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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作者:neleta      更新:2015-02-15 13:21      字数:0
  三年前,展苏帆被他兄长一通电话调到肯尼亚去开矿,他连抗议的勇气都没有,就直接被打包丢上前往非洲的飞机,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去之前,他哥给他交代了任务,要他拿下肯尼亚至少三个省的金属矿开采权。这对展苏帆来说简直比登天还难,是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也心知这是他哥对他的惩罚。

  在如今他哥已经掌握了展家绝对权力的今天,展苏帆只能含泪告别父母和正在热恋中的女友,去了肯尼亚。三年过去,展苏帆距离任务达成的那天仍是遥遥无期,不过他已经拿下一个省一半的金属矿开采权了。肯尼亚矿藏丰富,金属矿有金矿、银矿、铜矿等等。三年来,他也成熟了不少,起码现在遇到子弹从头顶飞过去,他还可以很淡定的继续和保镖谈笑风生,而不会如第一次时吓得尿裤子。

  当年的女友早已嫁给了别人,展苏帆在经历了沉重的失恋打击后,一心扑在了事业上。对于他曾经做过的那件错事,他一直在深刻的检讨中,也一直活在懊悔中。不过在远离兄长的肯尼亚,忙得连上厕所的时间都要挤出来的他,被懊悔折磨的次数也少了很多。如果现在让他选择的话,他宁愿待在混乱的肯尼亚继续开矿,也不要回国忍受面对兄长时良心的鞭笞。而且抛开肯尼亚的混乱,这是一个很美丽、很迷人的地方,如果女人再白一点,就更迷人了。

  一大早接到魏海中的电话,着实令展苏帆大吃了一惊。自从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发生后,魏海中除非得了老爷子或是他哥的“旨意”,否则绝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当然,他没有抱怨的权利,这都是他自找的。魏海中目前仍主要负责乔家的事情,有时在展苏南需要的时候帮忙展家的业务。乔展两家到了这一代,在很多方面早已不分彼此。

  尽管异常吃惊,展苏帆仍是客气地问:“海中哥,是不是我哥又有安排了?”他家老爷子近两年已经不管事了,所以应该是他哥有事交代他。

  肯尼亚和国内的时差是五个小时,接到展苏南的电话后,魏海中心不在焉地陪女友逛了街、用了餐,一直等到肯尼亚这边早上八点,他立刻给展苏帆打电话。

  “你哥没有什么新的安排,你在那边怎么样?伯母今天还跟我说,让我劝你哥把你调回来。”

  “啊,挺好的,我妈就是还当我是小孩子。你别听我妈的,我这边的事业算是蒸蒸日上,我可不想半途而废。”

  “也是。你拿下一个省一半金属矿的开采权,你哥虽然嘴上没说,不过我知道他挺满意的。”要知道肯尼亚满共也就七个省。

  “真的?”展苏帆受宠若惊,他哥不揍他他都该庆幸了,根本不敢有其他的奢望。

  魏海中叹了口气,说:“苏帆,你哥他心里是有气,但你毕竟是他唯一的兄弟,他再气也不可能不认你。他也清楚,那件事不能只怪你一个人,我们都有责任。”

  展苏帆的鼻子有点发酸,他握紧电话:“海中哥,你帮我告诉我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那时候不懂事,我就是不喜欢顾溪夺走我哥对我的注意,我嫉妒他,恨他,就犯了糊涂做出那种事。海中哥,你一定要告诉我哥,我真的知道错了。”

  听到展苏帆的声音都变了调,魏海中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算起来,他也是逼走顾溪的帮凶之一。他道:“现在顾溪不知去向,除非找到他,让你哥能亲口跟他说句对不起,不然这辈子你哥也放不开。”

  “还是没有他的消息?”展苏帆要恨死自己了,“路安也没有他的消息?”

  “没有,没有人见过他。”

  展苏帆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喃喃道:“当时我手下的人确实看到他买了去路安的火车票,难道他没有去路安?”都十二年了,展苏帆想到这辈子可能都找不到顾溪,他就心抖。

  “隔了这么久,他很可能又去其他地方了。苏帆,你手下跟着顾溪去火车站的时候,有没有做过别的事?有没有又打了他?”

