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狼伢
早晨,朝阳正起,略带点寒意的阳光悄悄溜进房间里来,调皮地跳到床上去,抚摸那两个挨在一起睡得正香的人以及那只自觉待在另一头安静睡觉的魔宠。
也许是被空气中微微漂浮的清爽唤醒了,费列罗徐徐睁开眼,一道银色的光芒自眼眸一闪而过,随机隐没在浅淡的阳光中,消失不见。
慵懒地低头望向那像只小猫咪一样缩在自己怀里睡得正甜的人儿,看见他怕冷地紧抓着自己胸口衣服不放的可爱模样,费列罗忍不住微微一笑。
悄悄抬高手凑近艾博红润的小脸儿,费列罗尽情享受着独属于少年的柔嫩触感,轻轻地以指尖描绘渐渐蜕变的五官。
这个早晨太美好了,恍惚间费列罗以为回到了斯诺雪山,在那里,他独占了艾博的全部注意力,即使有陆斯恩和莱安在,艾博也是他一个人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守着这个小人儿,看他长大。
然而,谁都知道这不会是永远的生活旋律,哪怕过年那会陆斯恩没有提出让艾博下山,艾博也绝对会在短时间内自己下山。当然,真到了那时候,费列罗也会跟随他,毕竟艾博真的太让人不放心了。
没错,艾博是很聪明,甚至有时候机灵到让人不知所措;但同时他又是天真的,明明许多时候可以看穿隐藏在背后的面孔,可又总会在奇怪的地方和时间冲动做出奇怪的决定,例如艾斯。
没有谁比费列罗更清楚罗秀果的珍贵了,那可是连他跟莱安、陆斯恩三个圣级强者都遍寻不到的稀世宝物。就是这样子的一个无价之宝,艾博却是眼也不眨就把以罗秀果为底做出来的魔法药剂送给了艾斯,甚至所谓交换代价都不过是一首可笑的歌而已,这显然不是聪明人会做的事,更有可能会带来麻烦。
所以啊,费列罗如何放心让艾博一个人出门在外呢?不看着点,他真担心艾博出事。
当然了,关心不假,可费列罗会一直陪同在艾博身边的绝大部分原因其实是他本身就是个离开艾博就不行的变态,漂亮话说再多也是只是为了理直气壮地粘着艾博不放罢了。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学学我们可爱的艾博,随心所欲些,人也活的快活些。
越想越是喜欢这个小人儿,费列罗禁不住搂紧怀里的身体,让他更靠近自己。忽的,一股炽热透过身上衣服薄薄的面料传递到费列罗的大腿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
银色的眼睛顿时变得比平时更加幽深,费列罗缓缓地收回嘴角翘起的弧度,眯着眼体验那黏在自己身上的热度。
说起来,他们两人好久没这么安静地待在一起了呢,自从在南方森林里说开了之后,艾博就一直处于因被不断挑战而愈发暴躁的状态下,很多时候都没办法好好沟通,连晚上都充满了攻击性。
而此时,他从小就小心守护着、怜惜着的艾博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的怀里。
“艾博。”唇瓣微微开合,低沉的嗓音呢喃着那总也念不够的名字,所有的感觉一瞬间就苏醒过来了,只因为这个人在自己的怀中。
大概这空气太舒服了,拥着自己的臂膀又是那么的温暖舒适,还在睡梦中的艾博本能地靠近他。
费列罗浑身僵硬。为了不吓到艾博,他硬生生把快要脱口而出的惊呼给咽了回去。
糟糕,艾博你……
是要趁机吃掉这可口的小点心呢,还是说考虑到醒来后脸薄的艾博可能会采取的行动应该及时住手呢?费列罗一边进行天人交战,一边放出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人。
艾博一点都不知道此时费列罗所陷入的困境,他只是抱住这舒适的“抱枕”,心满意足地沉睡在梦中。
其实我可以当做不知道的吧?费列罗艰难地这么想着。
幸好,上天并没有让费列罗纠结太久。迷迷糊糊的艾博随着早晨空气的变化逐渐清醒过来,然后费雷罗咽下去的惊呼被他喊了出来。
“费列罗——”
“砰!”
被踹飞的费列罗表示这其实根本就不是自己的错吧?当然了,可惜什么的就不必说出来了,否则艾博会更生气。
※
“艾博。”
离开艾迪凯学院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艾博担心自己会被厄里找到,拉着费列罗随便选了个方向就整整走了一天一夜,直到费列罗发毒誓保证厄里绝不可能找到他们时,艾博才听话地停下来找地方住。也亏得费列罗是圣魔法师才有办法抱着艾博走那么久,换做一般的人,估计早就累趴下了。
“艾博~”
神经一直紧绷,艾博早就累了,头刚一挨着枕头,人立刻睡熟了,直直睡得天昏地暗,连外边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我的好艾博呀~”
因此,当艾博醒来发现自己抱着费列罗不放的时候,他瞬间变作一只张牙舞爪的小野兽,死也不让费列罗靠近。
“艾博,别不理我嘛,我好寂寞哦。”说着,费列罗稍稍往前靠近一小步,可他才堪堪迈出那一步,原本平整的地面上立刻冒出了三根尖锐的突起,泛着寒光的尖头直指费列罗,恐吓着让他后退。
望着面前这熟悉的场景,费列罗不由得暗暗偷笑。
下山前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呢。
一想到早上艾博在踹开自己后脸上掩盖不住的错愕与羞愧,费列罗就忍不住发笑。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坏心眼,明知艾博很讨厌这种超脱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他却还是很喜欢见到艾博惊慌失措的样子,并且事后总要回味个几百、几千遍才肯罢休。
相对于身后费列罗满脸笑容,欢欢喜喜地看着他家艾博少爷可爱的模样,身前的艾博却是脸红耳赤,那羞愧难当的模样简直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啊啊啊啊啊!
为什么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面前做出这么丢脸的事!!
“艾博?”
该死别叫我!
一听到费列罗叫唤自己名字的声音,艾博就想起今天早上自己做梦时在耳边响起的那道迷人嗓音……
啊啊啊好丢脸啊!!这样子以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跟费列罗讲道理!
越想越是心虚,艾博抱着香菜酱埋头死命往前走,就是不肯回头看一眼费列罗,更别说让他靠近自己了。幸亏这里只有一条一通到底的山路,一边是峭壁,另一边是斜坡,倒也不怕迷路。
虽然费列罗很喜欢艾博害羞的模样,但他更喜欢开开心心地和艾博亲近,抱着他,感受他的温度,所以现在要怎么做才可以让艾博听话呢?费列罗有点甜蜜地烦恼着。
“我的艾博少爷,你……小心!”圣魔法师超凡脱俗的感知能力让费列罗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魔法运用到极致,瞬间即来到艾博身边,霎时间把人带离危险。
艾博的反应也不慢,在费列罗出声警告的下一刻他已收起烦乱的思绪,外放的精神力立刻察觉到了来自头顶的压力。当费列罗将他抱离原地时,他已召唤风妖精和木妖精,风妖精减缓这下坠之物的速度,木妖精则是在适才艾博站立的地方以坚韧的藤蔓铺了一层厚厚的软垫。
“咚!”
软垫刚铺成,那个自高空中落下的物体重重地摔了进去,即使有了风妖精的帮忙速度减缓,木妖精也让软垫充满了弹性,可听这声音就知道这一下可不轻。
精神力先一步探查那陷入软垫的东西,只是当艾博和费列罗看清楚那是什么时,两人都有了瞬间的短路。
这……
缓缓靠近,那东西的全貌逐渐展现在两人面前。
脏兮兮的衣服,皱巴巴的眉毛,委屈的眼睛,在见到艾博和费列罗的刹那,这小东西就忍不住嚎啕大哭了。
“哇哇哇好痛啊哇哇哇——”
天,怎么会是个小孩子!
对付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小孩子时,要怎么做才能让他安静下来呢?目前,艾博和费列罗就正对面这个每个妈妈跟爸爸们都会面对的问题。
要怎么哄啊?艾博几乎没有跟这么小的小孩子打过交道,对于怎么跟他们沟通这个问题研究不深,更别说哄了;算作是已带大过一个孩子的费列罗看似比艾博有经验,但他全部的经验都来自艾博,一个不要说哭了,连表情都很少有又意外让人省心的特例,哪里知道怎么做。
小孩看上去也就五六岁大,穿着粗布短衣,样子瘦巴巴的,大概是刚才在哪里的地上爬过,脸上沾了好些灰尘,眼泪一流,那些灰尘黏在脸上,变成一团团的黑色不明物体,看上去还有点恶心。
“哇哇哇哇痛哇哇——”
被小孩子的哭声吵到脑仁都疼了,艾博蹲下来,很勉强才逼出四个字:“不要哭了。”
“哇哇哇好痛啊哇哇哇——”
小孩哭得更大声了。坠落的恐惧和身体的疼痛让他失去了理智,尤其是身边还有人在关注自己时,小孩子本能就会寻求安慰。这不是狡猾,而是一种生活技能,只可惜费列罗等了好久了,都没等到艾博把这技能给发挥出来。
不过到底是费列罗比艾博多些经验,他趁着艾博不注意的时候把香菜酱从他怀里抱出来,放在了小孩子的面前,又用一种充满引导意味的声音诱导着小孩:“你看看,这是什么?是不是很可爱?”
艾博狠狠瞪了费列罗一眼。但他知道费列罗想做什么,于是,想不出更好办法的艾博只能奉献出自己心爱的魔宠。
香菜酱倒也配合,摇晃着圆滚滚的小肉团身体靠近小孩,挨着他的大腿磨蹭,圆碌碌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小孩哭得惨不忍睹的小脸蛋,嘴巴发出可爱的叫声。
“嘟嘟噜~”
小孩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因为香菜酱实在是太可爱了,除了费列罗这种内心阴暗的家伙之后,又有谁忍心想要伤害它?
“嘟嘟噜~”
小孩收起了哭声,湿漉漉的黑色眼睛望着香菜酱浅紫色的眼眸,一人一魔兽居然静静地对视了好些时间。
“嘟嘟?”香菜酱蓬松的大尾巴在空中扫过,黑色的绒毛看上去触感极佳,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把。
小孩没办法抵抗这诱惑,他伸手想要摸摸香菜酱软软的身体和尾巴,但香菜酱躲开了,它逃到了艾博的怀中,不让任何人碰它。
这时候香菜酱倒是显露出自己的性格了,它还真是除了艾博之外谁也不肯让碰……不对,还有贾艾斯,在南方森林艾博跟它走散时,它有一段时间乖乖待在了贾艾斯的怀里,但后来也没见过贾艾斯跟香菜酱之间有什么接触,是以艾博总会一个不小心就想不起这件事。
不过关于香菜酱的话题在现在看来一点都不重要,见小孩不哭了,艾博终于可以跟他沟通了。
“你叫什么名字?你爸爸妈妈呢?”
小孩的注意力本在香菜酱身上,可一听到关于爸爸妈妈的提问,他又眼泪汪汪了。
“阿……阿叔快……快死了……”
小孩年纪小,本身口齿不是很清晰,加上又在哭,虽然艾博已经很努力在听了,却还是听不懂,回头看费列罗,他也一脸茫然。
怎么办?艾博用眼神指示费列罗搞定这从天而降的小孩。
别看我,我也没辙。费列罗摊手,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啊?总不能把这小孩一个人丢在这吧?
艾博头疼地看着眼前这个又要开始哭的小孩,觉得这种无从下手的情况真的是糟糕透了。
小孩哭了会儿,忽然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看,接着从藤蔓软垫上站起来,走到路边,手攀在峭壁上,似乎想要往上爬。
艾博不明就里,跟着抬头一看,当他见到那生长在峭壁顶端的鲜艳红花时,联想刚刚那一句含糊不清的话,他终于知道这小孩是来这里干什么了。
他是来采药草的,家里有谁生病了吧?
峭榕花,这种草药的名号之响亮等同于武侠世界中的天山雪莲,几乎整个森特斯盖的人都知道这种草药的功效很多,可以通经活血,可以滋养身体,是一味对人体来说益处很多的药材。但正如天山雪莲在武侠小说里被无限神化一样,峭榕花在一般人眼里也被赋予了太多的神奇作用,好多普通人认为只要吃了峭榕花,那身体一切的病痛都会接触。因此,即使峭榕花一向生长在陡峭的山壁之上,依然有许多普通人为了治病而铤而走险。
看看小孩那瘦弱的小身板,艾博毫不怀疑他根本就不可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摘到峭榕花,要不是今天刚好他跟费列罗经过这里,就刚才那一摔,这小孩一定肝脑涂地。
那要让他下来?告诉他峭榕花其实没什么用?
换做你,如果一个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生病了,你会舍弃那百分之一的可能而不去救人吗?
不可能的,这小孩明明脸上还残留着适才坠落的恐惧,但他还是一步一步往上爬了,所以哪怕艾博告诉他这个峭榕花没什么太大作用,他也不会听的。
叹气,艾博左手手指轻轻一勾。风妖精耳朵动了下,翅膀挥舞,身影已飞到小孩身边。
小孩本来很费劲地在找下一步的落脚点,忽然间发现身体轻了好多,身后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托着自己,使得自己毫无停滞地往上爬去,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耳边传来费列罗的笑声,转头一看,他嘴角微微翘起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莫名其妙。
艾博:“干嘛?”
费列罗摇头,故作镇定地说:“没事。”但嘴角的笑容依然是那么诡异。
艾博对他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而是抬头看着那小孩,看他往上爬的身影。
费列罗却没跟着抬头看,他的视线专注点永远都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艾博。
早上还气鼓鼓的,就一个突发情况而已,转眼间他就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气,真是的,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费列罗想。
这么看来,费列罗看上去那么熟练转移小朋友的注意力,感情这经验全都是艾博给他的……
另一边,小孩在风妖精的帮助下很快就到达了峭壁顶端,没有任何阻拦地摘下峭榕花。
“我摘到了!我摘到……哇——”
终于摘到草药的小孩太过于激动,一个不小心居然又掉了下来。艾博反应迅速,连忙让风妖精和木妖精再重复一遍刚才已做过的事。
“咚!”
小孩安然无恙。
“哇哇哇哇痛哇哇——”
天,谁快来收了这小子?好吵!
“阿叔。”
爆发了一阵小小的声波攻击后,小孩想起自己还要拿峭榕花救人呢,于是就可怜巴巴地擦干眼泪,小步地跑着回家。
艾博和费列罗对视一眼,再看看前边那个小孩,不约而同叹了口气。
如果就这么放这个让人不省心的小孩一个人回家,今晚他俩铁定会睡不好。反正路就一条,走也是走,顺便送他回去好了。
小孩的步伐小,但速度倒不慢,下了山,又小跑了一会儿,接着一个村子出现在眼前。村子不大,左右看了下也不过十几间屋子而已,而且都是简单木头房。但这种简单却有一种纯朴的美感,自然而直接,看上去很舒服。
小孩直直跑往左边的最后一间房子,“砰”的一声打开门,嗓音嘹亮地叫道:“阿叔!”
“咳咳。”伴随着开门声,屋里传来了一阵咳嗽的声音,听上去是有点不妙。
“室兰,你去哪了?夫子说你今天没去上课。”在一连窜的咳嗽声间隙,屋外的艾博和费列罗听到了一个成熟男人的说话声音,也许是因为病了,虽然依然透露着一股威严,但声音听上去很虚弱。
小孩也听出来了,而且他应该也看到了男人虚弱的面孔,只听见他连忙跑过去,着急又安慰地说:“阿叔没事了,你一定会没事的。我今天去摘峭榕花了,你看。”说着,还把花送过去。
男人沉默了下,接着爆发出更加生气的大吼。
“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你知不知道你……咳咳咳!”
“阿叔你别生气,阿叔……呜呜阿叔我听话,你别生气呜呜。”
在外边都听得翻白眼了,艾博抱着香菜酱,走到门边,“叩叩”地敲了下门。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没有介绍,也没有说明,艾博单刀直入要求进屋,这还真是生涩的窜门技巧啊。
房子不大,却利用巧妙的布局隔成了三间,左右两间门上还挂了珠帘,随着风的吹拂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音,很是好听。
小孩跑进了左手边的房间,门开着,珠帘也被挽起,因此艾博倒是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场景。
一个略显消瘦的中年大叔倚坐在竹床上,看他的面容,似乎病的不轻。小孩站在他手边,看大叔青筋暴起的愤怒模样,害怕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察觉到艾博的存在,那个大叔把注意力从那个不知死活胡乱干傻事的小孩身上移开,望向门口,见到所谓不请自来的艾博时,脸上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色。
相由心生,人表现出来的面容面貌虽然不敢说完全取决于一个人的真实品质,但观看一个人的衣着行为也可大体推断出一个人的身份背景与人品性格。艾博本身就长得很好看,加上费列罗很自觉地为他家艾博少爷打点各种衣食住行,所以衣服什么的从来都是怎么好看怎么穿,这么猛地一眼看过去,没有人会不认为艾博是个被惯坏的世家子弟,连卡尔这样眼光毒辣的人在第一次见到艾博、费列罗时都误以为费列罗是艾博的随从了,可想而知艾博在外表这一方面上多具有欺骗性了。
那么,像艾博这么看上去身份显赫的人突然出现在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里,又有谁会不惊讶?这里可没有什么值得一个少爷关注的,除了几十个没见过大世面的人以外,这个村子简直寡淡到人神共愤的地步。
艾博却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给面前的人带来了什么冲击一般,他只是像平时在艾迪凯学院里散步一样地走到了那个中年大叔的面前,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接着伸出手,搭脉。
一边看病,艾博一边还活用自己嘴巴的功能,当着当事人的面说着跟告状差不多的话。
“刚才这小孩从我们头上掉下来,救了他,他还又爬上去,接着又掉了一次。”
中年大叔猝不及防被抓了手腕,本能正要缩回手时,骤然听到当时的危险情况,当即怒吼道:“室兰!”
小孩缩了下肩膀,可怜巴巴地把自己的脸藏在峭榕花后边,以为这样就没人看到自己了。可想想也很委屈,自己本来是想做好事来的,为什么要骂自己呢?越想越不服,眼泪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的,看上去好不凄凉。
但艾博一点也不同情他。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小孩居然敢在没有人看着的情况下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摘峭榕花?不骂一骂,下次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更夸张的事情来。
中年大叔终究还是不忍心,可又不想太早放过这个闯祸精,于是假装没发现小孩在闹别扭,看向还搭着自己脉的少年,说:“这位……恩人,谢谢你救了我家室兰,这孩子就是太调皮了,如果没有你,今天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艾博探完脉,松手,淡淡地说:“你的情况有点难搞,峭榕花是没什么用了,你别胡乱吃。”回头一看,费列罗倒是没跟进来,但也站在大门处,笑眯眯地看着这边。艾博伸出左手的手指头,轻轻地一勾,费列罗立刻放弃自己的原则,走进来了。
“艾博少爷?”
赏了这个又不正经的人一个白眼,艾博对他伸手,“凝神药剂和温神水。”这两种药剂一般是魔法师或斗士使用的药剂,但事实上这两种药剂也适用于普通人,甚至在对于普通人治病方面有类似于传说中峭榕花的作用,只是这两种药剂都需要拥有娴熟操作技巧的药剂师才能制作出来,是以很少有人会奢侈到把这两种药剂当做普通药剂来为普通人治病,大部分都被魔法师或是斗士私藏,以备不时之需。
这么珍贵的药剂,普通人不要说接触到了,一般来说连听都很少听说过,可艾博才不过说了名字,那位中年大叔霎时脸色大变,推脱道:“不不不,恩人,您救了室兰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我们又怎么能再让您破费?请您收回这么珍贵的药剂,我只要多休息就会好起来的,谢谢您。”
艾博面无表情地望着中年大叔慌张的神色,沉默不语,但手却固执地没有收回来。
是,凝神药剂和温神水对一般人来说是很难求得的珍贵药剂,可艾博是谁啊?他可是连陆斯恩都惊叹不已的天才,药剂什么的早就是他玩到没兴趣的东西了,如果不是凝神药剂之类是陆斯恩要求必学的课程,艾博也不会无聊到弄出个改良版出来;至于制作魔法药剂的材料?别忘了,那个一直黏在艾博身边并被赐予“不艾死”名号的人可是历史上最负盛名的天才魔法师费列罗•斯托克,他在木系魔法上所做的改良大大促进了木系魔法的发展,使得人们发现原来木系魔法也可以如同其他魔法一般发光发热,因此,只要有了种子,费列罗弄出一堆药材又有什么困难?习惯性地拉着艾博寻找药材不过是费列罗一个小小的乐趣罢了,天晓得他趁着这机会揩了艾博多少油。
既然对艾博来说这凝神药剂跟温神水一点都不稀奇,他也就不觉得把这两种药剂当做普通药剂来给需要的人治病有什么奇怪。不知道也就算了,都已经走到这里来并把了脉,若是这样还不拿出药剂来治病,连艾博都唾弃自己。
推开中年大叔阻挡的手,艾博把药剂放在床边,反手指着背后还在勾头勾脑望着这边的小孩,淡淡地说:“如果你还躺在这床上动也动不了,这家伙要是又做了什么怎么办?”中年大叔有些松动了,可不劳而获的这种想法一点都不存在于他的大脑里,他还是坚决摇头了。
艾博撇嘴,只好无奈地提议:“那算了,我这几天想在这里住,你给我个房间,这两瓶药剂是定金。”中年大叔正要开口说话,艾博直接截断他的继续推辞,“包吃包住,记住,我口味很挑剔,不要随便糊弄我,还有,房子要安静。”
说完,艾博也没再继续留下来听他拒绝了,而是起身,往外走,边走边叮嘱:“晚上我再回来住,房子就趁着这段时间打扫一下。”
望着艾博和费列罗离开的身影,中年大叔原本还略带忐忑的神色逐渐沉淀下来,变得有点耐人寻味,似乎是在思索,又像是在怀疑。
“阿叔?”小孩小小声地喊了声。虽然年纪小,可眼前发生的事还是能够理解的。不管如何,那个带自己回来的人好像有办法治好阿叔的病。
中年大叔伸手招小孩过来,摸摸小孩蓬松的头发,叹道:“室兰,隔壁你姐姐的房间收拾下,这两天你过来我房间睡,知道吗?”
听出了中年大叔语气里的沉重,小孩乖巧地点头,接着视线凝聚在那两瓶艾博留下的药剂师上,小心翼翼地问:“阿叔,这个……你不喝吗?”
沉默了好一会儿,中年大叔回道:“嗯,我喝,乖,我很快就会没事的。”
那人说得对,就算不考虑自己,也要考虑考虑室兰,这几天躺床上,室兰都没人管,连去摘峭榕花这种真危险的事都做出来了,接下来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只希望这一切只是巧合。
抱着香菜酱,艾博随意地走在这小村庄的小路上,步伐不紧不慢,神情看上去优哉游哉。
小村子也就十几间木头屋子,但房子排列有序,兼之路边或篱笆或花丛的,倒别有一番风景,作为散步地点来说,确实很合适,惬意而舒缓。
但费列罗却知道艾博并不是在散步,或者该说他并不是完全在散步。
“艾博,怎么了?”伸手揽住艾博,费列罗看得出此时的艾博情绪有点波动,似乎是有什么事情在困扰着他一样。这是一件很稀奇的事,要知道从小到大艾博总是有办法一个人解决所有他遇到的困难,哪怕是为了那个恶魔果实的魔法药剂死磕了好几年时间,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神态恍惚过。看着这样子的艾博,即使是费列罗,他也不清楚此时此刻艾博的想法。
不过,估计也没有谁可以理解吧?
古朴的木头房子,田园风光的篱笆和小巧的花丛,还有那惊讶看着艾博和费列罗这两个陌生人的路人身上穿的利于作业的便服,全部的全部,都让艾博是如此的熟悉,熟悉到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费列罗,这里是哪里?”
仔细地观察艾博的神色,费列罗轻声回道:“这里是华都帝国所属的边区小村庄。怎么了吗?”
华都帝国吗?难怪。
其实早在见到翡翠轩的时候,艾博就已经有这种感觉了。救了小孩那会,虽然小孩因为爬坡身上脏兮兮的,可那衣服的样式是那么独特,五官与头发、眼睛的颜色又很明显,所以艾博一眼就认出来。而如今,艾博站在这里,一个如此鲜明展现在自己面前的日常生活场景图,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让艾博验证了自己的想法——华都帝国,这里像极了艾博记忆中那个国家曾经拥有过的古代形态,这是一个会让艾博误以为自己原来自己没走错地方的国家。
以为自己早就放下了,连口音都在华柚的点破下逐渐变得像个森特斯盖人,谁想得到只是见到一个小村子而已,艾博却动摇了,而且动摇得那么厉害,差点就克制不住。
想想也对,对森特斯盖来说,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就是个外来人,一个谁也没猜到的闯入者,一个……即使不存在也不会有什么影响的透明人。
就像他在原本的世界里一样,总是格格不入,又死皮赖脸,假装跟其他人一样。
但只要有谁走过来,拨开这层伪装的皮,下面露出来的,就会是……
“艾博。”
蓦地,费雷罗张开双臂圈住了艾博,不让他走,只准他看着自己,只可以注意自己。
头一低,额头抵着他的,费列罗可以感受到艾博越来越轻的呼吸,他故意把自己的气息全部吐露在艾博的鼻尖,不容他退却,更不容许他遗忘自己的存在。
“你在想什么?来,告诉我。”
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费列罗很了解自己声音对艾博的影响,在这么多年的共同相处下,艾博早就在那无数个夜晚的安眠曲中被费列罗的声音虏获,无法抵抗。
而艾博也如费列罗想象的那般,压迫性的肢体接触,炙热的呼吸以及迷人的声线,所有的这些全部都是对付艾博的最好手段,费列罗不愧是最了解艾博的人,艾博果然被他从愈发低迷的状态中拉了出来,刚一回神,他就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正在小路中央,不偏不倚,村头的村尾的,连张望都不用,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两个显眼的大男人站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
“你干什么?”艾博还是不习惯跟费列罗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明目张胆地亲近,虽然以前也不是没做过类似的亲昵行为,可现在跟那时候不一样,现在的话不是会……总之就是不行!
察觉到艾博小小的别扭,费列罗轻声笑了,也不在意两具紧贴的身体在这笑声中所引发的一小窜颤抖,他发现他的艾博回来了,真好。
“艾博,乖,有什么事告诉我好吗?不然我会以为你不要我了。”像是在开玩笑一样,费列罗说着毫无根据的话,但眼神却又那么执着,认真地紧盯着艾博的可爱小脸,想要得到他的保证。
失去艾博,这是费列罗最大的恐惧,并且这恐惧从他决定留在艾博身边起就一直跟随着他,从未离开过。
费列罗自己也不知道这恐惧是从哪里来的,他只知道这恐惧与他自己本人无关,单纯是从艾博身上感觉到的危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如影随形的直觉。
艾博很聪明,他是个天才,一个绝无仅有、旷古烁今的天才,难得的是他还很有自知之明但并不骄傲自满,资质高到即使是费列罗也不得不赞叹。那么对艾博来说,自己一定是必要的吗?
