着小眼笑嘻嘻的解说,我帮着刷刷坑儿···”

  薛中泽听着这段儿往事简直哭笑不得,“行,一会儿我保正帮你扶稳对准,不让您刷坑儿。您没事儿哄着老爷子们,翻腾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干嘛?”——“我可没翻旧账,而且还无比欣慰的跟祁大大、萧叔郑重说了,当年手把着小鸡鸡刷便坑儿的小竞竞,如今长成大小伙子了。萧叔嘱咐我转告你,这边儿工作告一段落,回大院去看看老爷子们。”

  顾寒江闹这次病有惊无险,确定是内燥郁结过重加上深受夜凉,再遇上晚间那顿豪饮激发,导致脉络闭塞内外交困炽盛。鉴于去年非典闹得人心惶惶,医疗组会诊严格排除了所有敏感发热诱因后,调配药物养肝舒胃驱解残酒。其后两三天,顾大公子被严格执行医嘱,盘腿坐在阳光大床上,给伺候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薛中泽甚至开玩笑说自己象是在伺候小月子。而顾寒江竟借此机会把烟彻底戒了。

  许淙探病后悄悄感慨说,近二十年的烟瘾,说戒就戒了,该领导简直狠到了非人类。——薛中泽撇撇嘴嗤笑:“等您认识了思源公子之后,就见识到更加非人类的角色了。”

  雷金纳德方面的工作,顾大局长亦是言出必果。自与隆澔、祁思源做过交接后,就很少在雷金纳德露面,两家之间一应合作交集纽带都交在了‘派驻专员’手中。

  薛中泽回去上班后,管理系统全面升级正全面落实铺开,且都是于夜间进行调整启动工作;保安监控系统更先于其他部门完成并联和同步调整。薛中泽拎着单频对讲机、笔记本电脑,会同虞颂方等人逐一检查着每一只监控摄像头,根据监控图像反馈,仔细确定所有加改调配工作。转至昼间,一线区域工作需要告一段落,薛中泽又回到中控室,回看排查前一天所有监控录像。

  分配给薛中泽协助工作的大林是铁杆球迷,那段时期正乐不得的遇上这样一段昼伏夜出的工作。每天凌晨回到公寓标间,薛中泽审看监控回放,大林就在一旁抱着电视看球赛直播。薛中泽每天补觉起来,听大林复述完代接电话内容之外,还能再听到比赛战况分析:德国对阵荷兰1:1踢平,西班牙对葡萄牙双方胜算几何。大林说这也算是帮他跟上时尚步伐。

  如此周而复始尘埃落定时,已经是七月初,正是欧洲杯决赛时。希腊队一记绝杀成了当届的欧洲足坛黑马;市级商旅界圈内,祁思源身披着多样色彩,俨然成了本年度横空越出的踏雪乌骓。

  这一天,行政部经理会议散会后,薛中泽收到了由总经理祁思源签字的升职批单。与本部经理邵明远做好交接班,绕到工服房调换了服装,一路上点头招呼的称谓已变成了“SIR”——某类位份特别的含混敬称。

  转身出来走到员工通道入口,恰好看见蒋敬璋正和一人推推搡搡的争执着什么,大约是话题涉及到某些痛痒,小狐狸有些面红耳赤。

  发现薛中泽招呼着蒋敬璋举步迫近,那人乍然认出是保卫部的人,恨得切齿:“成,算你丫牛逼,保卫部副管都能随叫随到。”言毕扭身钻进了一层楼面的防火门。

  “刚下夜班啊,哥?”——“是。那人刚对跟你推推搡搡的,想干嘛?”薛中泽粗略的往蒋敬璋身上扫了一遍,并无妨碍。

  蒋敬璋倒也爽快,整理着衣襟领带说明原委:那人是客房部的楼层经理Rick钟,不知道听了谁说闲话,传蒋敬璋在傍前台收银的Alice;就特意来找蒋敬璋明挑,Alice是他的马子,让蒋敬璋以后少往前凑合。狐狸平白落个采花偷腥的名头,岂肯认错服软,Rick钟就胡搅蛮缠夹枪带棒的敲打,话里话外甚至捎带上了祁思源,说黑桃K换床伴的频率不次于换床单儿;门中爱徒自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把泡马子的本事学得手到擒来。

  薛中泽闻解暗觉好笑,这段时期他都在上夜班,关于老总的风闻闲传听了不少:祁总新近泡到一位影视明星,真个是郎才女貌,无比的登对。前台几个追星族员工还无比欢欣的展示过该明星的亲笔签名照。身为老板单传爱徒,蒋敬璋天生形貌风流、率性随和,与其严师素来的犀利冷峭,刚好形成对称之式;在酒店中不可避免的揽尽众人关注焦点。这么个到处满眼放电的狐狸,还真是得锁在腰带上才行,也难怪祁思源对徒弟看得那么紧。

