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風吹起，撩撥每個人心中的弦，奏起一曲歡樂的笑聲。

  “欣欣，我們現在要去看別人放河燈嗎？”

  聽了李媽媽和李爸爸的故事之後，梁曉志不難明白李欣這麼做的原因。他並沒有任何的不滿，因為他只是想和李欣一起放河燈，如果沒有河燈可以放，在一起就夠了。

  不過，李欣好像並不是這麼想，她神秘地笑了笑，說：“你等會就知道了。”

  看到李欣神秘的模樣，梁曉志好奇地追問，但李欣就是不肯透露，只顧著帶著他，走到亭子去。

  坐在亭子里，李欣看著對面岸邊人潮湧動，不由得慢慢的安靜下來，思緒也在這一刻飄向不知名的地方。

  “欣欣，快點說來這裡做什麼，現在大家都在對面準備放河燈了，我們在這裡做什麼？”

  漂浮在李欣的面前，梁曉志擋住她的視線，提醒她時間不多了。

  李欣剛想說些什麼，卻聽到有人從身後喊了她一聲。

  “李欣。”

  轉身一看，是姍姍來遲的班長。

  看到班長，梁曉志顯得很吃驚。這在李欣的意料之中。

  “曉志，你的願望到底是什麼呢？”李欣眼睛看著從不遠處走來的班長，嘴巴卻在低聲地和漂浮在水面上的幽靈說話，“你一直不肯說，所以我只好自己猜了。後來我發現，只要班長出現，你就會很不自然。其實想想也是，你和她從小一起長大，你會牽掛她不是很正常嗎？所以你才會在離開之前，做了一盞河燈寄放在她那裡。”

  “什……什麼？不是的，欣欣，我……”

  “抱歉抱歉，我剛剛被人拖住了，讓你等久了，對不起。”

  班長手裡捧著一盞華麗的河燈，氣喘吁吁地走到李欣面前。

  李欣笑著說沒關心，等到班長稍微緩過氣來了，說：“班長，我有事想和你說。”

  “等等，欣欣，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曉志著急地在一邊解釋，可是，李欣覺得，既然她已經答應幫助他了，那麼作為橋樑，還是要做點什麼才好。

  然而，班長卻說：“不，李欣，你先聽我說。”把手裡捧著的三層蓮花河燈遞到李欣面前，“這盞河燈是曉志做的，給你。”

  咦？

  給我？

  李欣有些奇怪地看著班長，她不明白為什麼要把曉志做的河燈給她，要說給誰的話，也是給班長不是嗎？

  正想說些什麼，梁曉志又先開口了，這次，他的語氣很堅決，堅決到李欣無法拒絕。

  “欣欣，收下。”

  收下？為什麼？這盞河燈里應該有……

  “收下，欣欣，收下來。”

  頓了頓，李欣伸手，把蓮花河燈接了過來。

  班長很明顯地鬆了一口氣，說：“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那我先走了，還有人在等我。”

  “誒？等……”

  梁曉志拉住李欣。

  “我會給你解釋的，你讓她走吧。”

  李欣還是覺得莫名其妙，但她沒有違背梁曉志的意願，她只是想幫梁曉志，並不是想讓他覺得不愉快。

  直到班長消失在兩人的視線範圍，李欣回過身，看著梁曉志。

  蓮花河燈有三層，第一層是粉紅色花瓣，第二層是白色透明花瓣，第三層是嫩黃色花蕊，中央則是一截蠟燭，至於蓮花底座，果然有一張小小的卡片。

  梁曉志伸手，默默地觸摸李欣手上自己做的蓮花河燈。

  “曉志？”

  “我啊，其實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回來的。”抬起頭，梁曉志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說，“你說對了，我確實是瞞著你。”

  靜靜地看著梁曉志，李欣沒有插嘴。

  “你知道嗎，這個小鎮上，有一個女生我一直很在意。”

  夜晚的梁曉志比平時更加透明，讓人懷疑，眼前的這個真的存在嗎？可也因為如此，才讓人更加深刻明白，這是幽靈。

  “一開始，我覺得那個女生到底是怎麼回事，每個人都說她多乖多乖，絕對不會做讓大人頭疼的事，鬧到所有的小孩都被父母教訓。我就不相信了，這個世界上真有這種不會哭鬧的小孩，所以小的時候偶爾會故意說一些話刺激她。”

  咦？

  “可是後來，我發現她真的就是一個聽話的孩子而已，也不是故意害我們其他人被罵，她只是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情。”

  伸手，觸摸李欣掛著怔愣表情的臉。

  “然後，有一天，我發現我喜歡上她了。怎麼說呢，只是覺得安安靜靜的她很漂亮。”

  還記得那天，天邊的夕陽在燃燒，橘紅色的光亮撒得到處都是，同時，也為那個站在窗邊的人鑲上了一層發光的色彩，耀眼到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等到注意到的時候，已經在這一瞬間淪陷了。