耍了那么多的手段,闹了一出闹剧,也得到了一些保证,可这恐惧依然没有消失,依然存在于费列罗心里最深的地方,深到连费列罗自己都以为不见了。
直到今天,看着艾博怪异的表现,费列罗才知道这只是自己的自欺欺人,恐惧什么的还在。
到底艾博身上藏了什么秘密呢?费列罗花了全部的时间来寻找这个答案,却总是找不到,就是这种不确定,把恐惧牢牢地埋藏在费列罗的心底,挖也挖不走。有时候,就算紧紧抱着这个小人儿,费列罗还是会担心下一刻这个人就会消失不见了,所以他不愿意艾博离开自己,哪怕只有一步也不行。
他就是害怕到这种地步,无论自己是不是圣魔法师,无论自己曾经做出了多么辉煌的战果,在艾博的面前,费列罗就是一个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人,一个单纯害怕会失去自己最珍贵之人的男人。
艾博也不愧是被费列罗的声音熏陶了无数个日夜的人,他在一瞬间就听出了费列罗的不对劲。伸手掰开费列罗紧粘着自己的俊脸,黑色的瞳孔再一扫,费列罗来不及收起来的脆弱就这么被艾博看了个一清二楚,明明白白。
“这该我问你,你在想什么?”艾博一下子就回想起了南方森林的事了。以为自己刚才救人的行为又勾起了费列罗才过去不久的敏感神经,艾博是又气又好笑,气的是费列罗怎么那么没事找事做,连自己随手的帮助也要吃醋,好笑的是自己不过是因为中年大叔和小孩的穿着引起了自己的恻隐之心,所以才会帮忙,谁想得到就这么一件小事居然也惹到了这个合理应该挺通情达理的男人。但同时,艾博却突然有一种被认同的奇妙感觉。
他想起来了,就算全世界的人都可能抛弃他,眼前这个“不艾死”似乎还是会站在自己身边,用魔法师那身体素质一般的身躯为自己挡下所有的风雨雷电。
不是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这个名字,而是因为他这个人,所以费列罗•斯托克会付出所有,只为了“我”这个存在。
只因为“我”。
“呵呵。”艾博忽然笑了,眼睛微微的眯起,嘴角浅浅的勾起,这个笑容一点都不肆意,简单到更像是面部纹路的小小的活动。
就是这个清浅到几乎看不清的笑容,费列罗发现自己刚才还在的恐惧一下子就不见了。不是像上次那样被藏起来了,而是真的不见了,他感觉自己忽然间明白了艾博的意思。
“我在想,”眼神暗了,费列罗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去管理自己的表情,他只是看着艾博,全心全意地看着这个被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在想什么?”
艾博微微歪头,做出了少年人才会做的可爱行为,回道:“我在想今晚只有一个房间,你睡哪?”
“简单,和你一起睡呗。”说着,费列罗靠近艾博,柔软的唇亲近艾博,磨蹭他柔嫩的脸蛋,并且顺着脸部轮廓,唇越往越下,逐渐逼近那目标的柔软之物……
艾博骤然间想起两人在那里!
“等——你个‘不艾死’,滚!”
麻蛋,我到底要被他忽悠多少次才会长记性啊!
艾博和费列罗两人又吵架了。
本来呢,艾博已经忘记早上的事了。华都帝国意外勾起了艾博的记忆,他沉浸其中的同时又逐渐从里面爬出来,慢慢意识到自己确实已经是“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这个人,一个属于森特斯盖的人。
可是,费列罗这家伙实在是太爱撩拨艾博了,抓着机会就逗弄他,逮着时机就往上凑,也不管这合不合适,反正在他的眼里,能吃的时候不吃就是笨蛋傻瓜才会做的事,他自诩还不笨,肯定要尽最大努力得到最大成效,结果就只有一个——艾博又被他惹毛了,还顺带想起了早上那件事,直接把人赶跑,死都不许他靠近。
费列罗开始笑嘻嘻地不当回事,使用擅长的手法想要不着痕迹地转移艾博的注意力,让他忘记这件事,谁知艾博这回聪明多了,上了那么多次当,总得有点经验总结,是以一见到费列罗眯着眼浑身上下散发着“快来快抱我”的魅惑信息时,当即闭上眼并将人赶到十万八千里外,眼不见为净。
尝试了好长时间,艾博怎么也不松口,费列罗慢慢也看出来这次大概是来真的了,艾博这回是真要给自己一点苦头尝尝。
自己喜欢的人想要疏远自己,这种事光想想都觉得可怕。然而,费列罗不愧是艾博钦点的变态,跟艾博黏在一起久了,他突然觉得这样子挺有趣的,尤其是讨好艾博时艾博那想要接受却又不乐意的神情,怎么看怎么好看,弄得费列罗无意间打开了新大陆。
艾博:“……”错觉?费列罗今天好像特别高兴。
心里有点发寒,但一想到刚刚费列罗在大街上对自己做的事……艾博决定继续晾着他。接着费列罗就更开心了,害艾博差点就破了功问他到底在开心什么。幸好艾博最后及时遏制住了自己,否则以他的破坏力,情急之下,今天这小村子怕是一下子就全没了。
在外边走累了,估摸着时间应该也够了,艾博一边警戒着费列罗,一边抱着香菜酱往小村子的左边走去。
离着房子还有段距离就听到那里传来一阵阵不小的声响,听起来就像是有抢匪进屋在翻箱倒柜一般。进屋一看,是小孩正在折腾,手里抱着一大叠衣服,好像是在清空右边的房子,打算把那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挪到其他地方去。
无言看着小孩捧着比自己个子还高的东西颤巍巍地走着,艾博矗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费列罗悄悄想要靠过来时,他才往后甩了个白眼。
“恩人,您回来啦。”喝了药后,中年大叔面色明显好看许多,不仅不咳嗽了,还下床来跟小孩一起搬东西。
“维曼大叔,这东西我放床边柜子里可以吗?”另外一间房里传来了一个陌生的男音,这个声音清亮舒缓,听上去倒是挺舒服的。
中年大叔应了声,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大厅正中央的方桌与长条凳,接着再示意艾博坐下。
“恩人,坐这里,歇会。房间已经快处理好了,你饿了吧?我这就去做饭。”
艾博看了看那擦得干干净净的长条凳,又看了看中年大叔,嘴巴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眼角余光瞥见小孩又跑过来了,他就闭嘴不说话了。
费列罗轻笑着拦住正要去厨房忙活的中年大叔,说:“不忙不忙,我家少爷刚才吃了些点心,不用太着急。”说着,他朝艾博挤了挤眼睛,颇有讨好的意味。
你看,我帮你制止了他,快表扬我。
艾博徐徐转头,不想对某个表现得跟大型犬毫无差别的可耻之人多说什么,不过他也没阻止费列罗。艾博清楚自己的能力,虽然那两瓶药剂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很有用处的良药,可对于中年大叔来说,还不至于有效到刚喝下就立刻生龙活虎的地步,中年大叔会这么做应该是不想再让小孩担心。
看出艾博已猜中自己的心思,中年大叔哈哈大笑。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了解,喝了药之后好多了。大家总是要吃饭的,我来做饭。”转头朝屋里喊了声,“夫子,今晚你也留下来吃饭吧。”
“不了,我晚上要回去备课。”随着这越来越近的说话声音,那个房里的夫子缓缓出现在艾博和费列罗的面前。
一身白色的儒袍,腰间佩戴青色香囊和翡翠玉佩,这名夫子虽衣着朴素,可是书生气息扑面而来,儒雅而淡然,即使身处这简陋的木头房子,但一身的气度偏偏让这简单的木屋子也变得明亮起来,倒也与身上的气质很是贴近符合。
艾博上上下下打量了下这位夫子,看到这人身上那么多勾起回忆的熟悉装扮,想了想,给了个最贴切的评语。
“白面书生。”
嗯,果然这种人就得是这种风范,没丢人。
夫子愣了。
顿了顿,夫子浅笑回应道:“在下孔望舒,虽被尊为夫子,却是才疏学浅,令阁下见笑了。”
艾博摇头,很不赞同地反驳:“我是说你长得好看,你可是我见到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白面书生。”
森特斯盖之前,快餐式的生活节奏早就把白面书生这一物种打到不知道哪个旮旯角了,即使出现了那么几个有点才学的人,自视甚高的傲气也把那份气质破坏得七七八八;来到森特斯盖之后,崇武的气氛让人很难找到有点书生气息的人,哪怕是温柔如陆斯恩,他也不具备书生的气质。
这个夫子,相貌白净,气质温文尔雅,行为举止端正、文雅而有礼貌,真真是一个令人眼前一亮的名副其实的白面书生,幸好自己当初结交的那些女网友不在这里,否则这个夫子绝对会被那群狼女给生吞活剥了。
孔望舒这下是真的被吓到了。
带着从镇上抓来的药过来这里时,只见原本应该是病人的维曼大叔精神十足地在指挥董室兰整理房间,一点虚弱的表现都没有,直到听完了解释,孔望舒才知道原来是得到了高人帮助。
见董室兰一个小孩搬上搬下的不容易,孔望舒干脆留下来帮忙,心里多少存了点想要见一见这个突然出现的恩人的心思,谁知才一打照面,这个一看就知不是普通人的少年居然给自己下了“白面书生”的定义。
白面书生,这不是指年轻人年纪轻、知识浅薄、阅历不深吗?虽然艾博年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可在见到艾博和他身后费列罗的相貌后,孔望舒无论如何也不敢奢望这四个字其实表示的是“相貌较好、白净的年轻读书人”的意思。
谁知,他还真是指这个意思。
怎么,是在讽刺自己吗?森特斯盖的其他地方是有许多人看不惯华都帝国读书人的做派,尚武的风气也不是他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两句反驳就可以改变的,所以他们听类似的讽刺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不过艾博神色是那么自然,怎么看也不像记忆中只会动拳头的莽夫。
所以,他是真的这么认为?
小孩又从屋里搬了一大堆东西出来,摇摇晃晃的,看上去好不危险,特别是走到大厅中央时,高堆起的东西遮住了小孩的视线,没看到前方斜横着中年大叔为艾博准备的长条凳,如果就这么走过来,肯定会摔一跤。
孔望舒正要开口提醒,艾博已经抬起右脚,轻轻一勾,凳子往后挪动,不动声色间就为小孩前进的道上留出宽敞的空间。
孔望舒确定了,这个少年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只是,白面书生?呵,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心里的念头转得快,这边孔望舒刚确定了艾博的人品,那边维曼大叔却是还在试图挽留夫子留下来吃饭。
孔望舒委婉地再次拒绝了维曼大叔的建议。今天一下课就去了镇上给维曼大叔抓药,回来后又留在这里帮忙整理房间,学生的作业都还堆在桌子上没看,实在不是一个吃饭的好时间。
见此,维曼大叔只好放弃了这个提议,但也提出下次一定要留下来的约定,人家夫子又不是仆人,却那么辛苦地为他去镇上买药,这份人情怎么也还不清,吃一顿饭什么的是表达谢意最直接的方式了。
孔望舒应下了,他知道如果自己还要推辞的话,下次维曼大叔一定不会再让自己帮忙了。这就是这个汉子最值得人尊敬的地方,所以他才能以一个外地人的身份在这董家村里住下来,而且颇受尊重。
“阿叔,夫子,我整理好房间!”董室兰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报告,身上的衣服还是那套脏兮兮的粗布短衣,也不知道穿着这身衣服整理出来的房间到底是越来越干净,还是越来越脏乱。
看着董室兰乱糟糟的小脸,孔望舒叹了口气,说:“室兰,你好歹是女孩子,怎么总是把自己的脸弄得跟个花猫一样?记得要去洗洗。还有,明天可不准再逃课了,今天我当你是担心维曼大叔,放过你一次,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董室兰吐吐舌头,赔笑道:“好嘛,夫子别生气,我明天一定乖乖上课。”
又叮嘱了董室兰几句后,孔望舒见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告辞回家。
维曼大叔吩咐董室兰招待艾博他们,自己则是去厨房做饭。
董室兰听话地倒茶,端着杯子放在艾博面前,“来,喝茶。”
艾博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孩。
还是一张黑乎乎的脏脸蛋,一张真的很脏很脏的小脸蛋。
这是一张女生的脸?
没开玩笑?
偏偏董室兰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有什么不对,开开心心地跟艾博说话。
“谢谢你给阿叔药吃。我听阿叔说了,那些药好贵,现在我没钱,等我以后赚钱了一定还钱给你。”
艾博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又打量了下,愣是没看出这个浑身上下透露着熊孩子气息的孩子是个女生。
就算艾博不认为女生就应该斯斯文文知书达理,可是……女生?这里不是华都帝国吗?这里不是应该很注重教养吗?还是说所谓的女生只是自己听错了?
艾博很好奇,好奇之下的艾博就做了一件可以解决他好奇的事——他把精神力往董室兰身上伸过去。
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了,御宅族一旦好奇了,那么事情就难搞了,往好的说,好奇的他们可以引领世界某一领域的发展,例如恶魔果实的现实化之类的;往坏的方面想,好奇之下的他们有时候做出来的事挺不经大脑的……
费列罗几乎是艾博刚动的瞬间就知道了他打算做什么。想要制止他,可是看艾博小脸紧绷的严肃样子,还真让费列罗下不了手拦住他。
算了,反正艾博也没有故意害人的心思,他想做就让他做得了。
所以说,每一个随心所欲的御宅族背后其实都有那么一两个不问前因后果的支持者,如果少了这些支持者,那得有多少事是御宅族做不成的啊?
不管如何,艾博对于用精神力探索别人的事早已轻车熟路了,借着以前用在费列罗身上的经验,艾博熟门熟路地把精神力搭在董室兰裸露在外的皮肤随便一个点上,正打算沿着这个点进入她的体内探索时,一个冲击性的场景让艾博愣住了。
这……
费列罗以为董室兰身体有什么问题,本还松松散散的表情顿时变得正经起来。
“艾博?”
艾博收起了错愕的神情,他看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一脸天真的董室兰,沉吟了会儿,问:“你会魔法吗?”
董室兰愣了会,接着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不会,不过我姐姐会。”扬起小脸蛋,董室兰眼睛里闪烁着耀眼的骄傲,“我姐姐很厉害哦,大家都说我姐姐一定可以成为了不起的魔法师。”
艾博却对那个姐姐一点都不感兴趣,他向费列罗伸手,索要一个东西。
“水晶球。”
水晶球,测试精神力强度和纯度的道具,也是一个人想要成为魔法师时必经的一道坎,过了,前途光明,不过,泯然众人。
费列罗眯了眯眼,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从空间手镯里拿出一个琉璃盒子,里面装着的正是艾博想要的水晶球。
董室兰的姐姐是魔法师,那么她的姐姐一定也是在经过了水晶球的测试后才正式步入魔法师的行列,所以董室兰当然知道水晶球是什么,更别说魔法师是森特斯盖最受欢迎的职业,如何成为一名魔法师早已是每个人的必备常识。
还纳闷着艾博拿出水晶球来是想干嘛呢,下一秒,艾博把琉璃盒子摆在董室兰的面前,打开。
“把手放上去。”
听到这,董室兰总算知道艾博想要干什么了。
“不行不行,我是真的没用。我测试过了,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要说董室兰不憧憬魔法师,那肯定是骗人的。但是之前她就测试过了,自己真的没有魔法师的天赋,夫子说过,魔法师只是人生那么多可能性中的一种而已,自己没办法成为像姐姐那么厉害的魔法师,可是自己也可以走出另一条姐姐走不了的路。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像一些人一样一定要成为魔法师不可,自己也有其他能力的,不是吗?
艾博却很坚持,他不管董室兰之前做过什么测试,他只想让她在他面前测试一下精神力。
“把手放上去。”这话说的有点强硬了,董室兰稍微吓了一跳。
自己已经放弃了,为什么这个人要强迫自己再一次面对这么残忍的事实呢?愈想愈难过,愈想愈委屈,董室兰忍不住扁了扁嘴巴,眼泪在眼眶里转啊转的,看样子如果艾博再这么折腾下去,下一秒董室兰一定会哭起来了。
见此,一般人应该也就放弃了,难不成还真为难个小孩子让她哭出来不成?最少也要哄一哄,让她不哭吧。奈何,艾博就是艾博,他只知道自己想要董室兰测试她的精神力,所以当董室兰怎么也不肯把手放上来的时候,他直接拉过她的手,摁在水晶球上。
水晶球泛起淡淡的亮光,很淡很淡,淡到如果不仔细看,还以为只是普通的反射。
董室兰确实不符合魔法师的要求,这种精神力甚至略低于普通人水平。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哇哇!”
骤然间又再一次受到了打击,董室兰崩溃了,放声嚎啕大哭,哭到眼泪鼻涕一起流,脏兮兮的小脸瞬间又脏出了新高度。
“怎么了怎么了?室兰,你别吓到恩人!”维曼大叔端着菜从厨房那边匆忙跑过来,对眼前的情况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好好的就哭了呢?
这一遍,艾博在见到结果后眼神立刻黯淡了,无论是董室兰哭泣或是维曼大叔的疑惑,他统统以沉默应对。
费列罗趁着维曼大叔不注意时把水晶球收了起来,接着走过去一边替艾博赔不是,一边拿出一些小玩意哄董室兰。
“对不起,艾博还有点孩子心性。来,室兰,别哭了,我代艾博向你赔罪好不好?这个给你,很好吃哦。”
前一秒还哭得稀里哗啦惊天动地,下一秒就偃旗息鼓万籁俱静,董室兰的眼泪还真是来的快去得也快。
“费列罗巧克力!”一眼就认出了费列罗手里拿着的金色球状体是什么,董室兰兴奋地扑过去,手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了过去,不过却在堪堪碰到的瞬间,董室兰忽然记起了什么,偷偷看了一眼维曼大叔后,手慢慢地收了回来。
费列罗笑笑地把巧克力塞进董室兰的手心。
“这是艾博惹哭你的赔罪礼。来,收着吧。”
维曼大叔:“使不得使不得!恩人,你们的恩情我们已经无以回报了,又怎么可以再收你们的礼物呢?室兰,快,把东西还回去。”
董室兰咬住下嘴唇,恋恋不舍地看着手里的费列罗巧克力,小模样看上去好不可怜。但是她又是懂事的,虽然喜欢,可是维曼大叔这么说了,她就真的把巧克力还给费列罗。
“不用了,谢谢。”
费列罗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好了,室兰,艾博跟我还会在这里住几天,如果你这几天可以好好跟我家艾博做朋友的话,这个巧克力就送给你,好不好?”
本以为说出这种建议的话,董室兰也就可以顺理成章把巧克力收下了,哪知道她却更坚决要把巧克力送回来了。
“不行!阿叔说了,做朋友不是为了钱跟礼物。我可以跟艾博做朋友,但我不要这个。”
有骨气,不错。
费列罗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赏,眼前的小女孩虽然还小,但这性格却令人深刻。面对诱惑,连大人都不一定能顶住,她却做到了拒绝。
再坚持下去的话,场面就真的会变得难看了。费列罗也不矫情,干脆地把送出去的东西收回来。
忽然,艾博走了过来,一把拿过费列罗刚收回来的巧克力,放在了董室兰的手里。
“对不起,这是赔罪礼。”
董室兰正要还回去,艾博却说:“如果你是我朋友,那你为什么不接受我的道歉?”
董室兰毕竟还是小孩子,她听不懂艾博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送给自己,说又说不过,急的她直拽维曼大叔的袖子,想让他替自己解释。
维曼大叔看着艾博。艾博不躲不闪,自出现后就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现在还是面无表情,可这并不是冷漠,只是他习惯了这种表达方式。
低头,摸摸董室兰的脑袋瓜子,维曼大叔对她说:“没事,这是你朋友送给你的,你可以收下。”
“真的?”董室兰不相信,怎么突然就可以收下了?
维曼大叔点点头,很确定地说:“真的。”
董室兰:“真的真的?”
维曼大叔:“真的。”
董室兰:“真的真的真的?”
维曼大叔:“……”
费列罗哈哈一笑,岔开话题,问道:“可以开饭了吗?我有点饿了。”
刚才还说不饿呢!真是的,转移话题转移得真生硬。艾博在心里默默鄙视。
晚上,费列罗蹑手蹑脚地溜进房间,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里贴墙的竹床。虽然一路上有不少的陷阱,可费列罗是谁啊?好歹经验摆在那,也许他的魔法感应能力没有艾博强烈,但光论操纵的话,现在的艾博可是怎么也比不上费列罗。这不,从房门到床边的这条路上布满了艾博精心布置的各种陷阱,费列罗倚仗强大的实力,不声不响地就消灭了个干干净净,连那些被艾博派出来看住自己的妖精都以为费列罗是自己人而放他过去。
然而,艾博的实力可真是一天比一天强了,以前自己钻进艾博的被窝时根本不用瞻前顾后,现在却连靠近都要好好打量一番,艾博果然是一个超级天才。费列罗一边叹息,一边笑眯眯地把被艾博搂在怀里的香菜酱拿出来放一旁,自己手脚并用地缠住这个可爱的人儿。
“费列罗。”忽的,少年清脆中带了点变声嘶哑的声音在这房间里响起,吓得费列罗整个身体抖了下,连带着艾博也被抖了下。
“艾……艾博?”
费列罗这可是货真价实被吓到了,他以为艾博睡着了才进来的。这么多年了,费列罗可从没猜错过艾博进入睡眠的时间,难道今天就要被扔出去了?一边回忆着今天艾博的反常行为,费列罗一边惴惴不安自己今晚的遭遇。
但费列罗这次不仅猜错了艾博的入睡时间,也猜错了自己接下来的待遇。
灵巧地转身,艾博没有把费列罗踢出去,也没有吵吵闹闹,而是很平常地在费列罗怀里翻身,让自己面对着他。
“魔法师必须要拥有强大的精神力才可以吗?”在夜色中,艾博黑色的瞳孔直直地看着费列罗,凝视着他在清浅的光线中愈发润泽的银色眼眸。
费列罗瞬间就淡定了。
“嗯,因为精神力是魔法师的基础。”知道了艾博今晚到现在还没有睡着是因为在等自己,费列罗就肆无忌惮起来,不怕艾博发脾气地伸手抚摸他的头发,享受着长发自指缝间滑落的触感。
魔法师之所以会是森特斯盖最难成为的职业,是因为成为魔法师的条件真的太苛刻了,苛刻到只要你少了那点天赋,那么无论你是什么人,你都无法逾越。
精神力相当于厨师手里的刀,医生手里的药,如果没了精神力,那么即使你聪明绝顶,你也注定无法成为成功的魔法师,正因如此,所以当艾博触摸水晶球爆发出魔导士级别精神力时才会引起那么大的反响,因为这已经证明了艾博拥有成为伟大魔法师的资格,一个谁也模仿不来的超强资格。
那么,如果一个人虽然缺乏精神力,却拥有另一项成为伟大魔法师的必备条件时,这又要怎么办?
“有三只妖精一直围在那个小孩身上。”艾博一如既往说着冷淡的话,可是如果仔细听的话,你会发现这句话里潜藏的一丝遗憾。
在放出精神力到董室兰身上的刹那,艾博就看到了那一开始被自己忽略的事实。
艾博可以看见魔法元素的真实面貌这件事到现在为止也只有包括艾博在内的四个人知道而已,平日里,艾博不需要仔细看也知道妖精们就在自己身边,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费列罗这么一个实力强大的人存在,所以艾博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有事没事就让精神力延伸到多远的地方,只是以普通的强度锻炼着罢了,因此有时候就会不小心看漏了一些情况,例如董室兰身边的那三只无色妖精,他就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这不仅是因为艾博的疏忽,也因为这无色妖精的存在感过于薄弱,艾博在放出精神力的情况下也要仔细找才能看得到,更别说一般情况下完全就是漫不经心的,怎么会发现?
不过无论艾博是早发现还是迟发现,艾博心里受到的冲击可一点也不少。
这可是艾博第一次见到有三只无色妖精一起出现!要知道,即使是以艾博这么逆天的感应能力,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也只有一只无色妖精而已,而且也一直只有一只,永远的一只。
但是在现在,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有三只无色元素妖精,并且他们全都围在董室兰的身边,这预示着什么,艾博一想就知道了。
董室兰拥有比艾博还恐怖的魔法天赋。
当然,这并不是说董室兰比艾博强大,像艾博这种全系且看清魔法元素的妖孽绝对是绝无仅有的,只是哪怕以艾博这么逆天的天赋都不曾见到过超过一只的无色妖精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那么当围绕在董室兰身边的无色妖精有三只时,这个数量就表明了董室兰在某一方面的魔法天赋一定是骇人听闻的,若这能力得到了发展,那……
艾博叹了口气。
作为学习魔法好歹有些时间的魔法师,艾博又哪里不知道精神力对魔法师的重要性?其他暂且不说,以董室兰这么微弱的精神力,连沟通元素妖精都做不到,谈何发展?会不死心地追问费列罗,只不过是艾博自己心里存了点小期待而已。
但事实证明,期待落空了,该绝望的时候还是要绝望。
越想越消极,艾博垂下眼睑,第一次出现了消沉的负面情绪。
终于明白莱安老爹的感受了,原来当发现一个绝世璞玉却无法按照自己心意精心雕琢的心情是这么糟糕,难怪莱安老爹有事没事就喜欢喊自己去练习,实在是放弃了的话就太难受了。艾博心里想着。
可魔法师就是魔法师,艾博心里再难受,做不到的事情依然做不到,否则魔法师早就满大街跑了,哪里还有现在这么备受推崇的地位?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费列罗略带迟疑地说着。
艾博立刻抬头看向他。看到了费列罗眼里一闪而过的犹豫,艾博赶紧伸手抓着他胸口的衣服不放。
“什么?”
费列罗在话说出口的瞬间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所说的事是多么的残酷,残酷到不应该让这件事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艾博想知道。
搂着他坐起身,费列罗让艾博坐在自己面前,自己则松开他后退,面对面,神情严肃。
“答应我,知道了之后不可以随便试验。”
这可是费列罗第一次这么郑重其事地警告艾博!而且这也是他第一次推开艾博!
隐约知道接下来所听到的话会很不妙,但另外一股更加强烈的兴奋把这种忐忑掩盖了过去,让艾博不管不顾地只想知道答案。
“说,是什么方法?”
