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罗毕西北的一个小型机场。

  说是小型机场，其实只是位于一个私人农场上一片平整过的开阔地，可以起降轻型螺旋桨飞机。

  一辆旧丰田花冠牌轿车卷着一到尘烟开到空地上，车里走下来一个中等个子男人，戴着一顶棒球帽。他脱下帽子，跑过来。

  看着前面这位有点斑白头发的中年人，陆半农走过去，握手。

  “陆半农。”

  中年人声音很洪亮， “我叫宁伟。” 明显的台湾腔。

  “欢迎加入！”

  陆半农身边的人一一握手，并自我介绍。

  “熊岱民。”

  “周正武。”

  “陈功明。”

  “冯云峰。”

  “陈宗曦。”

  七人走到货车旁的凉棚下。

  “这次要去的地方很危险，位于这里。”陆半农指着地图上，肯尼亚和乌干达交界的地方。“在乌干达边境一侧。我们的目标是抓到乌干达圣地青年党的头目阿卜杜拉·阿齐兹。很有可能，我们会遇到乌干达政府军。当然，不是迫不得已，要避免和政府军产生冲突。现在如果有犹豫，可以退出，留在这里。”

  大家都觉得这只是句客套话。

  熊岱民接着说，“根据目前搜集到的资料显示，这个武装大概有两百人。老巢在这个位置，是一片基本无人居住的地区。在这条通向边境的土路上，还有几处圣地青年党的小营地，可能需要一一攻击。我们希望打一场无声的战争，但是大家都知道，一次开火就全部消灭敌人几乎不可能，更何况要活捉阿齐兹。因此战事开始后，我们很可能会被两百人围攻。”

  说完，熊岱民扫描了一下成员，没有人犹豫。

  陈功明笑了一下，“对喔，那得多带点子弹伺候他们！”

  “还有这个！”冯云峰在两手里扔着一个手雷玩。

  熊岱民接着说，“我们将降落在这里，地上有砂石和野草，不是很平，机降也要冒一定的风险！”

  ＊＊＊

  一个半小时后，轻型飞机降落在一小片空地上，虽然颠簸跳跃，但平安落地。这片光秃秃的场地面积不大，可利用的距离不是很长，也不直，沙砾的地面不太平整，因此只能勉强起降轻型飞机。

  此处往西北约三十公里的地方，即是圣地青年党大本营所在地。

  六名队员鱼贯跳出机舱，每人身上都挂满武器，并背着一个鼓鼓的大包。

  熊岱民和周正武射击能力突出，两人各一支HK G28半自动狙击步枪，宁伟扛着一挺HK MG4轻机枪，其他三人各一支柯尔特M4卡宾枪，都配置有硕大的消声器。另外每人都别了一支格洛克手枪。装备齐全，俨然一支小型特种部队的样子。

  （注：HK是德国枪械公司黑克勒－科赫的简称。）

  “穿这个还真不习惯。”熊岱民抖抖身上的防弹衣，在国内穿的机会很少。

  陈功明哈哈一笑，“忍忍吧，这玩意重是重些，有点热，但关键时刻真能保命。”

  “可不是，记得那次在伊拉克北边的一个小镇，叫什么来的？一颗流弹，一颗流弹十分准确地扎在我的胸口。”冯云峰指着胸口正中。“就是从这儿扎进去。不过没穿透。”

  “好险，就是上次你发到微信朋友圈上的那张防弹衣照片吧？”

  “对对对。那还是流弹呢，7.62毫米子弹，给我胸口震了个淤青，难受死了。”

  “要真是近距离来上一颗，防弹衣也挡不住，一个大洞，立马一命呜呼！”陈功明右掌做了个抹脖子的姿势。

  把飞机拖到边上后没一会儿，第二架飞机降落下来。螺旋桨还在转动，几个人已经跑过去，打开机舱，从里面拖出六辆本田250摩托车来。车身上焊接有加固的钢架，像在非洲用来拉货的类型，方便放置和捆绑装备。

  “这东西特皮实！”熊岱民踢了几脚弹性十足的前车轮。

  冯云峰叹道，“要是有辆汽车就好了。”

  “想得美，这飞机能装下么？”陈宗曦从机舱里跳下来。

  “嘿，你那顶帽子很帅呢。”冯云峰夸了一句。

  陈宗曦头上戴着顶绿色JEEP大兵帽，散开的辫子从尾带上方的尾洞穿出。一身灰黄的迷彩服，作战背心上挂了了几个聚合物弹匣，手提一支M4卡宾枪。刚才穿着牛仔短裤的她，已经在机舱里换上了一套作战装备。

  “这是我最喜欢的帽子！”陈宗曦甩甩头，辫子梢部拂到冯云峰脸上。

  陈功明也忍不住发出一声哇哦：“人也很帅哦。”

  “当然！”陈宗曦毫不谦虚。“不但帅，枪法也很准哦！”

  这点倒不假。之前几人在机场旁边等候期间，陈功明和冯云峰打赌她能不能打中一百米外的一张A4纸。她站姿射击，十发打中了八发，弹着点还比较集中，而且射击速度并不慢，令人刮目相看。连站一旁看热闹的射击高手周正武都不得不赞叹。

  “还化妆了啊！啧啧。”冯云峰吹了声口哨。“女人就是不一样，这时候还不忘化妆。”

  “什么化妆啊，就摸了点防晒霜而已。”陈宗曦嘻嘻笑着，“嗯，还有一点点口红。”

  “像个女特务，哈哈哈哈。都晒这么黑了，还用防晒霜？”

  话音刚落，一拳已经打到胸口。

  宁伟跨上其中一辆摩托，拧了拧握把，“骑着这个，只能用手枪。”说完，把轻机枪背到了背上。

  “这玩意儿颠着，我看手枪都没法用。”熊岱民哈哈笑着。“好久没骑这玩意儿了。”

  在所有摩托的排气管一起发出突突声后，车和骑手准备好了。

  陈宗曦掏出相机，拍摄了一个出发照。

  “记者的本能。”她打趣说。

  “记者小姐，也给你照个。”冯云峰抢过相机，对准陈宗曦。

  陈宗曦倒是很大方，单手扛起卡宾枪，摆了个姿势。

  冯云峰嘿嘿笑着，“看好飞机哦，等我们凯旋。”