  展苏帆立刻猛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怕我哥知道了不高兴,跟他们说了只要顾溪离开就行,他们没胆子瞒着我打他的。顾溪压根都不知道我有派人去监视他。”说到这里,展苏帆又赶紧说:“海中哥,是我不懂事。我哥和邵北哥喜欢谁那都是他们自己的事,别人根本无权过问,我那时候满脑袋浆糊,做事不懂轻重。如果能找到顾溪,我一定跪在他面前跟他认错!”

  “跪倒不用,但认错肯定得认。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这件事你别在你爸面前提,他和你哥现在的关系缓和了一点,别再起冲突。”

  “我知道,打死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海中哥,我真的希望能找到顾溪,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目前倒是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肯尼亚不安全,你在那边要保护好自己。”

  “我你就放心吧。”

  又聊了一会儿,魏海中结束了和展苏帆的电话,眉心紧拧。他相信展苏帆没有骗他,那顾溪为什么不会说话了呢?心情沉重地回到餐桌旁,魏海中很抱歉地对等了他半天的女友说:“对不起,等急了吧。”

  “没有。”扬扬手机,告诉对方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倪红雁把手机放进包里,状似随口问:“怎么了,工作上有事情?”

  “嗯。”敷衍过去,魏海中喊来侍者买单,然后说:“红雁,一会儿我先送你回去,我有点事得去邵北那儿一趟,今晚可能不回家吃饭,你等我电话。”

  “好。”忍下失望,倪红雁点点头。

  出了餐厅,魏海中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想顾溪的事。倪红雁盯着魏海中若有所思的严肃侧脸,心里再次浮上失落。如果不是她相信魏海中的人品,她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女人了。

  这时,魏海中突然开口:“红雁,有没有可能一个人受了很严重的伤之后,失去说话的能力?”

  倪红雁虽然很疑惑男友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还是出于专业的角度回道:“如果伤到大脑的话,有可能引发语言障碍。”

  魏海中手里的方向盘一转,把车停在了路边,扭头一脸凝重地问:“那有没有可能受伤之后可以说话,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就不会说话了?”

  倪红雁想了想问:“大概多久后不会说话的?”

  “没太久,几天吧。他的头被打伤了。”

  倪红雁道:“那最好去医院做详细的检查,有可能是大脑的损伤引起说话功能障碍。如果脑袋里有淤血,而又没有及时散开,那时间长了之后淤血就会引发病变,引发功能性疾病。”

  魏海中听到这里,眉头都拧成了“川”字。

  见他的脸色很不好,倪红雁想了想又道:“也有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导致病人不愿意说话。他为什么会受伤?”

  魏海中声音发哑地说:“他,被好友,误会,然后被好友的亲人重伤。”事隔十二年了,想起那一幕魏海中的心里仍然十分的难受。

  倪红雁听出了点意思,她握住魏海中的手说:“那就很有可能是因为心理的原因。也许是他不想说话,也许是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太大,造成他性格的自闭,从而影响到他的说话功能。”

  紧紧握了下女友的手,魏海中道:“对不起,红雁,我要马上去找邵北,你一个人叫车回家行吗?”

  “好。”没有多问,倪红雁亲了魏海中一口,安慰道:“如果是心理的原因导致的,可以透过心理治疗恢复,不要太担心了。”

  “嗯。”

  看着女友下车上了计程车,魏海中踩下油门,直奔乔邵北的公司。

  ※

  “心理原因吗……”双手支着额头,乔邵北缓缓吐气,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他的身后,已经赶过来的展苏南吸着烟,靠着窗台沉默不语。窗台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十几个烟头。

  隔着一张办公桌坐在乔邵北对面的魏海中忍不住宽慰道:“我们现在还不能肯定小河现在仍不会说话,毕竟都过了这么久了,小河也不是那种看不开的人,也许他早就释怀了。”

  “但是我无法释怀。”乔邵北放下手,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和展苏南一样,他的烟瘾也很重。吸了几口烟,乔邵北冷静了一会儿后说:“我们目前所有的寻找都是在私底下进行,这样太慢了。苏南,你觉得呢?”