费列罗摇头,固执地要得到一个回复。
“你先答应我不可以随便试验,否则我不说。”
第一次,费列罗拒绝了艾博!这已经是今晚的第三个第一次了!而且说的全部都是同一件事!
在费列罗这种态度下,艾博逐渐恢复理智,望着他,过了会儿,艾博很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费列罗笑了,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似乎很开心艾博答应了自己。
“其实这方法说起来也简单,你只要把元素放进董室兰的身体里,那她就可以有机会学会魔法了。”
魔法师是什么?是施展魔法的人。
他们怎么施展魔法的?用精神力牵引魔法元素,所以强大的精神力才会那么重要。
那如果魔法元素像是血液一样存在于人的身体里,人类是不是就可以像是控制自己手脚一样地控制魔法元素?毕竟这时候的魔法元素属于身体的一部分,虽然也需要精神力的牵引,但这时候所需的精神力绝对少于一般情况。
按照这个逻辑思考,只要身体里有了魔法元素,那么普通人也就用了成为魔法师的可能性。
想到这,艾博的眼睛立刻亮了。
“把魔法元素放进身体里这件事对魔法师来说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很危险,幸好董室兰的魔法天赋不错,至少在容纳性这一点是没有问题了。不过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了解魔法元素依然是最要紧的,如果不了解就随便塞的话,到时候危险的就不仅仅只有董室兰一个人了。”费列罗认真地对艾博这么说。
艾博边听边沉思。
“也就是说,我必须先了解那个无色元素妖精到底是什么,这样我才能把魔法元素放进她的体内,让她有机会学习魔法。”
费列罗点头,“董室兰没有足够的精神力感应魔法元素,所以必须得你先有足够的了解才行,只有你才有能力在魔法元素跟她之间搭建一道连通的桥梁。”
艾博凝神望向空中的某一处,虽然费列罗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但他知道那里存在着只有艾博看得到的元素妖精。
费列罗问:“艾博,你说的那两个妖精应该是代表两种魔法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艾博抿嘴,什么都没说。
面对魔法,妖孽如艾博也无法做到一蹴而就,即使是到了现在,他也不敢说对于陆斯恩、费列罗所教导的魔法已悉数接受,他所谓的天分说白了只是天分而已,真正的天才还必须拥有经验,而艾博学习魔法的时间满打满算也不过十年多一点罢了,况且中途还贪心地学习药剂和斗气,无论艾博多么聪明也绝对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掌握了这么多类别的魔法,是以一直到现在,艾博都没腾出空来弄明白那两个妖精的真面目。
白色的光元素,青色的风元素,红色的火元素,蓝色的水元素,黄色的土元素,紫色的雷元素,黑色的暗元素以及绿色的木元素,在这么多花花绿绿的元素妖精中,潜藏着一只银色的元素妖精和一只无色的元素妖精。
不是没有好奇地探讨过,但那两个妖精很是难以沟通,不像其他元素妖精,只要一个念头,艾博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跟它们搭建关系,唯有这两只妖精,艾博怎么用精神力接触都没有,从未得到回应。
要说为什么得不到回应,艾博倒也不是没有头绪。
在这森特斯盖的空间里,其他八种元素妖精总是成群结队出现,也许在不同地方,某种元素妖精会有数量上的变化,但总体上来说这八种元素妖精的数量还是很多,多到天赋一般的魔法师都有办法和他们沟通,因为这些妖精随处可见,并且都很喜欢亲近人类。
然而,唯有银色妖精和无色妖精总是只有一只,不仅数量少,而且它们比起其他元素妖精,在对待人类上面完全没有主动的意思,面对艾博的主动示好也总是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不靠近,不远离。
这也难怪,因为森特斯盖没有人知道它们的存在,又哪里有人会亲近它们?也许它们不觉得自己会有被人类召唤的一天吧?看着那两只妖精,艾博不由得有了这种感觉。
从未有人关注过,也就无人召唤过,如果人类不曾叫过它们的名字,又哪里会有回应?这是很简单的因果关系。
但艾博毕竟是艾博,他在森特斯盖学习了魔法,他却不是在森特斯盖这里了解到魔法。换做森特斯盖里随便一个人,也许他在见到这两种妖精的时候会对于世界上还存在两种别人所不知道的魔法体系而惊讶,或者也会惊喜,可要摸索清楚这两种元素妖精到底代表了什么魔法,他应该没办法立刻想通吧?
奈何,艾博的知识体系不完全属于森特斯盖,所以他早就猜到这两种妖精的名字了。
时间,空间。
对于一个御宅族来说,这在森特斯盖任何一个人眼里都很困难的事根本就不是事,世界是多维度的,长宽高撑起了空间,空间里延续了时间,这真的只是一个入门一般的小知识而已。
不过,艾博也不会自大到以为光凭自己就能够轻易驾驭这两种全新的魔法,他是能够猜到这两只元素妖精的名字,但他依然不知道如何施展属于这两只妖精的魔法,如果在不清楚李的情况下贸然操纵这两只妖精施展魔法,那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这种事别人不清楚,艾博却已经打了个寒颤。正因艾博了解随随便便接触这两只妖精的后果,所以他一直把摸清这两只妖精的事搁置了,他必须在有更加确切的保证时才可以行动。
今天看来,也许现在就是个行动的好机会了。
“费列罗。”艾博轻声呼唤了声。
费列罗柔声回应:“嗯?”
“我想认真地看看这两只妖精是怎么回事。”不是过去那种试探的态度,而是认认真真地接触,寻找能够施展魔法的轨迹。
费列罗一点都不惊讶,以艾博的个性,他迟早有一天会做出这个决定。
幸好,他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自己在他身边,若真有什么事,难道还有自己摆平不了的吗?
凭着这股自信,费列罗笑着答应了:“好。”
“那现在开始吧。”
“咦?”本想要把人捞回怀里继续睡觉的费列罗手堪堪悬在半空,就见到艾博兴致勃勃地看着自己,双眼发光地说:“我现在就开始研究无色妖精。”
“……现在不是应该睡觉了吗?”费列罗尝试着跟艾博沟通。
艾博无所谓地说:“我睡不着。”
嗯,这个理由很强大,强大到费列罗无法反驳。
叹气,费列罗像过去每一次一样,又一次妥协了。
“好吧。不过答应我,累了就睡觉了,不要逞强,时间还有的是。”
“没问题。”想也不想就答应了,艾博再一次把视线移向只有自己看得到的无色元素妖精,正要延伸精神力的时候,费列罗凑过来的举动让他不自觉地往后退,“干嘛?”
费列罗轻轻松松就把人带到怀里,说:“你放心地做你想做的事就好。”其他的我来。
将人护在怀里,空气中魔法元素蓄势待发,一切都围绕在艾博的身边,牢牢保护着他。
探索新魔法,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费列罗做了所能想到的一切准备,只为怀里的人抵挡所有可能的危险。
悄悄地撇嘴,艾博虽然有点不适应眼下的状况,可他也没推开费列罗。
“可以咯。”费列罗说。
就像是过去测试自身的魔法能力时那样,艾博按照陆斯恩教导的方法感知魔法元素,精神力不过刚一延伸,总是相伴在一起的银色元素妖精和无色元素妖精即映入眼底。
“空间,时间。”艾博在心里轻声呼唤它们。
两只妖精抬眼望向艾博,可也仅此而已,不靠近,不远离,距离一点也不曾缩短过。
艾博对着它们伸手,再一次地呼唤,这次的呼唤比以往的每一次更加地坚定。
“空间,时间,过来。”
两个小家伙似乎略有触动,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摇。可这还不够,它们依然停在原地,没有靠近。
艾博毫不气馁,愈发坚定地呼唤它们。
“空间。”
“时间。”
“过来。”
然后,它们真的过来了,这是它们第一次靠近。
按捺住兴奋的心情,艾博屏息等待它们的第一次亲近,随着距离的缩短,艾博已经逐渐看清无色元素妖精的面孔了。
“小心!”谁知,就在艾博即将碰触到这两只妖精的时候,身后费列罗传来急促的警示,他甚至还抓住艾博的手想要往后缩。
但这已经晚了,两只妖精在刚要往后退的刹那间碰到了艾博的手指尖儿。
“嚯——”
宛若身处默片时代一般,所有的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不见,眼前场景的切换快速到让人想吐的程度,这全部都是在两只妖精碰触到艾博的那一刻发生的。
这一刻也许很快,但对艾博来说却仿佛有一年那么漫长,等到他大脑被这大量而繁复的信息塞到快爆炸的时候,声音恢复,场景静止。
不,有声音的存在,这就说明眼前场景的静止只是因为没有移动物作为参照而已,并不是真的静止。
“费列……”习惯性地想要问那个总是给予自己答案的人,然而,艾博身后并没有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只有他一个人。
心脏在这一时刻骤然间收缩了下,但刺痛感还未来得及蔓延,熟悉的两只妖精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是你们搞的鬼吗?”艾博问。
它们沉默以对。不是它们不愿意回答,而是妖精是没有语言的,它们的沟通方式是元素,而不是文字。
沉吟了会,艾博抬头看向它们。
“有办法送我回去吗?”
两只妖精没有反应,但它们和艾博之间的距离比之前短了至少一半。
望着它们,艾博徐徐抬起手,指尖向前,与妖精相对。
“送我回去。”
妖精永远都是单纯的,从它们身上艾博感觉不到敌意,那么现在自己身处这里只有一个解释,是自己无意间触发了它们的能力。
空间,这个就是最好的解释,艾博瞬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虽然距离缩短了,但这次两只妖精并没有迎上去,呆立在原地,看着艾博的手越来越近。
那家伙该着急了吧?艾博这么想着。
忽然,一股熟悉的波动从远方传来,那波动是如此的强烈,强烈到即使艾博离得很远,他也能够在一瞬间判断出是谁引发出了这股波动。
费列罗!
费列罗所说的只要把魔法元素放进身体里就可以让普通人学会魔法这件事,艾博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应该说这一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危险到若自己不许下承诺,费列罗就绝对不会把详情告诉自己。
不过这本来就是逆天的事,如果真的一点危险都没有,那魔法师也就不会如此珍贵了,所以哪怕没有费列罗的叮嘱,艾博也不会擅自行动。
当然了,吃点苦头会是难免的,强大如杀老师都尚且饱受人体技能提高实验的折磨,一个小孩子又如何可能承受得了?因此艾博在听到的下一刻就已经逐渐做好自己的心理准备,他知道哪怕是有十足的把握,要做到这件事也不容易,无论是对自己而言,还是对对方而言,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劳而获,若真有那种轻轻松松就得到别人梦寐以求的能力的方法,那就肯定只会发生在梦里。
但艾博并没有想到会痛苦到这种地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每个魔法师都有属于自己的波动,正如每个人的指纹都是独一无二那般,魔法波动也是一个魔法师的标示。因此,当艾博一感知到那股波动时,他就知道发出这股波动的人是费列罗。
虽然这股波动与艾博记忆中有所出入,但艾博依然在第一时间确定这就是费列罗,并且及时收回快要接触到银色元素妖精和无色元素妖精的手,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魔法波动的中心。
接着,艾博见到了他一生都绝对不会忘记的场景。
“啊啊啊啊啊啊啊——”
哀嚎,无止境的哀嚎,嗓子哑了也还在持续的哀嚎,这个哀嚎回荡在这山谷的每一个角落,冲击着石壁,反过来增加了哀嚎的声势,也增加了哀嚎之人的痛苦。
“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地的疮痍,这个应该风景秀美的山谷此时被破坏殆尽,树全部倒了,粗壮的树干不是折了就是被烧断;葱郁的草地从地下深处被撕裂开来,随处可见的裂缝中飘散着难闻的烧焦味——这里,已经变成了人间地狱!
“啊啊啊啊呜呜——啊啊啊啊啊——”
就是在这地狱的中心,费列罗倒在那里,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泪流满面,全身的力气只用来做一件事,那就是哀嚎。
嚎到破音了,他还在叫。
这声音是那么的痛苦,仿佛是毒药一般,听的人不过是不小心让这声音钻进耳朵里,原本无碍的身体就慢慢升腾起疼痛的刺感,宛如自己就是发出这哀嚎的人!
艾博在见到倒在那里的人的刹那,一直加速往前冲的身体骤然出现了停顿,他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这是真的。
停顿只是一瞬间,下一秒,艾博爆发出更加骇人的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费列罗身边,手刚搭上对方的身体……
“滋滋——”
雷元素无差别攻击,围绕在费列罗身边的雷元素极其狂暴,毫无怜悯之心地灼烧身边所有的事物,草地,树,艾博,只要在周边,一定被攻击。
包括被它围绕在中心的费列罗。
所以费列罗才会那么痛苦,他的身体、他的精神力,全部都被雷元素攻击着,一波接一波,像是永无止境一般。
而此时的费列罗,他还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啊,那半大的身体猛一看过去居然比董室兰还要瘦小!
衣服早就被灼烧到破烂不堪、看不清原本样式的地步,记忆中长而柔软的银色头发参差不齐,看不远处挂在被烧焦树干上的断发就知道这糟糕的头发是怎么造成的。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是,原本应该美丽到令天地失色的绝世容貌此时居然全被泪水占满,泥土也好,烟灰也好,任何东西在沾染上这面孔的下一秒一定会被泪水冲走!
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费列罗变成孩童的模样,这些统统都已经不重要了,艾博的眼里只有一个身影。
他在哭,一直、一直在哭,哭到好像快死掉了……不,不是好像,费列罗真的快要死掉了,被这狂暴的雷元素,被这肆无忌惮灼烧的雷元素!
“静下来!”怒吼着抱住费列罗瘦小的身体,即使雷元素在攻击自己,可为了不伤害到费列罗,艾博硬是没有聚集魔法作为屏障,只是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这暴击。
好痛。
艾博差点就把费列罗甩出去了。
“啊啊啊啊啊——”
然而,费列罗更痛。他到底有多痛,痛了有多久,艾博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很痛,而费列罗比自己的痛还要更加痛,痛到自己无法想象的地步。
“雷,冷静!”
这是艾博隔了好久之后又一次接触到费列罗体内的雷元素,暴躁,不安定,破坏性强,和之前剥离出来的那种虽然不和谐但还是略显温柔的雷元素相比较,两者完全就是天与地的区别,根本不是同一档次!
没有人比艾博更了解魔法元素了,他能读懂费列罗体内雷元素的想法,他听到它们的咆哮,它们的不甘不愿,它们的挣扎——它们没有错,它们只是不想留在这个与自己属性不符合的身体里而已。
“冷静,雷,冷静。”
艾博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很离谱,很严重。
魔法元素放进体内会很痛苦?那是当然的。
可是要怎么把元素放进体内?艾博以为只是把从妖精身上散发出来的元素放进体内就可以了,然而,离开了妖精的元素会很快就失去力量,变成普通、毫无用处的其他物质。
所以,想要把魔法元素放进体内,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妖精放进身体里。
妖精,魔法元素的本源,它们不是人类,不是任何已知的物种,甚至不知道算不算是生物,但它们拥有思想,这是毋庸置疑的。既然是拥有思想的独立个体,妖精们又怎么会允许自己变成供给他人能量的单纯来源?
费列罗体内的那一只雷妖精就是不允许自己变成一个单纯供给他人能量的来源,因此,它在攻击,彻底攻击,它想要自由。
“求求你,冷静下来,拜托了。”
恳求着,艾博拼命恳求雷妖精冷静下来,除了恳求以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雷,冷静,冷静,求求你冷静,冷静。”
渐渐的,雷元素的攻击愈发平缓,虽然它还是很不安,但它已经控制住自己的能量了。
艾博慢慢放开自己怀里的人。
衣裳残破,面容憔悴,这个应该颠倒众生的人此时狼狈到极点。
艾博把手放在费列罗的胸口,他要把雷妖精拿出来。
但,来不及了。
不知道雷妖精到底在费列罗的体内多久了,可看一看这现场的糟糕情况就知道时间一定很长了,长到雷元素钻进费列罗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魔法师的体力比一般人还不如,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常识,而这么孱弱的魔法师之所以会比普通人长寿,原因就在于魔法元素对身体的改造。这种改造不属于普通意义上的体能强化,而是随着精神力的提升和与魔法元素的愈强联系,渐渐与大自然同化的体质上改造。魔法师的身体里充斥着纯粹的魔法元素,这是他们的实力象征。
可是,这种对普通魔法师来说很是幸运的事,现在却在扼杀费列罗的生命。
雷妖精的元素已经占据了费列罗的身体,不相容的属性不稳定到极点,即使现在因为艾博的压制暂时稳住了,但也许下一秒这种平衡就会被破坏,最后,费列罗就真的会死掉。
雷妖精被深深关在了费列罗体内,无时无刻散发的雷元素进攻着费列罗的身体,削弱他的体力。虚弱的费列罗让艾博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让雷妖精受惊,进而爆发出足以杀死费列罗的暴动,可若是什么都不做,雷元素迟早会爆发,最后费列罗依然逃不掉被杀死的命运。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面,艾博进退两难。
“呜唔……”
随着雷元素的逐渐冷静,幼小的费列罗慢慢进入了睡眠状态,虽然还是有雷元素在不依不挠地攻击着,可比起之前雷妖精的主动攻击,此时的攻击是那么的温柔,温柔到费列罗能够不顾一切地昏迷过去,就算依然睡得不安稳,可毕竟还是睡过去了。
艾博轻柔地抚摸费列罗,却被泪水湿了一手。
习惯性手往后伸,想要从某人那里拿到想要的东西,但眼神在触及到那还是不断落泪的双眼时,艾博顿住了。
没有人可以给自己支援,只有自己。
手往回收,在身上找了下,什么都没有。
“呲啦。”
艾博干脆利落地撕下衣服下摆的一块布,召唤水妖精,浸湿这一块临时制作出来的粗糙手帕。
费列罗还在哭,即使已入睡,但他所受到的攻击却从未停止过。
把费列罗瘦小的身体抱在自己怀中,艾博轻轻地擦拭他的脸颊,慢慢的,那张美丽的面庞逐渐清晰地展露在艾博的面前。虽然此时的费列罗还小,但细细端看现在这张脸,不难想象日后的他会是如何魅惑苍生。
艾博不由自主想起第一次见到费列罗的场景。
一个美丽的男人,狂妄而幼稚,烦人而天真。
一个拥有很干净、很好看紫色眼眸的男人。
后来,紫色眼眸不见了,紫色头发也不见了,虽然银色也很好看,但偶尔艾博还是会怀念当初所看到的那抹紫色。
如今,艾博看到的小费列罗的头发是银色的,眼睛一直被泪水浸润着,但还是可以瞥到眼眸的银色光辉。
那抹紫色是在体内的雷元素消失之后才逐渐消失的吧?
所以,费列罗原本的颜色就是银色,紫色是毒药。
不自觉地搂紧怀里的小小人儿,艾博发现自己的心脏很痛,比刚才被雷元素攻击时还要痛上几十倍,几百倍,几万倍。
“帮我。”
艾博这么对那两只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妖精说。
无色元素妖精还是躲在银色元素妖精的身后,它们拥有跟人类一样的五官,但它们没有说话的能力。不过不要紧,艾博可以理解它们的意思。
“可以。”艾博很冷静地回道,“只要让费列罗活下去,我可以把我一百年的寿命给你们。”
只要自己努力点,变成圣魔法师,这一百年的事就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所以可以,完全没有问题,这是很划算的买卖。
“唔——”费列罗又哭了。
艾博着急地抚摸他,安抚他。
“乖,没事了,乖,很快就没事了。”
两只妖精得到了艾博的承诺后似乎很满意,也不需要艾博催促,自动地飞到了费列罗的身前,也没见它们怎么动作,下一秒,雷元素静止了。
不是暂时的压制,而是确确实实地静止了,充斥在费列罗体内的雷元素仿佛天生就是在他体内一般安安静静的,完全没有了狂暴的情绪。
雷妖精忽的出现在半空中,但它没有远离原本与自己属性不和的费列罗,而是依靠在费列罗的身边,一边控制着雷元素,一边又提供雷元素。
“谢谢。”艾博低声向它们道谢。他知道,它们已经用最好的方法处理了这件事,雷妖精已经无法把雷元素从费列罗体内剥离了,那最好的方法就是让费列罗习惯雷元素,甚至变成雷系魔法师。银色妖精和无色妖精所做的只有一件事,让雷妖精从费列罗体内出来,让它不再受制于人,而是变成与费列罗平等的存在,甚至是控制费列罗体内雷元素的主人。
可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艾博知道不可以贪心,至少费列罗活下来了。
紧皱的眉头慢慢舒缓开来,费列罗美丽的小脸上出现了平静的表情,虽然他的双眼紧闭,艾博看不见,但艾博知道此时的他眼睛应该是逐渐变成了紫色,一如他的头发一样,变成了艾博印象中的那抹很好看的紫色。
够了,他活下来了。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艾博近乎感恩般地对自己这么说道。
“好好跟雷相处哦,你的话,一定可以变成很出色的雷系魔法师的。”
这是艾博对小费列罗所说的最后一句话,下一刻,他已经离开这里了,或者该说,他从这里消失了。
山谷里,一片狼藉,只有中间的小人儿安详地睡着,嘴角带着一抹隐隐的笑,似乎是在做一个很美很美的美梦。
“艾博!”
耳边传来了焦急的叫唤,艾博还没从为什么怀里突然空了的情况中醒过来,人就被揽入一个熟悉到不行的怀中。
“你终于回来了。”紧紧搂住失而复得的人儿,费列罗简直是快疯了,他差点就把这个小村子就给拆了!
艾博慢慢地从那种状态中清醒过来,在仅有的空间里,他看到了眼熟的摆设。
原来……回来了。
“你到底去哪了?”呢喃着充满不安的话语,费列罗逐渐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等……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该死你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艾博还没来得及回答,费列罗已经风风火火地从空间手镯里拿出了一大堆瓶瓶罐罐,不管有用没用是不是需要,一股脑儿就给艾博用了,边擦还边心疼地说:“怎么弄成这样了?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嘴巴被塞了好多药剂,身上也被擦了好多药剂,艾博浑身上下都要药剂的味道,浓郁到跟个药材一样,可费列罗还嫌不够,又从空间手镯里拿出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出来让艾博服下。
艾博什么都没说,无论费列罗让他做什么,他都乖乖做了。
大概是艾博顺从的态度安抚了他,费列罗慢慢从疯狂的状态中脱离出来,然后就见到艾博的衣服破了,身体也不知道在那里弄脏了,顿时好不容易回归的理智又飞走了。
脱衣服,擦身体,再换上干净的新衣服,费列罗就像是在照看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一样服侍着艾博,甚至换衣服都不用艾博抬手之类的,全部都是费列罗在帮他,完全是把艾博当成了不能自理的废人。
当然,艾博不是废人,虽然受了伤,可也没严重到很糟糕的地步,毕竟他是魔法师,又修炼了斗气,即使他不抵抗,身体也会自动做出一定的防御。
一般情况下,艾博早就会发飙了吧?但今晚的他很安静,无论费列罗说什么,他都听了。
“从今天开始,不准你再说要研究那两种魔法!”临睡前,费列罗很认真、很严肃地这么下达命令,态度强硬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这是费列罗第一次阻止艾博做他想做的事。
可艾博就是听了费列罗的话。就算费列罗依仗自己圣级强者的实力硬是在艾博身上施展了禁锢魔法,隔绝了艾博和妖精之间的联系,艾博也什么都没说,不反抗,不吵闹,就这么听话地接受了费列罗所有的做法。
他知道,费列罗是被自己吓到了。
而费列罗也确实是被吓到了,吓到快死掉的那种程度。
费列罗是不知道森特斯盖有多少圣级强者,可他知道一定不会有很多,而矗立在圣级强者这一顶尖阶段的费列罗有自信在他的保护下,艾博一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但偏偏艾博就是在他的保护下受伤了,还受伤得莫名其妙,奇怪到费列罗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受的伤。
艾博说,他要研究那两种妖精。费列罗准了,并且在他周围设下保护,以防万一。
谁知道,这保护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在艾博刚开始的时候,费列罗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本想打断的,奈何艾博动作太快,他才堪堪伸手,艾博就已经进行到下一步了。接着,艾博从自己的怀里消失了,毫无警惕,没有丝毫征兆,仿佛从未存在过一样地消失了,连魔法师和他的护卫之间的精神力联接都失去了效用,变成鸡肋般的存在,所谓最可靠、最谨慎的关系的这种说法成为了一种强烈的讽刺。
没有人想象得到费列罗当时内心是多么恐慌,他在艾博消失的刹那想了好多,脑子里冒出了好多想法,纷杳而至的思绪太多太杂,以至于费列罗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知道艾博不见了,他从自己怀里消失了。
冲!
圣级强者的速度快到了极致,费列罗不知道艾博是怎么不见的,但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艾博,一定要!
就在费列罗暴躁到快要忍不住毁了这个地方以找出艾博的时候,艾博就像消失时那样突兀地回来了,回到了他消失的地方。费列罗立刻回去,紧紧抱住他,感受着艾博的触感,然而,不安的感觉却不曾消失。
费列罗以为,他是圣级强者,他可以保护艾博。
费列罗以为,他是圣级强者,没有人可以从他手里伤害艾博。
费列罗以为,他以为自己已经无所不能了。
事实证明,他是多么天真,多么傻。
圣级强者?艾博就是在他怀里不见的,就是在他的保护下不见的,回来后还受了伤!
费列罗再无法承受艾博也许会不见的痛苦了,所以他必须把艾博牢牢护在自己的范围内,即使艾博会怒会生气,费列罗也不会允许他继续研究那两种新魔法了。
就是因为这两种新魔法,艾博才会消失的!
这是很幼稚又很懦弱的想法,可费列罗控制不了自己,他一定得做些什么才行,不然他真的会疯的。
最后,费列罗干脆不让艾博使用魔法了,他用自己的能力禁锢了艾博的天赋,让他变成一个普通人。虽然这种普通人状态是他制作出来的,是可以破坏的,可费列罗就是这么做了,他觉得自己必须这么做。
“艾博,不准你再消失,绝对不准!”
