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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顱內出血、右肩鎗傷傷口大量出血兼之右鎖骨粉碎性骨折，左右肋骨也有多重閉鎖性骨折，導致嚴重血胸，因此嚴析礎的手術硬是進行了近二十個小時才結束，並在手術後立刻轉入加護病房觀察治療，沒想到就在隔天晚上，卻再次因為腹腔內出血導致休克，而緊急進行插管，雖然最後還是撿回了一條命，卻因為傷勢嚴重而在加護病房又觀察了半個多月近一個月後，病況才終於宣告穩定，可以轉入一般病房。


嚴析礎轉入一般病房的那天，伊織葵巳因為家族裡的事而正巧人在日本，在經由橘刃的告知下得知已經可以轉入一般病房的時候，他話中那明顯鬆了口氣的興奮與感動，實是言語所無法描述只有當時和他聯繫的橘刃才能夠感受得到。

之後，當伊織葵巳自日本回來之後，他便開始了空中飛人的生涯。

每個星期有三天他會留在日本，處理那邊一些非他出面不可的會議或是場合，接著，他會在星期四的早上搭機來到台灣，然後幾乎整日都留在嚴析礎的病房裡守著他，不論公事、私事，他一概都倚靠現今萬分發達的網路或視訊來和各地聯絡處理，直到星期日的晚上才又離去。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的過去了，雖然他每個星期都會回日本處理重要事務，但因為他留在日本的時間畢竟比之前少了大半，因此有許多非那麼重要的事務便只能留待回台灣時以網路解決。

私事還好，反正也不用簽約、蓋章、送件、聯絡客戶，所以家族裡的雜事處理少有問題，但公事可就不同了，因為他任性的以電腦完成所有工作，因此間接使得他的貼身助理必須留在日本為他接下後頭的所有雜事，包括印下他所有指示給各級主管；包括把他電子簽好的合約以書面正式方式發給合作的公司及廠商；包括在他做下任何決定後，代他〞確認〞各相關主事、主管們也均能以與過往相同的速度完成他們該做的工作……等。

雖然有些工作原就是助理日常該做，可在本就繁重、忙碌的工作中再加入一些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的〞瑣碎〞雜事，以及有些主管、主事們那種〞反正主子不在，有些事可以慢慢來〞的想法推拖下──助理的工作的確已是大大加重了許多，讓他每天都累到幾乎癱在公司裡了。

（老闆，您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趁著和自家老闆每天固定的視訊聯繫中，辛苦的助理──里見康曉一臉哀怨的這麼問著。雖然或許有些失禮、有些不敬，可，他還是得硬著頭皮問，因為他真的已經好累了。

「過陣子吧。」忙著看他剛傳過來的資料，伊織葵巳的回答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還要再過一陣子？）似是真的被工作給壓得喘不過氣來了，里見康曉不由倍受打擊的脫口而出哀聲叫道：（都已經四個月了！老闆，您的過一陣子也太久了吧！）

回想嚴析礎剛出事沒多久，伊織葵巳回到日本處理家族事務及順便交待一些工作上的聯絡事宜時，他就曾問過自家老闆大概需要多久才能處理完台灣的事回到公司來？記得那時他也是淡淡一句〞過一陣子〞，自己就讓他給打發掉了。沒辦法嘛，誰讓自己是下屬，也沒什麼資格說太多，可怎麼知道他這一去就去了四個月！

整整四個月的時間，自己在公司、伊織家兩邊跑，不僅公事處理不完，雜事還一大堆，再加上那些老得都快進棺材的股東大老們幾乎是每兩天就一通電話打來詢問自家老闆到底何時回來？搞得他簡直壓力大到晚上不吃安眠藥根本睡不著；而白天則是吃了提神補品也醒不了！

