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讓我把話說完

　　「來啦？」方啟文語氣中有著掩不去的喜悅。

　　葉成狐疑地看了對方一眼，心想就算他倆好幾年未見，也不用這麼高興吧？小時候再好的情誼，隨著這幾年的讀書、升學、交友和玩樂早就消磨到僅剩一點點可供回想的記憶了……他連方啟文的名字都差點沒想起來。

　　要不是關鍵字的那個「家」，他都快忘了他兒時有過的鄰家大哥哥玩伴了。

　　「嗯。」葉成淡淡地應了聲，心裡想著該怎麼讓方啟文向自家娘親保密，免得自己又挨一頓罵。

　　「進來吧。」方啟文的聲音有些興奮和緊張，話尾還微微揚起了音調，心情似乎十分激動。

　　雖然他都快沒了記憶，但對方年紀比他大，對過去的事肯定記得比較多，所以看到久未見面的兒時玩伴，激動了點，也是很正常的……吧？

　　葉成晃著腦袋走進屋內。

　　即使和方啟文久未見面，但是方家他還是常來的，距離他上次進來，不過是上個月的事，他娘讓他拿一些朋友送的荔枝來，回去時還帶著方媽媽給的水梨，進行了一次方葉兩國之間的外交。

　　說起來，方媽媽對他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會盯著他直嘆氣，當然都是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葉成也是幾次不小心看見才發現的。

　　大概是因為看到他，就想到她那個在國外從不回家的兒子吧。葉成如是想。

　　因為對屋子，至少客廳和玄關是很熟悉的，其他地方在方啟文離家之後，他就基本上沒去過了，葉成很自動地自己換上室內鞋，隨後就去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方啟文不知為什麼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明明還有兩個沙發，其中一個還是大沙發，偏偏要和他擠在這個兩人座的沙發裡，葉成雖然覺得詭異，但嘴上什麼也沒說，只是挪了挪屁股，往另一邊靠。

　　方啟文坐下之後就沒再說過話，葉成覺得氣氛好像有點奇怪，於是看了看方啟文，只見對方垂著眼眸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不過坐姿很正，腰板挺著直，不像他一坐上沙發骨頭就軟了，不把自己陷在沙發裡就不甘願，說好聽一點那叫慵懶，事實上就是懶病發作，能靠著就絕對不會挺在那裡累自己。

　　葉成想既然方啟文不開口，總這樣沉默下去也不好，只好自己先開口。

　　「叔叔和阿姨不在嗎？」開門見山什麼的，實在不適合像他這種委婉的少年，至少要找個話題舖墊一下，才好聊下去。

　　「他們去親戚家參加喜宴了，今晚不會回來。」

　　「哦，那來說說剛剛那通電話吧。」自認鋪墊完畢，可以進入正題的葉成說道。

　　可他沒想到，他話才說完，隔壁的方啟文就像是被電給電著似的，身體震了一下，差點都要從沙發上跳了起來，把葉成都給嚇了一跳。

　　怎麼了？難道方啟文已經和他娘說了？於是方啟文知道自己說謊被抓包了，因為自覺對不起自己，所以反應才這麼大？

　　「那個……」葉成還想著開口讓對方別在意，反正他早就做好夜路走多了會有的下場，好在現下都快畢業了，等出了社會有工作，他娘也就不會管那麼多了……大概。

　　可葉成沒想到，他才說了兩個字，就聽方啟文急急地說道：「對不起。」

　　葉成愣了下，想著這麼久沒見，鄰家大哥哥還是一樣的大好人，害自己被抓包，就這麼乾脆的向他道歉，如今有幾個人能夠這麼坦然的認錯啊！葉成都想頒個獎對方了。

　　因此葉成心中一點點的介意也沒了，正想開口說沒關係呢，又被對方打了斷。

　　「要是早知道你有這心意，當初我也就不用去國外了。」方啟文垂著眸子說道，一直帶著笑容的臉竟然滿是喪氣和懊悔。

　　咦？葉成疑惑地看著對方，心裡還想著自己有什麼心意，而且那又跟對方出國有什麼關係時，方啟文又繼續說了下去。

　　「要是那時候我有勇氣向你告白，我們就不會這麼錯過，白白的浪費八年的時間了。」方啟文重重一嘆，他的嘆息聲輕輕地飄進了葉成的耳裡，卻在裡頭成了轟天巨響一般，一下就炸了開來。