  六个男人带上灰色头套，戴上智能护目镜。

  “走。”熊岱民一挥手，松开刹车，加油前行。陆半农紧跟其后，一队骑手向边境方向出发，在干燥的路面扬起一串灰黄的尘烟。

  非洲中部的大地又开始失去水分，不过到处还是郁郁葱葱的草和树。远处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背后，便是乌干达。

  顺着这条小路，六辆车轰鸣着飞速前行。草地上有几只斑羚受到惊吓，拼命往远处奔跑躲藏。

  没过多久，太阳落坡，天色变暗，通透的天空，仍然湛蓝。车队已经穿过树林。熊岱民停车后，放飞了一架小型无人机。这架四旋翼的无人机可以在一百米的高度自动跟随。

  “嘿，各位，打开接收装置。每人都可以接收到图像信号。”

  大家都打开设备，智能眼镜左上前方显示出周围环境的俯瞰图像。

  “已经通过边界了。”熊岱民看了一眼眼镜上投射的数字地图图像。“前边五公里，第一个目标地点，是一栋简易的木质房子。”

  熊岱民控制无人机向前方飞去侦察敌情。

  “有尸体！”陈功明突然说，“在树林边上，那棵金合欢树下有一具尸体！”

  在图像的边缘，一晃而过的地方，只有他注意到异样。

  熊岱民立刻控制无人机退回。放大的图像显示，在树冠的下边，躺着一具上身半裸的尸体。树干边上，还有另一具尸体，依靠在树上，耷拉着头。

  “不对，有人率先攻击了圣地青年党。岱民，镜头再拉近点。有没有看到子弹击中的位置？”

  “你眼神倒真好，真是名不虚传！还练出迅速判断是不是尸体来了。”

  “当然。在伊拉克工作，随时保持警惕，什么都不能放过。正武哥也看到了吧？”陈功明知道周正武是狙击高手。“都是一枪毙命的。两人面向同一方向，步枪都还挂在身上，没有任何还击的姿态，可见是高手所为。”

  “不错。看起来没有反抗，是被狙杀的。”周正武表示同意。

  不一会儿，车队来到巨大树冠下的尸体旁。

  冯云峰，熊岱民和宁伟在外围警戒。

  “血还没有干透，没有出现尸斑，死亡时间很短。”

  陆半农招呼大家。“情况不太妙。是什么人动的手？抢在我们的前面，也是要找圣地青年党的头目吗？”

  熊岱民控制无人飞机飞向目标。在穿过一片稀稀拉拉的树林后，有一个被矮树篱笆围起来的院子。院子里有一栋老旧的木屋子。

  “尸体，尸体！一具、两具、三具……”

  其实，不用报告，大家都能看到，在木屋子外围躺着几具尸体。

  “看样子没有活口了。”熊岱民让无人机飞低，镜头拉近后，木门处的地面上，有一颗脑袋，一半脸颊缺失。脖子下的部分被门框挡住，看不见。

  陆半农站起来。

  “同志们，我们得赶快。趁人还没有被杀完，看看是怎么回事！”

  几人迅速跳上车，向圣地青年营地中心位置开去。还有大约十公里距离。

  沿途，草地陆陆续续出现不少尸体。大家心情都很忐忑。

  行进大约五公里后，有两架直升机在远处空中出现。

  “快隐蔽。”几辆摩托车迅速驶向旁边的树下躲避。

  “没有标识，两架NH90。”周正武说，“这不可能是乌干达军队的，也不可能是肯尼亚或者南苏丹的，他们没有这种直升机。”

  “是不是法国军队？”

  “不可能，如果是的话，直升机上应该有法军标识。”

  “没有任何标识。也可能是某个国家的特种部队？”

  “装备NH90的国家，应该没有需要隐瞒的吧？”

  “看侧边的机炮。”冯云峰说，“炮手蒙着黑色头套，看不出标识，我觉得是雇佣军。”

  说话间，直升机已经越过头顶，呼啸而去。

  “看起来战斗已经结束了。”宁伟发出叹息。“如果他们是来抓阿卜杜拉·阿齐兹的话，人肯定已经在飞机上了。”

  熊岱民说：“两架NH90，能载将近三十到四十的雇佣军，这可是一支小型军队。”

  “是IS？”

  “怎么可能！”

  六人又骑上摩托，快速前进。翻过一个小山丘，前边有些尘烟。从无人机的俯瞰画面里，山下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尸体。

  营地里用绿网隐蔽的帐篷均已倒塌，有些已经烧成灰烬。

  六辆摩托车迅速下到空地里。这里分明经历过一场屠杀，这群曾经嚣张一时的乌合之众，如今静悄悄地躺在这里，手中的AK47或者HKG3步枪扔在一边，再也不能用来作恶了。

  很明显，圣地青年党的营地被刚才NH90直升机运载的一群武装分子给剿灭了。

  熊岱民的摩托停在一顶倒塌的绿色帐篷前，他用枪撩起帐篷，里面有两具脸被打烂的尸体。

  这里没有找到活口，地上的尸体都被补过枪。无论身体上有没有弹孔，尸体的头部都被子弹贯穿。

  陆半农突然听到空中由远而近的啸叫声，立刻在耳机里喊。“赶快躲避，有炮弹袭击。”

  话音刚落，不远处已经有炮弹落下，炸出大坑，爆起烟尘，声音震耳欲聋。

  “赶快撤，离开这里。”

  熊岱民在耳机里喊道。“看样子，是乌干达军队来了，还有不少重型装备！快走！”

  陈功明却哈哈大笑。“哈哈，这下好玩了。”

  几辆摩托车突突地在爆炸的烟尘中穿行。

  “炸弹！一点都不好玩。”冯云峰骑着摩托飞过一丛半高灌木，躲过一颗重型迫击炮弹的爆炸。“搞得我满脸灰。”

  “你怕啥，都已经黑成那样了！”

  耳机里传来陈宗曦的声音，“你们怎样了？有没有受伤？老陆？云峰，岱民？”

  冯云峰乐呵呵地回应，“没有，好得很呢。”