  各种深浅,外人自然只看个表层。于此,‘摘不清干系的’撞上‘认死理儿的’,就言来语去的呛呛起来。

  “自古就有‘可为智者道,难为俗人言’的说法。没必要理会这种货。”——“我跟他说的就这意思呢。在其位谋其事,商场应酬必不可少,不见得都是合自己心意的。自打我跟在师父身边,就知道这个道理。官宦阶层的事儿,并非市井小民可见可懂的,又何谈分辩短长。做好自己,别傻了吧唧丢人现眼就行;其他事少搀和。可那家伙非说我攀上高枝儿,也得给升斗小民留口饭吃。操···都哪儿害哪儿呀”

  “嗳,我想起个事儿,你怎么会唱那么旧的歌?”——蒋敬璋闻言愣了一下,遂又恍然明白了他问的是什么:“哦,您说歌咏比赛那回···后勤组织活动时说会有领导莅临指导,基本上都是四十岁往上的人,肯定不爱看人在台上肉隐肉现、又摇又滚的,DJ排歌单时就全挑了革命年代的红歌。我抓到那首歌也是现抱佛脚,托我师父关系找了总政一位男高音现学的。差点儿唱呲了;可师父却说领导一致赞赏效果不错。”

  薛中泽抬手从狐狸耳朵开始捏,一直扯到了两个脸蛋儿,揉搓得五官挪位,甚为感慨:“你师父真是没白疼你。这么可心的徒弟,难怪他护你护得那么仔细。”狐狸被夸美了,咯咯笑着反手往薛中泽腋下、后腰掏痒痒肉。

  两人闹得正高兴,祁思源把电话打到薛中泽手机上,说他此刻正在咖啡厅会客,刚巧看见大林在前台存房卡,知道他们还没走,约他到前厅去,分个小差使给他抠饬。

  薛中泽应声收线,回头招呼蒋敬璋一同过去,狐狸揉着脸蛋儿,头摇的拨浪鼓似的:“您自己往里请吧。这两天闹天儿,师父也跟闹生理期似的,满手抓着天雷滚滚的,能把人劈胡了,我才不去自找雷劈呢。”说罢钻进了地下室。

  薛中泽被这番‘神论’所感,一路回味笑得不能自已,款步回到大堂。趋近咖啡厅区域的绿植围挡时,正在座中的祁思源也看到了他,满面奸笑的挥手招呼他过去。

  在祁的对面位置上,一条倩影以流水婉转的美好姿态,背对着入口而坐。薛中泽闪目光寻找,见大林双手抱着堆满奶油的大杯摩卡,很无辜的看他一眼,立即把脸转开,摆出一幅‘我谁也不认识,啥都不知道’的表情。

  薛中泽提起警惕趋步上前见礼,祁思源满脸得色的用手指划拉来划拉去,将对面座中的美女大力推荐。“哎哟,我的亲弟弟,快来快来,哥给你介绍这位美女,影视界冉冉上升的新星——靳可可,就前两天热播那电视剧《天道轨迹》的女主演。应邀来为咱们酒店拍宣传片的。这位是我旗下的青年才俊——李竞,从小由我拉着手长大的,跟我亲弟弟一样的。现屈就在我这儿做高级主管。”

  座上美人美目盼兮的轻舒玉臂,薛中泽礼貌捏住伸过来的兰花指,握手,浅笑致意:“久仰。”随后依祁思源指示的位子落座下来。——靳可可在座中巧笑倩兮:“久仰二字实在是不敢当。让两位老师说的,好像我已经很老了似的。”

  祁思源捏着咖啡勺把自己手上的咖啡搅合成漩涡,“对哟,小竞你不是满腹华采吗,见到美女怎么就才思晦涩了?说‘久仰’就等于是在表白:可可的作品伴随着你整个青少年成长历程···哈哈。”——“呀,祁老师真坏!就会说怪话逗人笑,我的妆肯定花了。少陪一下,我去洗下手。”靳可可说完拈起亮闪闪的手包,一路飘摇走进大堂隐处的洗手间。

  有老总在座,侍者服务更加到位得体,驻足在侧挽手询问:“薛sir,帮您上咖啡还是柠檬茶?”——“帮我上一杯立顿,谢谢。”

  支开服务生,薛中泽已觉出心中蔓草丛生,转向祁思源笑问:“祁哥,我真服您了,咱可不带这么玩儿的。您主持给酒店拍宣传片,压根儿用不着我这颗灯泡儿做替补照明。G部太子忍痛割爱送给您的人,您转手就往我这塞;让外人见了,我岂不成了窃人之香的登徒子。这做的不合常理吧?”

  祁思源捏着小奶扎将鲜奶全部兑进咖啡里,又捏起小勺接着一番搅合:“操,什么特么忍痛割爱。丫季宏图长个酒糟鼻子就以为自己好大脸,扔条裤衩就有人捡起来,还磕头谢主隆恩。丫在我眼里就是个屁。我们老爷子手下叫刘狗剩子的癞皮狗,急着谋外放,让他哥广福敛来几块注水肉(影星),连带着手里的地皮和开发项目攒在一起,玩儿‘一女多嫁’的把戏,当别人是傻子呢。你也甭妆扮的像天鹅似的,左不过就是‘祁思源尝过的尖果,转手儿就匀给属下’,谁还能把你怎么着啊。”——“不是···就算是有借有还,也该是谁借的东西,谁去还给本主儿···”