  展苏南灭掉又一根烟头,说:“今晚我回家跟老爷子摊牌,不管他能不能接受,这件事他都无权再插手过问。”

  乔邵北的眼里是相同的意思,他对魏海中说:“海中哥,今晚过后,你密切留意老爷子身边的动静,如果他们还是执意要管,我就只好把他们送到瑞士养老了。”

  “我明白。”并不愿看到这两人和老爷子再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魏海中乐观地说:“你们都是三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老爷子再反对也不好干涉太多,他们是年纪大了,但还不至于糊涂。”

  “在婚姻和子嗣的问题上,老人从没有理智可言。”想想母亲一直不曾放弃给他安排相亲,乔邵北眼里并无笑意地勾勾嘴角。

  “有些事他们必须得接受,我和邵北已经不再是二十岁时毫无能力的毛头小子。”展苏南面无表情地说,接着他道:“我现在回家。”

  “那我也走了。”

  乔邵北也没心思留下来办公。

  “苏南,我跟你一起过去吧。”魏海中起身道。虽然展苏南现在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尤其这几年他几乎没有再看过展苏南发脾气,不过魏海中终究还是不放心。在顾溪的问题上,什么都有可能再次发生。

  不一会儿,从乔邵北的集团公司停车场里开出来两部车,和十二年前的那晚相似,魏海中陪着展苏南回展家,乔邵北一人回乔家。

  顾溪的那一点消息给了他们希望,也更坚定了他们继续寻找下去的决心。十二年前,他们无力保护顾溪;十二年后,他们有了足够的能力为顾溪遮风挡雨。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能找到那人,并且得到那人的原谅。

  吐出一口闷气,乔邵北按下车窗,任一月的寒风吹在脸上。

  小河,你知道我和苏南一直在找你吗?还是知道了,却故意避而不见……

  ※

  “嘀铃铃”,闹钟响了,时间指向六点半。一只属于孩子的手迅速按掉闹钟,然后从被窝里钻了出来,顺便推推身边的人:“乐乐,起床了。”

  “嗯。”揉揉眼睛,顾朝乐从暖和的被窝里坐起来,伸个懒腰。甩甩头,让自己清醒一点,他拿过放在被子上的衣服穿上,出了被窝。哥哥顾朝阳已经下床了。

  穿戴好,顾朝阳就开门走了,顾朝乐则叠被子整理床铺。轻轻关上门,顾朝乐一路小跑地下了楼,去楼下的浴室里刷牙洗脸。而先他一步的顾朝阳已经在厨房里准备早餐了。

  这是一家在乡镇里很常见的农家院子。三层的小楼房是主人的住家,浴室则在院子一侧的角落,另一侧是宽敞的厨房。院子里养着鸡、养着鹅,墙根处还有一块菜地,不过现在是冬天,菜地里也没种什么。

  天还朦朦亮着,不过对于镇上大部分的人来说已是起床的时候了。镇子不大,离县城也不算太远,自从前两年从镇子到县城的路修好后,骑自行车半个小时就能到城里了。

  七点钟,一楼的房间门开了,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老妇人。一边系着棉衣釦子,她走进厨房一边唤道:“阳阳乐乐。”

  做早饭的两个孩子扭头:“奶奶。早上好。”

  “呵呵,好,好。”

  顾朝乐端起一碗他刚冲好的鸡蛋汤,说:“我给爷爷送过去。”

  “你们别忙活了,奶奶来弄,去看看你爸起来没有。”

  “快做好了,我给爷爷送过去就去叫我爸起床。”

  顾朝乐对奶奶呵呵一笑,端着冲鸡蛋就走了。顾朝阳则利索地打开蒸笼的盖子,用筷子夹了两个热腾腾的肉包子放在盘子里递给奶奶,然后说:“我上去叫我爸。”

  “好。”

  徐奶奶眼角的皱纹因为两个孙子的懂事越发的明显。她端着盘子进屋伺候老头子吃早饭。在这个北方偏僻的小镇上,大多数的男人都习惯睡醒后在床上吃早饭,然后才起床。把蒸锅端下来,把茶壶放到火上,顾朝阳出了厨房跑上二楼,敲敲一间房的门。