  “大家还都很完整！”周正武打了声口哨。

  车队快速往回退，看来任务要失败。爬到山丘上，远处树后边的荒地上，看到装甲车行进扬起的灰尘。

  陈功明悻悻地说，“政府军果然在最不该出现的时候出场了。”

  “老陆，有两架直升机在西南方向不远处降落了。”陈宗曦的声音传来。

  “什么？两架直升机？”

  周正武说，“肯定是刚才看到的NH90！”

  “对，就是咱们降落地点的西南方向，估计有几公里距离。”

  “那里有什么？”

  “不清楚。我可以过去侦察侦察。”

  熊岱民说，“不要轻举妄动，那是帮心狠手辣的雇佣军，等我们回来！”

  显然，陈宗曦没打算听从。她抄起夜视仪，戴在布帽子上，跟飞行员吩咐了几句后，自己向直升机降落的方向跑去。

  “我为什么没有给自己带辆摩托呢，真是笨死啦！”她自言自语。

  乌干达方面的军用直升机轰轰烈烈地出场了，但此时陆半农他们已经越过边境线，进入肯尼亚。

  天色暗淡。陆半农一行人焦急地往回走。

  “宗曦，你在哪里？”

  “着陆场西南两公里多，这里有一座教堂，白色建筑。我发送了位置信息。”陈宗曦趴在教堂不远处一棵树下的草丛里。“有几个人偷偷跑进了教堂，像是躲避人的追击。”

  “继续观察，等我们到了再行动。”

  这回陈宗曦没有执拗。“知道了，等你们来。”

  不远处，两架直升机升上夜空，向南飞去。而黑夜已经来临。

  又焦急等待了五分钟后，几辆摩托车来到陈宗曦跟前。

  “岱民、功明和云峰，你们从左边。正武、宁伟、宗曦和我从右边包抄。行动！”

  几人戴上夜视镜，从两边快步跑向教堂。

  这个教堂并不大，是一名美国浸礼会传教士在此建立的基督教堂。

  “那个白衣服的牧师看起来像著名的传教士Brian·J·Taylo。”陈宗曦小声说。“拿枪的三个人不认识，应该就是刚才偷跑进去的。”

  熊岱民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持枪的三个男人转身发现几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自己时，举起了双手。

  “哎，还是没有逃脱。”个子稍矮的光头棕皮肤男子开口了。“怎么就要把人赶尽杀绝呢。”

  熊岱民看了一眼陆半农，“他以为我们是那批杀手？”

  “你是阿卜杜拉·阿齐兹？”周正武问。

  “反正都到你手上了，主教大人为什么要除掉我？”男子开始追问。“我已经尽力在帮忙了。”

  “卡齐姆现在在哪里？”

  “卡齐姆？”阿齐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卡齐姆不是你们的人吗？”

  “少废话，联系方式，地址。”周正武用枪点点阿齐兹的头。“说了，饶你不死。”

  “你们不是主教的人啊？”

  周正武没有作答，而是问：“主教是谁？”

  “哈哈哈哈。”阿齐兹开始狂笑。“你们是主教的对头？哈哈哈哈，太好了！想知道什么？都告诉你们。”

  “头儿。”技术专家宋承骏向赵俊报告，“北地中海货运公司有几名机车司机连同机车头一起失踪。昨天，司机和机车都在一个废弃煤矿场被发现，司机全部被人枪杀。”

  赵俊坐在一张大桌子上，正对这糟糕混乱的局面一筹莫展。白头山625部队的首批十五名成员已经分批进入希腊，但他还不知道给他们下什么命令。

  “咱们的货运商是北地中海货运公司吧？”

  “对！发货地点奥地利萨克森堡，途经克罗地亚。”

  “克罗地亚警察有逮捕嫌犯吗？”

  “嗯…有一个，叫马特·米洛舍维奇，关押在萨格勒布的一间看守所里，但还没有问出任何有价值的情报。只是案发之前不久，马特·米洛舍维奇和西蒙以及马尔科在萨格勒布郊区的一个啤酒馆里会面过，聊了很久。西蒙和马尔科就是被谋杀的司机。”

  赵俊马上有了目标，“好，我认为，这个马特肯定知道什么。”

  他跳下桌子，“立刻收拾，去萨格勒布。崔龙植，你带特遣队先行进入，把马特给我弄出来。通知625队员，分批进入克罗地亚待命。马上行动！不得耽误！”

  ＊＊＊

  萨格勒布经历了一个雨夜，到处都湿漉漉的。

  警官巴罗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年纪大了，值夜班总是让人难受。终于可下班回家好好睡一觉，一想到这个，他就感觉很愉快。

  门外进来一个穿警服的高个子，但不是交班的卡文警官。

  “你是？”巴罗尔懒洋洋地问了一句。

  高个子右手抬起，巴罗尔发现，一支带消音器的手枪正对准他。

  “警官，别出声。”

  巴罗尔警官立刻睡意全无，举起双手。

  “马特·米洛舍维奇关在哪里？”

  “里面第三间。”警官知道这些人要劫狱。

  “带我去！”

  又进来两个人，也穿着警服。

  三人押着巴罗尔警官，朝后边的关押处走去。

  高个子叮嘱，“别轻举妄动，我可从不手下留情。”

  “什么事啊，巴罗尔？”坐在看守区门边的警察问。

  “没事，这几位警官来提审马特·米洛舍维奇。”

  “哦，谁审都没有用，现在又不让打了，屁都问不出来。”警察转身继续看自己的手机。

  走到第三间。

  警官巴罗尔打开铁门，“马特·米洛舍维奇。”

  里边的微胖男人站起来，满不在乎的表情。“有事吗？警官！”

  “出来。”

  “又有什么花样？哈哈。啥时候放我啊？警官。啊，这几个警官蛮帅，换人来问么？都说了，不知道，你们怎么不信呢。”他摇摇头，叹了口气，为警官的无用功表示遗憾。“记得哟！再过一个半小时，你们就得把我放了。”

  警官巴罗尔很奇怪，马特·米洛舍维奇会不认识这几个人，但他没有任何表露，给马特·米洛舍维奇带上手铐。

  “交给你们了，警官。”

  高个子微笑一下，带着马特·米洛舍维奇，让警官巴罗尔走前边。

  来到前厅，警官巴罗尔说，“您看，你要的已经得到了。我就不送了。”