  祁思源撑身而起,把两条大长腿使劲儿抖擞了几下:“甭跟我掐诀念经的。前些天我陪他一通装疯卖傻,就差掏家伙真抓实干了,把你掩护过去,事后也不用你谢我;怎么着还真逼着我亲自肉身布施?为兄我于倡优之流从无长兴,何况是此类货色委实不合口味。就这‘进也可出也可’的点心,瞧着是块水草丰美的处女地,其实裤裆空间宽绰得能跑飞机。

  宣传片的事,有销售部盯着跟那边经纪人签好合同了,你愿意看热闹就在这等着;不想耽误工夫,就跟坐旮旯里那秃子经纪人打声招呼,完了事儿装车给季宏图拉回去。反正你看着摆弄吧,拉出去喂狗我都不管。”

  说完话大少爷撂下了半杯混汤,手插裤袋一路踢着步子迈进室内电梯,潇潇洒洒升入楼层。大庭广众之下不便喧哗,薛中泽啼笑皆非的捂着嘴吭叽半天骂了个脏字,只能满身不自在的在原处硬扛着。

  虽然早有耳闻祁思源‘睚眦必报、概不赊欠’的习性,但实在没料到他会玩出这么刁毒的一招儿。几天前与徐、姚等人的狭路相逢,他配合顾寒江唱了出天衣无缝的红白脸,不仅使薛中泽和蒋敬璋受益得到掩护,也在很大程度上帮顾寒江虚晃一枪火中取栗。

  季宏图被祁思源高深难辨一通乱拳晃了眼睛,把新到手的小尖果送给祁思源,希望就此堵住这位大少爷的嘴,从此猫走猫道狗钻狗洞,互不干扰各自发财。但思源公子又岂是捧嗟来之食的人,抬脚就把球踢出了边线。

  靳可可补妆回来,看了座位上的景象,立时就明白自己又被‘倒手转送’了,登时转向角落经纪人跟前,疾言厉色嘀嘀咕咕的掰扯起来。秃子经纪人一时不知新恩客的背景,连哄带吓唬的提示靳可可不要贸然发作,又忙着打电话请示验证。靳可可缩在座椅里进退维谷,恨得无所适从,只能发作支使着手下小助理跑来跑去的递台本、取化妆箱、讲解拍摄安排。

  经纪人终于得到了确切答案,靳可可被催赶着接过手机,捂耳朵听了几分钟电话,一张脸青红皂白的变换几个来回。最终强作笑颜飘然坐回到原位上,临场编的说辞倒也通顺圆滑:“今天有幸认识李老师真是荣幸之至。但是工作当前,那么多人等着,不好因为我一个人耽误了。若不嫌弃我们交换个联系电话吧,等这边工作告一段落了,我请您喝茶。”

  薛中泽勾了下嘴角,从衣袋里夹出一张名片摆在桌面上:“靳小姐言之有理。这是我工作室的电话,有空再联系吧。”言罢推椅起身,看都不再看影星小姐,径直往大门走过去。你跟我拿糖,本少爷还不待见你呢。

  一旁的大林更会配合,三步并两步跑在前面,先行守住感应玻璃门,将薛中泽让出门伫立候在廊下,他快步跑下台阶将车开上缓坡道,后门位置正好定在薛中泽跟前。

  八层总经理办公室中,祁思源倚着飘窗正和顾寒江打电话。桌案上座机响起,秘书得示意接听后挽手汇报:大堂经理汇报,薛sir已经由龙强的司机开车接走了。

  祁思源挥挥手让秘书放下日程簿子离开,继续闲扯淡:“当红影星一天之内被连甩了两次,可要成娱乐圈中劲爆的新闻了!不妨多加点佐料儿再搅合一把。哦,交代一声哈,你家那位坐车回去了啊。怎么样,我这手‘一石二鸟’立竿见影吧!”——“哈,有点儿损。你说的‘那位’,···是哪位呀?”

  祁思源从桌上摸起烟点着,喷着烟雾笑斥:“您就跟我装吧,你心里还有另一位吗?我真替你俩累得慌。江哥,容我多句嘴:小竞到你跟前儿时,好像才十二吧?一块石头揣怀里五年多也早捂烫了。听别人云山雾罩臭白活一顿,你就能放手把他丢开,你怎么就能忍得下心,松得开手?!刚才你不是还笑我护犊子吗?没错,我承认护犊子。小狐狸到我跟前儿不到十七,正玩儿闹、叛逆的年龄;犯错的时候我是真揍,可在平时我也真疼他,你看这孩子现在跟我多亲!我家孩子,我知道该怎么疼,凭什么要交给外人管?凭什么要外人指手画脚告诉我该怎么带孩子,嗯?!”

  车子驶入街道时,大林拍着方向盘哈哈大笑道:“哈哈··哦,刚当着人没法说话,保卫部邵哥说他中午去市局开会,把那辆捷达换走了;让咱们先用这辆车。没想到正好充作了道具···哈哈··你是没看见那美女影星的表情,满脸惊愕、惊喜、意想不到。要不是为了保持形象,她肯定甩了高跟鞋追出来。”从后视镜中见薛中泽笑而不语,大林越发笑得欢:“其实咱这也不算是演戏,对吧?”