艾博沉默以对,既没说好,也没说不好,柔顺得如同一只雏鸟,接受费列罗所有的安排。
一开始,沉浸在疯狂状态中的费列罗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倾尽所有地把艾博搂在怀里,连吃饭都必须在他的怀抱中才行,使得头一次见到费列罗、艾博两人这种互动的董室兰和维曼大叔目瞪口呆,董室兰一时间还错以为外边的人就是这样的。幸好孔望舒是个有常识的人,及时纠正董室兰这种可怕的想法。
然而,随着时间慢慢流逝,费列罗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了。
费列罗对于自己的缠人很是骄傲,不仅不会觉得这么做有失男人尊严而觉得羞愧,反而对能够凭借了得的缠人功夫让艾博接纳自己而感到光荣。同时,费列罗也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艾博的接纳只是习惯罢了,就像他开始计划的那样,总是独来独往的艾博习惯了费列罗的存在,习惯了费列罗的照顾,习惯了费列罗无时无刻的体贴和细心。
可这只是习惯而已,艾博有自己的原则,一旦费列罗做了什么太过火的事情,艾博一样会生气,会发脾气。
但现在是什么情况?费列罗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虽然是在控制不住情绪的情况下做了这些事,不过按照以往的发展的话,这时候艾博肯定发飙了。然而,已经过去五天了,艾博什么都没有做,没有反抗,没有生气,乖乖巧巧、温温顺顺的,听话得不得了。
而且,若是费列罗没有搞错的话,似乎……现在的艾博对自己很是依恋。
依恋?
这个词跟艾博一点也不搭!
费列罗是希望艾博依赖自己,但……怎么可能!
于是,费列罗稍微,就稍微而已,稍微对艾博放松了一点点的限制。
艾博什么反应都没有,自动自觉地依照过去五天的那样任由费列罗予取予求,丝毫没有逃离的痕迹。
这绝对太奇怪了!费列罗差点以为艾博在失踪时伤到脑袋的哪里了,否则他怎么会允许自己做出这种事?
这一晚,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费列罗一手将艾博揽入怀中,另一只手则是轻柔地梳理艾博的头发,从发根到发尾,细致而温柔,从手中滑落的那种柔软丝滑的触感舒服到让费列罗眯起眼。
艾博闭着眼,躺在费列罗的怀里,任由费列罗动作,甚至还主动靠近他,让他更加方便。
望着艾博日渐成熟的脸庞,虽然可爱依旧,但毕竟是男孩子,脸部的线条愈发刚硬,也许再过个一年,怀里的这个小人儿就会变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吧。费列罗神情恍惚地想着,思绪因为困倦而变得黏糊,手上的动作慢慢缓了下来。
看上去应该睡着了的艾博忽然开口了。
“费列罗。”
“嗯?”应了,但声音含糊不清,尾音更是飘散在空气中,有种慵懒的睡意。
艾博睁开眼,看着费列罗即将合上的银色眼眸,低声请求道:“能唱歌给我听吗?”
费列罗原本快要合上的眼睛立刻睁开了。
“想要听歌吗?”声音依然慵懒,但睡意退了不少。
艾博知道自己打扰了他的休息,可还是要求着。
“嗯。”
“想听什么?”手又抬高,重复刚才的动作,温柔地抚摸那黑色长发。
“……雪花。”
“雪花啊?好,很久没唱给你听了,今晚我要好好表现。”说着,费列罗清了下嗓子,酝酿了会儿后,美丽的安眠曲就在房间里响起。
“静静地 静静地
从天上飘落下来
轻轻地 融化在我的手心
用我不懂的姿态
活在我的世界里
/
有谁 能够融入你们呢
又有谁 能够读透你们?
/
我找了很久
循着那透明的雪的芬芳
追寻你们的足迹
每次 都只是在最后
伸手,接住你们的
最后的温柔
/
挥舞着,不成熟的翅膀
奋力地想接近你们
闭上眼睛 就触摸到你们
温柔的吻
虽然,我还未能飞起来
/
星星啊,你是否也为我祈祷
祈祷我能快点飞到宁静的河岸
风儿啊,你是在帮我吗
那么柔软的风
我很喜欢——谢谢
/
我渴望着,能融入你们
所以黑夜不可怕
那是
——我接近你们的最恰当的时间了
但是 你们是在哭泣么
那么无暇的你们
为何而忧伤呢?
/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
哪怕我爱你们
我还是不懂你们
所以,我想更加,更加,接近你们
/
这是,河岸吗?
我用伤痕累累的翅膀
包裹我遍体鳞伤的身体
星星啊,我到这里了 但是
风儿啊,为什么,我找不到宁静呢
/
轻轻地,你又在轻吻我了
我的伤口 在你的吻中 有着异样的痛痒
/
是吗,是吗,这就是你伤心的缘由吗?
我用尽力气追寻我想要的河岸
想要贴近你们
却忘了 在每个时候
你们都在,你们都在的
我却不明白,固执地以为
你们还很远
跑了那么久,你们也跟了我这么久
/
忧伤的不是你们啊
是我啊
你们只是用自己的无暇
映照我的记忆
/
是啊,是啊,这就是你们啊
我找了好久
原来,我都明白,那一个一个的吻
就是你们在向我倾诉啊
/
‘我们也爱你哦!’”
温暖的歌声轻柔在耳畔回荡着,仿佛那雪花一般,轻灵却又无处不在,沉默而满怀怜惜,令人安心,可又有种捉摸不透、捕捉不着的失落。
艾博蓦地抓紧了费列罗胸口的衣服,虽然面上看过去一片风平浪静,可手中的布料却被揉成一团。
费列罗察觉到了这一点。
“艾博,”呢喃着放在心尖上的名字,费列罗凑过去,在他额头上留下一个吻,“怎么了,睡不着吗?”
艾博还是一脸的冷静,似乎什么事都没有,他只是看着费列罗,问:“你喜欢这首歌吗?”
费列罗愣了下,然后答道:“嗯,喜欢。”在他心里,他的雪花就是怀里的这个人。
艾博又问:“那你会做到歌里唱的那些吗?”
费列罗愣了更长时间。忽然,他懂了艾博这段时间的异常。
“我的艾博哟,你真可爱。”笑着用指尖在他脸上轻轻点了点,费列罗说,“你以为我会丢下你吗?那怎么可能,你忘了我待在你身边多久了吗?我怎么舍得和你分开?”
虽然一直在提醒自己,可有时候就是会忘记艾博其实还小,因为他表现得实在是太淡然了,所以总是忘记他毕竟只有十几岁而已。
其实,在他消失的那段时间里,自己因为找不到艾博而发疯,艾博又何尝不会觉得陌生呢?这可跟南方森林那次不一样,那会儿是自己主动离开,艾博也知道自己就跟在身后,即使见不到面,两人还是存在着某种联系,而不是像这次这般,双方都找不着对方。
呵,他的艾博终于对自己敞开心扉了吗?
“真的吗?”艾博紧追着确认。
“当然。”费列罗肯定地回道。
可艾博还是不确定,“即使你会死?”
费列罗微微眯眼。
原来是这样啊。
这几天以来,费列罗不是没有问过艾博消失后去哪了,可艾博却一直对这件事避而不谈,弄得费列罗愈发狂躁。直到现在,艾博心里的恐慌终于在积累中达到了一个顶点,不安感涨到快把他给撑坏了,他才在那张淡定的面孔下流露出自己的惊慌失措,以及心中那份无人可诉说的担忧。
他……是见到了自己的死亡吗?
为什么?
艾博手心收紧,抓得衣服紧绷,让人开始有了呼吸困难的感觉。
看着那双黑色瞳孔下的慌乱,费列罗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轻易无比地说:“如果有一天我知道自己会死,那我一定会在死的前一刻先把你杀了。”
艾博是谁?
是费列罗的。
艾博松手了。
“费列罗。”声音很轻,好像没了所有的重担。
“嗯?”
“我困了。”
“那睡吧。”蹭了蹭他的额头,费列罗贴着他,说,“晚安。”
“晚安。”
不管为什么,他的艾博应该是无所顾忌,无忧无虑的。
第二天中午,当田地里的村民坐在路边休息并吃饭时,一句怒吼响彻云霄。
“费列罗,把我的禁锢解开!”
董室兰吓得从这边跳到了那边,要不是维曼大叔眼疾手快,手里的碗绝对砸了。还没等董室兰从这怒吼中恢复过来,那两个住在自己家里的客人就一前一后地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
艾博追着前边的人大吼大叫:“给我解开!”
费列罗笑嘻嘻地在前边跑着,“不行,说了你不可以研究就是不可以。”
磨了好一段时间了,费列罗就是不肯解开艾博身上的禁锢,气得他一个箭步上前,小腿蓄力,“噔”的一下就向费列罗踹去。
“立刻给我解开!”
董室兰看得目瞪口呆,指着那两道身影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们……他……打……外面……这……”
维曼大叔及时给她补充正确常识:“不,那是他们特别,外面的人是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随意打人的。”
“艾博。”
手里抱着香菜酱,艾博慢悠悠地在乡间小路里散步,时不时逗弄下香菜酱,看上去很是悠哉。
“艾博,别不理我嘛。”
随手摘了路边的一朵小黄花,艾博把小花儿凑到香菜酱鼻间,看它闻了闻之后打了个喷嚏的可爱模样,乐得笑眯了眼。
“艾博哟,等等我呗,我晚上给你唱歌,好不好?”
小心翼翼地想要溜上去,可艾博就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小跑了两步,硬生生把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一大截。
费列罗更哀怨了,连呼唤的声音都是那么凄苦。
“艾博~”
艾博斜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解开。”
费列罗猛力摇头,“不行不行,说了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是吗?”艾博更冷地看着他,“那你就别靠近我,不、艾、死!”
费列罗可怜兮兮地瞅着艾博,“艾博,你真的忍心么?我可是三天没近过你身了。”自从那天早上艾博要求解开禁锢却惨遭拒绝后,费列罗就被禁止靠近了,虽然也不是不可以强硬,然而,艾博的态度更加坚决。
“敢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再乱来,我就离家出走!”
天不怕地不怕的费列罗就怕艾博离开他,于是,圣级强者败下阵,整天跟在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屁股后面,求着让他允许自己靠近,那模样看上去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可是艾博一点也不会同情这个男人,因为这都是他自作自受。
前段时间给了他那么多天安抚小心灵了,居然到了现在还不肯解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只是单纯看我没办法施展魔法,觉得很有趣很好玩!
敏锐察觉到费列罗暗搓搓的阴暗小心思,艾博气得要死的同时却又无计可施,干脆就给这家伙来个终身难忘的教训,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治得了他的,否则他真无法无天了。就是在这个思想的指导下,艾博跟费列罗来了这么一场战役,近身与不近身的斗争。
目前看来,艾博取得了阶段性胜利。费列罗虽然才刚刚打开新世界的大门,可到底他是个粘人的家伙,偶尔来一两冷落还好说,突然间这么密集出现,他最为基础的“不艾死”属性逐渐浮出水面,以至于演变成现在的饥渴状态。
“艾——博——”
听听,连声音都满是欲求不满了,费列罗感觉自己要是再不抱抱他的宝贝,他一定会死掉!
艾博给的反应就是再斜一眼,接着冷漠转头,没有一丝眷恋地走了。
好可爱。
饥饿过头的费列罗对着艾博的小眼神流口水,过了会儿后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开了一扇新大门。
不行不行,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抱抱,其他先靠边,以后有机会再尝试!
但要怎么做呢?是趁着他睡觉时偷偷进去然后在他睡醒之前离开?还是说用空间手镯里的药剂迷晕他接着再好好安慰安慰自己这段日子的苦闷?费列罗想了好多好多的方法,可这些方法里就是没那一条最简单的解决办法。
其实只要费列罗解开禁锢,让艾博可以重新得到与妖精沟通的能力,艾博肯定不会再这么严防费列罗了吧?但费列罗就是忽略了这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方法,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
不过有意也好,故意也罢,费列罗不肯解开,艾博就不肯让他靠近,至于这最后真正的赢家到底是谁,目前还有待商榷。
无事可做,艾博抱着香菜酱到处晃荡,沿路的风景虽说不上特别雅致,但也别有一番风味,尤其是随处可见的各种小细节很有味道,让艾博倒也逛得津津有味。
沿着小路走到了村子后边时,突然,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随着风飘进耳朵里。
“获救后的小兔子很感激当初救了她的那位少年,所以她在伤好之后就一直在远处观察少年。有一天,她看到少年因为砍柴不小心伤到了手,没办法煮饭,于是小兔子就在森林里摘来水果,放在少年的家门口,作为少年的食物……”
一道舒缓而清亮的嗓音缓缓述说着感人的奇幻小故事。顺着声音看过去,一群小萝卜头围着一个淡雅如兰的男子分坐四周,随着故事情节的逐渐推进,脸上露出或紧张或激动的表情。
“少年发现是小兔子给自己送的食物,他很感激小兔子对自己的帮助,所以在他伤好之后,他为小兔子做了一个漂亮的花环,并且在小兔子又送食物过来时放在门口送给她……”
艾博的视力很好,所以他一眼就看到了孔望舒手里的东西,只见他一边讲故事,一边把手里的东西翻页。
那……那不是……不是……
“艾博?”费列罗又悄悄靠上来了,这一次艾博居然没有主动远离,让费列罗惊讶的同时又暗自窃喜,趁着艾博还在发呆,偷偷想要把手搭在艾博的肩上。
就在这时候,艾博忽的向前跑去。费列罗以为是自己的小动作被发现了,谁知艾博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向前冲去,目标是前方。
作为被盯上的目标,孔望舒比任何人都先注意到艾博,见他动作迅速、气势惊人地向自己冲过来,吓得他不由自主往后跳了一步。
周围的小朋友们也发现了艾博,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误以为艾博是来找茬的,纷纷挡在了孔望舒的前面。
“你要干嘛?”
“不准你欺负夫子!”
“夫子快跑!”
但这些小朋友哪里挡得住艾博?只不过是一个跨步,艾博就从那些小朋友的防线上跃过去,稳稳地落在了一脸错愕的孔望舒面前,不等他做出反应,艾博已经抓住了孔望舒的手,双眼发光地看着他,激动大吼道:“漫画!你居然会画漫画!”
是的,漫画,孔望舒拿在手里作为讲故事辅助工具的东西就是漫画。不,按照严格意义来说,这也算不上是漫画,而是一张张的插画,简单的笔墨描绘着关键场景,寥寥数笔却无比传神,让人一看就知道这画的是什么。
可这已经够了!在这个对实力极度推崇的森特斯盖里,艺术的生存空间似乎很小,平日里别说漫画了,艾博连一张称得上大师级的画作都很少见到。因此,当今天看到孔望舒手里这几张已有漫画雏形的画作时,艾博快激动到语无伦次的地步了。
不过这种激动对于其他人来说真的很莫名其妙,至少作为画作创作人的孔望舒就不知道艾博说的“漫画”是什么意思,他只是觉得这样子可以帮助自己的学生更好地理解故事情节而已,哪里想得到这几张画对于多年不曾接触过漫画的御宅族来说简直就是沙漠里清澈泉水般神圣的存在。
“阁……阁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了?”孔望舒果然不负“白面书生”这一艾博赐予的名号,即使手腕被抓,他依然维持着谦谦君子风范,尽量温和而婉转地提醒艾博,一来想获得自己的解放,二来也想听听看艾博的解释,为什么他会突然对自己做出这种事。
可艾博就是艾博,兴致上头的他完全没有顾忌他人感受的余地,只是兴奋地指着孔望舒手里的话,结结巴巴地说:“画……画……这画……你……画……对……”
孔望舒费力地想要倾听艾博所说的话,奈何艾博太激动了,词语运用一塌糊涂,完全没办法让人听懂。
“抱歉,我家艾博少爷有点小激动。”关键时候,费列罗赶上来了,他不着痕迹地把艾博揽入怀里,解救孔望舒的同时,顺带把艾博往后一拉,“我想艾博少爷的意思是问,这些画是不是您画的?”
“画?”孔望舒隐晦地转了转被抓到酸痛的手腕,缓解了下痛楚,接着低头查看自己的画,“是我画的。”可是这种画在森特斯盖里应该不会受欢迎的吧?
谁知,就在他肯定的刹那,艾博又把自己的兴奋往上提高了一个等级,看他那手舞足蹈的样子,若不是费列罗拦着,此时的他绝对会整个人扑到孔望舒的身上不可。
“放开我!”艾博很不爽费列罗的阻挠,作为御宅族,尤其还是多年不曾看过任何一本漫画书的御宅族,艾博表示自己快要疯了,即使这只是很粗糙的插画,即使这种故事情节很老套,但艾博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要看漫画,他要看漫画!
费列罗熟门熟路地摁住怀里的人,在他耳边轻声劝诱道:“你这样会吓到人家夫子的。如果他被你吓到,以至于以后都不会画画了,怎么办?”
顿时,艾博安静了。
不不不,不可以不画,我听话,我乖,但是一定要给我漫画!
见艾博终于冷静下来,费列罗满意地笑了。抬头望向孔望舒,发现他还是一脸的迷茫,他发现自己真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说实话,费列罗也不清楚,艾博的脑回路有时候挺奇怪的,即使费列罗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了,还是有猜不准的时候。
不过猜不准没关系,一旦艾博冷静下来了,他就会变成一个最理智、最聪明的人。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仿佛刚才那个兴奋到语无伦次的人是另外一个长得很像的人一样,此时的艾博无论是气质或是行为举止都十分完美,不知道的还真会把这个人当成是上流社会的哪个公子哥,“夫子,我想请问您一下,这些画都是您画的吗?”
见艾博似乎恢复正常,孔望舒也放下了戒备的态度,正要回答的时候,那群被忽略了好久的小萝卜头冲了过来,挡在艾博和夫子中间。
“你是谁?”
“不准你欺负夫子!”
“坏人,走开走开!”
在这些不满的谴责声音里,有个人显得特别突兀。
“咦?艾博?怎么是你?”
小萝卜头们愣了下,下一秒,更大的声讨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室兰,这就是住在你们家的那两个怪人?”
“果然奇怪,还想欺负夫子。”
“怪人,立刻离开我们村子!”
“对对对,离开离开!”
“离开!”
“离开!”
“不要再来我们村子了!”
小孩子都是单纯的,他们没有太多的勾勾转转,只是见到有人欺负自己喜欢的人,就会不留余力地保护自己人,不允许别人靠近。
董室兰也算作是这群人里与艾博两人认识最久的,虽然艾博跟费列罗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有点奇怪,不过他们不是坏人,这点董室兰还是相信的。
“不是不是,艾博不是坏人,艾博很……”董室兰纠结地皱眉头,许久才蹦出一个很苍白的形容词,“艾博很特别,他不会欺负夫子的,对不对?”说道最后,董室兰还是不自信,连忙拉上自己最佩服的夫子来协助。
孔望舒温柔地笑了,耐心地安抚这一群小卫士,说:“室兰说的没错,他们不是坏人,大家不要激动,好好说话,好不好?”
小萝卜头们原本还一个个满脸愤怒,但是孔望舒不过是说了这么一两句话而已,他们就真的冷静下来了,还很有礼貌地向艾博道歉。
“对不起,我们不该说你是怪人。”
“你不用离开这里,不过还是不可以欺负夫子。”
艾博看了看这群听话的小萝卜头,又看了看站在中间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夫子,最后,他抬高右手,大声说道:“夫子,我也要来上课!”
私塾在村子的外围,每天早上,村子里的孩子就会到这里来上课。
自从艾博说要来上课之后,他就真的每天清晨和一群孩子坐在一起,虽然孩子们跟着孔望舒学些字词或是诗歌之类的艾博没有兴趣,但每一次的课后故事时间却是他的最爱,只要时间一到,他就跑在这群孩子的最前头,占据一个最有利的位置,津津有味地边看孔望舒的画边听他讲故事。
孩子们的世界总是没办法记住太多的仇恨,开始时艾博气势汹汹的模样让他们以为艾博是在欺负夫子,护师心切的他们当然就不愿意了;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发现这个哥哥看上去虽然挺高,但其实就跟自己一样,很爱听故事,上课时会走神,尤其怀里还老是抱着一只可爱的小宠物,一点也不可怕。
“艾博,它叫什么名字?”
“香菜酱。”
“香菜酱好可爱哦。”
“对吧,我也觉得它好可爱。你听,它的声音也好好听的。香菜酱,来,叫一声。”
“嘟嘟噜~”
“哇,真的好好听诶!”
“嘿嘿,我就说香菜酱是最可爱的吧。”
“嗯嗯,真的好可爱。”
望着被一群孩子围在中间的艾博,费列罗笑眯眯地守在一旁,看他开心和小孩子分享的模样简直是可爱极了,比任何事物都迷人。
刚结束了课程,孔望舒从屋里走出来,慢慢踱步到费列罗的身边,和他并肩站立,视线跟着望向那群玩得不亦乐乎的大孩、小孩。
“艾布特现在很习惯董家村的生活了呢。”孔望舒说。
费列罗笑着点头,“艾博确实很喜欢这里,我很少看到他和别人玩得这么开心的模样。”
孔望舒:“他小的时候没有玩伴吗?”
费列罗:“当然有,我不就是了?”
孔望舒:“……哦,艾布特自小就和你在一起了。”
费列罗:“是啊,像艾博这么可爱,我要是不早点下手,被别人抢走了我怎么办?”
孔望舒:“……”他忽然觉得自己走过来跟费列罗说话的这个决定实在是一个糟糕到不得了的决定。作为一名夫子,虽然艾博是半路突然杀出来的,可毕竟是自己的学生,现在听到了这些话,自己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
谁知道,费列罗就像是听到了孔望舒心里的声音一样,轻飘飘地又补充道:“不过我也不会让别人把艾博抢走啦,如果有谁敢这么做,我就把艾博再抢回来呗。”
孔望舒:“……”算了,对付这种人,以不变应万变才是真正的硬道理。
不过,孔望舒沉默了,费列罗却有问题要问。
“夫子,您一直在这里教书吗?”
孔望舒:“算是,我来这里也有五年多了。”
费列罗“哦”了一声,有点意味深长,可却没了下文,仿佛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
孔望舒偷眼看了下费列罗,只见他眉眼弯弯地望着艾博那边,完全就是一副“我家孩子最棒”的傻瓜家长表情,看上去一点破绽都没有。不过既然人家不问了,孔望舒也不会自动再多说什么,而是提步上前,走到正闹得欢腾的人群中。
“你们玩完之后,记得回家写作业哦,知道吗?”
孩子们齐声答道:“好。”
孔望舒:“时间不早了,你们也早点回去。”
孩子们:“是,夫子再见。”
“再见。”
孩子们玩闹归玩闹,一旦孔望舒说了什么,这些看上去应该调皮万分的孩子一个比一个听话,这不,刚才还跟艾博玩着呢,夫子一说话,他们就拎起自己的东西准备回家了。
作为从小到大不知道让自家家长操碎多少心的大孩子,艾博表示这种听话的行为很是陌生,幸好,董室兰及时过来牵住他的手,想要一起回家。
“艾博艾博,我们回家吃饭吧。”
好吧,今天就到此为止,回家。
牵着董室兰小小的软手,艾博抱着香菜酱,慢悠悠地回去。费列罗从后边跟上来,正要自然地搭上艾博肩膀的时候,脸就被艾博冷冷的视线给劈了个透心凉,无奈只好败下阵,像过去几天那样远远缀在后头。
董室兰偷偷看了眼满脸哀怨的费列罗,轻轻拽了下艾博的手,小声问道:“艾博,他做错什么了吗?”
艾博撇嘴,“他做了一件很不对的事。”
“可是他看上去好可怜哦。”
“那是他装的。”
“装的?”
“对,他最会这一招了,总是骗我同情他。”
董室兰眨眨眼,对于这种大人间之间的勾心斗角表示无法理解,但她还是用语言阐述自己的观点:“要是艾博你总是被骗的话,是不是说艾博你很心疼他啊?不然怎么会一直被骗呢?”
艾博愣了下,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就传来了一声细不可闻的笑声。
一股热度渐渐爬上艾博的脖子,但艾博把这个当做是错觉,恶声恶气地说:“才不是呢,那是因为他太狡猾了。”
董室兰更疑惑了,“如果他那么可恶,艾博你为什么还不赶他走?他走了的话不是更好吗?”
艾博被问倒了,嘴巴不停嗫嚅着,却偏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窘迫得令身后的人再一次失笑出声。
董室兰还很天真地向他打小报告:“艾博,他在笑诶。”
艾博:“……”
董室兰:“艾博?”
“室兰。”
“嗯?”
“你闭嘴。”
“艾博,夫子说不可以这么说话,太粗鲁了。”
艾博很干脆地把手抽出来,头也不回地大跨步往前冲。董室兰愣了下,然后急急忙忙地追上去。
“艾博,等等我嘛。”
艾博走得更快了,隐约间他还听到了费列罗愈发肆意的笑声。
近身与不近身的攻防战,第二回合,费列罗胜利。
回到小木屋,维曼大叔正巧做好饭,见人齐了就招呼三人过来吃饭。艾博虽然气呼呼的,可倒也没把费列罗赶下餐桌,只是对于他夹菜端汤等献殷勤的行为不屑一顾,理都不理他,看得旁边的董室兰和维曼大叔目瞪口呆……
才怪,看了这么多天了,早习惯了。只是董室兰私底下偶尔会吐槽,像她早就不需要别人这么照顾了,艾博明明比自己大,却还要费列罗这么操心。
作为当事人,不知道艾博若是知晓了董室兰的吐槽,内心里得是多么的无奈和悔不当初。
吃完饭,维曼大叔收拾好碗筷,正要午休小睡一会,为下午的劳动储备体力时,艾博走过来,话也不说一句就手搭上腕。
维曼大叔:“咦?恩……”
艾博开口打断道:“恢复不错,可以进入第二阶段了。”
“第二阶段?”看艾博做了向费列罗伸手这个熟悉的动作,维曼大叔立刻理解了这个第二阶段的含义。
果然,费列罗从空间手镯里拿出了好几瓶药剂放在艾博面前的桌上。
维曼大叔连连推辞,“恩人,使不得,我……”
艾博依然不准备听他说话,直接说:“这个是房租。”
维曼大叔:“房租?不不不,恩人,您之前……”
艾博:“还有伙食费。”
维曼大叔:“伙食费?就一些粗茶淡饭,哪里……”
艾博:“再不行你就再算上劳务费人工费人头费什么费用都行。”
维曼大叔哭笑不得,“恩人,这不是这么算的。”
“那应该怎么算?”艾博谦虚地求教。
维曼大叔一脸郑重地说:“恩人,您救了室兰的命,又救了我这条残命,俗话说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况且这还是救命之恩。招待您已是我们的荣幸,又哪里可以再向您要这些东西?”