  高个子又笑了一下，“您还是送我们一程吧。”

  无奈，警官只好跟随三人走出去，上了一辆警察涂装的车。

  ＊＊＊

  “警官，巴罗尔警官。”高个子很得意。“你看，还是我们办事效率高吧！一个半小时太长了点。”

  马特·米洛舍维奇不到十分钟就招供了。

  警官已经吓得尿了裤子，他这半辈子，从没见过这样折磨人的。他害怕极了，失去对尿道括约肌的控制，尿液流进他的皮鞋，浸湿袜子和鞋垫。

  “好吧，巴罗尔警官，你知道我们不能让你说出去的……”

  警官连舌头都僵直了，在哼呀乱语中失去了意识。

  陆半农、熊岱民和周正武走下飞机，迅速通过海关，离开开罗国际机场。

  街头抗议还在继续，到处都是黑衣武装警察。

  汽车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到达目的地时，开罗城开始了声调悠长沧桑的诵经，全城都在祈祷。

  “真是不好意思！”邱桐打开房门。“最近局势不稳定，人员已经撤光了，就剩下我和管财务的袁欣两个中国人了。袁欣住在喜来登酒店里，一个女人家，还是在那里安全。”

  邱桐苦笑了下，把钥匙扔在乱糟糟的沙发上。

  汇安安全服务公司的办公室位于开罗市中区埃及博物馆附近的一栋普通写字楼里。楼里正常营业的公司并不多。

  “至少水电还有。得委屈你们了，陆总。”陆半农是集团安保主管，也是汇安公司的安保高级顾问。

  “这个时候麻烦你们，真事很抱歉。”三个男人相互看了看。对于他们来说，根本无所谓居住环境。陆半农笑笑，“已经很好了。谢谢你，邱经理。”

  “对了，你们要找的人，卡齐姆，据说，经常在伊本图伦清真寺旁边的烟馆活动。”

  陆半农、熊岱民和周正武打扮成三个旅游者，背上双肩背包，戴上Police墨镜出发了。

  汽车停在Kadri-Basha大街，三人开始步行前往。走过一条狭窄拥挤的小径后，水烟馆就在前边。小巷里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游客驻足在玲琅满目的商铺前。陆半农走进烟管，要了一杆果味水烟。熊岱民站在对面的饰品摊旁，假装要挑些金字塔造型的小纪念品。

  周正武走向烟馆侧面。往里去，还有个小天井。天井四周，有许多烟客。他一眼看到了角落里吸烟的一个人，和照片上的卡齐姆很像，穿着白色袍子，边抽水烟边四处张望。

  看到一个亚洲面孔的人走进来，他有些惊慌。周正武坐到一个空位子上，假装要尝试一款水果味的阿拉伯水烟。

  卡齐姆马上站起身来，往外走，他似乎察觉到危险。出了烟馆后，向旁边一条狭小的巷子快步走去。周正武也从后边出来，给熊岱民一个手势，熊岱民立刻跟了过去。

  不一会儿，卡齐姆变成了小跑，转过一条满是灰尘的小街后，他推开了一个陈旧的清真寺的侧门，跑进去。

  看了一眼这个清真寺的地形，陆半农和周正武立刻跑向另一侧墙的边门。熊岱民从背包里掏出了手枪，轻推门走了进去。

  这时，宣礼塔里传出了诵经的声音，全城又进入祈祷中。

  这个清真寺的中庭不大，围绕两层的建筑。

  熊岱民来到天井，看到卡齐姆爬到清真寺的二层，那里有个小平台。他立刻追过去，从楼梯向上爬。

  卡齐姆很是惊慌，从袍子下掏出一支手枪，对准熊岱民爬的楼梯。

  空气中传来一声沉闷的枪响。听到枪声，周正武和陆半农立刻撞开边门，冲进来帮忙。

  只见熊岱民蹲在二楼平台上，躲在墙垛后，向东南方向张望。

  “岱民，怎么回事？”

  熊岱民大声说，“不知道！有狙击手，卡齐姆被人杀了。”

  “什么？”陆半农爬上二层。果然，卡齐姆倒在地上，头部中弹，一侧的太阳穴部位缺了一大块，脑浆和血液的混合物流了一地。

  陆半农也蹲在墙边，向东南向观察。任何一座高出这里的建筑，都有可能是狙击手潜伏的位置，那太多了，根本无法找出来。

  到底谁杀的拉齐姆？陆半农想：为什么总有人先我们一步行动，这些人是谁？

  当陆半农来到开罗的时候，另一队人马，冯云峰、陈功明、宁伟和陈宗曦来到吉布提。吉布提位于非洲东北部，扼守红海和印度洋（亚丁湾）交界口，海的对面是位于阿拉伯半岛的也门共和国。

  走出吉布提国际机场，迎接他们的除了热浪，还有一个皮肤黑黑的亚洲面孔男人。

  “Fiona，欢迎来到吉布提。”

  陈宗曦走上前，和男人拥抱。

  “好想你。”

  冯云峰转头看一眼陈功明，然后问陈宗曦，“这位是？”

  “云峰，吃醋啰。”陈功明嘿嘿一笑，立刻得到一记拳头。

  陈宗曦转身介绍。

  “这位是我的朋友Chris Young。”

  “你们好。”Chris伸出了右手。

  “这是冯云峰、陈功明，还有宁伟。”

  冯云峰傲慢地伸出手，较了较劲。

  “宁伟是你老乡，台南的。”

  “啊哈，难得在这里能见到老乡。”他伸手和宁伟也握了握。“很高兴能帮你们忙。这帮坏蛋太坏了。你女儿在邮船上？”

  “不是我女儿，是我女朋友的女儿。”

  “嗯。”Chris点下头，“走，车在外边。”

  五个人坐上一辆商务车，驶向市区。一路并没有多少高层建筑，除了无处不在的清真寺。

  车停到一座白色两层建筑前，Chris带着他们走上二楼。

  “你的办公室就在这里？”

  “是的，别看小，还不错，风景好！”

  打开窗户，前边就是海岸，虽然不是沙滩，但风景已经很美。

  Chris从墙边的橱柜里提出一个大包。

  “这是武器。”