  “爸,起来了。”

  屋内传出几声咳嗽声,然后有人回道:“嗯,起来了。”

  接着,顾朝阳又跑回隔壁他和乐乐的房间,拿着两人的书包跑下楼。这边,给爷爷送了冲鸡蛋的顾朝乐已经帮着奶奶把早饭端到屋内的饭桌上了。

  二楼传来一人清楚的咳嗽声。徐奶奶从屋里出来,对着下楼来的人说:“小河啊,这天太冷了,你这老毛病不能受寒,要不就别摆摊了。”

  捂着嘴又咳了几声,顾溪笑呵呵地说:“没事。都说是老毛病了,不摆摊也好不了。我去洗脸刷牙。”

  “唉。好。”

  五分钟打理好自己,顾溪进屋吃饭。早饭很简单,一人一碗冲鸡蛋,还有管饱的肉包子。阳阳和乐乐一人吃了四个大肉包,然后抹抹嘴,吃饱了。吃了两个包子的顾溪也吃饱了,问老妇人:“干妈,上回买的膏药用完了吧?”

  徐奶奶回道:“还有一片。”

  “那我今天再买两盒回来,你感觉管用吗?”

  “有点管用,这腰没那么难过了。”

  “那就好。”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顾溪起身收拾碗筷。徐奶奶按住他的手:“你甭管了,赶紧走吧。”

  “好。”也不跟干妈矫情,要送孩子去城里读书的顾溪穿上棉衣,戴上手套,提着一个很旧的公事包出门了。

  跨在自行车上,待两个孩子在前后分别坐好,顾溪跟出来送他们的人说:“干妈,你回去吧。”

  “路上注意安全,离那些大车远点。”

  “好。”

  “奶奶再见。”

  “再见。”

  和干妈挥挥手,顾溪骑着自行车走了。坐在后座上的顾朝阳回头又朝奶奶挥挥手,肩上的书包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装了不少的书。

  一直目送他们父子三人拐过路口没了人影,徐奶奶才转身关上大门回屋继续吃饭。自从朝阳朝乐两兄弟上小学后,这样的场面每一天都会在徐奶奶的小院子里出现。

  刚进屋,屋内的卧室里就传来一位老头子的声音:“小河他们走啦?”

  “走啦。你吃完没有。”

  “吃完啦。”

  徐奶奶走进卧室,床上的徐爷爷动动身子,要下床了。伺候了老头子一辈子的徐奶奶帮着老头子穿好衣裳和鞋,然后说:“我跟小河说叫他别摆摊了,没用。”

  徐大爷粗着嗓子说:“怎么会有用。阳阳和乐乐明年就要读初中了,两个孩子功课那么好,今后读大学得花不少钱。以后还要买房子、娶媳妇,城里的房子又那么贵,小河哪能不早点考虑。”

  “唉。”叹口气,徐奶奶道:“咱们也是小户人家,帮不了他太多。要是咱们有个百八万的,给他点,他也不至于这么辛苦。都十几年了,看他一年到头都这么辛苦,我也是心疼啊。”

  徐大爷往外走,说:“你得了。咱要真有个百八万的,你敢给小河,你那俩儿媳妇还不把这个家闹翻了天。”

  徐奶奶忍不住说:“小河怎么也是认了咱们当爹妈,我给他点又怎么了。这几年都是小河守在咱们身边照顾着,她们两个做媳妇的有什么好说的?”

  徐大爷哼了声,走到茶几前拿起自己的烟袋,说:“别把你那俩媳妇的觉悟想得有那么高。大媳妇是因为多亏了小河,蔓蔓才能考到营海去,所以她对小河好。小媳妇你就甭跟我提她了,如果小河没拿出那两万块来给他们买房子,她现在还闹着呢。一说起来我就来气,你告诉丘术,他两口子不把这两万块钱还回来,就别想再认我这个爹!”

  “邱术要能管得了他媳妇,我早就安心入土了。”徐奶奶也是一肚子的埋怨。两个亲生的儿子还不如一个认的干儿子孝顺懂事,尤其是二儿子媳妇,自从嫁进来就没少给他们两老口添堵。抽了几口闷烟,徐大爷问:“你那存折上现在有多少钱?”