  薛中泽笑着摇摇头,给了一个不置可否的答案。大林所言“不算演戏”意思是说,他作为李竞的身份,本就是货真价实的官宦子弟,若作为薛中泽的身份,就更是真材实料的在编特职。尽管因工作限定非得保持鱼服草莽的表象,却也足够光鲜可人。“金紫功名,白鲫溯江。再壮观的景致也是一台戏。”

  古往今来,官宦子弟的优越非寻常人意识观念可以料及的。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是这个特殊人群生命事业发展的趋势。在这个侯门似海的特殊舞台上,上演了无数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也展现过无比真实的大厦倾覆瞬间公侯盗贼的幻景。数不清由盛而衰、功过荣辱的生命轨迹,在百姓看来,都涵盖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这几个字中。无论王旗改换潮起潮落,他们身上永远披戴着之于神秘难料的猜度,以及永不褪色的艳羡嫉妒。

  上班期间常缨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大林代接,另一次赶上薛中泽刚睡着,就迷迷糊糊聊了两句。常缨笑着数落薛中泽是夜猫子,昼伏夜出,并约好忙完这段时间一起去逛小吃街。交班后他给常缨回拨电话,却被呼转给手机秘书,就按断没再拨:类似情况,机主多半是正在工作状态,不便接听外电。

  回到公司,这个未接通的电话招来了领导一顿狠尅。

  顾寒江把折扇并拢成棒槌狠狠敲着桌案,嗓音却因刻意压低,沙哑的象蹭在砂纸上:“我现在就针对常缨其人,给你下一道禁令,必须在短时间内与之淡化关系,直至最后断却往来。前面的捕鼠行动,尽管做过周密包藏,我和思源那么仔细的给你打掩护,也还是有人质疑:潜踪多年代号豹猫的人已经醒了。到目前为止确切知道你真实身份的人不到十个,先前消失在飞腾大厦里的‘三号’,实际是被误认做豹猫,而遭到毁尸灭迹了。假如叶氏一派的人怀疑到你,这个常缨就完全可能成为伏在你身边一个最致命的角色。”

  顾寒江扔开折扇,在上下衣袋里没摸到烟,又叉着腰走到阳光房字案旁,还是没找到烟,才算意识到他声明过要彻底戒烟的。“到楼下帮我买盒烟来···”

  薛中泽没有依言,他从官帽椅上提了座垫,摆在阳光充足的空地中,强拉着顾寒江与他面对面盘腿而坐。然后搓搓两掌,稳稳地附在其两耳后,谆谆耳语般说道:“就别抽烟了,我帮您做缓解转移。放松··两肩放松··闭目,保持呼吸平顺···想想近来令你身心欢快的事···”

  瞬间入定释怀显然是不太容易,但顾寒江还是如引导的步奏,渐渐松缓身心。

  “昨天在家陪着我妈看电视,正播放电影《无间道》。演到梁朝伟去做心理咨询的情节时,我就受不了躲开了。天晓得,咱们这种工作怎么可能跑去外面做心理复健?”顾寒江闭起眼睛缓缓回述道。“我是真没想到,昨天老太太居然拉着我,跟我说对不起。她说她真没有不爱孙女的意思,就是想劝乐乐,如果以后我还有机会续弦,让孩子别跟我闹意见。其实她和我爸都不好意思说,他们都盼着再有个孙子。”

  薛中泽把手缓缓合在顾寒江颈后部位,手指回扣按着颈椎上的穴位。“三哥不是还也没成家吗,等顾家二少奶进门,还不是很快的事儿。”——顾寒江嘿嘿苦笑一声越发压低音色:“昨天老太太跟我说了实情,今年春节,三元给二老送了份大礼,气得老爷子差点拔枪把他崩了。他和一个学医的旁系族弟过到一块去了,拆都拆不开。更要命的是三元亲口承认,即使硬逼他们分手也没用,他早就查出精索静脉曲张,患病者很难有后嗣···”

  话音甫落薛中泽噗嗤一声,扑倒在顾寒江怀里,冲得那位险险跟着仰倒。“哎哟哟···哈哈···可不行了。大哥···经您此番解说我算是知道了:您又一次成为顾家的白玉顶门杠、‘法系大文豪’了···哈哈···”——“什么意思?”

  “大、小仲(种)马呀······哈哈哈哈哈······”薛中泽大笑着,忽的就地一翻,躲开了对面恼羞成怒突然出手的一记力劈;遂即又身形一拧窜到了顾寒江身后,张开两臂将之围住。“喂喂,开玩笑嘛,不带急眼的。”——“松开手!”顾寒江抖身挣脱,急不得恼不得憋得脸都黄了。

  “行行,我错了,不该乱开玩笑,咱不生气哈。”薛中泽讪笑着在顾寒江身后,手上加了劲道为他推背顺气。

  因赔笑脸效力甚微,薛中泽兀然拢住顾寒江的肩,正色开言实为打岔:“有个情况,您留意派人查一下。上午祁哥跟我说,曾经在祁大大手下,好像叫刘狗剩的,和他哥广福,似乎在拿着地皮项目做行贿筹码。这条线和叶氏有没有牵扯?”