  几把手枪、消音器、一堆弹匣，以及一堆散着的子弹。

  “伯莱塔M92！好枪啊，不错。”

  （注：伯莱塔M92，意大利伯莱塔公司产品）

  陈宗曦拿过一支手枪，拉了一下枪套。

  冯云峰嘿嘿笑，“嘿，宗曦，别给拆了哈。”

  陈宗曦抿嘴笑笑，捡起一个弹匣插进手枪握把。拉枪套上膛一颗子弹，把击锤放下，插进枪套里。

  “那里还有几支89式，日本的标准突击步枪。”

  “是么！”冯云峰走过去，打开壁橱，果然有四支步枪。

  陈功明过去拿起一支，玩了玩，“这货你怎么弄到的？”

  Chris指指国际机场方向，“那边有个日本自卫队的基地呢。”

  “还真没有用过，带上试试？”

  他取出这四支枪，用一张布裹着。

  “这个有些显眼，先放到车里。希望今天用不上。”

  根据阿卜杜勒·阿齐兹的供述，他们的目标是库伯，住在西部市郊的一座房子里。

  在陈宗曦的催促下，Chris马上开车带着他们出发去捉拿库伯。

  那是一座米色的现代建筑，有两层高，独自位于两条小路之间。房子四周有铁栏杆的围墙，但大门并没有关闭。

  车停在不远的一棵树下。

  此时是当地时间下午6点左右，四周没有人。

  陈功明、冯云峰、宁伟和陈宗曦将拧好消音器的手枪提在手里，快步走向库伯的楼房。

  进入大门后，陈宗曦和冯云峰走向前门，陈功明和宁伟快速从后边包抄。

  冯云峰稍微观察了一下四周，一脚踹开大门，握枪冲了进去。陈宗曦紧跟在后边。

  屋里一名穿白衬衫身材瘦削的黑人被吓了一大跳，愣了几秒后，举起双手。

  冯云峰用英文问：“库伯呢？在哪里？”

  黑人疑惑地摇摇头。

  陈宗曦用阿拉伯语再问，黑人这听明白，回答说：“出去了。”

  此时，后边传来三声被消音器减弱后啪啪的枪声。

  冯云峰做个手势让陈宗曦看住黑人，自己从旁边的楼梯上到二楼。二层只有一间房间。这时，通道另一边，陈功明从窗户跳进来。

  陈功明做了个手势，一脚踹开门。冯云峰立刻蹿进去，用枪指着里面的妇女。

  “刚才枪声是怎么回事？”

  “两个枪手，已经干掉了。”

  “宁伟呢？”

  “在外边警戒呢。”

  “嗯，咱们下去。库伯不在，得问出他去了哪里。”冯云峰把女人绑起来，用胶带粘住嘴。

  “宗曦，问出库伯去哪里了吗？”

  “说是去了港口，多拉汗油库码头西边的私人小码头。今天有一艘游艇过来，SAGA号，是一艘白色游艇，私运军火的。船长是个阿根廷人，叫塞缪尔·汉斯。”

  “阿根廷人？”冯云峰接口道，“难道不应该叫罗德里格斯么。”

  “不好笑。”宗曦撇着嘴，嘴角有些笑意。“他是德国后裔。”

  “走，赶紧去码头。”

  Chris把车开到大门口。四人留下两个被绑的结结实实的人，钻进汽车，赶往海边的码头。

  ＊＊＊

  天色已经昏暗。

  一艘白色游艇停靠到吉布提的一个私人小码头，船长塞缪尔·汉斯跳下船。

  几个黑黝黝的当地人上船将无数个大箱子搬到码头上。

  之后几个人又迅速将补给搬到船上，几桶油料、食物、淡水以及其他物品。

  船长和一名白衣灰裤的男子激烈地交谈着。

  “库伯先生，…”

  狙击手杰森·斯汀卧在远处的一艘趸船顶上。瞄准镜里，白衣男子的脸清晰可见。耳机里传来上司的声音，“准备好了吗？”

  “Ready！”他已经就位。

  土灰色未完工的四层小楼边上，四个便装的人也已经做好准备，毫无顾忌地举起突击步枪。楼顶上，伊万·乔科维奇架上半自动高精度步枪，准备做火力支援。

  “注意，尽量抓活口，控制住游艇。”亚洲面孔的男人赵俊发出命令。

  “Roger that！”

  “Go！Go！Go！”

  几个彪形大汉持枪冲了出去。

  小楼和码头之间有一百多米的距离。当他们现身的时候，立刻被船长和白衣男子看到。

  “库伯，你他妈的给我来这一手。”

  “噢不，我不知道怎么回事，不是我的人！”

  “他妈的。” 两人转身向游艇跑。

  游艇顶层甲板站着的两个手下看情况不妙，拔枪要射。但枪还没有举起来，就噗通两声，向前倒进水里。

  码头上的工人们吓得立刻趴在地上。托马斯·桑切斯第一个跳上水泥砌成的小码头。库伯在船舱口位置，掏出手枪向后开了一枪。托马斯·桑切斯轻扣扳机，一个点射，把库伯打到在地。

  塞缪尔·汉斯刚抓住栏杆，还没有跨过游艇和码头的缝隙，一颗子弹扎进他的小腿。他腿部一软，竟然头朝下，从缝隙掉进海里。

  赵俊和文森特·伍德跨过地上几个卧倒的工人，来到码头边上。塞缪尔·汉斯漂在狭缝里的水上，已经晕过去。

  “妈的，真不经事。”赵俊无可奈何。“过来，把他弄上来。”

  他跳上游艇，清剿剩余的几名船员。

  托马斯·桑切斯和文森特·伍德走过去，想办法把海水里漂着的船长弄上来。

  伊万·乔科维奇看到已经没有了威胁，将枪口指向了趴在地上的那几个本地工人，一枪一个，直接爆头。

  等赵俊跳上码头，听到还有人在开枪。看到子弹还在打已经被爆掉的头时，立刻制止。“伊万，你疯了吗？别玩了。”

  “我是疯了，哈哈哈。”不过，他停止了射击。

  ＊＊＊

  Chris把车停在沙堆后边。码头就在前方。

  “该用大家伙了。”