  “问这干嘛?”徐奶奶好奇归好奇,但还是去拿了存折出来。三年前二儿子媳妇非要在城里给他们的儿子买房子,嚷着闹着从徐奶奶这边拿走了五万块,又从顾溪那里拿走两万块。大孙女上大学、读研究生,老两口也给了两万块,现在存折上没多少钱了,也就还剩下两万块多一点。

  老两口现在的收入都是大队上每年分一点,自己的田租给别人种菜再收一点,就没有额外的收入了。把存折还给老伴,徐大爷道:“你把钱取出来拿给小河。咱要谁的钱都不能要他的。”

  徐奶奶笑笑,说:“我心里有数。这钱小河肯定不会要,我想存着等阳阳乐乐读大学的时候让蔓蔓拿给他们交学费。蔓蔓最心疼她这个小叔,肯定愿意。”

  “嗯。”徐大爷点点头,表示同意。“蔓蔓这丫头懂事,又是在外头念了书的,明事理。我瞧阳阳和乐乐以后也是要考出去读重点大学的,小河认了咱们当爹妈,咱可不能不管。”

  “我知道着呢。”

  让老头子不必操心,徐奶奶回屋把存折藏好。

  等到太阳出来了,徐大爷就出去溜跶、找人下棋去了。徐奶奶在家里收拾,准备午饭。中午只有她和老头子吃饭,蒸几个馒头,做点汤,炒一个菜就行了。拣出昨晚鸡和鹅下的蛋,徐奶奶数了数,满意的笑了,有十个鸡蛋六个鹅蛋呢。阳阳和乐乐最爱吃咸鹅蛋,明天她就腌上,开春就能吃了。老两口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但最喜欢的还是跟他们住在一起的干孙子。

  先别说阳阳乐乐模样好看又聪明,单就懂事这一点,就少有孩子能比得上他们。两个孩子四岁就懂得帮爸爸做事,懂得孝顺爸爸孝顺爷爷奶奶。从他们八岁起,徐奶奶就没做过早饭了。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两个孩子更是能做的就做,不能做的想办法做,尽量不让爷爷奶奶和爸爸操心。

  徐奶奶不止一次感慨,如果朝阳和朝乐是她的亲孙子就更好了。不过这两年徐奶奶的感慨越来越少,近一年几乎再也不曾有过了,这俩孩子就是她的亲孙子。

  上街买了块肉,买了点菜,徐奶奶寻思着晚上给小河和两个孙子做点好吃的。其实他们晚上回来也很晚了,不过可以做了明天中午吃。想到这里,走在路上的徐奶奶又不禁叹气。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这话放在朝阳、朝乐两个孩子的身上是最恰当不过。

  顾溪白天在城里的小学教书,他的课都在上午,下午他就在街上摆摊卖饺子,一直到晚上八九点才收摊。朝阳和朝乐放学后在学校里做完作业,就帮着爸爸摆摊,然后再跟爸爸一起回来。

  徐奶奶很为顾溪惋惜,以顾溪的能力和本事,在城里找份好工作那是绰绰有余。可差就差在顾溪没有身份。他的身份证过期了,又没有任何学历。当年顾溪带着两个孩子敲开徐奶奶家的大门时,他那个样子看在徐奶奶和徐大爷的眼里,就是来逃难避祸的。

  而在和顾溪生活的这十二年里,徐奶奶和徐大爷也越来越觉得他们当初的感觉是正确的。顾溪以前身份证上的地址是营海,可为什么要从营海跑到这么个偏僻的小地方,他却死活不肯说。后来阳阳乐乐长大了,要读小学,需要户口,顾溪又似乎顾忌着什么,不肯回去办两个孩子的户口。没办法,徐大爷找到他在县政府工作的大儿子,走了点关系,把两个孩子的户口挂在了徐大爷名下,这样两个孩子才顺利上了学。再后来,顾溪的身份证也过期了,他就找人做了个假身份证。