  “喜歡上之後，更加難和她說話了。她很少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靜靜做自己的事，所以，如果一天里我能夠和她搭上一兩句話的話，我回家后會高興到睡不著覺。”

  李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她以為……

  “再後來，我要搬家了。搬家之後，肯定更加沒辦法和她說話了，所以，我拜託自小認識的好朋友，拜託她幫我保管我事先做好的河燈。我想著，暑假的時候回來一趟好了，在中元節那天，和她一起放河燈。”

  指了指蓮花河燈的底座，梁曉志害羞地說：“吶，卡片在下面，你……可以拿起來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李欣混亂了，她一直認為梁曉志喜歡的人是班長。

  “曉志，我……”

  看著那張白色的卡片，李欣突然間有些害怕，她怕梁曉志說的都是真的，因為如果這些全都是真實的的話，那她豈不是一直在做很殘忍的事？她自顧自的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幫到了梁曉志，卻完全沒有考慮到他的心情。

  最重要的是，如果這是真的的話，她……要把這種難受到好像快死掉的心情怎麼辦？

  越想，胸口里的心臟就越是疼痛，李欣在不知不覺間流淚，以至於她更加不敢說話，她怕她一旦開口，她就只會宣洩出這股哀傷沉痛。

  “欣欣，沒關係的。”梁曉志平靜地看著李欣，淡淡地說，“我只是想告訴你而已，我知道，你并沒有……”頓了頓，梁曉志的聲音好像也顫抖了，“總之，我並不想讓你為難，所以……”

  “不……是的。”

  不行，要說出來，他已經把全部都說出來了，該輪到我了。

  “不是這樣的，我……並不是……。”

  說出來，要說出來，不可以逃避。

  “我……我……我喜歡你嗚嗚……我，喜歡你……”

  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這麼心痛；因為喜歡你，所以才會想要盡力完成你的心願；因為喜歡你，所以才不敢告訴你。

  只是喜歡而已，為什麼知道什麼是喜歡之後，心會痛到無法呼吸？

  “我喜歡你，我……一直喜歡你，曉志……”

  一直都是那麼開朗，總是笑著和我打招呼，每天每天，會說“早上好”，會說“回家小心點”，還會說許多其他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但對我來說很特別的話。

  早就喜歡上你了，可是從不敢相信這件事，就一直放置著。

  “我喜歡你啊，曉志。”

  眼淚流個不停，李欣也沒辦法控制自己，她只是流著淚，吐露那些埋在心底的話。

  淚，被一隻透明到好像快消失的手擦掉了。

  “謝謝你，欣欣。”

  用一個快要哭出來的表情笑著，梁曉志露出那個李欣記憶中的明亮笑容。

  “我喜歡你。”

  “嗚……嗯，我……也是，我也喜歡你。”

  看著這個讓自己愛上他的笑容，李欣心裡的疼痛更加明顯。

  “所以，欣欣，時間到了，放河燈吧。”

  在河的對岸，一盞又一盞的漂亮河燈已經亮起，搖曳的燭光照亮了暗的河水，開啟了回歸的道路。

  李欣搖頭，她知道，這是最後的機會了，一旦把手裡的河燈放下去，就是他離開的時候。

  明明含著淚，卻沒有透明的液體流出，梁曉志咽下所有的苦澀，好像是哄小孩般，說：“欣欣，不可以哦，我已經得到很多了，太貪心的話可不好哦。”

  是的，這已經是貪心的事了。

  見到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得到以為絕對不可能的戀愛，度過了以為不會有的時光，他們已經擁有了這個世界上最貪心的境遇了。

  太貪心的話，受傷的不僅是他，還有她。

  手捧著她的手，梁曉志溫柔地說：“欣欣，放河燈吧，難得我做好了。”

  忍了又忍，淚還是止不住。走到河邊，黑魆魆的河水靜靜地流淌，深不見底。

  “噌”——打火機點燃蠟燭，一抹橘黃色的燭光在風中搖蕩，卻頑固地不熄滅。

  “放到河裡去吧，小心點，別摔了。”

  咬著牙，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把河燈放到河裡，一閃一閃的燭光瞬間點亮河水，令人不禁覺得，這河水是溫暖而溫柔的。

  輕飄飄地漂浮在河燈上方，梁曉志回頭看著岸邊上的人。

  淺淺的光籠罩著她，卻比陽光更加耀眼，一如那天見到的她，安靜而美麗。

  “欣欣，再見了。”

  隨水而去的河燈漸行漸遠，微弱的燭光在風中，也逐漸看不清了。

  幽靈？

  回歸了。

  岸邊的人？

  緊緊攥著手裡的白色小卡片，已經哭到不知怎麼停止了。

  再見了，曉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