  这一招百试不爽,涉及正经事,顾寒江立时正肃姿态答对:“应该是刘广胜吧。这事儿还真让我撞见了,就是那天并桌宴饮时候。刘广胜把他在东部旅游区在建的项目参股,全部敬献了出来。建成及其后经营所有利润,应该是都献给了思源大少爷。这块肥肉原本是喂给叶氏的,却被季宏图慷他人之慨了。当着我们的面,徐大人装着听不懂,无意问津触碰,我猜过后或许另有丰厚孝敬。”顾寒江甚显疲惫的搓了搓脸,“···越往下查,浮出来的所谓冰山之角就越发森然,就算翻番放大限度设想其隐藏水下的程度···也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薛中泽故意枕在顾寒江肩头还拱了拱,咧着嘴操着一把哭腔:“哥呀,您先别瞧别人碗里的肥肉了;赶快帮我想想,思源大少爷拨给我那块膈应人的‘点心’怎么打发吧?”——顾寒江挥手捎了他一巴掌:“这点破事儿也值得叫苦?你身边闲放着一个好帮手,干嘛舍不得用?”

  薛中泽左托右扶的帮着领导挺身起立,又分别沿着膝盖往下拍了两趟:“小狐狸?”——“我暗中观察他好长时间了,藏而不漏,刚柔并济,绝非俗物,否则祁思源能那么精心教养他。”顾寒江抖抖腿舒缓着腿部血液,诡诈笑答。

  办公桌上的座机响起来,顾局把头一摆支使:去接电话。薛快步上前按了免提,扩音器中响起女声:“顾总好,刚刚通讯部转进来电话,东鲁传媒文化有限公司的靳可可小姐,盛情邀请薛中泽先生参加本月15日的仲夏夜文化节,敬请薛先生务必光临。已派人把邀请函送到楼下服务台。”

  顾寒江甩开折扇呼打呼打扇了一番,一派山川尽在掌中的洒然。也许是被薛中泽吊起情绪,心情大好,招手搂过薛中泽的头,咬着耳朵唧唧喳喳好长一阵,最后唇角勾着笑意,抬手往他脸颊上一拍,学着老电影里鬼子松井的台词:“? 慌什么,一个李向阳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

  次日早餐时段,粤菜厅早茶散座上,靳可可突然放刁,声称驻颜消暑凉粥中有虫子,扬手扫落一大盘肠粉,酱料浇汁溅了旁边一位女客一身。正与该客人答话的蒋敬璋也受到池鱼之殃,肠粉碟子整拍在脚面上。

  酒店前厅上下人等都看到二楼挑台上,黑桃k眯着冰寒三尺的眼睛,等着蒋敬璋跺脚甩掉脚上的菜汤,走到他眼前;狐狸撅着小嘴儿被师父顺毛摸了几把,便笑模笑样折回餐厅继续工作。

  但没人知道十分钟后,在高标套间内,靳可可就被祁思源一个大嘴巴抽得翻到地上。更没人知道公寓标间中,蒋敬璋眉开眼笑的坐在大沙发里,与笑笑哥插科打诨磨牙逗贫。薛中泽亲自动手,用红花油给他揉脚散瘀。

  仲夏夜文化节如期开幕,在与雷金纳德酒店同商圈的电视制作中心主会场前,车水马龙星云如织。因定有主抓文教商旅分区的副市长莅临大会,主办方于当日中午起,就由交管部门给予车辆分流疏导协助;安全、警备等多方面的人员,也早早将周边地区进行了仔细筛检。供明星走秀的红毯长道,供各家媒体拍照现场采录的区域,更是做了周到的分割布控。

  红毯上无论是走过一位还是一列人士,随着各种致意招呼、搔首弄姿、回眸百媚的展现,立刻就引起此起彼伏的长枪短跑对准、镁光灯快门闪烁,数不清的话筒伸来推去,各样采访八卦话题的追究探索···无数事实证明,娱记们对于各样信息的敏锐度,丝毫不逊于专业安保人员之于防卫的警惕敏感。

  祁思源身着华服革履,薛、蒋扮作随行紧密侧跟,款款走上台阶;由蒋敬璋将贵宾邀请函出示给保安人员,转进转设通道,进到贵宾专席落座。

  祁思源和薛中泽是下午刚从曲阜驱车赶回来的。之前数日,两人在该地区上,实地验看了在建酒店工程进度、当地农产供应;尤其利用上层关系,以衡量物资流通效率为由,看了某个关口的往来吞吐量。

  祁公子思源不是冤大头,闲的蛋疼扔肉包子溜狗玩儿。放出去的投资见不着收成,还不如回家去找老爹装乖认怂,随便捞个芝麻绿豆闲散官儿当着。因此他必须亲自看好所有环节,才会做决定。但思源公子是讲究场面懂规矩的人,面临特别会谈、寻看,他也会欣然大力配合,领着随行保镖交存所有电子机戒设备,大大方方的穿过所有感应门。四海之内皆兄弟,与人方便自己方便嘛!