  徐奶奶怎么也想不明白,顾溪那么好的一个孩子能得罪什么人呢?谁那么狠心赶走他们父子三人,让他们在这个小地方吃苦受罪?徐奶奶承认,当初就是因为看着顾溪可怜,听着两个孩子的哭声闹心,她才会二话不说地让顾溪住下来,后来她索性免了顾溪的房租。那时候她还没想到她会多一个儿子,多两个孙子,所以说啊,世事难料。

  至于两个孩子的妈是谁,这也是徐奶奶私下里特别好奇的事情。她当然问过顾溪,但顾溪的回答却是:“我是孩子的爸爸,也是他们的妈妈。”后来徐奶奶就不问了。猜测肯定是孩子的妈抛夫弃子,不然顾溪为什么要那么说。

  但就是苦了顾溪,一个人拉扯两个孩子长大,又要四处想办法挣钱,幸好两个孩子懂事,知道心疼爸爸,不然顾溪的命就真是比苦菜花还要苦了。

  “徐奶奶。”路上有人打招呼,徐奶奶收回心思笑着回应:“王家媳妇。”

  对方走过来直接说:“徐奶奶,小河现在还带着学生不?”

  “带着呐,每个周末都要补课呐。”

  王家媳妇喜忧参半地说:“我家小栓让我帮他问问小河还收不收学生啦,他下学期就要升高三了,他也想像蔓蔓那样考到营海去。小栓说你家小河教得比学校的老师好。”

  “哟,这我得问问小河。”徐奶奶话中有话地说:“你也知道我家小河要养两个儿子,补课实在是赚不得几个钱,他周末带的两个学生还是他大哥的人情,推不了。咱这儿补两个小时才给五块钱,蔓蔓说人家大城市像小河这种的,一个小时怎么也得五十块。带的孩子多了,小河就不能去摆摊了,补课的钱哪够他们父子三个人过日子啊。”

  “这也是啊。”王家媳妇想了想说,“你跟小河说说,我一个小时五块钱,问他愿不愿意。”

  “我替你问问吧,不过你也知道小河每天下午都要摆摊,带不了多少学生。如果补课的钱比他摆摊挣得多,他肯定愿意啊。”

  “呵呵,实在不行一个小时十块钱也成啊。那就麻烦您了。”

  “成。”

  跟王家媳妇说完了话,徐奶奶往家走,心里想着她得跟小河说说,以后给人补课至少得一个小时十块钱。现在物价涨了,这补课费也得涨。别人不懂得心疼小河,她这个当娘的得多替他长几个心眼。

  ※

  “顾老师好。”

  “你们好。”

  “顾老师好。”

  下课了,从教室到办公室的路上,同学们很热情地向顾溪问好,顾溪也面带笑容地和这些纯真可爱的孩子们问好。四年前,顾溪被聘为城里小学的英语老师,教三年级到五年级的英语,每周一到五的上午上三节课。

  原本小学是没有英语课的,学校也没有英语老师。可随着大城市英语的普及,市里要求全市的县级以上小学从三年级开始都要开设英语课程。普河县不大,人口也不算太多,这几年随着经济的发展,大家的生活好了不少,可要找一个好的英语老师却也不容易。有能力、资历好的,考出去就都留在外头了。

  小学的老师大部分都是师范中专毕业,那一口带着乡音的英语怎么能去教孩子?校长也不是没有想过去外头请英语老师,但人家一听他们能给的条件就不愿意来了。也因此,学校的英语老师成了校长的一块心病。

  顾溪能来学校当老师也是巧合。这还要从他的干侄女徐蔓蔓说起。十二年前他来到这里,那时候普河县城还在老城区,也就是徐奶奶家住的那一片。举目无亲之下他敲开了徐奶奶家的门,本来是想讨点热水给两个饿得直哭的孩子冲奶粉,徐奶奶一听他是外地来的,又没有地方住,好心之下就让他住了进来。徐奶奶的两个儿子已经成家了,都分了家住在外头,十三岁的徐蔓蔓因为父母的工作忙,就由徐奶奶带着。