  陈功明第一个拿起89式步枪。

  “还蛮顺手的，有红点瞄准具，要是还有夜视仪就更好了。”

  陈宗曦嘻嘻笑，“美得你的。没那个，你就打不准啊？”

  Chris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太仓促，没弄到。”

  “嘿，咱们看看谁打得准。”陈功明哪能允许被一个女人嘲笑。

  “别贫了，出发。”

  陈功明走在前边，几个人散开，向码头跑去。

  首先，看到了前面道路尽头排开停放的五辆越野车，但看似没有人在里面。陈功明警觉地走过去，发现车窗上有弹孔。

  “有弹孔。”

  “什么？”冯云峰立刻跑过来。果然有，而且有人倒在驾驶座上，头部中弹。他做出手势，让陈宗曦和宁伟放轻脚步。

  码头没有灯光，一片黑暗，显得阴森诡异。

  “码头上没有船！”

  陈功明眼力非常好。“也没有人。”

  他打开了强光手电，码头上是没有站立的人，却有几具躺着的尸体。

  “遇到几具尸体！”

  宁伟转身蹲下，对外警戒。冯云峰和陈宗曦举枪朝旁边的灰色建筑走过去。等待他俩的只是一片死寂。

  “这里有几颗弹壳。”陈宗曦指着地上的几颗黄澄澄的黄铜弹壳。

  冯云峰蹲下，捡起弹壳。

  “7.62北约制式子弹。应该是狙击手的位置。”他抬起头，看看楼顶边缘。“应该就趴在那里。”

  “为什么我们晚一步呢。”陈宗曦把步枪背在背上。两人往码头走去。

  “发现什么吗？”

  陈功明已经检查完码头。“除了几具面目全非的尸体外，什么都没有发现。”

  “咱们赶紧撤，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卡齐姆死了，这让陆半农很沮丧。趁还没有人注意到，几个人迅速离开清真寺。

  熊岱民跳上车，“走，去奥马尔大街，卡齐姆的住所。”

  陆半农眉头紧锁，说道，“可能已经晚了。不过，还是去看看。”

  “嗯，兴许能找到点线索。”周正武说得很勉强。

  卡齐姆寓所就在前边一栋灰黄色的五层楼建筑的第四层。远远地看到楼下围着人，有警车停靠，并闪着警灯。

  “糟糕，真的来晚了。”

  四楼右侧边上，住户的窗户玻璃已经不见，向外冒着浓烟。

  “回吧。”陆半农让周正武右转车辆，回临时驻地。

  “似乎有人总比我们先到一步。”熊岱民说出自己的疑惑。

  “我也觉得是，我们去抓阿卜杜拉·阿齐兹时，被人抢了先。现在抓卡齐姆，又有人捷足先登。肯定不是巧合。”周正武也同意。

  陆半农早就有些怀疑，“会是谁呢？为什么？”

  “也是那个主教大人干的？”

  “他们不应该知道我们抓到了阿齐兹啊！”

  “还有哪些人了解我们的行动？”

  “除了咱们行动的这七个人，内罗毕的罗一文和桑时芬，济州岛的伍元邵和邓董事长，就是帮咱们准备物资和提供方便的汇通富集团和汇安安全服务公司非洲公司的人。”

  “但是我不明白，除了海盗，其他人为什么要阻止我们呢？”周正武觉得不可理喻。“难道这些人中间，有海盗一伙的？”

  “这件事情不简单，早就超出海盗行为的界限了。”

  陆半农拿起电话，接通了伍元邵的号码。

  “小伍，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收获？”

  “陆叔叔，具体的还说不上。但…”

  陆半农听不得这种欲言又止。“但什么但，快说。”

  “嗯，陆叔叔。我发现CIA在向奥地利的情报机关询问关于刘南熙教授和他一直从事的研究的资料。还有，刘南熙研究的成果，似乎是一种能用于军事目的的设备。刘南熙教授通过某种途径和北韩（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亚洲情报员接触过。奥地利方面说，刘南熙教授的项目在半年前已经终止。但核查时，发现设备不知去向。”

  “这个和邮轮有关系吗？”陆半农听得很奇怪。“喔对，你曾经说过，这个刘教授也在这艘邮轮上。”

  “陆叔叔，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关系，但CIA似乎非常在乎这个。不仅仅是CIA，还有MI6，摩萨德都非常注意。而且，他们是把它和邮轮沉船事件同时调查的。”

  （注：MI6－英国军情六处，摩萨德－以色列军事情报机构，全称情报及特殊使命局）

  “哦？”陆半农开始有些明白。“也就是说，西方情报机构倾向于认为，邮轮事件实际上只是个幌子？”

  伍元邵语气比较肯定，“嗯，我猜很大成分是这样的。”虽然他说了个猜字。

  “小伍，继续挖掘这方面的情报。我们在开罗的行动也失败了。有人捷足先登。从你目前了解的情况看，有没有可能是这些国家的情报机构干的？”

  “失败了？卡齐姆没有找到？”

  “找到了，但被人打死了。”

  “哎！”伍元邵本来很期待开罗行动能找到些资料。

  “有没有可能是CIA或者摩萨德之类的干的？”

  “目前看来，没有迹象表明是他们干的。当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

  “嗯。对了。小伍，你同时也查查汇通富非洲公司的情况。”

  “陆叔叔，您是说…”

  “只是怀疑有这种可能性。”

  “要请示邓董事长吗？”

  “嗯… 先别告诉他。”

  “还有，要赶快查出卡齐姆和谁联系过。”

  “好的，马上办。”

  陆半农坐在窗口抽烟，眼前的街道已经蒙上一层黑幕。就像克利奥帕特拉号邮轮沉没事件的真相，也蒙着一层黑幕。如何揭开它，找到自己心爱的宝贝女儿呢？

  熊岱民坐在电脑面前，他的目标是埃及电信。他们知道卡齐姆的手机号码，现在要知道他联系过谁。进入埃及电信的网络系统并不是很难，他很快就成功了，并得到管理员权限。然而从这些浩渺的数据中进行搜索，要花费非常长的时间和大量的物理资源，这样的行为很难不被监控到。他需要花些时间编写脚本，进行伪装。