  签完一系列合约,祁思源把金笔扔进公文袋,盯着乙方一群人强调:这就算是他祁思源咬了牙印儿、圈下的场子了。如果日后在这片地区里,让他嗅到其他种群涉足的味道,那就一起到国院某位大人驾前去打官司吧。

  薛中泽的对外身份是合资意向人,含混而神秘。他既负责思源公子的人身安全,又肩负着信息核准把关的重要职责。诸多会面人士对其猜测莫衷一是。甚至连当年在部队期间,做过薛中泽所在连指导员的某人,在会面时也拍着后脑勺感叹:早就看出小李同志绝非屈就池中之物。言下之意是说您大仙一朝得道,也别忘了当年的修炼旧地。

  驾车回程进入市区范围,祁思源应薛中泽要求,把车停在一处僻静郊外,用苫布将车子遮住做成暗室,以供薛中泽将强压在脑子里,所有‘目力所及’的人物、场景默写(画)出来。

  离宣布开幕还有几分钟,相距不远的主宾区座位还空着。巨大的LED显示屏幕上,正现场同步展现着红毯走秀的各种风情绰约英姿飒爽。

  薛中泽摸出镜布擦着眼镜,又回身调理座椅,以便让蒋敬璋移到祁思源身侧。在此同时他借起身动作,往四外‘搜查’一遭,看来还算是‘干净’。

  祁思源用肘部碰了徒弟一下,提示他快看大屏幕上的同步直播:往红毯长道走上来的,正是裙袂飘逸姿容艳丽的靳可可。一袭鹅黄色低胸雪纺托裾纱裙,胸前以珠母片、水钻、羽毛盘成硕大的花饰,趁着一抹酥胸凝脂欲滴般可口。宝石星花嵌在波浪翻滚的发卷中,更显其人妩媚艳丽···

  声色喧嚣的红毯走秀,突然跳进了极富戏剧性的一幕:在靳可可之后不远位置上,另有时尚靓女在随走随讲着接受采访。不知是怎么个巧劲,靳可可的裙裾挂在了靓女的鞋跟上。一个扭身往前走,一个回头去就和某专刊采访,似乎谁都没在意脚下;然后靳可可的低胸晚礼服就刷一下褪下来,裸露出两枚肉色贴附胸垫,和大片雪白的肚皮···即使再手疾眼快抱臂遮挡,快速拉起胸衣部分,靳美女的大幅度走光现演,也被无数的摄像摄影收录下来了;她黔驴技穷的揪着长裙胸衣,另只手捂着半张脸无比狼狈的半途就下了红毯。

  踩裙子的靓女更加冤枉,若没有专刊记者及时伸手拉住,她险些被靳美女拖住脚摔个大劈叉,修身长裙大开气儿撕拉一下崩开了一大截,装饰缀珠噼啪掉了一片。

  祁思源倚着沙发扶手,望着屏幕中,顾盼神飞与记者们秀八卦吊胃口的人,饶有兴趣的开口夸了半句:“这女人有点儿公关头脑哈···”转而就幸灾乐祸的吆喝,“呦—吼—吼—!”

  旁边两席上,薛中泽和蒋敬璋也都“噗嗤”一声先后喷了。“唔—呼,这个白呀!”——“咳咳···皮肤?”

  “脑子!”蒋敬璋言简意赅点解道。狐狸挑挑眉毛,眼睛里刷刷的放电,嘴咧成小瓢儿似的。“前不久刚为发嗲斗臊,毁了人家上千的衣服;就不知道打人一拳得防人一脚,更低估了最毒不过妇人心这句话的份量。”

  贵宾区内哄得响作一片,笑声、惊讶、感慨、窃喜···各样心思甚嚣尘上不一而足。

  那晚开幕式砍掉了大块既定环节,尤其是领导接见报告一项。其后不到两小时,东鲁传媒开始面临无数电话轰炸,取消与靳某某的签约计划。

  娱记们采撷的素材不够,有门路的人就另辟蹊径,追访其他的到会嘉宾。眼尖并较真的记者紧追好长一段路,非要确切求证,他将祁总身后的两位帅哥错认成了圈中某位明星;立意要挖出些另类素材。

  祁思源面露冷色指其立即止步,但此举或有欲盖弥彰色彩。记者的问题越发一个顶一个往外蹦,最终还是狐狸从车里蹦出来为师父解围,胳肢窝里夹只哇哇叫的肥猫,警告记者说再纠缠就放猫挠花她的脸。

  迷瞪儿被割掉蛋蛋后迅速长出一身懒肉,又因性子温顺,惹得人见人喂,惯出了护食的毛病。蒋敬璋上车时,肥猫以为是跟它抢食的,哇的一声扑上去差点把狐狸挠了。蒋敬璋就势把它当了护驾神将。

  记者至此确信是认错人了。她所知道的帅哥影星,不会这么少心没肺到纵猫行凶的地步。

  顾寒江靠着黄梨榻,从玻璃碗中捏起梨块儿慢条斯理的吃着。抬眼看向对面,假称来借宿的两只‘猫’正在交流感情,薛中泽手拂着肥猫,用专用甲钳给猫剪指甲。

  京剧团受邀请赴港做交流演出,薛家叔侄都在受邀之列。薛宅一锁门,薛中泽就提着猫笼子跑来“宿舍”求投喂。顾寒江对此正乐不得,只要求把猫养在楼下茶室,不许带进办公区和居室。

  薛中泽仔细看过肥猫的肉爪子,捏着每个小肉垫,状似无意道:“分我一块儿。”——“不给。梨不能分着吃,我不会和你分离(梨)。”顾寒江说着又往嘴里拨了一块儿咯吱咯吱嚼着。

  “抠门儿大爷还有理了。”薛中泽把猫四脚朝天放在腿上,揉着日渐圆滚的身子,迷瞪儿被揉的很舒服,喉中咕噜咕噜的哼哼着。“顾伯母那边儿,您安抚好了?”