嗚……可憐他只是個小小、小小的助理而已，為什麼就非得承受這般非人的待遇呢？縱使他們里見家本就是世代服侍伊織家的人，可是……也不需要真〞物盡其用〞到這種地步吧？

（公司裡有不少主管及股東都已經開始有些不滿了，老闆，您要不要考慮快點回來呢？）

話說得十分婉轉，里見康曉心裡雖然頗為無奈怨載，可仍舊也還守著身為〞助理〞的分寸，因此在方才不及控制的脫口抱怨後，他已迅速恢復了該有的恭敬態度。

聽見他的話，伊織葵巳不能說沒有猶豫煩惱，畢竟，就算網路電腦再怎麼發達，總也還是比不過直接回到公司處理事務來得方便，可是……轉眸望向病床上依舊安靜躺著的嚴析礎，他終究還是只能無聲嘆息，三度對他說出：過一陣子再說吧。

結束掉和里見康曉的通訊後，伊織葵巳放下手邊的工作緩步來到嚴析礎床邊坐下。襯著窗外夕陽餘暉，嚴析礎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很安詳，就好像正做著好夢、沉沉睡著似的，一點也不像傷重昏迷的病人。

「你怎麼還不醒呢？明明醫生說你的傷勢復原得很好，早就該醒了，可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睜開眼睛呢？」忍不住伸手輕撫嚴析礎依舊蒼白的臉，這個動作，幾乎已經成了他的習慣。「是因為太累了嗎？還是在跟我嘔氣呢？」

『這輩子我過得很痛苦，遇到你之後我更痛苦！』

『我想好好的睡一覺，休息一下，因為我真的太累、太累了……。』

驀地又想起嚴析礎曾說過的話，這些日子以來，他常會無端地想起他曾說過的這些話，也總會想起說話那時他的表情是那麼疲憊、那麼哀傷。不自覺緊緊握住他的手，伊織葵巳忍不住低聲呢喃乞求著：

「別睡了，析礎。就算你真的累，睡這麼久也該醒了不是嗎？把眼睛張開，不要再睡了好不好？」

彷彿怕他會就此消失、沉睡不醒般，伊織葵巳握著嚴析礎的手總是握得好緊好緊，緊到嚴析礎的手幾乎都要淤青了，他也還是不敢放鬆。心裡甚至偶爾會幻想，幻想嚴析礎會因為這個痛楚而張開眼睛醒過來，看著他。

只可惜，不管他再怎麼期待、怎麼盼望，床上人兒終究還是沒有絲毫反應，沒有半點奇蹟。而看著他依舊不聞不動的模樣，伊織葵巳禁不住慘然一笑，稍稍鬆開了握緊的手，道：

「真是奇怪，為什麼我老是看到你傷痕累累的樣子？又為什麼……我總是只看到你傷心難過的時候呢？我明明是想看到你幸福的。從第一次到台灣來開始，我就一直都只想確認你……是過得幸福的，可是為什麼，我卻老是看到你滿身傷痕、悲哀無助的模樣呢？」

忽地想起嚴析礎墜樓時臉上那幸福滿足的笑容，伊織葵巳禁不住又是一陣自責、一陣心疼。

「你知道我看到你那麼幸福的笑容心裡有多難受嗎？你知道當我看到你從樓上掉下來，可是臉上卻有著我從來沒見過的幸福和滿足時……我的心裡有多後悔嗎？」不自禁再次伸手輕撫嚴析礎的臉頰，伊織葵巳心中的酸楚與眼中的悔恨都清晰可見。

「析礎，我真的傷你很重對不對？是我讓你連活下去都痛苦，所以你才會選擇一走了之的……是嗎？」難掩心痛懊悔的緊緊閉上雙眼，伊織葵巳習慣性的壓抑著心裡的痛苦與悲傷，可停留在嚴析礎臉上的手卻忍不住微微顫抖，無聲的洩露出他心中的疚悔與難過，而嚴析礎卻仍舊……靜靜的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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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在嚴析礎的病床邊擺上藍色的矢車菊，其實是從伊織葵巳決定帶他回日本的那天開始的。