艾博却从善如流,说:“那就当做这是在报答,收了呗。”
维曼大叔:“……”这怎么有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啊?见过抢别人药剂的,没见过这种非要送别人药剂的。
不过,维曼大叔也看得出来艾博是好心想要帮助自己治疗,心里也很感激。但总是这么索取也不行,不劳而获是最大堕落的根源,维曼大叔做不出这种事。
打定主意,维曼大叔张开嘴巴,正要再一次拒绝的时候,董室兰却拦住了他。
“阿叔,你收下吧。”抓起桌子上的药剂就塞维曼大叔手里,见维曼大叔面露正色准备斥责自己时,董室兰抢先一步对艾博说道,“艾博,这些统统算我向你借的好不好?以后全部由我来还。”
维曼大叔愣住了。
微微眯眼,艾博蹲下身子,视线和董室兰齐平。
“你说由你来还,你想要怎么还?”
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这种问题应该是很难回答的吧,毕竟连大人都不一定知道,更别说董室兰这个小孩了。谁知道,她却条理清晰地回道:“夫子说,人生在世,一定会其独到之处。我知道艾博你很厉害,不过你不是全部都厉害,至少我就知道你在某一方面就很不厉害了。”说着,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费列罗,藏不住表情的脸充分暴露了她的想法,谁知却得到了费列罗一个赞赏意味十足的眼神。
艾博:“……”
董室兰接着说:“所以,我会努力在某一方面变得很厉害,这样子以后我就可以帮助到艾博你了,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来偿还这份恩情。”
看了看小董室兰那对于孩子来说十分难得的坚定眼神,艾博抬头望向维曼大叔,问:“她这么说诶,你怎么办?真的不收吗?”
董室兰害怕了,她知道自己阿叔是多么认真的一个人,但她更加知道阿叔平日里生病是多么辛苦,上一次喝了艾博给的药剂后明显好了许多,所以她一直在思考,到底要如何才能让艾博继续为阿叔治病?想了好久,也想了好多,即使十分困难,她依然用自己的方式思考着,最后她得出了这个答案——现在的她做不到,但以后的她一定会做到,因为她有阿叔,她必须照顾阿叔,就像阿叔照顾她那样。
“阿叔。”不敢再多说一句让维曼大叔收下药剂的话,董室兰担心自己越说越惹阿叔生气,可是什么都不说,导致最后阿叔就是不接受的话,那可怎么办?
默默抬手抚摸董室兰的头,维曼大叔好一会儿都保持这个姿势。半晌,他哑声说道:“室兰,快谢谢恩人。”
董室兰的眼睛立刻亮了,她知道维曼大叔终于肯收下这些药剂了,脸上满是笑容地冲着艾博高声道:“谢谢艾博!”
艾博伸出右手食指,对着董室兰摇了摇,“不用谢,我是在投资,你不是说以后会回报我吗?”
董室兰不懂投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用力点头,“嗯,我一定会回报你的。”
艾博:“那你要怎么回报我?”
董室兰心虚了,这就是她这几天一直想不通的地方,不过夫子说了,未来的可能性有很多,现在的她还小,可以有很多选择的空间,所以她就用这句话回答了艾博的问题。
艾博说:“很多可能性?那是不是说这个可能性包括了成为魔法师?”
董室兰的眼神黯淡了,她可没忘记当初测试精神力时所受到的打击。
见状,维曼大叔连忙把孩子往身后拉,顺带解释道:“恩人,室兰没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这个可能做不到。”
“哦,是吗?”艾博淡淡地说,“不是我自己吹,我貌似是一个挺厉害的魔法师,别人我不知道,至少我知道室兰绝对有可能成为一位魔法师,而且会是一位出色的魔法师。”
“这……”维曼大叔不知道该不该把当初测试的结果说出来,他不知道上次艾博已经给董室兰测试过一次了,更加不知道他护在身后的小孩早就被打击过一遍了。
艾博一看就知道眼前这一大一小的顾虑,于是就把自己的观察原原本本告诉他们。
“室兰确实在精神力方面有所欠缺,但是她的魔法天赋是毋庸置疑的,只要解决了精神力问题,我相信她一定会成为最伟大的魔法师之一。”
“当然了,我不是说有天赋就一定要成为魔法师,但正如夫子所说的,未来的可能性很多,我只是把室兰有可能成为魔法师的这个可能性告诉你们而已,至于做不做……”视线从两人身上移开,徐徐转移到站立在一边的费列罗身上,“这不是我决定的,也不是维曼大叔你决定的,这应该是室兰决定的,因为力量是她的,只有她知道这么做合不合适,哪怕会遭受到一些不愉快的事,这也是室兰的选择。”
回望着艾博,费列罗细细端详这个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愈发挺拔的少年,明明才刚告诉过自己不要遗忘他还小这件事,转眼间他又做出了如此成熟的发言,让人错以为天真的是自己,而不是这个小了自己不知道多少岁的少年。
“好啦,我知道了。”走过去,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呢喃,“我会解开的。”
是你的,选择权也就在你。真是的,还真懂得怎么抓住我的弱点,看准我不会强迫你。埋怨着这些抱怨的话,费列罗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他的艾博真的是一个非常出色的人。
董家村是一个小村子,位于华都帝国的最东边,四周环山,唯有面向南边那里打开了个缺口,温暖的风就是从那里送进来,为这个小村子带来暖意和丰收的。
艾博和费列罗从艾迪凯学院出来后为了避开人群,一路走的都是人迹罕见的难走之路,不知不觉间居然绕了个弯,从西边翻山进来华都帝国,绕过了艾迪凯学校和华都帝国之间的要塞云葭关。
作为华都帝国东边的唯一要塞,云葭关不仅倚靠地理位置形成易守难攻之势,固若金汤,而且作为连接帝国与东边之间的重要通道,在带来了经济繁荣的同时,也逐渐演变成多元文化和平共存的昌盛局面,成为森特斯盖颇有名气的大城市。
艾博之所以会选择停留在董家村,除了帮维曼大叔治病之外,更重要的是他想亲眼看一看这个华都帝国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国家,要不然,只为了治病的话,艾博把药剂留下来不就可以了,何必连人也留下?正因存了这个心思,所以当孔望舒说要趁着休学日去一趟云葭关办置笔墨用品时,艾博想也不想就提出同行的建议。
作为华都帝国土生土长的人,孔望舒理解外来人这种对帝国的好奇,因此,他不但接受了艾博的提议,甚至在到达云葭关后,亲自带领艾博领略一番华都帝国的风采。
“华都帝国作为森特斯盖的第一大国,不仅占地面积最大,同时也是人口最多的一个国家,这两个特征为帝国创造了各种不同的文化,使得华都帝国成为森特斯盖最难以被解读的国家。”孔望舒解说的口吻里满是毫不掩饰的自豪,并且这种自豪感出现每一个艾博所见到的华都帝国的人脸上,仿佛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本能。
云葭关不愧是大城市,各种发色的人擦肩而过。这种像大杂烩一般的场景看上去应该是不协调的,偏偏在这个地方一切都是显得那么和谐,即使黑发黑眼的人占据绝大部分,他们却似乎变成了这个城市的背景,融为一体,无声无息。然而,若认为他们是多余的而剔除他们的话,这城市又会像少点什么一般让人浑身不自在。这么一想,云葭关果然是属于华都帝国的要塞。
身处在这其中,艾博感觉到自己慢慢放松下来,如同鱼入水一般自由自在地徜徉在这个神奇的城市里,甚至嘴角都在不知不觉当中挂上了浅浅的笑容,宁静而美好。
这可真是好特别的一件事,连在斯诺雪山时都不曾见过艾博如此松懈的表现。忽然,费列罗想起了华柚曾经提过的那个建议。
“不知爱德拉阁下是否有兴趣来华都帝国?”
也许,艾博就是属于华都帝国的人。费列罗不由得这么觉得。
“费列罗,你看这个,好漂亮!”艾博提着一只小巧精致的花型灯笼,展示给身后那个一直跟着自己的人看,柔嫩的脸蛋因为兴奋而带上了可爱的红晕,看上去迷人极了,连灯笼小贩都因为这个表情而露出了惊艳的神色。
望着艾博这可爱的模样,刚才还有点低沉的费列罗瞬间被治愈,情不自禁对他展露出宠溺的笑容。
“嗯,很漂亮。”费列罗说。
“哐当!”隔壁卖铜锣的小贩不小心把手里的货品给摔了,还砸到了脚趾头,痛得他连蹦带跳大呼小叫。
始作俑者的费列罗和艾博仅仅超这边瞥了一眼,接着就把视线转回来,继续欣赏其他造型精美的灯笼。灯笼小贩则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隔壁的人,光是热情招呼这两位客户就觉得分身乏术了,哪里舍得分出一分一毫的注意力。
作为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旁观者,孔望舒不禁露出苦笑。不是孔望舒自夸,其实他的外形在华都帝国里也算是出色的,然而,当他站在费列罗与艾博两人身边时,他立刻变成了陪衬,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在那两人身上,其他人谁也没办法夺走,哪怕只是一丁点。
当然了,谦恭如孔望舒并不会因为这个而产生嫉妒这一类的负面情感,只是当他从颇受瞩目的存在忽然间变成普通人时,心里难免会有一定的落差。
不过,孔望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些小贩,毕竟这两个人的外貌真的太出色了,出色到任何人都无法忽视。可作为当事人,他们却从不在意,也不知道是这两人过于不在意自己的外表,还是早就习惯了这种待遇,从两人在董家村时就经常会有这种因两人的一些突如其来的举止而导致他人呆滞的情况发生,但他们却不曾因此而产生动摇的情绪。
艾博很严肃地看着手里这盏灯笼,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不了,于是他转身面向孔望舒,问:“夫子,室兰喜不喜欢这些小玩意?”
自那一天艾博问她要不要考虑成为魔法师之后,董室兰就开始不搭理艾博了,理由说到底也简单,纯粹就是在生气。
明明我都死心放弃了,干嘛还要故意考验我的决心?这就是董室兰听到艾博说自己有机会成为魔法师,甚至是伟大魔法师时的不满。
董室兰向往可以成为魔法师的人,因为她早早就被断定不可能成为这一类人。虽然也不甘心过,可夫子的话安抚了她,让她决定成为另外一种即使没有魔法也能够有所作为的人。谁知就在这时候,艾博突然告知说自己有这个可能性,还斩钉截铁地断定自己拥有出色的魔法天赋。
是要干嘛?捣乱吗?还是说是故意嘲笑自己?董室兰分不清了。
小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内心里这种复杂的情绪,最后太烦躁了,干脆就以生气来表达。事实上,这也从侧面证明了小孩子一旦生起气来会相当可怕,这不,三天了,一句话都没跟艾博说过,甚至从私塾回家时也没牵手了,总是扭过头自己跑掉。
本以为从头到尾都摆着一张冷淡脸的艾博对此根本不在意,哪想到今天跑到云葭关来,他居然在认真考虑买礼物这件事。
呵,果然是小孩子心性。孔望舒这么想着。
“室兰挺喜欢这一些小玩意的,上次我给她买了一个,她收藏着舍不得用。”孔望舒说。
听完后,艾博皱了皱眉头,看看手里的灯笼,然后放了下去。
“不买吗?”孔望舒诧异地问。
艾博说:“我是买给她玩的,如果只是收着的话就没意义了。”
孔望舒哑然失笑,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孩子们都那么喜欢艾博了,因为他真的是一个有趣的孩子,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那要不去那边看一下,我记得那里有许多送给女孩子的东西。”
顺着孔望舒指着的地方望去,确实是有挺多小贩在卖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可艾博不过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想了想,居然转身回去把刚才那灯笼给买了。
孔望舒:“不是说只是收着没意义吗?”
艾博很郑重地说:“不,就是收着才有意义。”
孔望舒像是听懂了,又似乎听不懂,他自己本身并没有收藏的爱好,所以对这一类行为有点陌生。可陌生不要紧,即使陌生,孔望舒也不会对艾博和董室兰之间这种可爱行为提出异议。
费列罗把艾博手里的灯笼拿过来,下一瞬,灯笼不见了。
孔望舒看了看旁若无人到极致的这两人,无奈叹气,小声说道:“以后还是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空间储物器,有点招摇。”
何止有点,简直就是敞开胸口对世人说“我有珍贵的空间储物器,快来抢吧”。在董家村时就算了,相互之间都是知根知底、民风淳朴的村民,好些人到现在还以为那是传说中的障眼法。但在云葭关这里,走南闯北、颇有见识的不计其数,一个不小心,被人盯上也是常事,一旦离开云葭关的保护,很有可能遭遇危险。
可惜,孔望舒的一番好心劝告得不到当事人的重视,费列罗还反过来安慰他。
“没关系,我有分寸。你手上的东西要不也放我这里,如何?”
孔望舒语塞。
艾博眨眨眼,也跟着极力推荐:“还是放费列罗那里吧,东西看上去也挺重的,不方便。”
沉吟了会儿,孔望舒笑道:“那就麻烦了,不过我有个提议,去人少的地方吧。”
这两人,无论是外貌还是言行举止都太容易吸引别人注意了,与其一直替这两人担惊受怕,还不如直接把发生状况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艾博无所谓地说可以,今天也逛了一圈了,算是够了。费列罗更无所谓了,可以占据更多艾博注意力的地方他向来都很喜欢。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孔望舒为了避免麻烦而提议远离闹市,却在较为偏僻的地方被人堵住了。
“哎哟,看看,今天运气不错啊,居然遇到三个不错的货色。”一个一听就不是好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四个流里流气的高大男人挡在艾博三人的路上,看那标准的语气和装扮,就差没在脸上刻上“坏人”两个字了。
艾博:“……”有点似曾相识。
费列罗:“……”看来这是一群白痴。
孔望舒:“……”在云葭关里惹事,看来是新来的。
一个腰间插着一把剑的斗士色眯眯地看着孔望舒,“老大,这家伙是我喜欢的类型,等会可不可以留给我?”
被唤作老大的男人最为强壮,他小臂的肌肉都快赶上艾博大腿粗细了。
只听到那个老大大声斥责道:“瞧你个熊样!男人有什么好的?天天就知道这破烂事。等会把他们的空间储物器卖掉,你要什么货色没有?”
另一个较为削瘦的男人坏笑着说:“老大,反正这三人样子不错,我们拿完东西后还可以把他们卖给有这嗜好的商人或贵族,在这之前,老三想做什么就让他做,怕什么。”
剩下的那个人虽然没开口说话,可他的表情显示他赞同削瘦男人的建议。
作为被觊觎的人,孔望舒的表现冷静到有点反常,不,应该说这三个被堵住的人都表现得很反常,完全不像是被打劫的样子,仿佛他们并没有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一样。
但这四人敢在云葭关里做出打劫并拐卖人口的事情,这已说明了这四个人并不具备出色的智商或情商,不要说察觉孔望舒三人的异样,连自己身后什么时候被人摸过来也不知道。
接着,被堵住的三人毫不愧疚地看着堵住自己的四个人被一群穿着统一样式轻甲的人给收拾了,那四个不长眼的甚至连一句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已经被打晕了过去。
“哎哟,孔夫子,今天这么有空来云葭关?”一个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望的男人一边踩着那四个被自己手下收拾了的人的身体慢慢走过来,一边用跟那四个人没太大区别的口吻说话。
孔望舒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谢谢霍少将,有您和您身后的将士在,我相信云葭关一定会是最牢靠的要塞。”
霍承微很不给面子地抖了抖,好像是在抖落身上因被恭维而浮起的鸡皮疙瘩一样。
“孔夫子,您就饶了我吧,我就一粗人,您这么文绉绉的,我可承担不起。”
孔望舒轻轻摇头,说:“不,您是捍卫云葭关的少将,您当得起这称誉。”
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霍承微率先败下阵来,“行行行,孔夫子,是我错了,您就当我是一个屁,放掉得了。”说着,赶在孔望舒再次开口前,他把视线移向另外两人,“你们,对,说的就是你们,来,说说,从哪来的啊?我可要好好盘问盘问,不然要是又发生这种事,我可真就没脸见孔夫子了。”
就算原本没气,被霍承微这么一通胡搅蛮缠的,再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了。可孔望舒的气度实在是他人所比不上的,无论霍承微说什么,他谦和依旧。
“这两位目前暂住在董家村,霍少将,您对云葭关的贡献是有目共睹的,谁也没有资格质疑您。若是我刚才有哪里说的不对的地方,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
霍承微又抖了下身体,还拿手搓手臂,“得得得,我错了,孔夫子,拜托您就别这么说话了,我听着就心疼,不骗您,真疼,给冷疼的。”
孔望舒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看样子他早已知道这少将的个性了。
艾博左边看了看,又看了看右边,看到没戏看了,才无聊地问:“夫子,我们要不回去吧?”被这么一打岔,都没心情继续逛了,看天色,回去刚好赶上晚饭。
孔望舒也没了继续游玩的兴趣,于是向霍承微提出了告辞,接着就打算回董家村。
霍承微姿态懒散地站在原地,眯眼看着那三个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手下的人已经清理完现场,他才对他们说道:“派人盯着那两个人……不,以你们的实力,真发生什么事,估计一刻钟都不用就被人砍了。狗蛋,我记得你家就在董家村吧?从明天开始,你放假了,回去私塾帮孔夫子做点力气活。”
“嘿,艾布特小子,你今天迟到了哦,这可不是个好习惯,让夫子等人是大忌,懂不。”私塾门口,那个无论言行还是举止都十足像个土匪的霍承微脸上带着坏笑地这么对抱着香菜酱慢悠悠走过来的艾博说道。
艾博瞥了他一眼,“霍少将,你很闲吗?”
“哦,不不不,我怎么会很闲呢?我很忙的。”
“……”虽然没有说话,但艾博已经用完全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很忙你还三天两头跑这来?
自那天从云葭关回来后,这霍少将就隔三差五地跑来董家村,美其名曰是探访回乡的下属,做个慰问什么的,但先不说这董家村离云葭关那么近,那个下属基本有空都会回来一趟,连家里人都对他此次可以休假那么长时间感到诧异,而且你一个堂堂少将,真的可以这么频繁做探访慰问?难道你对待其他下属也是这么尽心尽力?要真是这样,所谓少将其实也就是班主任吧?有事没事做个家访之类的。
费列罗笑眯眯地说:“今天霍少将也是忙着到董家村做将士家属慰问吗?”重音落在了“董家村”三个字上,虽然没拆穿,可也把意思传达到了。如果是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的话,怎么也要不好意思一下吧?偏偏这土匪模样的少将一脸坦荡,理所当然地回到:“不是,我今天也休假,来找他玩儿。”
“……”费列罗也哑口无言了。
玩儿?嗯,可以把这个借口说的那么冠冕堂皇,绕是费列罗见多识广,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脸皮的人。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人至贱则无敌?
“三位,若是有事商量的话,何不移步至院子里?”孔望舒适时插话进来,打破了三人之间莫名其妙的沉默气氛。
艾博抬步走向孔望舒,“我来上课。”
费列罗紧跟其后,“我陪艾博来上课。”
霍承微不甘示弱,“我来帮忙你上课。”
孔望舒:“……”一堂课动用了这么多人,我是不是要说挺荣幸的?
董室兰从屋里探头出来,疑惑地问:“夫子?”不是开始上课了吗?
孔望舒:“来了。”上课吧。
今天的课程跟以往不一样,以前是孔夫子教导大家念书识字,所用的东西不过也是一本书而已,今天却不一样,孔夫子一开始就在桌面上摆了好几种药材,连书的影子都没有。
“今天我们来学习如何在森林里找到可食用的紧急食物。”看到董室兰因为桌上的一朵红色花而面露惊讶,孔望舒柔声叮嘱,“大家要好好听课哦。”
想起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董室兰羞愧到面红耳赤,低头沉默。见状,孔望舒笑而不语,也不点破。
“这个叫黄松果,是一种长在书上的果实,可以生食,味道清淡,同时含有充足的水分,如果在山里口渴了,可以吃这个解渴。”孔望舒一边展示手里那个拳头大小的黄色果实,一边这么对各位小朋友解释道。
“这个是蓉干,别看这个表面光秃秃的不好看,但劈开后,里面的蓉干芯是带点甜味的食物,做饭时添加一点蓉干芯会很美味,如果是在户外缺乏食物的环境中,这个可以充饥。”孔望舒边说边示范着如何用巧劲劈开蓉干,并取出里面的蓉干芯分给大家。
“还有这一个……”孔望舒顿了顿,看了看刚因为吃到好吃的食物而抬头的董室兰。她一见到孔望舒手里的红色花朵就又立刻低头下去了,期间偷偷瞄了眼艾博,不过那只是一瞬间,之后她还是低头了。
艾博面无表情,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费列罗哧哧笑了,靠在艾博的耳边,呢喃道:“艾博,你那盏灯笼还不打算送吗?”
艾博:“……”
费列罗:“小家伙现在看样子是气鼓鼓的,不过你也知道吧,她只是欠一个台阶下而已。”
“……”
“艾……”
“费列罗。”
“嗯?”
“闭嘴。”
费列罗又是哧哧笑了。
另一边,孔望舒的讲解并没有因为艾博和费列罗之间的窃窃私语而停下来,而是认认真真地向大家普及峭榕花的作用,并且纠正了关于峭榕花的错误认识,让在场的学生知道峭榕花确实是对人体有用的植物,但不是万能的。
“因此,峭榕花没有传说中化腐朽为神奇的作用,不过,若是意外受伤造成失血过多,吃一点峭榕花是不错的选择。”孔望舒说,特别还看了一下董室兰,抓住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羞耻。
孔望舒抿唇一笑,又说道:“其实,要真是自己关心的人受伤或生病了,再渺茫的可能性我们也会拼一下,这也是峭榕花的传说经久不衰的原因。我虽然不赞同冒着生命危险摘取峭榕花的行为,但我欣赏为了救人而愿意做一切努力的这份心意。”
董室兰抬头,看向孔望舒,恰好看到他也正望向自己,脸上带着暖暖的微笑,让人如沐春风。
情不自禁正襟危坐,董室兰郑重地说:“是,夫子,我知道了。”
其他人并不清楚孔望舒和董室兰之间的暗语,但这不妨碍他们把孔望舒的话听进去,他们学着董室兰的样子端正姿势,异口同声地说:“是,夫子,我知道了。”
孔望舒满意地点点头,赞赏道:“嗯,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
孩子们害羞地笑了。他们的世界很单纯,有人夸奖他们,有人喜欢他们,他们就会满足了。这种满足也传染给了在场的几个大人,无论笑与不笑,每个人的神情都十分柔和。
“被放假”的狗蛋站在孔望舒斜后方,认真协助夫子上课。作为董家村的一员,他了解自己的村子是多么贫穷,虽然这里距离繁荣的云葭关不过半天的路程,但董家村一不是必经之路,二没有特色物产,很难得到发展,像他这般有幸得到在云葭关工作机会的人少之又少,这种情况造成了董家村与云葭关的差距进一步增大,甚至发生过好几次村人因为不识字和见识少等问题而被外来人骗钱的事情,所以当孔望舒自愿到这里来教导小孩子读书时,全村上下都很感激他。正因此,当霍承微“命令”自己必须回董家村帮忙孔望舒干活时,狗蛋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当然,他知道这个只是明面上的任务,可他还是很开心,他觉得可以帮助这个有恩于董家村的人是他的荣幸。
见孔望舒已经介绍过一轮桌子上的东西了,狗蛋麻利地把桌上的东西收起来,准备搬出另一些他昨天摘回来的东西。就在此时,他无意间在那堆在一起的植物间发现了一颗绿色的小草。
刚才夫子似乎并没有介绍这一个……不,我没有印象我摘过这一个,是我弄错,不小心把杂草也摘回来了,还是这是夫子自己准备的?
所有的思考在脑海里很快地过了一遍,为了以防万一,狗蛋还是捻着这颗小草问道:“夫子,这个还需要吗?”
孔望舒也愣了下。他跟狗蛋一样,刚才没有发现这一个,而且他也没有准备讲解这一个,看样子,那应该只是一颗普通的杂草,估计是摘取其他植物时不小心一并摘下来的。
“我……”
“那是随心草。”突然,一个声音从房间后方传来,打断了孔望舒的话。
孔望舒顺着声音望过去,是艾博。
“艾布特,你说这个是随心草?”孔望舒问。
艾博点头,“嗯,虽然跟杂草很像,不过那个确实是随心草。”
坐在前方的孩子们把头转过来看了眼艾博,接着又转回去问:“夫子,什么是随心草?”
“随心草?嗯……”孔望舒听说过随心草的名字,可并不熟悉,忽然,他灵光一闪,抬高音量地说道,“艾博,你可以给大家介绍一下随心草吗?”
艾博站起来,说:“随心草,长得跟杂草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估计就是一个是杂草,一个是随心草。”把在自己怀里打盹的香菜酱放在费列罗腿上,艾博慢慢踱步上前,“随心草之所以叫做随心草,是因为随心草的生长位置很随心所欲,可能在炎热地区,也可能在寒冷高山。另外,随心草最大的作用大概是制作某一些魔法药剂时作为添加剂成为药剂的一味材料,不过因为随心草的特质,所以制作出来的魔法药剂有什么作用也很难估计,有时候同样的材料同样的步骤就会变成不同效果的药剂。”拿过狗蛋手里的那棵随心草,艾博把随心草草根处的外皮剥下来,露出里面浅绿色的芯,漂亮得好似艺术品。
“最后,如果你在野外见到随心草又无聊的话,可以像这样剥下这层膜,然后咬在嘴里解闷,每一根随心草的味道都不同。”说着,艾博把那段剥了皮的随心草放进嘴巴里,才咬了一口就吐出来,“呸呸呸,这次居然是酸的。”
小孩子们一个个看得惊讶无比,成长在乡野间的他们不是没有过把草处理下然后当做好玩的玩具咬在嘴巴里,不过草什么时候是酸的?好神奇!
所有小朋友蜂蛹而上,围在艾博身边叽叽喳喳地问:“真的是酸的?”
“艾博艾博,有没有甜的?”
“苦的呢?”
“咸的有没有?”
“草呢?草味!”
“黄松果!”
“蓉干芯!”
一个小孩好奇地把艾博咬过的那根随心草也放进嘴里咬了一口,立刻满脸惊喜地说:“真的是酸的!”
“哇!”小朋友们感叹一声,然后就扑向狗蛋,纷纷叫道:“我要随心草!”
“我也要我也要。”
骤然间被围攻,狗蛋有点手足无措,“没……没有了,只有一根。”
小朋友失望了,脸上满满都是失落。
艾博望向孔望舒。
孔夫子看到小朋友们的兴致这么高,很是干脆地修改了今天的上课内容。
“孩子们,今天我们不在这里上课了,我们去找随心草,还有黄松果和蓉干好不好?”
一听到孔望舒的话,孩子们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声势浩大的欢呼。
果然孩子都是喜欢玩闹的,简单的一棵草也能让他们兴高采烈。
孩子们在孔望舒的带领下有秩序地跟着狗蛋往外走。艾博稍微落后,等到大家差不多走光了,才对着那个自始至终都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小孩伸出手,说道:“室兰,走吧。”
董室兰看了看艾博的手,又看了看艾博,然后起身扑向艾博,大声应道:“好!”