  徐蔓蔓很喜欢朝阳、朝乐两兄弟,一有空就帮着顾溪照看两个孩子。顾溪也很喜欢徐蔓蔓,在得知徐蔓蔓很想上大学,而普河县一年最多也就三、四个人能考上大学后,顾溪就时常抽出时间给徐蔓蔓补课。他的大学梦是彻底的碎了,但徐蔓蔓有无限的希望。顾溪从小到大都是优等生,虽然他大学只读了一年,但他的学识对这个小地方的人来说,却是不得了的帮助。

  在顾溪的教导下,徐蔓蔓的成绩突飞猛进,初中毕业她直接考取了市里的重点高中,然后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上了营海大学。

  这下子不得了了,普河县出了个女状元。营海大学可是国内最好的大学之一啊,那是多少人渴望而不可及的地方。拿到录取通知书的当天,徐蔓蔓激动地直接给她的小叔跪下磕了三个头,感谢小叔多年来对她的教导。而顾溪也因此声名大噪,这位从外地来的神秘年轻人竟然是“孔夫子”!

  徐蔓蔓考上大学后,好多人排着队希望顾溪给他家孩子补课。顾溪很愿意帮助他们,但考虑到实际的问题,他都推掉了。补课的费用太低,他要养两个儿子,要给他们存将来上大学的钱,他不能不摆摊。

  后来,县小学的校长找到徐蔓蔓的父亲,希望顾溪能来学校教书,以引进人才的方式给顾溪正式的教师资格。但是顾溪没有毕业证、没有户籍,他又很避讳户籍的事,这样他的身份就无法从正规的渠道来获得教师的资格,进而获得正式教师的待遇。但校长真的很希望顾溪能来教书,尤其顾溪的英语很好,因为徐蔓蔓高考的英语成绩很高,而且徐蔓蔓也说了,是她小叔教的好。

  最终两方商量决定,顾溪以应聘老师的资格去学校教书,学校每个月给他三百块钱的工资。因为顾溪的工资不是教育部门直接拨款,是学校个人承担,校长也拿不出太多钱。这次顾溪没有推,他同意了,这是积德的事,他很愿意。

  为了方便顾溪能兼顾自己的生活,毕竟三百块确实不多,校长就把顾溪的课程都安排在上午,这样顾溪中午和晚上就有时间摆摊了。一晃四年过去,顾溪的工资已经涨到每个月五百块钱,加上他摆摊的钱,他的收入在县里都算是不错的了。

  在学校顾溪主要教英语,有时候会帮其他老师代代数学和语文。他懂得多,讲课也很有意思,常常给学生们讲一些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著故事,再加上他长得好看,性格又好,两个儿子又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学校上至校长老师下至学生都很喜欢他。

  走进办公室,和办公室里的老师一一打了招呼,顾溪给自己倒了一大茶缸热水。连讲了三节课,太渴了。在座位上坐下,顾溪把讲义收好,灌了几口水就又站了起来。

  “顾老师,要走啦?”

  “嗯。”

  同办公室的一位女老师走过来把一个饭盒放在他的面前,说:“我昨晚做的红烧肉,你带回去给阳阳和乐乐吃。”

  “李姐,您又给他们做好吃的。总是麻烦您,太过意不去了。”

  顾溪打开饭盒,肉香扑鼻。四十多岁的李老师佯怒道:“我这是做给阳阳乐乐吃的,怎么是麻烦?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天天吃饺子和面条。”

  顾溪感激地笑笑,收起饭盒:“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李姐。”

  “这才对。”

  大家都知道顾溪一个人带着两个儿子很不容易,这十几年大家也都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所以平日里大家都会做些好吃的给他们父子三人。不过是些家常菜,也花不了几个钱。更何况顾溪常常免费指导他们孩子的功课呢。

  该走了,顾溪跟大家道了再见,提着装着饭盒的塑胶袋快步走了。四楼六年级的楼道里,有两个孩子习惯性的在这个时间看向学校的大门口,就见他们的爸爸骑着自行车匆匆离开了学校。上课铃声响了,两个孩子分别回到自己的教室,在位置上坐好。

  上课老师走了进来,两个在不同班级的孩子一前一后的站起来:“起立!”

  “同学们好。”

  “老师好。”

  “坐下。”

  又一堂课,开始了。

作者有话说:

开始上传,包括正文和番外全部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