  很快，他查到几个号码，分别来自非洲各个国家，埃及本地、南非、肯尼亚、乌干达、刚果民主共和国、索马里等。他立刻把号码发送给在济州岛的伍元邵。

  “陆总，狙击手要选好位置，总是要花些时间，即便对地形很熟。他怎么知道卡齐姆就是要去那个清真寺呢？”

  “这说明狙击手对卡齐姆可能去的地方非常了解。他知道卡齐姆必去那里，也知道他必然会爬上二楼，从那里脱身。”

  周正武端了杯红茶走到窗边，“我们怎么没有在那里寻找下有没有什么隐秘通道。”

  “没有必要。但这证明了，卡齐姆是被很熟人干掉的。”

  “跟圣地青年党一样？”

  “他们都应该是听从于那个主教大人，那个神秘的主教大人。”

  “他是谁呢？”

  陆半农的手机响了，是陈功明的电话。

  “嗨，功明，行动怎样？”

  “陆叔叔，失败了。”

  陆半农有点惊讶，“什么？”

  “失败了！库伯被人打死了，不知道谁干的。他去海边的码头会见一个叫塞缪尔·汉斯的人，但遭遇了杀身之祸。”

  “怎么和卡齐姆一样。”

  “什么？！陆叔叔，卡齐姆也被打死了？”

  “是的，死了。”

  “我们被人算计了？”

  “这隐秘的对手到底是谁？”

  薄雾笼罩着克罗地亚里耶卡港。Kiss Mary号在两艘拖船帮助下，停靠在货运码的候检锚位上。这艘原属苏联海军的潜艇支援舰，标准排水量一万二千吨。在苏联解体后，归属拉脱维亚。而拉脱维亚无法承担高昂的维护费用，将其退役，拆除掉武器系统后，卖给了一名不知名的顾客。

  船长Patrick·Hill站在舰艏，他在等待特殊货物的到来。此项任务是主教伊万·洛卡维奇亲自下达，事关重大，不可疏忽。

  一小时前，江铭带着八个人，已经乘坐小艇提前登上岸。九人将到交货地点接头，把货物押运到港口。

  不久海关官员开着一辆车来到锚位，登船检查。但，不是老熟人尼古拉斯。

  ＊＊＊

  赵俊站在山丘上，手里拿着望远镜。前面的一个院子，就是他们目标。白头山625部队的队员进入克罗地亚遇到了些问题，目前还在希腊境内。他手上只有特遣队的七个人。

  院子里的一个带简易顶棚的库房里，很明显停着一辆集装箱车，赵俊猜测他要的货物就在里边。不能等待，必须行动，拿到货物，才能不辜负伟大领袖的信任。当然，最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自己的生命，保全荣华富贵。

  院子外边有铁栏杆包围，门边有一只凶悍的德国牧羊犬看门。

  里边至少有十四个守卫。这些人都有武器，大部分是克罗地亚产的Agram 2002冲锋枪，火力很猛，其余是手枪。

  杰森·斯汀已经在稍远处找到理想射击位置。

  托马斯·桑切斯把一辆旧奔驰尖头货车停靠在路边。文森特·伍德和伊万·乔科维奇坐在敞开式的货厢里。

  崔龙植扛着一挺米尼米轻机枪，躲在院子附近的树林里，准备在行动时将轻机枪架在栅栏边做火力压制。宋承骏和他一个小组，正靠在树上，一手提着一支M4卡宾枪，一手捏着一支卷烟。

  没有625部队的十五人，力量的确单薄了点。但时间不等人，赵俊必须行动。他抓起地上的HK MP7冲锋枪，跑下山，跳进货车车厢。

  “走！”

  托马斯·桑切斯发动汽车，沿路开始加速。

  看着尖头货车开始冲向钢制栅栏大门的时候，崔龙植和宋承俊快步跑向栅栏边。崔龙植下蹲，手握着轻机枪护木。

  那只德牧开始狂叫，引起院子里守卫的警觉。一名守卫用听不懂的托斯克语大喊。

  守卫们开始掏出衣服下的Agram 2002冲锋枪，但崔龙植已经扣动扳机开火。轻机枪的子弹下，几个卫兵倒下。宋承俊也半蹲瞄准射击。

  咣当一声响，卡车头撞开铁门，冲了进去。文森特·伍德和伊万·乔科维奇跳下货厢，手里的M4卡宾枪冷静地开火。

  院子里两层主建筑的顶上，出现一挺RPK机枪，向卡车扫射。卡车前座的赵俊和托马斯·桑切斯立刻弃车躲避。

  杰森·斯汀瞄准楼顶，一枪把机枪手歼灭。

  院子里的人边打，边撤，退进主建筑和仓库，留下八具尸体。进攻的特遣队成员必须更加小心，边进攻，边躲避主建筑窗口射出的子弹。

  不一会儿，赵俊和托马斯·桑切斯已经来到主建筑的墙边。文森特·伍德和伊万·乔科维奇冲进仓库，打死躲在里边反抗的三人。

  冲进主建筑后，对方的几人慌了神。赵俊冷静地干掉了五个人，托马斯冲上二楼，杀死了楼上剩下的两人。

  至此，敌人全部消灭了。杰森从远处走来。任务很容易啊。他按计划去开接应的后援货车，带队员们离开。

  赵俊很满意，立刻跑出去，来到库房，站在集装箱货车前。

  “终于找回你了。”他想。

  围栏外，崔龙植和宋承俊站起来，准备进到院子里。杰森·斯汀的货车开始倒进大门。

  崔龙植问，“赵哥，是咱们要的货物？”

  “走，去确认一下！”赵俊正准备走到后边检查，却在这一瞬间，看到崔龙植的左边太阳穴喷出红色的喷泉，溅了宋承俊一脸。他立刻喊，“隐蔽，有敌人。”刚喊完，蹲下时，感觉眼前出现一大片染红的长圆型区域。托马斯·桑切斯的身体向他倒过来，血滴飞进了他的眼睛。