艾博的眼神变得柔和了许多,牵着董室兰的手,跟在孔望舒后头。
费列罗抱起香菜酱,准备跟上艾博。经过霍承微身前时,听到他说:“艾布特小子好像懂得挺多的。”
费列罗笑眯眯地说:“我家艾博可是一个药剂师,当然懂得多了。”
“是吗?”霍承微嘴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明明在笑,却一点也没有笑的感觉,“原来我们云葭关不仅迎来了你这么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还迎来了艾布特小子这样子的药剂师。”
费列罗依然是笑容满面的样子,回道:“你观察了这么多天,应该也发现我和艾博只是凑巧经过这里,觉得不错就暂住下来而已,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念头。”
霍承微耸肩,“看你说的,云葭关欢迎一切怀抱善意而来的旅人,我所做的只是确保每一个旅人的安全。”
费列罗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再说。
狗蛋的名字就叫狗蛋。
在华都帝国的许多偏僻的小村落里都有这么一个说法,想要一个孩子健康长大,那么就取一个贱名字吧,这名字就是一道咒语,叫的越多,孩子就越健康。因此,当狗蛋早产出生后身体很是虚弱时,他的爷爷就给他取了一个“狗蛋”的名字,之后这个名字跟了他一辈子。
也许是名字真的发挥了它的作用,狗蛋越长大越健康,而且逐渐发现自己力大无穷,百来斤的东西在他手上跟玩儿似的,完全没有负担的样子,正因此,当云葭关在招募新兵时,村里人就让狗蛋去试试,这一试,狗蛋就从一个一穷二白的乡下村民变成抱着铁饭碗的云葭关士兵。
“你叫什么名字?”新兵列队,准备分兵营时,一个即使穿着军队轻甲却还是给人一种土匪气息的男人站在狗蛋面前,用很不正经的语气问道。
狗蛋挺直腰杆,回道:“狗蛋。”
话刚说完,两旁都传来了窃笑声。显然,是狗蛋的名字取悦了他们。
作为被耻笑的对象,狗蛋挺直的背脊稍微弯了下,但一想到昨天送自己出村口的村民,他又挺直了背,接受了所有人的审视。
那个男人却仿佛没听到那些窃笑声一样,随口说道:“哦,狗蛋?这名字挺容易记住的,你就到我这里来吧。”
于是,狗蛋成了巡防营的一员,一直跟在霍承微身边,随着霍承微从队长升级为少将,他也从新兵变成了队长。
在狗蛋的心里,霍承微是这个世界上除父母外对他恩情最大的人,所以他会以最大的努力来完成霍承微所要求的事。
后来,狗蛋遇见了孔望舒。
“你怎么跑这来了?”霍承微问。
孔望舒微微一笑,温文尔雅的作风在兵营里彪悍气息中是那么突出,却一点也不给人格格不入的感觉,反而让看见的人情不自禁地对孔望舒抱以信任感,想起了戏文中常说道的君子。
“我随处游历,刚好经过就来看看你。”
霍承微:“那你接下来要干什么?”
孔望舒:“还没决定,也许会在云葭关停留数日后再做打算。”
霍承微沉吟了会儿,忽的转向狗蛋,问:“狗蛋,我记得昨天那起骗财案是你们董家村的人吧?”
尽忠职守守卫在一旁的狗蛋耿直地回道:“报告少将,是的。”
霍承微把头转回来,满脸是不怀好意的笑,说:“喂,要不要做几天夫子啊?”
孔望舒愣了下,看见狗蛋在听到霍承微的话后瞬间发亮的眼睛,思考了会儿,说:“可以。”
就这样,孔望舒在董家村开了一家私塾。
决定要开私塾当夫子,孔望舒就尽心尽力想要做好这件事,虽然在狗蛋的协调下,热心的村民为他准备了歇脚的房间,可是私塾开在村里不方便,最后孔望舒在外围选定了地址,打算重新建一座房子。要建房,事情就多了,霍承微干脆把狗蛋派了过去,让他协助孔望舒,满足他的一切需要。狗蛋很开心地接过命令,每天乐呵呵地跟在孔望舒身边,听他吩咐,帮他做事。
有一天,狗蛋从云葭关里回来,手里虽提着一堆孔望舒叮嘱要买的笔墨纸砚等东西,脚下速度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几乎跟骑马的人一样快。
然而,即使是以这么快的速度地赶路,兵营生活的锻炼让他敏锐发现到离董家村不远的草丛处的异样。
灵巧地放下手上所有东西,在包装着物体的纸皮接触到地面上,甚至连一粒灰尘都没有扬起。狗蛋右手按在腰间因为第一次出营巡防时抓住两个逃犯而被霍承微奖励的短刀剑柄上,身体微躬,脚下踩着特定的步伐,轻巧而快速地冲向草丛,接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短刀,刀刃与刀鞘之间才发出一声细微的“叮”短音,狗蛋已手持短刀地指向藏身于草丛中的人。
那是一个受伤的男人和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看上去甚至还没满月!
可狗蛋手里的刀一点也不颤抖,他谨慎地用脚尖踢了踢那个昏迷的男人,但他动也不动一下,身上的粗布衣料已然被血染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另一个看上去大概十岁左右的孩子被这动静吵醒了,她抬起头,在看到手持短刀的狗蛋的刹那眼睛露出绝望的色彩,可等眼神往下移,见到狗蛋身上的朴素衣服时,绝望的眼神里发出亮眼的光芒。
“求求你,救救阿叔!”
狗蛋蹙眉,对小女孩伸手,“你们的通关文件。”
昏迷男人和小女孩的头发颜色不是华都帝国的黑色,那么要进入华都帝国必须身上有表明身份的通关文件。
小女孩哆哆嗦嗦地从昏迷男子怀中抽出他们的通关文件,交给狗蛋。
狗蛋接过一看,文件大部分都被血染红看不清了,但特有的样式让狗蛋一下子就判断出这是佣兵工会颁发的佣兵证,这说明这男子是一名佣兵,而且是一名金级佣兵,拥有在森特斯盖畅行无阻的权利,除非是战乱等特殊时期,否则任何国家都不会拒绝一名金级佣兵的到来。正因如此,作为等级评定机构的佣兵工会对每一位金级佣兵的认证极其严格,就是这严格的升级要求,使得金级佣兵的数量极其少。
佣兵证上姓名一栏最前边的名字已看不清了,但“维曼”两个字还是勉强可辨。
狗蛋把佣兵证还给小女孩,然后在她惊喜的目光中蹲下,为男人处理伤口。
肋骨断了两根,四道刀剑伤口,无数个小伤口,尤其是背后的那一道抓伤最为严重,伤痕深可见骨,若是再不治疗,怕是神医来了也回天乏术。绕是如此,由于男人体内还残留着几股斗气和魔法的痕迹,即使伤好了,不仅有可能再也无法发挥自己的实力,而且身体还会留下隐患,甚至会缩短寿命。
简单为男人包扎了伤口,狗蛋从怀里拿出信号弹,向空中放出。这个叫“维曼”的男人来路不明,身为云葭关的士兵,即使是要给他疗伤,狗蛋也有必要且有义务在告知云葭关的情况下进行。
小女孩却吓到了,她以为狗蛋是在叫人来抓他们,急的又是哭又是想要把人拖走,但她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又如何拖得动一个成年男人?所以狗蛋放心地蹲了下来,然而就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寒毛直竖,身为士兵的直觉让狗蛋想也不想地就地一滚,正因为他反应及时,才得以躲开了一道晶莹剔透、美丽而危险的冰凌。
把武器横在身前,狗蛋就着滚地的动作,重新摆出了防御的姿态,但此时,那个小小的袭击者已经再也没有力气了,软软地瘫在了男人身上。
看冰凌的方向,小女孩大概并没有想要杀死狗蛋的念头,只是那角度有点刁钻,一个不慎,确实会容易中招。
认真地审视了好久,确认了小女孩没有了再次施展魔法的能力后,狗蛋才做出了安全的判断,虽然这时候他不敢再像刚才那么大意,但他还是又靠了过来,抱起那个因为信号弹的声音而惊醒的婴儿,轻轻晃动手臂,哄着她。
小女孩靠在你男人身上,可眼睛还是死死盯着狗蛋,见到狗蛋那么温柔的举动,她诧异地瞪大了眼睛。
“狗蛋,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让人一听就想到了戏文里那些儒雅的君子。狗蛋转身一看,果然是孔望舒。
“夫子。”狗蛋并没有向孔望舒解释太多,作为一名戍守边关要塞的将士,他有自己的原则。
孔望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偏头看了看,见到那个满脸警惕又害怕的柔弱小女孩和地上生死不明的男人。
收回视线,孔望舒转而望向云葭关方向,又望了望那一头连绵起伏的山脉,略一思索,说:“他们怕是从山那边翻过来的。你在云葭关见到他们吗?”
狗蛋摇摇头,“不确定。”云葭关一天里出入关的人太多,狗蛋负责的又是巡防工作,虽然近期确实没有金级佣兵到过云葭关,但难保他们不会使用另一身份。
孔望舒却道:“他们是从山那边过来的,没有到过云葭关。”
狗蛋愣了下,“您怎么知道?”不过这问题一问出口,狗蛋就后悔了。常年在霍承微手下做事,他早已学会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多嘴的习惯,孔望舒看上去虽只是一名普通的游历书生,但能够在霍承微面前谈笑风生的,一定也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孔望舒却没有计较这一些,他指着狗蛋怀中的小婴儿,笑着说道:“这孩子身上沾了些花粉,现在正是山里黄松果树开花的时间,估计是他们赶路时不小心蹭到的。”
被孔望舒这么一提醒,狗蛋这才注意到自己怀里小孩的衣服上确实有沾到一些花粉,不仅如此,那个小女孩的头发,男人的手臂也沾了些,看样子确实如孔望舒所说的那样,是男人抱着婴儿、牵着小女孩赶路时蹭到了路边的黄松果树树枝上的花,带上了花粉。
狗蛋不由得肃然起敬。诚然,这种事稍微一调查就可以查出来,但孔望舒能够在仅看几眼的情况下看到这么关键的细节,这就已经具备让人敬佩的本事了,更别说他还要留下来做夫子,这更是造福全村人的天大善事。
“夫子,日后您在董家村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狗蛋必定竭尽全力。”
孔望舒还是那温文尔雅的模样,笑了笑,却什么都没说。
“哒哒哒。”前方传来了富有节奏的马蹄声,顺着声音望去,一支标准的十人小队正骑着马往这里赶来。
狗蛋眯着眼看了会儿,等到稍近了就看清带头的那个人是谁。
一个普通的通讯信号弹,居然把霍承微少将给叫来了。
急促的马蹄踩在草地上,扬起了一阵尘土,马上的骑士们马术了得,在这么高速的奔驰中居然可以牢牢地掌控着身下马匹的移动方向,直到非常接近了,他们才一拉缰绳,马蹄高扬,马声嘶鸣,稳稳地停留在距孔望舒等人不足两米的地方。
孔望舒露出无奈的表情,好笑地看着那个带队的人。若是一般情况的话,这时候霍承微应该会过来唠叨几句,但今天他却直接下马,大跨步越过孔望舒,走到躺在地上的男人和面露警惕的小女孩跟前。
狗蛋走到霍承微身后,小声地向他汇报了刚才事情的经过,包括小女孩所施展的奇怪魔法。
霍承微的视线先是在男人身上溜了一圈,接着移到小女孩的身上,一贯挂着不正经表情的脸上显露着难得一见的严肃神情,黑色的瞳孔直直盯着小女孩看,直到小女孩胆怯地不自觉闪烁了下眼神,他才把视线收回来。
“狗蛋,你抱的是什么玩意啊?”才刚正经点,转眼间霍承微又恢复了以往的土匪气质,仿佛适才那个威严到让小孩子害怕的人是假的一样。
狗蛋挺直腰杆,回道:“是一个婴儿。”
“婴儿?”霍承微扭头看了看,又把头转回来,“喂,对,我就是跟你说话。来,这婴儿是你什么人啊?”
小女孩被霍承微这恶霸一样的口吻吓哭了,偏偏她又忍耐着,泪水在眼眶里欲滴不滴的,兼之刚才因为使用魔法而气虚,看上去好不可怜。
可是霍承微就像是没看到一样,手里把玩着匕首,银白色的刀刃在男人的头上挥来挥去,看上去凶险无比。
“你是不是哑巴啊?不会说话吗?”
小女孩握紧拳头,克制住心里的害怕,颤巍巍地说:“那……那个婴儿是……是阿叔在山……山上捡的,她……很虚弱,阿叔说要带她来……看医师。”
“哦——”拖成了尾音,霍承微做恍然大悟状,“那就是说,你们不认识这个婴儿咯?”
小女孩点点头。
“那要是我把她又丢回山上去也没关系吧?”
“不行!”小女孩立刻大喊出来,“阿叔说她很饿,必须吃东西!”
霍承微很为难地说:“可我没那么多东西给那么多人吃,她要想吃东西的话,你就没得吃了。”
小女孩忘记害怕这件事了,她直接回道:“那就给她吃,我不饿。”话刚说完,肚子就“咕噜”一声响了,恰好此时婴儿又醒来,久未进食,导致连哭声都很微弱。
小女孩担忧地看着被狗蛋抱着的婴儿,听着婴儿时断时续的哭声,向霍承微恳求道:“求求你,给她一点东西吃吧,她快饿死了。”
霍承微看了小女孩两眼,小声嘀咕道:“果然是那种人的女儿,还真有奉献精神。”
“狗蛋。”霍承微喊道。
狗蛋大声应道:“在!”
“把这三人抬村子里去。”
“是。”得到指令,狗蛋立刻指挥着其他人,把昏迷男人和小女孩、婴儿一起带到村子中。就在他们刚把人放到床上去,因为坐马车而移动较为缓慢的医师也到了,才刚下马车,人就直接被拉到屋子里来看病。
孔望舒站在霍承微身边,悄声问道:“这些人是谁?”
霍承微懒洋洋地靠坐在躺椅上,回答的话似乎有点不着边。
“这几天你在这里鸟不生蛋的,还不知道哈迪科斯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吧?”
孔望舒沉吟了会儿,眼光余角瞥到床边小女孩的发色时,结论跃然而上。
孔望舒说道:“你这么做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里是华都帝国,一个金级佣兵在我负责的云葭关里受伤了,合情合理我都该照顾一两下吧?现在又不是战时,哪来的不合适。
偏头看了看身侧被狗蛋抱着喂羊奶的小婴儿,孔望舒笑着回道:“要不是他们救了这个小婴儿,估计你也不会‘合情合理。”
霍承微摆了摆手,眉头皱得死紧,仿佛对孔望舒的话很不屑一顾。
“我只是对于可以给哈迪科斯那班家伙找不痛快的事很有兴趣而已。行了,你这么有空分析,还不如帮我想想接下来怎么办。”
“你把人救了下来,却没想好怎么安置?”
“这不是有你嘛,夫、子。”说“夫子”时,语调微扬,似调侃,又似打趣。
孔望舒无奈地摇头。但到底也真不好就这么撒手不管,事情就这么发生在自己眼前,能做的事还是要做。
穿过敞开的房门,孔望舒望着床边的方向,对霍承微说:“他的伤势很重,要恢复不容易,不过一旦恢复了,帮着做些农活应该是没问题的。”
霍承微挑眉看向他,“你是说把人留在这?”
孔望舒点头。
“啧,你胆子比我还大,以后谁要说你只是一个书生我就跟谁急。”
“至于那个女孩么……”孔望舒就像是没听到霍承微的话一般,接着把安置的方法说出来,“她太显眼了,留在这,迟早会被发现。”说着,孔望舒从窗口向外望去,那里,是东边的方向。
霍承微微微眯眼,“你说去艾迪凯学院?”
孔望舒:“那个地方很安全。”
“行,反正她也有点实力,就这么安排吧,我找人把她送过去。”霍承微很干脆地决定了。
“最后就是这个婴儿了。她是在山里被发现的,想要找到她的家人估计不容易。”
霍承微说:“你都说她是在山里被发现的,那就是被遗弃的了,怎么可能还找得到家人?这样得了,是谁发现的,就让谁照顾,有个孩子在,可疑性也没那么高。”
孔望舒微微皱眉,他觉得由一个粗手粗脚的佣兵来照顾孩子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他还是什么都没说,看着霍承微把事情都安排下去。
狗蛋把吃饱喝足后又睡着的婴儿放在了小床里,等着医师解决完了男人的伤口后来检查小婴儿的身体,抬头恰好见到孔望舒正望着熟睡的小婴儿,鬼使神差地说:“夫子,您来给孩子取个名吧。”
孔望舒愣了下。自己和这孩子非亲非故的,怎么可以给人家取名字?正要拒绝,霍承微却过来凑热闹。
“这提议好。这小家伙一看就知道是我们华都帝国的人,虽然是给现在还躺床上的人照顾,但名字还是要取华都帝国的名字。夫子,你学问高,给取一个呗。”
孔望舒哭笑不得。最后熬不住霍承微的软磨硬泡,就真给她取了个名字,想着若是以后照顾她的人有其他想法,这名字就作为她的小名吧。
“这里是董家村,就叫她董室兰吧。”
欢欢喜喜和董室兰在外边玩了一整天,连一向干干净净的香菜酱也因为艾博的兴起而玩得一身灰尘,直到天色不早了,一大班小家伙才在大人们的催促下回家。
好久没放肆地玩过了,艾博有点累。这倒不是体力上的累,而是一种全心全意地闹腾后精神松懈下来的累,这种累一点都不累人,反而很舒服。
吃过饭,洗过澡之后,艾博搂着香菜酱躺在床上,眼睛半开半合,一副慵懒的姿态,看上去很是惬意。
费列罗打扫完浴室后也回了房间,刚一进门就看到艾博躺床上懒洋洋的模样,撩人到让人忍不住想要亲近。
而费列罗也真的就亲近了过去。
坐在他的身边,费列罗伸出手,轻抚艾博柔嫩的脸颊,看他微微眯着眼的可爱表情,为他不闪不躲的理所当然态度而微微一笑。
“艾博。”呢喃着叫了无数次的名字,费列罗嘴角带笑地凑过去,磨蹭他的鼻子,他的脸,顺着柔软的肌肤,带点水汽的唇就碰上了唇。
这是一个很轻的吻,仿佛羽毛一般,非常温柔。
艾博都快因为这个吻而睡着了。
望着这近在咫尺的爱困小脸,费列罗目露柔和的光芒,轻巧地脱鞋上床,准备搂着这小人儿好好睡上一觉。
然而,一股只有费列罗察觉到的骚动让他无法安稳入睡。
无声地叹气,费列罗只好放开艾博,下床,穿好鞋,正要离开时,衣角却被抓住了。
“去哪?”本该睡着的艾博伸手拉住他,睁着还带着睡意的眼,反应看上去有些迟钝
费列罗的心都化了,这么可爱的艾博可是很少见的,多想就这么抱着他好好疼爱一番啊。
不过……唉,来日方来,以后还有机会。
“优尼科情绪有点急躁,我去见见它。”早些时候,当他们还在外边陪着孩子们到处找随心草时,优尼科就向费列罗表达了想要出来的欲望,只是那时候不方便,费列罗就暂时安抚住了它,本想着明天再找它出来问问看,谁知道优尼科连今夜都等不下去,一定要出来。
艾博的眼神渐渐恢复了清明。他从床上坐起身,找了件外衣披上就下床。
费列罗拦住他,“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接着睡。”
艾博撇嘴,“不要,等会你回来的话我一定会醒。”
费列罗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坏坏的表情,“为什么一定会醒?你以前都睡得很熟的。啊,我知道了,难道是因为少了我,你就睡不着吗?亲爱的艾博,你已经不能没有我了。”将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费列罗刻意在说话时把气息吹进艾博的耳朵里,顿时,他感觉到被自己半搂在怀中的人儿微微颤抖了下。
“你……”
“嗯?”嘴唇感受到耳垂的冰凉触感,忍不住一口含住,想要让这里的温度就跟心脏一样。
“你……手……”
“手?想要我摸你吗?”费列罗轻咬了一下,在耳垂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你……”艾博喘了口气,接着深呼吸,再大喝出声,“你不是说优尼科找你有事么?还不赶紧给我住手!”这个该死的不艾死,一个不留神,就又蹬鼻子上脸了。
费列罗哈哈大笑,轻轻松松就把艾博挣扎的手按住,然后把人抱在怀里,亲了亲脸蛋,说:“好嘛,我们现在去找优尼科。乖,别乱动,我抱你过去。”
艾博瞪他,“我自己有脚,我自己走。”
费列罗从善如流,用撒娇的口吻回道:“别嘛,我想抱你,让我抱抱,好不好?”
艾博:“……”
费列罗还对着他眨眼,模仿艾博小时候的软糯口音,“好嘛,好嘛。”
艾博默默地把头转开,不想再看这个人。见状,费列罗不由得露出得意的笑脸,开开心心地把人抱走了。
也许,费列罗是很变态没错,但是能够容忍变态的艾博看来也不是一个普通人,至少不是一个正常人。
带点玩闹地从屋里走到了村子外边,费列罗来到白天时优尼科出现异样的地方,接着把优尼科从独角兽空间里放出来。
优尼科还是那么的美丽,充满了纯洁而神圣的气息,让人望而仰之,恨不得可以占据它,拥有它;可与此同时,面对着如此圣洁的生物,人又很容易产生自卑,生怕自己的卑微玷污了如此美丽的生物。
艾博还是老样子,站在一边,保持了适当的距离,既可以充分欣赏优尼科的美丽,又不会过分亲昵。艾博喜欢优尼科,也尊重优尼科,这个生物允许可以靠近的人只有费列罗,所以艾博不会去触犯这个禁忌,即使是费列罗允许了,他自己也不会允许。
费列罗诧异地看着优尼科美丽的眸子,说:“你说这里有精灵?”
优尼科很人性化地对着费列罗点了点头,白色的鬃毛在夜风中漂浮,有种梦幻中的美感。
“可是,我没有感……咦,难道是生命之叶?”费列罗若有所思地望着前方,半晌,回头问道,“优尼科,你能找到那个精灵吗?”
优尼科踱步到费列罗的身边,微微低头,示意费列罗坐上来。
费列罗微微一笑,抚摸优尼科优美的脖颈,却没有骑上去,而是低声说道:“你在前面带路就好了,我跟着。”
优尼科对此的回应是离开费列罗,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了艾博的身边,凑过去,轻轻蹭了下艾博的脸颊。
艾博瞪大了眼睛,惊讶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费列罗愣了下,下一刻,他哈哈大笑地过去抱起还懵着的艾博,翻身坐到优尼科的背上。
“费……费列……”艾博还没回过神来,他没办法理解目前的情况,甚至都结巴了。
优尼科的移动速度很快,却很平稳,不仅不会让人有一点颠簸的感觉,而且连声音都没有,仿佛是在飞一样。享受着同伴给予的高级移动服务,费列罗笑眯眯地挨着自己心爱的艾博蹭了蹭,又是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几下,接着说出了一个连他都惊讶万分的结论:“艾博,优尼科接受你了,现在你也是优尼科的同伴了哦。”
这句话在艾博的脑海里转了好几圈,良久,艾博又再确认一遍。
“所以……我以后都可以碰优尼科了?”
“当然,你看,现在你就坐在优尼科的背上了。”费列罗大方地给予艾博肯定的答案。
艾博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再再确认一遍:“真的真的?”
费列罗用力点头,“真的真的。”
“那……”
“嗯?”
艾博没说话了,又是低头沉默不语,过了许久, 他笑了。
先是嘴角咧开,拉出笑的弧度,然后慢慢地笑出声,从细不可闻的小声再到回荡夜空的大笑,艾博简直就像个疯子一样开心地在星空下大笑大闹。
“优尼科,优尼科!”高声喊着优尼科的名字,艾博兴奋得整张脸都红了,那狂喜的情绪通过语言和肢体,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感染了费列罗,优尼科,连香菜酱都晃荡着自己的蓬松尾巴,发出愉悦的叫声:“嘟~嘟噜。”
看着艾博欣喜的模样,费列罗收紧手臂,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低声道:“艾博,乖,我知道你开心,不过我们还要去找精灵,小声点哦,我们可以回去再庆祝。”
这么一说,艾博终于从被优尼科接受的喜悦中醒过来了。他想起了他们为什么现在会在这里的理由。
“精灵不是说都在安格尔森林吗?”精灵,森特斯盖上最优雅、最美丽的种族,天生拥有出色的魔法天赋和射箭能力,并且寿命远超过一般的智慧生命,被誉为最受神宠爱的种族。精灵出生于森林,信奉自然,群居于安格尔森林,很少出现在其他地方,所以如果说这里有精灵的存在,那就是很奇特的情况了,而且……
“有你在,你会察觉不到吗?”费列罗是圣级强者,能够瞒过圣级强者耳目的只有圣级强者,难道这个难得一见的精灵还是一个低调的圣级高手?
费列罗把下巴靠在艾博的肩上,小声向他解释道:“精灵确实是住在安格尔森林中,但……你应该听说过,精灵被誉为最受神宠爱的种族,这一种族的每个人都拥有出色的外表。”无奈叹气,“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些卑劣的人会做出卑劣的事,他们或者垂涎精灵的美貌,或者觉得拥有一个精灵禁脔是一件很值得炫耀的事,所以,贩卖精灵一直屡禁不止,即使每一个被发现的买卖精灵的人都会承受来自精灵王国的怒火,被欲望蒙蔽了眼睛的人依然很多。”
“你是说,优尼科发现的那个精灵是奴隶?”艾博问。
费列罗点点头,“很有可能,否则他不会使用生命之叶来隐藏自己的行踪。要不是有优尼科,估计我也没想到这里会有精灵的存在。”
艾博注意到费列罗所说的新词,“生命之叶是什么?”
“那是生命之树给予每一位精灵的祝福。当精灵们出生的时候,他们都会从他们的母树——生命之树那里得到一片叶子。这叶子对精灵来说意义重大,如果说有一个精灵可以在近距离下让我没有察觉的话,除了是跟我一样的圣级强者,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这个精灵使用了生命之叶。”
这可是一个新的认识呢,艾博好奇地问:“你见过生命之叶吗?是不是长得跟普通叶子一样?”