記得那已經是嚴析礎轉入一般病房後六個月的時候了，在這期間，他始終躺在床上靜靜昏睡著，而伊織葵巳則是毫不間斷的持續做著空中飛人往返於日本、台灣間。

只不過，即便他是伊織葵巳、是伊織這一代的當家，可畢竟，他還是會有壓力、也還是有自己的責任，因此，在日本台灣兩邊跑了半年之後；在他再次聽到醫生說出：

『病人的身體狀況及術後恢復都很好，昏迷指數也很正常，照理說不應該會到現在都還不清醒。所以，我們研判他的昏迷狀況可能不僅僅是顱內出血的後遺症。』之後，他終於決定帶嚴析礎回日本了。

仔細詢問過醫師確認嚴析礎的狀況搭乘飛機沒有問題之後，伊織葵巳便隨即派人著手準備出國、出院事宜。

和醫師詢問著回國該如何護理嚴析礎的期間，伊織葵巳的雙眉始終緊蹙，雖然因為不放心所以本想自己照顧嚴析礎，可卻沒想到，從醫師口中說出的護理要點竟像火星語般讓他實在弄不明白。

因此，在第四次踏出主治醫師的辦公室之後他立刻便吩咐北堂蒼，要他趕緊把伊織家專屬的醫師給叫來，讓他們兩個醫師直接交接一下該如何照料嚴析礎才是最好。

交待完後，他理所當然的準備回到嚴析礎身邊，卻沒想到門才打開，就看到南陽曉正在病床旁整理著一束……藍色的花朵。

「那是……？」

聽到開門聲，南陽曉幾乎是立刻回頭注意進門的人是誰，待看見伊織葵巳有些疑問的看著他手上的花後，他馬上便緊張的回答道：「喔，這、這是矢車菊。」

「矢車菊？」打量著那藍色花朵，伊織葵巳若有所思的緩緩走近病床邊，南陽曉也忙著讓出位置。「你帶來的？」

「嗯。因為、因為嚴大哥好像一直過得很辛苦，所以……所以我想把矢車菊送給他。」點點頭，看著伊織葵巳的冷漠與面無表情，南陽曉沒來由的就是感到害怕，因此說起話來也顯得有些慌張。

「聽說矢車菊的花語是幸福，我希望……我希望以後嚴大哥也能得到很多的幸福，呃，所以……。」

「所以你帶來這麼多的矢車菊？」看著花瓶裡那塞得滿滿的藍色花朵，伊織葵巳的心情感到十分複雜。

他曾經看過這種花。

就在清境的山上，在嚴析礎工作的地方，他曾經看過嚴析礎小心翼翼的為它們翻土施肥。

「是。」偷覷著伊織葵巳的神色反應，南陽曉老實的回答。

幸福……嗎？

耳裡聽著南陽曉的回答，目光流連在病床旁的藍色花朵及嚴析礎之間，伊織葵巳忽然沒來由的想著，當初嚴析礎在照顧這花的時候，也知道它的花語嗎？

他知道……原來這種花代表的意義是幸福嗎？

如果知道，那麼那時候的他又是以著什麼樣的心情在為它們灌溉施肥的呢？

無言的沉默了好一會兒後，伊織葵巳才終於輕輕吐出一句：「謝謝你的花，我想……析礎一定會很喜歡它。」說話的同時，他的唇邊也微微勾起一絲淺淡笑意，有點兒苦、有點兒澀，還有一點點叫人難以發現的……溫柔，叫一旁看見的南陽曉不由得感到萬分驚訝。

然後從那之後，嚴析礎的床邊便每天都會放上一束矢車菊，或許是伊織葵巳親自帶來、也或許是他吩咐別人插上，但每次每次，當他買下矢車菊的時候，他的心裡都會忍不住期望，期望嚴析礎今後也能得到許多的幸福；更期望他能在這滿滿的幸福中……張開眼睛。

這個習慣直到伊織葵巳將人給帶回日本之後都不曾變過。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