  “顺者为孝吧,都是奔八十岁的人了,想听什么,顺着他们说就是了。我要不明确答应给他们弄个孙子,他们能见我一次就哭一次。”顾寒江起身把空腕顺进厨间水池,端回一盘雪梨放在薛中泽手边。

  转回办公桌收拾了案上的数据线存储器,顺便翻了几页速写簿,对上面的线稿记录很是满意。前面几天,薛中泽以‘合作意向人’的对外身份作掩护,跟在思源公子身边走过、“看到”的敏感地域,拜会、谒见过的所有敏感人物,都记在这叠线稿里。赶回龙强大厦后,薛中泽将采撷信息第一时间传输到并联机组上,由专职人员进行采编分析。

  “利用传媒公司、时尚专刊捧红旗下影星歌星,投拍高制作影视、歌会巡演,再转而到第二个地方筹建酒店、楼盘、商贸中心,以此将前期私募基金吸纳套资、海关走私所得的巨额资金快速洗白。曲阜即将建成的四星级酒店,原本就是要做点钞机用的。如今被硬抠出来转送给思源公子,这手连环计用的漂亮。提醒了思源吗,他怎么看?”——“回来的路上祁哥就说了:舍不得媳妇儿逮不着流氓。”

  顾寒江‘吭’的咳了一声,脸肃得一汪静水儿似的,只有嘴角直哆嗦:“你···别听那小子满嘴胡吣。”

  薛中泽看着那盘梨完全没有食欲了。他捧起肥猫装进笼子,乘电梯送去二层,托夜班保安送到茶室。然后在电梯前扶着墙站了很久。

  折回居处楼层,走出电梯就听见手风琴乐曲,是俄罗斯著名曲目《山楂树》。薛中泽朝前走了几步,心头一动不禁皱起眉头。

  《山楂树》描写的是一位姑娘面对两位同样优秀实干的小伙子热烈追求时,迟迟举棋不定的微妙心态。曲调悠扬婉转,表现了娓娓倾诉少女情怀。可是听到薛中泽耳中,实在象嚼了没熟透的山楂,酸涩无比。

  他压着步子走进室内,见顾寒江正兴致大作的拉着琴,几案上放着空了的玻璃酒盅和半瓶波尔多红。他拎起瓶子又续了一杯,听到顾寒江音色含混的说:“倒了你喝啊,我最多就半杯的量。”

  薛中泽眼睛都没眨的抄起杯子把酒一口闷了。“大哥,咱俩别再相互打太极了。之前您说到伯母催你续弦的话题,我回去也想了很多。您现在就像这曲子表现的情怀,在依从老人意愿再婚和前程跟进,以及是否依从本心而活,这两个题目间举棋不定。莫如就由我来做个了结吧。”说话间他趋步向前来到顾寒江眼前,曲单膝蹲下身,伸手牵住顾寒江的两手。

  “大哥,我不是你手上的动能表,可以永远分分秒秒随着既定节奏而行。许淙一直不敢对你明说他喜欢你,因为纪律限制和敬畏过甚。在交接工作时他还是偷偷跟我承认:他看到我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我跟许淙说,你真是想错了,其实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至少有退身选择的机会,而我从起步时就不可能回头。

  海边追缉案惨厉取胜,八人小组只有三个人活着回来,我是其一。记得被船锚挂着拖进海之前,我对自己下过保证:只要还能活着回去,一定去找到···我将之藏在心里、喜欢了很久的那个人。就告诉他两句话:是他造就了我,我谢谢他。是他教会我如何去爱如何去担当,我喜欢他。至于结局,他会怎么想,会不会接受,亦或是否会连朋友都没得做了,都···不重要。

  你如果决定再婚,那就准许我重新开始脱密考察,能接续前一个考察期更好。我不是圣人,做不出那么假的高姿态,眼看着你和别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不独有毋宁去;我不会缀在遮挡之下做小三,更不想跟老电影里演的那么窝囊,临死了才敢把心里话夹在党费里一起交代出来。”

  顾寒江心中高兴得要飞起来。已成就“笑码落红摆闲床”的意境了,夫复何求。再装着不解风情,非要拿枕头隔出楚河汉界,那不是脑进水故意装蛋,就是这卖乖的两个人属于天阉、太监。

  他有条不紊地把手风琴搁在坐塌上,按着坐塌沿溜下来席地而坐,将薛中泽一把拖进怀里,用一种极其有控制掌握的环抱紧紧圈着。“中泽,咱们经历多少艰辛才又走回到一起的,还要再因为不相干的事被拆开···你舍得?!是哥不好,没把话说清楚。哥也喜欢你,早就喜欢。”

  喜之极处反触伤怀,顾寒江往薛中泽脖颈侧轻轻咬了一口,把他摆在自己眼前,双手捧着他的脸,“两年前有人告诉我说在燕山酒店看见过你,说是或许落在本系统范围内。当时我的心情就像遭遇孩子被拐卖的家长似的,心急火燎的到处找孩子,同时还幻想着孩子能遇到个好人家,他还不还我孩子都不要紧,只要他能好好对待我的孩子···但很快就发觉:不可能!