  从子弹飞来的方向，他立刻判断出，敌人在树林中。是的，那里能看到武器射击的亮光，有好几处。

  同时，背后的小山上，也开始有枪声，密集的子弹落进院子里。

  不好，被包围了。

  “撤！”赵俊喊道，带领伊万·乔科维奇和文森特·伍德向卡车冲去。

  宋承俊猫腰边还击边撤。

  几个人跳上货厢后，货车如离弦之箭，飞了出去。

  ＊＊＊

  几分钟前，当江铭和八个队员乘坐两辆大众轿车接近院子大门的时候，看到了撞得七零八落的铁制大门。他立刻命令停车，分成两批，从两侧包围。

  把入侵者赶跑后，江铭检查了院子，竟然没有活口。不过，集装箱卡车还在。至少货物是安全的。

  他们必须马上离开。

  迅速分工后，集装箱卡车徐徐驶上柏油路。前后分别有一辆护卫的大众轿车。

  ＊＊＊

  里耶卡港，海关官员平静地离开Kiss Mary号，一切正常。

  船长Patrick·Hill松了口气。

  然而二十分钟后，两艘海警巡逻艇出现在港口的海面上。当集装箱卡车开到离港口大约两公里的距离时，码头上出现一队闪着警灯的警车。后边的两辆黑色特种车，明显运送的是S·W·A·T。

  （注：S·W·A·T是Special Weapons And Tactics的简称，特种武器和战术部队。）

  Kiss Mary号被克罗地亚警方扣押，理由是走私武器。

  法国驻吉布提基地接到报告，红海中有一艘飘荡的游艇。

  预备回到地中海的戴高乐号航母正在红海北部，法军突击队迅速从甲板上起飞，前往查看。

  这艘幽灵游艇，是SAGA号，推测就是曾经停靠在索马里海岸线的那艘快艇。游艇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除了一具白人的尸体。根据衣服上绣的姓名，知道他叫塞缪尔·汉斯。

  ＊＊＊

  面对坐在屏幕前的几个人，伍元邵介绍了他发现的重大情报。

  “各位，有重要消息。奥地利军事情报机构刚刚通报了位于萨克森堡的一个研究机构——莫里森研究所的云岭实验室，在上周失火的消息。”

  陆半农问：“奥地利？和刘南熙教授有关吗？”

  “是的，这个实验室已经被关闭了三个月了。刘南熙教授早前一直在那里工作。”

  “这个消息有什么重要的？”熊岱民问。“难道是丢东西了？”

  “Bingo，的确丢东西了。云岭实验室一直在研究远程能量投射的项目，属于高度机密的科研项目。目前只知道名字，具体能做什么，没有查到。但刘南熙教授是研究项目的负责人。他负责的实验室设备，在火灾后不翼而飞。”

  熊岱民接口说，“能量投射，听起来很像有军事用途的。奥地利军方查到什么了？”

  “根据奥地利方面要求CIA和MI6协助调查的事项，刘南熙教授在此前几个月中，和一个来自新加坡的号码有过几次通信。新加坡方面已经通报该号码来自一名叫金载民的人。”

  伍元邵停顿了一下，“关键在于，这个金载民，是北韩海外特别情报局亚太局的高级情报员。CIA的资料里说，他就是亚太局的局长。然而，他消失了。”

  “什么意思？”熊岱民看着屏幕上的CIA文件，的确写的是失踪。“看来是被消失了。这么说，是北韩接触了刘南熙，并要得到这个高科技设备？”

  “恐怕不仅仅是如此。”

  “还有什么？”

  “还有，南韩情报局东亚区谍报员李钟旭，被职业杀手杀死在家中。杀手在新加坡樟宜机场准备出境时被警方抓获，但却在运送到警局的途中，被人劫持了。一天后，杀手尸体出现在马六甲海峡的海面上，遍体鳞伤，明显被用过酷刑，但面部保持还比较好。是故意抛尸在近海的地方以便让渔船发现。CIA分析认为，这个行为应该是要让新闻媒体把尸体的信息传播出去，给派出杀手的人一个警告。”

  “警告不会放过他们？”陈宗曦挪动椅子，往前了点。“敢于从警方手上劫持嫌犯，胆子非常大。这种示威，说明劫持者认为派出杀手的更可能是某个组织，而不是国家。”

  “李钟旭和金载民会不会关系特殊？”

  “据CIA分析认为，金载民可能是因为叛变，才被撤换。北韩已经派驻了一位新局长。”

  “那么可能劫持杀手的就是北韩的特工啰。”

  “很有可能。”

  “也就是说。”熊岱民站起来，“金载民和刘南熙接触，是要得到刘南熙和他的设备。金载民又把消息透露给了李钟旭。北韩方面清除了金载民，但他是怎么被发现的呢？南韩方面肯定要阻止北方的行动。而李钟旭不知为何，却被杀了。如果是北方杀的，看似更合理，但实际上毫无意义。他们需要的是了解南方知道多少情报，如何防止南方阻挠。而且实际的情形，也不像是北方干的。反而，杀手像是被北方杀掉的。那么，第二个问题，谁派的杀手，为什么要杀李钟旭呢？”

  “也就是说，李钟旭将这个情报泄露给了第三个人或者组织，是一个组织的可能性更大。这个组织杀掉了李钟旭灭口。”

  “就是这第三组织，一直在阻挠我们的行动。”

  “这个组织的能量很大啊。”

  “那么，也就是这个组织雇佣海盗劫持了克利奥帕特拉号邮轮，绑走刘南熙教授，炸沉邮轮，伪装并嫁祸。然后……那他们应该去奥地利弄设备了。”

  “不炸邮轮也可以的掳走刘教授啊，比如在新加坡下船后。”

  “这说明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掩盖刘南熙被绑架的证据。”

  “除了绑架者，就只有两方知道刘南熙的目的，南北两个朝鲜。”

  “那个设备现在不知所踪。”

  “因为一个教授，死了一船的无辜乘客。”

  同一天。

  印度护卫舰“胜利”号在索马里海岸东部海域发现了部分渔船残骸，和两具尸体，被迅速转移到维克兰特号航空母舰上。其中一具尸体疑似坤库·萨义德，另一具尸体衣兜里有一部进水的苹果手机。

  一天后得知，手机来自一个名叫陆依的中国乘客。

  至此，各营救国均已了解，此次克利奥帕特拉号邮轮劫持事件，并非一次单纯的海盗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