　　「告、告白……？」等等，他是不是聽錯了？葉成呆愣愣地看著方啟文。

　　「是啊……」方啟文垂下了眼，他的身體微微前傾，手肘放在了大腿上，雙掌摀住了臉，悶悶的聲音從他的雙掌下傳了出來。

　　「若是早知道你也喜歡我，或許我們早在一起了。」

　　然後現在孩子都能打醬油了？葉成腦袋裡不由得蹦出了這句話，隨即發現了哪裡不對，趕緊否定。

　　他們倆誰生得出孩子啊！

　　不、不對，重點不在這！葉成頭痛地敲了敲頭，試圖把思緒給扭回來，將重點放在方啟文所說的話上頭──方啟文的意思是說，他喜歡自己？

　　不……會……吧？他倆可都是帶把的啊！

　　葉成驚恐地瞪大眼，正想趕緊解釋先前的那通電話只是大冒險倒霉被整而已，根本不是那意思，話說他那種語氣哪像告白，是要怎樣的聽力才會聽不出來啊！

　　「那個──！」

　　可是葉成才剛說了兩個字，就被方啟文打斷。

　　「好在還不晚。」

　　方啟文猛地直起了身子，轉身用著明燦燦的眼神盯著葉成看，把葉成看得心七上八下地直蹦著，宛如小鹿亂撞般，不過那是緊張來著的。

　　「只要能夠在一起，就什麼都不晚了。」方啟文的眼神很興奮很激動很激情同時也很深情啊！

　　去你的深情！葉成心想你覺得不晚我可覺得晚，再不解釋就肯定晚！

　　「我跟你說……」

　　即使葉成加快了語速，也只比方才多了兩個字而已，便再次被方啟文打斷。

　　「不用說了，我已經知道了。」方啟文伸出雙手將葉成的雙手握在手裡，用著無比深情的語調說道。

　　你知道個頭！方啟文的手一碰上葉成，葉成立刻渾身一抖，掙扎著想要抽出自己的手，誰知方啟文看起來瘦弱，力氣卻是挺大的，根本就抽不出來，那胸肌果然不是騙人的！

　　抽手失敗，葉成只好說道：「不是，我不是──！」

　　「你不用說了。」雖然葉成成功了又多說了一個字，但方啟文也同樣的成功的打斷他要說的話。

　　「我都知道的，你和我的心意分量是不相同的，對吧？」方啟文的語調竟然一轉，變得有些落寞，但也僅有一點點，隨即他便說道：「沒關係的，只要你是喜歡我的就好。」

　　葉成看著方啟文的自說自話，已經快要目瞪口呆了，心想以前怎沒發現這人有不聽他人說話的毛病，難道是隱藏太深嗎？不對啊，他怎麼記得這人以前對自己百依百順的，只要自己說的話，這人肯定就聽，怎麼現在變成這樣了？去個國外深造些什麼葉成是不知道，但他知道的是，肯定有自說自話這門課，而方啟文不僅選了還拿滿分！

　　「你先聽我說，我……」即使葉成將話再次多增加了一個字，也還是無法順利地把一個句子說完，原因當然又是某人打斷了他。

　　「真的不用說了，就算只是喜歡也沒關係，一直相處下去，喜歡也會變成愛的。」方啟文牽起葉成的手，輕輕地在他的手背上烙下一吻，就像是蓋上名為承諾的印章。

　　當手背上傳來軟軟的觸感時，葉成的身體又是一抖，尤其是對方濕熱的氣息噴在上頭時，他連雞皮疙瘩都紛紛冒出來向對方打招呼了！

　　不管了，等會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要把話說清楚！深覺問題的走向越來越嚴重的葉成，為了不讓事情越來越糟糕，便做好了決定。

　　「那通電話只是誤──！」

　　可惜的是，不論葉成先前做了什麼樣的決定，最終他也依舊只能說出比上一句話還多一個字而已。

　　其實也不是他不想好好說清楚，這一次他是真的想要說清楚的，可是有那心沒那條件啊！解釋工具無法使用怎麼辦？更別說在腦海裡盤旋地那些解釋也被打散，再也組不成一個完整句子了……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竟然被吻了？！

　　哇靠，那是他的初吻耶！

　　於是葉成的腦袋華麗麗地宣告──當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