  我做不到这种宽怀大度,做不到!只要想到你可能被逼着···出生入死,忍辱负重,甚至举目无亲,遍体鳞伤···就受不了,就悔得满心都是疼,就恨得要发狂···谁的孩子谁来教养,推给任何外人都不行。”

  顾寒江嘴硬不好承认,也不可能表露出来。他实在是忍得太苦,最终到忍不住的时候。下属同事见他们的上司与薛中泽近身接触,都不以为奇;只道是他们交厚默契非同一般。近到穿堂入室妻儿不避,厚到抵背而坐闭目布局。又怎知道这一次次接触,既有温度又有份量的累加,仅半年就坠断了所有理智。

  IQ归零EQ成负,欲望数值满格,顾寒江被薛中泽用手垫着后脑强行扑倒在地上,饶是如此还是闷哼了一声。发情的猫儿渐露狂野,一记狼吻险成拔舌之刑,逼得顾寒江只能小施伎俩,缓手往薛中泽腋下后腰又掏又揉的,催他笑而破功。

  “臭孩子,你想逼我咬舌自尽呐!手,手往哪摸呢···”顾寒江捉住那只作乱的猫爪,抖着舌头质问。——“闺中小技——小擒拿,使得不到家,献丑。”薛中泽呲着白牙奸笑着,略撑起身,指头一勾拨开了那位的腰带扣。

  “笑笑,咱打个商量,换到床榻上去吧。地上太凉,你也知道哥平时连空调都很少吹的。”顾寒江的目光和音色中充满了真诚,且一边满脸诚意的看着薛中泽浅笑拉他起身,一丝不乱的摘眼镜、褪手表、解衬衫扣。

  滚倒在床薛中泽又要动作,被对方几招合气道招式再次控制。“不能做!”——“神马···裤子都脱了,才说不能做···耍我玩呢!”猫儿被招急了模样太可爱了,羞中带怒,娇嗔相继,就像是被劈手夺走糖葫芦的小馋猫。

  顾寒江终于绷不住噗嗤一声笑喷了。“你不能做,我能做。你明天公休,让哥来好好疼你。”薛中泽再想挣脱已是不能,才觉察到中计。顾寒江和他锁指成扣,就像他那样白牙森森的笑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懂了吧”——薛中泽松范了肢体,缓缓抬腿拢在顾寒江的腿后:“连这个事儿您都算计,难怪总嚷嚷闹神经衰弱。权当尊老让你一次,伺候不好,本少爷我可不给钱!”

  “只要都能高兴,煞钱儿不钱儿滴”两人异口同声的臭贫着,笑得哈哈哈。

  顾寒江用尽全部忍耐,哄着怀中的猫儿配合他将准备调剂做充分,直捣黄龙之际,还是被肩头一口反咬的生疼。他勒紧环抱的手臂,一时间不敢动做了。还用问吗,我有多疼,他就有多疼。

  薛中泽咬完把头埋进枕头,等缓过那股痛觉,扭着脖子又好气又好笑的盯着顾寒江埋怨道:“哥···你就没事先预习一下?都不带一点缓冲的···”——“胡他妈扯,什么预习?!哥的官声可是无比清白的。”顾大公子恼羞成怒道。

  关乎忠贞品性,关乎寒江大公子的傲岸风骨,都是不容被质疑的。清俊冷傲其外,正肃狠利其里的一个人,能心甘情愿把短处交付与人的,这辈子也只会是这一个薛中泽了;冥冥中早已写定的:寒江,冰雪交融的水泽;一分而二,二而合一,天意使然的事!

  重新对接的吻,缠绵而温缓。两人都在品尝回甘着彼此的味道。十年追随一朝契合,不是不能放浪狂野一把,但顾寒江拿出了文火慢炖的心性,使得薛中泽竟能将两手抱在头后,乐滋滋的琢磨着体内的甘美焦渴并行的触感,不时间既象撒娇又象发嗲的似的笑哼两声。

  世上最幸福不过的,就是你爱的人比你更热烈深厚的爱着你。江哥会疼人,也只疼笑笑,舍不得让他受疼,更不能猴急的把笑笑伤到了。才开始的好日子,就该齐心协力的往和美里奔。

  顾寒江极尽小心的用枕头垫在床头,将猫儿很好把控在怀抱里,感受爱人给予他的包容、欣喜和安稳。在彼此感应研磨中追随着最原始的本能召唤。

  销魂事正当此时,星漏转时,月半明时。满捧梅香盈怀抱,千金之子何之。

作者有话说:

《江雪》于本站贴文为首发,《江雪》与《花信》各自独立成文。 还是要提示:切莫刨根问底,看故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