“不,传闻不同精灵拿到的生命之叶会幻化出不同的形态。而且,”费列罗笑得有点古怪,像是知道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却又偏偏不说清楚,让人气的牙痒痒,“你其实已经见过生命之叶了。”
“咦?”艾博仔细地回想了下,“我见过?什么时候?在哪里?长什……”
“嘘。”费列罗突然脸色一变,伸出手指,抵在艾博的唇上,“别说话。”
艾博安静下来了。
向周围看了看,这里距离董家村挺远了,从方向来看,这个精灵似乎是打算绕过云葭关跑出华都帝国。
优尼科已经停下脚步,矗立在山崖之下。月的朦胧给山留下了大片的阴影,艾博他们就是借着这阴影,藏在夜色中,。
前方,一个容貌美丽的纤细女人背靠崖壁,手持木棍地与围在她前方的五个男人对峙。
月光虽浅,但也算明亮,至少足够让艾博看清那个被包围女人的耳朵形状。
那是一对线条优美的尖耳朵——这个气喘吁吁的女人就是一个精灵。
那是五个穿夜行衣的男人,脸上戴着头套,只露出眼睛部分,一身黑色的装扮融于夜色中,让人分不清哪里是人,哪里是黑夜。
精灵女人大概是早上跑累了,一身细小伤口,虽然不会伤及性命,但也对行动造成了困扰,以至于在即将成功逃离之时被眼前这群人追到。
“我说,你就少给我惹麻烦了,京城那边的买家都谈妥价钱了,你还想怎样?难道真想吃点皮肉苦头才甘心?”为首的男子个子偏高,体型偏瘦,从他手里的那柄同样是黑色的魔法手杖可以看出他是一名魔法师,并且等级不低,艾博看到有许多妖精聚集在那个人的身边。
精灵一向以气质温和著称,但眼前这女人却嘴角含讽,目露嘲弄,连说话的口吻都充满了鄙视与愤怒的味道。
“卑鄙的人类,居然把我骗到这个地方,还封印我的魔法,想要把我作为奴隶卖掉,难道你们就真的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
“哈哈哈羞耻?卑鄙?”男人的眼神是那么的怜悯,以一种教导的语气回道,“可怜的奴隶啊,难道真的还有精灵对人类存有侥幸之心?不过算了,这些都跟我无关了,我只要拿到钱就好。”
说着,他抬手手里的魔法手杖,毫无顾忌地在精灵女人的面前施展魔法。精灵女人虽然也想逃,可另外四个人分散开围着,堵住了精灵女人所有的出路。
难道真的没办法了吗?无论先前多么顽强抵抗,精灵女人此时也不由得绝望了,她知道这次再被抓到,就真的不可能再有机会逃跑了。
然而,当男人念完咒语了,原本应该出现的魔法却没有出现,甚至连魔法波动都没有。
男人脸色大变。多次从险境中逃生而锻炼出来的警惕性让他第一时间摆出了防御的姿态,虽然他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是一股从内心深处冒出来的寒意让他不敢忽视。
“在下仅是路过此地,如果惊扰了高人,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放小的一条生路。”
崖下阴影处,艾博把手收回来,放在身下优尼科漂亮的柔软鬃毛上,轻轻抚摸。
费列罗亲了下艾博,接着独自下来,缓缓走向那些人。
“抱歉,我做过承诺,如果见到有人在买卖精灵,我必须阻止。”嘴里说着含着歉意的话,可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含糊。圣级的费列罗不像男人一样需要花费时间念咒,只是三两下的挥手,风刃已划过那四个围住精灵女人的人,不知从何而来的甜蜜香味萦绕在那五个人的鼻尖,除了男人有所察觉而屏住呼吸之外,剩下的四个人在头套被风刃割过而露出真面目后纷纷倒地,昏迷不醒。
男人摇摇欲坠,看上去似乎快倒了,但及时的屏息让他只吸入了少量的香味,虽然少量的香味已足以对付一般人,可对于这个男人来说,这似乎还不够。
“华都帝国的?真少见,一般不都是哈迪科斯王国的人比较擅长做这种事吗?”费列罗看了看每个人的面容,发现这五人均是典型的华都帝国外形。
男人嘴角微微勾起,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陌生人对手的他很干脆摆出了俘虏的姿态,也不强撑,直接坐倒在地上,说话的语气相当嚣张。
“擅长?只要可以赚钱的,谁不会做?”
费列罗点点头,表示了赞同,“也对,所谓哈迪科斯的人比较擅长这种话也不过是传言而已,至少我看你就挺擅长的,甚至都有办法封住精灵的魔法了,这可是我从未听说过的。”
男人用鼻子嗤笑一声,“天底下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就一个封印的药剂而已,能有多难?难的也只是有没有人肯做而已,不过你看到了,有人做到了。”
费列罗笑了,接着,他把人弄晕了。
一直在暗处的艾博看到这里,突然有种追漫时被腰斩的不快感。
嗯,对,有人做出了封印魔法的药剂,这可是连我都没想到怎么做的药剂,这个人为了买卖精灵做出了这种药剂,然后……没了,因为费列罗把人弄晕了。
艾博:“……”
至少把药剂成分问出来吧!
费列罗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惹艾博不快的事,等搞定了那五个不像好人的黑衣人之后,他走到精灵女人的面前,问:“你知道怎么联系你族人吗?”
精灵女人对于这么快速就改变的局面还有点稀里糊涂,看上去自己似乎是被人救了,可自己先前就是太相信人类了,所以才会被骗,这一次,精灵女人不敢再随便就相信人类了。
谨慎地往后退一小步,精灵女人从刚才的交手中知道眼前这个拥有跟自己族人不相上下美貌的男人是一个高手,即使深知防范了无济于事,可她依然不愿意束手就擒,“你是谁?”
费列罗摊手,“一个普通路过的人。”
就在这一瞬间,精灵女人突然闪电般伸出手来,抓住费列罗的手腕,但她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一双漂亮的绿色眼睛死死盯着费列罗戴着的那个手镯。
“这……这个你是从哪里拿到的?”
突然被抓住了手腕,费列罗却好像一点也不惊讶,他只是说:“一个陌生人。有一次我救了一个差点被人卖了的精灵幼儿,这是他给我的,我用一个承诺交换。”
精灵女人紧张地看着他,“什么承诺?”
费列罗微微一笑,“终身不买卖精灵。我还附多一个诺言,如果见到有人在买卖精灵,我必定阻止。”
“是了,是他了,绝对是他,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精灵女人开始还是小声嘀咕,之后越说越兴奋,整张脸都亮起来了,看上去非常漂亮,“你能带我找到那个人吗?我……”
“咚。”费列罗及时伸手抱在忽然间晕过去的精灵女人,免了她像刚才那五个男人一样扑倒在地的可怜命运。
“艾博?”让人靠在山壁边上,费列罗走到艾博身边,把他从优尼科的身上抱下来,问,“干嘛要弄晕她?”
艾博冷淡地说:“她很累,要休息。”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呢。费列罗嘴角带笑地这么想。
“而且,我不喜欢她拉着你不放。”
费列罗稚气地眨眨眼,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艾博,你刚才……”
“我不知道,别问我!”
费列罗还是眨眨眼,他看着艾博别扭把头转到另一边的可爱模样,再回想一下刚才听到的那句话……
“噗——哈哈哈艾博你真可爱哈哈哈哈哈。”欢喜地把人搂在怀里不放,费列罗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一口接一口地拼命亲吻怀里的人,“艾博哟我的好艾博,你真的是太可爱了,哈哈哈哈。”
艾博脸上带着可疑的红晕,死命把人往外推,“你个‘不艾死’别老是粘着我啦!快说,那些人要怎么处理?”
“哎呀这很简单啊,云葭关的少将现在不就在董家村住着?这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就交给他来处理,我们只是普通旅人,是受保护的。”费列罗很是“谦虚”地这么说道。
“那这个人呢?”艾博指着被自己弄晕的精灵女人。
费列罗神秘地笑了,他从空间手镯里拿出一个绿色的哨子,看上面的纹路,这哨子似乎还是用树叶做成的。
把哨子放在嘴边,费列罗轻轻一吹,虽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但艾博能够感觉到有一股波动从哨子里发出,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一般,这股波动有灵性地朝向前方而去。
“这个是什么?”艾博好奇地把哨子拿在手里把玩。
“这是精灵角号,是精灵王国的特产,吹出来的声音只有精灵可以听见,一般作为预警和联络使用。”
“那你刚才是在跟谁联络?”艾博自动忽略了预警这个功能,直接从联络角度出发来进行提问。
费列罗答道:“精灵游历队。精灵王国为了救助那些被人类买卖的精灵,每年都会派出有能力的精灵组成精灵游历队,在森特斯盖各个大陆游历,为的就是寻找自己流落在外的族人。”
伸手招来优尼科,费列罗把艾博抱到优尼科身上坐好,“好了,现在很晚了,我们该回去了。来,抓好,不要掉下来。”
把精灵角号还给费列罗,艾博还有一个问题。
“费列罗,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生命之叶?”
费列罗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回道:“在艾迪凯学院。”
索玛觉得自己真够倒霉的。
作为刚成年的精灵,她对于安格尔森林之外的世界也像其他人一样抱着既向往又厌恶的态度。
听说森特斯盖最大种族——人类,喜欢抓精灵去做奴隶,这可真是太可恶了!据妮娜所说,她小时候就差点被卖了,如果不是精灵游历队及时带她回来精灵王国,现在她一定还被关在某个人类的笼子里。光是想象就觉得好可怕,索玛完全不敢相信世界上还有一个这么可恶的种族。
可是,另一方面,人类似乎也没那么面目可憎。每一年,精灵游历队在外寻找族人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两个被人类收留的无家可归的精灵,他们或者是自己逃出来,或者是被人类救出来,在被精灵游历队带回精灵王国之前,他们都被人类照顾着,保护着。因此,精灵们一边厌恶着人类,一边又对人类抱有向往的渴望。
这似乎是很矛盾的观点,然而,这就是目前精灵王国的现状。而精灵们之所以会拥有这么奇怪的矛盾的看法,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的王,史上最贤明、最强大的精灵王,也是精灵王国最痴情的精灵。他们的王,这么一位让每一个精灵敬仰的伟大的王,他的爱人就是一个人类,一个拥有纯洁无暇的心灵和至高无上品德的人类。
可是,王的人类爱人不在精灵王国,甚至他们已有无数个日夜不曾相见了。
从索玛懂事开始,每到月圆之夜,他们的王就会跪在生命之树前面,虔诚祈祷,祈祷他的爱人的健康,祈祷他的爱人的平安。每一年,每一个月,他们的王都在祈祷,从索玛还是小孩子,一直祈祷到她成年……不,是从索玛还未出生之前,一直祈祷到未来的更多个日夜。
这太令人悲伤了。小时候的索玛还曾埋怨过,为什么王的爱人会如此狠心,丢下他们的王这么多年不管不问。
后来,随着渐渐长大,索玛听到的故事越来越完整,她才慢慢明白,不是王的爱人狠心,是王和爱人之间错过太多了。
当年,他们的王还是一个王子,他误会了他的爱人,不仅伤了他的爱人,还是他亲手把自己的爱人赶出了精灵王国。然而,即使是被他们的王这么委屈对待,王的爱人依然关心精灵王国,据每一年护送精灵族人回来的游历队所说,王的人类爱人总是竭尽全力地救助被买卖的精灵,只要听闻哪里有人买卖精灵,王的爱人就会第一时间赶过去,甚至比精灵游历队还要快速,好几次等精灵游历队赶到时,王的爱人都已全部解决,甚至多次公开表示——
“凡是买卖精灵的人,都是我的敌人。”
这是多么高贵的品质啊,这又是多么悲伤的故事啊,没有一个精灵会不因为这个故事而落泪的,每一个精灵都是见证他们的王和王的爱人之间感情的记录者。
多少个夜晚,索玛都为这个美丽而悲伤的故事落泪,她每一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希望故事会有一个美满的结局,祈祷他们的王和王的爱人能够永远在一起。她祈祷了一年又一年,他们的王也在生命之树面前祈祷了一个月又一个月,但故事依然悲伤,精灵依然为此落泪。
最后,在索玛成年礼那一天,她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我要去人类世界把王的爱人带回来!
打定了主意,索玛联合其他有共同志向的精灵,他们一起策划不会被精灵王察觉到的出逃精灵王国的方法——他们伟大的王啊,为了保护精灵王国,早已把自己的身体与这片土地同化了,带来了精灵王国的安宁,却带给了他永世不得离开的诅咒,若非如此,他们的王又岂会不愿意把他的爱人带回来?正因他们的王是一位如此品德高尚的王,所以索玛他们这一群刚成年的精灵才要为他们的王带回他的爱人,他们想要让故事拥有一个令人羡慕的完美结局。
在又一个月圆之夜,当精灵王跪在生命之树前面又一次虔诚祈祷之时,索玛偷偷跑到少有精灵踏足的精灵王国的边界,祭出自己幻化为手臂纹路的生命之叶,催化生命之叶的能力,在生命之叶的掩护下,瞒过了同源的生命之树,也瞒过了他们的王——只有索玛,只有她的生命之叶才有办法在不被精灵王察觉的情况下逃过这无时无刻不被精灵王保护着的精灵王国,所有参与这次行动的精灵都在为索玛祈祷,祈祷她能带回他们王的爱人,只要他们的愿望得以实现,无论会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他们都愿意。
然而,抱着满腔热血出逃的索玛在寻找王的爱人的这一条路上却一点也不太平。
藏起自己的耳朵,伪装成人类,索玛从安格尔森林所在的阿弗尔大陆坐船到尤亚维大陆,据精灵游历队所说,随着精灵买卖的减少,王的爱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甚至在这里有一份工作。从安格尔森林出发,一直到抵达尤亚维大陆,索玛都还是安然无事的,并且在旅途中多次得到人类的帮助,让她感觉到人类果然都不会坏人,也许只有很少一部分人才会是那些被买卖的精灵们恨得咬牙切齿的对象。
可是,放松警惕是一件危险的事,她以为没人发现自己藏起来的耳朵,以为买卖精灵的人一定是要以武力废除了精灵的战斗力后才会把精灵卖出去,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在专门买卖精灵的人眼中,那一点伪装等同于虚设,也没想过看上去最和善的人类所谓的帮助其实包藏祸心,更没想过世界上有种药剂可以破开精灵天生的植物感知能力,封印住她的魔法。
幸好索玛的生命之叶是纹路,幸好她的身上带着以防万一的精灵王国特有的植物,让人误以为那是她的生命之叶,幸好生命之叶的驱动不需要魔法,因此,索玛趁其不备,以生命之叶作为掩护,逃了出来。
王,您的爱人到底在哪里?当耗尽了生命之叶里的能量并被那些人追上时,索玛绝望地呼唤在每一个精灵心目中至高无上的精灵王,但连精灵角号都被收走了,她让自己陷入了孤立无援的绝境中。
就在索玛认为自己到此为止的时候,忽然,有人救了她。
“抱歉,我做过承诺,如果见到有人在买卖精灵,我必须阻止。”说这话的男人拥有一张不逊于精灵的美丽脸庞,而且实力强大,那些把索玛逼迫到绝路的人居然连他的一招都抵挡不了。
“你是谁?”索玛害怕了,她总算明白为什么有一些精灵那么憎恨人类,因为人类真的太狡猾、太擅长伪装了,索玛害怕自己不但没有找到王的爱人,还要麻烦别人来搭救自己。
“一个普通路过的人。”一边说话,男人一边摊手,随着动作衣袖微微滑落,露出了手腕。
那是!
索玛以敏捷到超出自己实力的速度冲向男人,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腕,仔细一看,手腕上戴着的手镯质朴而大方,歌罗蕾以暗纹形式呈现出含苞待放的姿态,除此以外,这手镯平常到就像是街边随处可见的普通镯子一样。
然而,索玛却激动到浑身颤抖的程度,因为她知道自己找到了。
歌罗蕾,精灵王国特有的花朵,是他们的精灵王与王的爱人最喜爱的花朵,也是他们的王和王的爱人的标志。
“这……这个你是从哪里拿到的?”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索玛有点不敢相信,她害怕这只是自己的幻想。
“一个陌生人。有一次我救了一个差点被人卖了的精灵幼儿,这是他给我的,我用一个承诺交换。”
“什么承诺?”
“终身不买卖精灵。我还附多一个诺言,如果见到有人在买卖精灵,我必定阻止。”
“是了,是他了,绝对是他,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索玛快哭了,她简直快高兴疯了,她真的找到王的爱人了,真的找到了!
“你能带我找到那个人吗?我……”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索玛一点也不知道。她不知道有人通知了精灵游历队,她不知道自己被人用魔法像风筝一样吊着回到早上经过的那个村子,她也不知道自己没办法找到王的爱人了,因为精灵游历队会把她送回去。
“嘤。”索玛醒来时头有点晕,而且身体多处有伤口,虽然已经涂抹了药剂,但还是很疼,影响行动。
“醒了?要不要喝点水?”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和煦而明亮,让人想到春天时屋前清澈的小溪,十分惬意。
顺着声音,索玛向左边望去,只见一个人类站在床边,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彬彬有礼的气质让人很是喜欢,几乎在见到他的一瞬间,心就会不由自主地信服于他。
索玛脸红了,她发现面前的这个人类男人就像是清晨太阳初升时沾染了露水与光辉的白色兰花一般,优雅,迷人,带着旷野中无人问津却依然笔直的姿态,只是一眼,心就失了神。
孔望舒温和地又问了一遍,声音尽量放轻,生怕打扰了索玛的休息。
“要喝点水吗?”
索玛轻轻点了点头。
孔望舒给她倒了杯水,送到她手边,还细心叮嘱道:“有点烫,小心。”
接过杯子,索玛看着杯子里的水,脸上红红的,仿佛小鸟一般,一点一点地啜饮杯里的水。
孔望舒说:“喝完之后再睡会,等你好点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索玛僵住了。
“回……回家?”
孔望舒像是没发现索玛的异样似的,说话的口吻依然是那么温和。
“嗯。你睡了两天,昨天下午你的同伴到了这里,在喂你吃过药之后就也在这里住下了,只要等你恢复,你就可以跟他们一起回家了。”
索玛的脸已经因为错愕而呈现痴傻的模样,大脑慢慢消化了孔望舒所说的信息之后,心里逐渐浮上一股哭笑不得、又恼又气的复杂情绪。
我……我都还没找到王的爱人呢!
大半夜,费列罗搂着艾博坐在优尼科身上,身后诡异悬吊着六个身影,除了那个精灵之外,其他五个人全部被费列罗封住了能力并绑了起来。
艾博还是没得到想要的答案。
“我到底是在艾迪凯学院的哪里见过那个生命之叶?”
费列罗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艾博柔嫩的脸颊。
“你真的不记得了?你可是见过好几次了。”
越说,艾博越是糊涂,他真的不记得在哪里见过那个什么生命之叶了。
费列罗轻笑,又给了一个提示。
“生命之叶的形态因人而异,有时候会变成很普通的外形,看上去就像是普通的日常用品一样。”
艾博眉头微微皱起,他觉得自己快抓到了,但那一点灵感就跟个顽皮的孩子一样,总是抓不住。
费列罗最后给了一个跟直接说明没什么区别的提示。
“你的班导,乌丽。”
艾博的眼睛立刻亮起来了,有点激动地答道:“那个绳子!绑头发的那个!”乌丽虽然是一个出色的魔法道具师,但他身上却几乎没有什么魔法道具,唯一的饰品大概就是他那用来束起白色长发的绿色丝绳了。
费列罗笑眯眯地称赞道:“聪明。”
艾博:“……”
想起来之后,艾博仔细回忆仅有的几次和乌丽的会面,可那时候艾博从没自乌丽身上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自己本身又只是一个药剂师而已,对魔法道具的认知并不多,即使回忆,也只是想起了那条绳子是绿色的而已,其他依然一片模糊。
看艾博想得那么辛苦,费列罗好心地把左手横在艾博面前,露出手腕上的手镯,说:“那个绳子跟我这手镯差不多样子,看,这上面的纹路是一样的。”
听闻,艾博把视线集中在费列罗的手镯上。手镯样式简单,花纹是一种不知名的含苞待放的花朵,艾博听费列罗说过,这种花叫歌罗蕾,是精灵族特有的花种。
“你的手镯是乌丽老师给的吗?”
“嗯,是他给的。”费列罗半依靠在艾博身上,解释道,“乌丽老师很讨厌买卖精灵的人,他说过,他做的魔法道具只给那些不参与这种事的人,若是有人手里拿着他的魔法道具暗地里却做出买卖精灵的事,他一定会亲手收回他的作品。”
“所以你救了精灵,乌丽老师就给你这个手镯?”艾博说。
费列罗点头,“那次也是一次巧合。乌丽老师听说有人在秘密拍卖精灵奴隶就赶了过去,我恰好在场,顺手就把精灵救了出来,之后乌丽老师就给了我这个手镯。我刚才用的那个精灵角号也是那时候乌丽老师给的,他手里似乎有不少。”
艾博沉吟了会儿,接着抬头看向费列罗银色的眸子,轻声问道:“乌丽老师和精灵的关系很好吗?”
费列罗回道:“我也不清楚,不过看样子关系不浅。那次精灵游历队来接人的时候乌丽老师已提前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本来精灵游历队看到我一个人类跟他们被买卖的族人在一起还有点面色不善,但一见到我手上戴着的这个手镯,立刻客气了许多。”
艾博很专注地听费列罗说话,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黑色的瞳孔亮晶晶的,看上去就跟个求大人关注的孩子一样,好不可爱。
费列罗低头看艾博,见他用这么认真的表情看着自己,不由得俯身下去,想要吻他。
艾博闪开了。
“然后呢?”艾博催促道。虽然一般情况下艾博并不是一个爱八卦的人,但像这种跟自己在意的人的八卦,艾博还是很有兴趣的。
尝不到甜头,费列罗答疑的兴致顿时减了许多,看艾博还是一脸的好奇,没好气地回道:“没有了。我跟乌丽老师的见面也就比你多了那么一次而已,除了知道他厌恶买卖精灵这件事和不擅长记住人脸之外,我也并没有比你更加了解他。”
艾博立刻流露出失望的神色。
见状,费列罗又有点不忍心了,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好了,回去之后问问这个精灵,她好像在找乌丽老师,应该会知道些我们不知道的事。”
想了想,艾博最后还是摇摇头。
“不了,这是乌丽老师的私事。你跟我说,那只是我们的秘密,如果我私自去打听,那就有点不礼貌了。”
明明艾博说的是乌丽的事,可费列罗却听得心里万分柔软。他把嘴巴贴在艾博的耳边,轻声说道:“艾博,你真可爱。”
莫名其妙又被夸奖,艾博白了费列罗一眼,也却也懒得反驳。
困意重新涌上,艾博打了个呵欠,然后靠在费列罗胸前,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睡着了。
从手镯里拿出一件披风包裹住艾博,费列罗揽着他,小心翼翼不让他受凉。优尼科适时放慢了脚步,给艾博一个最好的休息空间。就这样,两人加上一只美丽的独角兽,身后缀着六道黑影,在月朦胧的夜色中慢悠悠地回去了。
回到董家村,来到私塾,费列罗先是把那五个穿夜行衣的男人扔在霍承微的房间门口,动静不小,完全没想过如果吵醒了别人要怎么办,然后又找了间还算干净的房子,把昏迷过去的精灵放下来之后就带着艾博回家了,也不管身后刚赶过来的霍承微说了什么。
有事等到艾博睡醒再说。
第二天,费列罗在艾博醒来之前就睁开眼,见到艾博老老实实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模样实在是太可爱了,忍不住就亲了上去,直到艾博被骚扰烦了,忍无可忍地踢开他,费列罗才收手,并开开心心地伺候艾博起床。
折腾了会儿,艾博抱着香菜酱,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一眼就看到两眼充血的霍承微和狗蛋。
艾博:“……”
随后跟着出来的费列罗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愉快地向两人打招呼:“早,霍少将,狗蛋。”
狗蛋挺直腰杆站在霍承微身后,虽然昨晚没睡好,但责任让他一如既往地坚守职位,矗立在霍承微身后的身姿挺拔如铁,眼神如电……不,充血的眼睛就是充血的眼睛,瞪得再大还是充血的眼睛,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霍承微左手扶额,拇指有节奏地按压太阳穴,缓解头疼。
“我说你们两个还真够可以的啊,一个晚上而已,别人都在睡觉,你们却把一个精灵带了回来,这是搞什么?”
艾博坐在霍承微对面,面无表情地回道:“有人在抓精灵,我们刚好看到,顺手就救回来了。”
霍承微嘴角抽搐。虽然这里不是戒备森严的云葭关,但好歹自己本人就在这里,要真有人在这里抓精灵,自己会不知道?撒谎也不是这么随便的吧?就不能老老实实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么?
抬头看向费列罗,霍承微放弃迂回,直截了当地问:“这些人你们是在哪发现的?”买卖精灵在华都帝国可是一条重罪,霍承微必须了解清楚。
费列罗随手一指,漫不经心地说道:“那边的山脚下,过了山就出了华都帝国。”
“山脚下?”霍承微顺着费列罗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他记得那个地方,那里离董家村有一段不小的距离,跟董家村一样,同属于云葭关的管辖范围。
居然有人胆敢在云葭关闹事?看来最近这些人是过得太安逸,忘记云葭关到底是一个什么地方了。霍承微心里冷笑道。
正想着,孔望舒从外面走了进来。
霍承微问:“那个精灵怎样了?”
孔望舒:“外伤我已经请人帮忙处理了,看上去应该没事,可能是因为受了惊吓,所以现在还没醒。”
始作俑者艾博淡定地抚摸香菜酱蓬松的大尾巴,仿佛什么都不知道。
费列罗很识相地从手镯里拿出药剂来,对孔望舒说道:“这个是艾博少爷亲自调制的温神水,她的魔法似乎被封住了,这个也许有用。”
也不推辞,孔望舒把药剂收了起来,准备等会回去就给精灵服下。
霍承微见费列罗这边也问不出什么了,准备押送那五个人回云葭关审问。买卖精灵非同小可,霍承微倒也想看看,是哪个家伙敢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
“等一下。”费列罗忽然想起了昨晚自己从那些人那里收缴的武器,于是从手镯里拿出来,堆到霍承微面前,“这些是他们的武器,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不过用的材料都不错,也许你可以从这里下手调查。”
霍承微看了看那些武器,再抬头看费列罗,只见他一脸无辜,用纯洁得如同孩子的眼神看着自己,一眨一眨的,有点可爱的感觉。
霍承微:“……”
孔望舒到底是比霍承微多了点跟费列罗和艾博相处的时间,神色自若地问:“精灵怎么办?”不是不能待在董家村,但董家村的防卫力量毕竟太弱,不是一个安全且合适的安置地点。
费列罗很轻松地回道:“不用担心,我已经通知精灵游历队了,不出意外的话,两天内他们就会来接走精灵。”
孔望舒、霍承微:“……”
霍承微默默地把正要往外走的脚收回来,一屁股又坐下了。
费列罗:“咦?你不是要回去吗?”
霍承微身子歪在椅子里,闭目养神,回道:“着什么急回什么去!我再待会。狗蛋,去,告诉维曼大叔,早餐也准备我一份。”
狗蛋应道:“是。”然后他就真去找正在厨房忙活的维曼大叔了。
孔望舒伸手,一件一件地翻看费列罗拿出来的武器,速度不慢,但看得很细,半晌,说:“我先回去把药剂给精灵喝下。艾博,你通知下大家,今天私塾不上课。”
“哦。”艾博说。
精灵游历队到的时候,董家村的人刚好结束了劳作,准备回家做饭。
身上穿着斗篷,头上戴着兜帽,腰间插着武器,脚下踩着适宜长途跋涉的软皮靴,这是典型的冒险者装扮,若不是费列罗惊喜地说了一句“真巧,又遇到你们了”的话,霍承微绝对想不到面前这两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是精灵游历队。
进到屋里,他们摘下兜帽,两张一模一样的精致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艾博跟在费列罗背后,好奇地打量他们。
精灵们抬起左手,对着费列罗行了一个精灵族的礼节。左边的精灵说:“斯先生,好久不见,您的风采依然如同歌罗蕾一般迷人。请允许我再一次表达内心的感激,谢谢您对我族的帮助。”
斯先生?艾博挑眉看费列罗。
费列罗用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声音解释道:“当初觉得好玩,就说了这个名字。”
回头面向精灵,费列罗摆手,说:“不用谢,我只是遵守承诺。你们的族人正在另一间屋子休息,等会带你们过去。”说着,费列罗回头看了霍承微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可他什么都没再说,就只是把越靠越近的艾博抱了回来,一块坐在长条凳里。
霍承微微不可查地对费列罗点了下头,表示感谢,接着起身,挺直背脊,一身的土匪气息全退,目光冷峻且严肃,散发着军人特有的威武。
“在下霍承微,云葭关巡防营少将。”
精灵偏头,看了霍承微一眼,可也就这一眼,然后又把视线挪到了费列罗身上,问:“斯先生,您这是何意?”
费列罗边安抚艾博,边回道:“没有什么意思,我把你们叫来只是想把你们的族人还给你们而已。”
“既然如此,”右边的精灵也说话了,声音和左边的精灵一模一样,简直让人分不清到底谁是谁,“那便请您带我们找回我们的族人,其他的,我们没有兴趣。”
“且慢!”霍承微阻止了精灵的离去,说,“我还有话说。”
“但我们无话可说。”左边的精灵冷冷地说,相比起面对费列罗,精灵们对待霍承微的态度明显恶劣许多。
费列罗轻笑一声,“亚度尼斯,我想你还是听一下比较好。”
左边的精灵,亚度尼斯皱眉,不解地看着费列罗。
费列罗说:“我听到那些想要抓走你族人的人说‘京城的买家’,他们的买卖不会只有这一次,如果有人真的在华都帝国里做这种事,我想和一位要塞少将打好交道还是不错的选择,至少他可以阻止在云葭关发生的一切,若是精灵在附近遇难,也有个可以避难的地方。”
亚度尼斯顿了顿,接着望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双胞胎弟弟,“奥斯顿,你觉得呢?”
抿紧嘴,奥斯顿用审视的目光一一在每个人身上略过,最后停留在费列罗身上,许久,他看向亚度尼斯,说:“斯先生的话说得有道理,我们需要盟友。”
只是这一个互动,艾博就知道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会一直有精灵被人类捕获,因为这个种族真的太天真了,即使暗自戒备,但在信任的费列罗面前,他们就会放下戒心,现在甚至在霍承微还在场的情况下就开始商量了,完全没有想过世界上还有“阴谋”这个词。
霍承微抓紧机会,“华都帝国一直禁止买卖精灵,这一次在我国境内发生这种事,我们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给予精灵王国一个交代。”
接受了霍承微之后,亚度尼斯冷冰冰的面孔顿时柔和了下来,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表情,一股自然气息萦绕在他和奥斯顿的身侧。
亚度尼斯说:“感谢贵国为我族人付出的努力,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向我王汇报此事,也希望您可以查清此事,还我族人自由。”
奥斯顿走到霍承微跟前,递给他一个绿色的哨子,“这个是精灵角号,如果需要联系我族,吹响这个即可。”
霍承微郑重其事地接过精灵角号,他知道手里这一个小小的精灵角号的分量,要知道,自精灵建立王国之后,他们与大陆上任何一个国家或种族的联系就少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其封闭之严密简直到了铜墙铁壁、毫无破绽的地步,令所有想要和精灵建立往来关系的组织无处下手。而现在,代表精灵王国在大陆游走的精灵游历队把一个精灵角号送给了华都帝国要塞少将,这也许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有人以帝国名义收到来自精灵王国的善意吧。
“啊,这个可以也给我一个吗?”艾博忽然插嘴。
亚度尼斯望向那个被费列罗抱在怀里的少年,他可以看出来费列罗很爱护这个少年。
费列罗捏捏艾博的软软的耳垂,“艾博,想要的话我那个给你玩,为什么还要特意拿多一个?”
艾博把自己的耳朵抢回来,不看那个一直骚扰自己的人,对双胞胎精灵说道:“我想要给一个人。”
奥斯顿皱眉道:“不可以。精灵角号能够把附近的族人聚集起来,不能随便给别人。”
艾博说:“夫子不会拿这个做坏事的。”
霍承微面露惊讶,“你想给夫子?”
艾博点头,“嗯。”
“为什么?”霍承微问。
“夫子回到京城后,若是找出了什么蛛丝马迹,有个精灵角号也方便点。”艾博解释道。
挑眉,霍承微问道:“夫子说要回京城了?”
“那倒没有。”费列罗替他怀里的人儿答道,“不过这样也好,夫子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有他帮忙,我想华都帝国买卖精灵的事也能够尽快解决。亚度尼斯,多给一个精灵角号。”
虽然并不清楚他们口里的夫子是谁,可精灵天生的温柔性格让他们很快就答应了费列罗的要求,多给了一个精灵角号。
艾博看看手掌中布满叶子纹路的哨子,再看看那对表情已完全放松的双胞胎精灵,最后叹气。
“费列罗,我明白你为什么许下那个承诺了。”这么善良的精灵,真的让人无法下手去伤害。
费列罗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用鼻子蹭了蹭艾博的耳朵。他发现艾博的耳朵很敏感,这么做的话艾博就会露出很可爱的表情,让他欲罢不能。
果然,艾博眼睛瞪圆了,接着带着点恼怒地从费列罗怀里出来,不肯再让他靠近。
霍承微现在已经对这两人的日常逐渐免疫了,自动忽略了他们互动。达到了与精灵交好的目的后,霍承微主动带人到私塾去找他们的族人,以表现自己的诚意。
私塾里,索玛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孔望舒给她喝下温神水后就离开了,但没离得太远,如果房间里有动静,他可以第一时间回去查看。
亚度尼斯和奥斯顿走到床边,仔细检查索玛的情况,发现索玛身上并没有任何致命的伤口,顿时松了口气。
亚都尼斯说:“她喝了囚灵药剂,被封锁了精神力,幸好发现及时,而且她似乎喝下了某种温养精神力的药剂,因此并无大碍。”
奥斯顿动作轻柔地扶起索玛,自身后包袱里小心拿出一瓶透着漂亮绿色光芒的药剂,让索玛喝下。
那是什么?艾博睁大眼张望。
牵着艾博的手,费列罗在他耳边说道:“那是生命树汁。”
原来那就是生命树汁啊,那不是号称治百病的真正神药吗?艾博突然有点想要借来看看了。
喂索玛喝下生命树汁,可她却还是没醒来,奥斯顿有点惊讶。
亚都尼斯解释道:“索玛好像吸入了过量的沉睡花花粉,应该还要再睡一天才能醒过来。”
费列罗笑着用手指轻轻刮了下艾博的掌心,被他瞪了一眼。
“囚灵药剂是什么?”艾博问出了最想知道的这个问题。昨晚要不是费列罗动作太快,他一定要让那些人把药剂配方吐出来,至少给他一瓶做实验。
亚都尼斯说:“那是这一年逐渐被那些人应用在我族人身上的邪恶药剂。我族皆擅长魔法,虽然箭术位列森特斯盖顶端,可毕竟体术太弱。那些捕捉我族人就利用这一点,骗我族人喝下囚灵药剂,禁锢我们的精神力,又夺走我们的弓箭和生命之叶,让我族失去反抗能力。”顿了顿,他又说,“虽然生命树汁可以破解这种精神力禁锢,可一旦禁锢时间太长,精神力本身会受到破坏,那是连生命树汁都无法治愈的不可逆转伤害。”
这么凶残?
艾博伸手,对亚都尼斯说:“你有这种药剂吗?可以的话给我一份,我研究研究。如果能够顺带给我一份生命树汁那就更好了。”
“这……”亚都尼斯没有直接拒绝,但生命树汁不是普通的药剂,那是由生命之树分泌的植物汁液,只有精灵王国才有,并且每一年的数量有限,不是想给就可以给的。
费列罗替艾博解释道:“我家艾博可是一名优秀的药剂师,也许他可以帮你们分析这药剂,调剂出除生命树汁外能够解囚灵药剂的解药。”说话的口吻极其骄傲自豪,仿佛他家艾博已是举世闻名的药剂大师一般,完全没考虑过艾博的年纪问题。
然而,精灵真的太友善了,他们对朋友付出百分之百的信任,一听费列罗这么说,立刻把从那些可恶人类身上搜罗回来的囚灵药剂和一小瓶生命树汁给艾博,并诚恳请求道:“拜托您了。”
艾博不好意思了。虽然他确实是存了想要调查清楚囚灵药剂的心思,但他绝大部分只是为了满足自身好奇心而已,倒也没有那么迫切想要帮忙的欲望,所以面对精灵那么善良、真诚的目光,艾博有些退却了。
费列罗却一点也不管艾博在想什么,一股脑儿全收了过来,放进空间手镯里,还拍了拍艾博的肩膀,许诺道:“包在我家艾博身上。”
艾博:“……”
走到孔望舒跟前,艾博把刚才拿到的精灵角号递给他,“夫子,这是精灵角号。”
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孔望舒诧异地看着艾博,“精灵角号?给我?”
“嗯,给你。”艾博说,“我想你可以更好发挥这个精灵角号的作用的。”
孔望舒哑然失笑。他没有问艾博,为什么会认为一个小乡村的夫子能够更好使用精灵角号。虽然大家没有说开,但正如孔望舒早就察觉到艾博和费列罗身份不一般一样,费列罗和艾博也不相信孔望舒是个单纯的教书夫子。沉默,是因为不需要解释。
收下精灵角号,孔望舒温和地许下承诺:“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
看这边事情差不多了,霍承微趁着索玛还未醒来,精灵们暂时不方便动身离开的这段时间,邀请亚都尼斯和奥斯顿前去云葭关一趟。此次能够和精灵游历队建立友好关系实在非常难得,霍承微平日里虽然大大咧咧,但该做的事还是会好好做,一些文书或者交涉的工作还是需要经过将军并得到将军的批准,是以他才邀请两位精灵去云葭关。
双胞胎精灵毕竟在大陆行走已久,人情世故还是懂得一些,见索玛目前情况确实不方便离开,也就答应了霍承微的邀请,一起去了云葭关。
第二天下午,索玛醒来,费列罗和艾博得到消息往私塾这边走,刚好见到那精灵往外跑,后面跟着孔望舒。
“等等,你的族人还没回来,快回来……艾布特,把她拦住。”孔望舒对艾博喊道。
索玛已经恢复了魔法,精灵特有的感应能力让她比普通人类魔法师更快地施展出魔法,本以为一道火龙能够吓唬那个人类少年,让他放自己离开,谁知道那人的速度比自己更快,火龙堪堪出现,这边手脚已被柔软藤蔓缠住,而施展出去的火龙也没能发挥它的作用,不过靠近少年一步,身后的人已召唤来一阵风,吹灭了火龙。
费列罗说:“你的病刚好,还需要多休息。”
索玛挣脱不了艾博对她施下的束缚,再一看,另外还有那个当晚表现出强大实力救下自己的男人,根本没有离开的机会。
“我……我要找人……”索玛哭了。她离开精灵王国是多么不容易,又是承载了多少族人的希望,她不想要放弃。
孔望舒走上来,安抚她。
“也许你有想要做的事,但身体最重要,你才刚醒来,还是再躺下比较好。”
索玛泪眼朦胧地看着孔望舒,精致美丽的脸庞上带着脆弱的神情。
“我……我想要找人,拜托你,我真的要找到他。”
孔望舒手搭在藤蔓上,说:“对不起,我什么都不知道就把你留下来,但是你的族人很担心你,如果你真的想要找人的话,至少等到他们回来,好不好?”孔望舒的声音很是清亮文雅,说话时给人一种此人可信任的感觉,就是这种温和的口吻,让索玛渐渐冷静下来。
“好的。”索玛答应了孔望舒的提议,顿了下,又说,“对不起,您没有错,我不应该让您道歉。”
孔望舒笑了。他轻轻扯开缠绕住索玛的藤蔓,艾博适时解开禁锢,藤蔓就如同出现时那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土地里。
索玛跟着孔望舒回到了私塾里,艾博则是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艾博?”费列罗用手指戳了下艾博的眉间,那里被艾博皱起了一个小疙瘩,虽然依然很可爱,但他不喜欢艾博皱眉。
艾博抬头,看着费列罗,神情很是严肃。
“费列罗。”
“嗯?”
“我刚才看了那精灵施展了一个火系魔法,虽然现在还有点疑问,但如果再让我看多一次,我应该能够施展了。”
“我家艾博果然最厉害了。”费列罗开心地夸奖道。
但艾博并不是为了得到费列罗的夸奖才说出这件事的,他说:“我平日里学习魔法跟一般人不一样,他们需要学习咒语,需要锻炼精神力,但我其实只要看多几次别人施展魔法,我基本上就可以学会了。”
费列罗依然是自豪的口吻:“对呀,所以说我家艾博最厉害了嘛。”
“既然如此,”艾博忽略了费列罗三不五时地打岔,继续严肃认真地分析,“那我想要学习火系魔法,其实也不用一定要跟着库克斯才对,只要我在艾迪凯对抗赛或是那个什么学院交流赛上多看几遍别人施展的火系魔法,我应该可以学会才对。”
费列罗毫不迟疑地点头,“对呀。”
艾博:“……”
费列罗笑眯眯地抱住艾博,蹭了蹭他柔嫩的脸蛋,享受着独属于他的触感。
抬头,望进他的眼睛,艾博用听起来很平常、很冷静的声音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嗯。”费列罗可爱地眨眼,满脸无辜。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艾博忍了好久,最后……
“你个‘不艾死’给我滚——”伴随着这句吓到私塾里精灵的怒吼,费列罗被艾博一脚踹到了天边去。
亚度尼斯和奥斯顿在索玛醒来的当天晚上就从云葭关回来了,看他们的表情,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不过这些都不关艾博的事,他只是好奇地跟在索玛身边,观察她的生命之叶。
第二天早上,双胞胎精灵要带索玛回精灵王国,费列罗和艾博一起来私塾送人。
挨在亚度尼斯和奥斯顿身边,研究完索玛生命之叶的艾博视线不住在两人身上打转,他想要看看他们两人的生命之叶。
费列罗对亚度尼斯使了个眼色,又指了指奥斯顿,亚度尼斯顿时明白了,把奥斯顿脖子上戴着的项链从衣服里取出来,指给艾博看。
“艾布特先生,这个就是我的生命之叶。”
奥斯顿撩高亚度尼斯的衣袖,露出他手腕上的手链,说:“这个是我的生命之叶。”
艾博看了看奥斯顿身上属于亚度尼斯的生命之叶,又看了看亚度尼斯身上属于奥斯顿的生命之叶,然后他比了下手势,示意两人把生命之叶收起来。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叮嘱道:“你们以后还是别随便把生命之叶给别人看了。”这可是属于精灵的护身符,怎么可以随便给别人看?艾博对这个美丽又善良的种族实在是太不放心了。
亚度尼斯俊美的脸庞上展露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们不会随便把生命之叶给别人看的。只是看艾布特先生你这么好奇,忍不住想要满足你的好奇心。”
艾博挠挠头,他发现自己对精灵真的很没有抵抗力,又是想了一会儿,然后让费列罗从空间手镯里把剩下的温神水都拿出来,送给了精灵。
“这些给你们,如果囚灵药剂针对的是精神力,那温神水应该可以发挥点作用。”
精灵们不愿意收下,他们认为自己已经从他们的朋友这里得到太多了,不可以再贪婪地索求更多。费列罗却说:“怎么会是贪婪呢?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所以你们给我们呢看了你们的生命之叶。同样的,你们是我们的朋友,所以我们给你们需要的温神水。这不是交换,而是朋友的赠送,不需要拒绝。”
精灵们感动到不知道说什么了,他们发现即使是最美丽的辞藻都无法歌颂他们朋友的高尚人格,最后,他们只能说出那句最为平凡的话语。
“谢谢。”
艾博偏过头,沉默。只是费列罗发现,他的艾博耳朵红了。
时间不早了,精灵们要离开了,费列罗和艾博一起把人送到了村口。一路上,村民们挤在一边好奇张望,这可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精灵,即使精灵们头罩兜帽看不清那美丽的面容,可光是这份瞧见的事实就能让他们开心上好一阵子了。
到了不得不告别的时候,亚度尼斯和奥斯顿两人一左一右护在索玛身边。见索玛依然处于消沉状态,费列罗很友善地从空间手镯里又拿出了一样东西给她。
“索玛,这个给你,我家艾博说,心情不好吃点甜的就会很幸福了。”说着,他还朝艾博眨眨眼。
艾博翻了个白眼,他有点后悔把这玩意做出来了。自从费列罗知道这个是他做的时候起,费列罗没事就给人发这个,美其名曰为艾格比商会打广告,天晓得他的空间手镯里到底有多少这种东西!
看着那个圆滚滚的金色小球,索玛闻到了一股很好闻的味道,这味道甜美到连亚度尼斯和奥斯顿都很想要品尝一下。
“这是什么?好香。”接过金色小球,索玛问了这么一句。
费列罗笑眯眯地回答道:“这是‘费列罗巧克力’。”
听到这名字,索玛顿时脸色一变,几乎是扔一样地把巧克力给扔了。
“‘费列罗’?这不是恶魔的名字吗?我不要!”
亚度尼斯和奥斯顿的脸色也很难看,尤其是见到费列罗把索玛扔出去的那个巧克力接住的时候,脸上满是不赞同的神色。
艾博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他把费列罗手里那个被人扔出来的巧克力拿过来,说:“你……”
“谁不要费列罗巧克力了?不要给我!”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大声的怒吼从身后传来,随着这声音的逐渐逼近,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不远处跑了过来,黑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怒火,“就是你们说费列罗是恶魔的吗?我不准你们说费列罗坏话!”说着,她还拉来自己的盟友,“艾博,他们说费列罗的坏话!”
费列罗也来凑热闹,他把头靠在艾博的肩上,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出似乎伤心欲绝的话:“艾博,他们不要你专门为我设计的巧克力。怎么办,我的心好痛。”
看看拉着自己手一脸愤慨的董室兰,再看看那个埋头在自己肩膀处玩伤心戏码玩得上瘾的某人,艾博无言了一阵子,接着面无表情地对精灵们说道:“那个是甜点,不是你们所说的什么恶魔。如果你们不喜欢,还给我就可以,不需要扔了它。”
亚都尼斯皱眉,一张精灵特有的俊美脸庞在别人看不见的兜帽下表达出又憎又恨又厌的情绪。他说:“艾布特先生,那是恶魔的名字,为何你……”
艾布特打断他:“我就说一次!对我来说,费列罗只是这个,”举高手里的金色小球,“还有这个。”眼神瞟了下那个还挨着自己的某人,“难道你连自己的朋友都怀疑吗?”
朋友?精灵们不解又不安地看向费列罗。
费列罗终于抬起头,他似乎没看到精灵们的不安,以带点笑意的口吻道歉:“抱歉,当初觉得好玩就说了个假名字,我的全名叫费列罗•斯托克。”
精灵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在费列罗巧克力出现之前,这是森特斯盖任何一个种族对于这个名字的统一反应,他们厌恶这个名字,同时,他们也害怕这个名字。
费列罗还是笑嘻嘻的模样,他对精灵们的反应并不陌生。然而,他不在意,有人却生气了。
“拿来。”
“嗯?”拿什么?费列罗有点跟不上思路。
艾博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囚灵药剂,还有生命树汁。”
费列罗立刻把这两样东西给了艾博。他发现艾博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很生气的那种情况。
两个装着溶液的瓶子一拿到手,艾博马上就扔还给了精灵,精灵们还在手忙脚乱接住瓶子时,他用冷酷到快冻死人的声音说道:“拿走你们的东西,从此以后,我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与你们精灵毫无瓜葛。”
说完,艾博就把那个被精灵们嫌弃的巧克力塞进嘴巴里,当着他们的面吃了下去,然后一手拽着费列罗,一手牵着董室兰,头也不回地走了。
精灵们愣住了,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朋友突然间会那么生气,他们……他们……难道做错了什么吗?
精灵们傻傻地站在村门口,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有点于心不忍。
孔望舒小声提醒道:“‘费列罗’这个名字在精灵里也许比较少见,但其实在一些大陆还是很流行的,只是在‘那件事’之后叫这个名字的人几乎都改名了。”几乎,不等于全部,偏偏有人就不愿意更改自己的名字,宁可顶着一个被万众人唾骂的称呼继续活下去。
精灵们天真,却不愚钝,孔望舒的提醒让他们想起了刚才自己对这个名字的反应,再想一想,那个多次对精灵族伸出援手的男人只因为一个名字就被他们否认了,换做自己,心里得多么难过?想通了之后,精灵们愧疚不已,带着点惶恐地望着艾博离去的背影。
这一边,董室兰还在愤愤不平。
“太过分了!艾博,不是说你们救了一个精灵吗?为什么他们那么坏,要说费列罗坏话!”
费列罗艰难地转头望向董室兰,笑眯眯地对这位小姑娘普及森特斯盖常识。
“室兰,他们不是有意的,你知道吗,以前有个很坏很坏的人,也叫费列罗•斯托克,他到处抓人做实验,还杀了好多人,所以大家才会那么害怕,他们不是故意的。”
小姑娘心思单纯,被费列罗这么一说,立刻又对精灵们报以同情之心,“呀,那他们不就不是故意说费列罗坏话了?”顿了顿,小姑娘偏头看着费列罗,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坏人叫同个名字呢?”
一听这话,艾博立刻把手松开了,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全是火气,“不喜欢你就走!”
董室兰吓到了。小孩子天真烂漫,说话并没有恶意,也许在这时候听起来确实有那么点埋怨费列罗这名字的意思,但她并不是故意的,所以被艾博这么一呵斥,眼泪马上就冒出来了。
“我……我不是……”董室兰想解释,可艾博不听,直接就走了,吓得小姑娘在后头“哇”的一声就哭了。
“艾博……艾博,别生气了。”听到后头传来的哭声,费列罗有点头疼了。早知道就别拿巧克力出来炫耀了。
费列罗这念头才刚冒出来,艾博就像是听到了他心里话一样回头看他,黑色的瞳孔装满了沉默的怒火,看上去很是瘆人。
“你也觉得我小题大做了?”说完,也不等费列罗开口,艾博松开了抓着费列罗的手,把人往外一推,怒吼道,“滚!不要再让我见到你!”
第三次,艾博转身离去,少年略显单薄的背影倔强地大步向前,在光线中,仿佛是永不折断的脊梁。
费列罗被这身影晃了眼,等他回过神来时,他已抱住了那个身影,牢牢的,带着绝不放手的觉悟与……诺言。
“别生气嘛,我的好艾博,你知道我现在多开心吗?”笑着在他耳边低语,费列罗现在的心情畅快到都快飞起来了,“乖,听话,别对我生气,我会伤心的。你不舍得的对不对?”
艾博死命挣扎,“不舍得你个大头鬼,放手!”
“不要。”费列罗凑近了去,嘴唇碰触到耳垂,软软的,舒服极了,“我要抱着你,一——直抱着你。”
“放开!”
“我不。”
“不你个……”
话音消失了,因为费列罗堵住了他的嘴。
舌头温柔却坚持地撬开少年的牙关,进入那属于少年的天地,挑逗他,勾引他,极尽所能地诱惑他,在品尝少年的滋味的同时,也把自己的气息渡给他,让他记住,并且烙印在他的灵魂中。
艾博开始时还不肯,动作幅度很大,但渐渐的,他沉迷在费列罗给他的温柔之吻里,等到结束,他居然站也站不稳,软瘫在费列罗怀里。
满意看着艾博迷醉的表情,费列罗搂着他,脸贴着脸地磨蹭,蹭着蹭着他又吻了上去,从嘴角到舌根深处,他都用自己的触感去感受那份柔软,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艾博气喘吁吁地软在费列罗的双臂间,第一次经历这么激烈亲吻的他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就好像走在云端上一样,轻飘飘又软绵绵的,脑袋都沸腾成浆糊了。
“艾博,艾博。”呢喃着怀中人的名字,费列罗发现自己怎么叫也叫不够,他想要更多,还要再多,多到这个世界装不下了,还想继续要。
对于艾博,费列罗总是不够,疼不够,爱不够,宠不够。
艾博慢慢回过神来,理智逐渐回笼,待他想清楚了事情发展之后……他脸红了,而且是耳根都红了的那种程度。
换作平日里,这时候艾博一定会推开费列罗的,毕竟这里可是路上,又不是在房间里,保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人从另一头走来。可听着费列罗这么温柔缱绻的呼唤,他突然舍不得了。
这人有多么怜惜疼爱自己,艾博比谁都清楚,而自己在这人心目中的份量到底有多重,艾博也以为自己是清楚的。然而,即使自己一再高估,却还是轻视了这人对自己的疼惜。
只要听了他的声音就知道了,为了自己,这个人可以付出所有的一切,生命,名誉,以及全部的喜怒哀乐。
到底是何德何能才能得到这份重视的?艾博完全想不通,正因此,他才会比任何人都更加守护这个人所不重视的事物。
你们唾弃这个名字?那我就让你们恋慕这个名字。
你们鄙视这个名字?那我就让你们爱上这个名字。
你们害怕这个名字?那我就让你们记住这个名字。
费列罗•斯托克,这是一个略带苦味的甜腻称呼,森特斯盖的全部生灵啊,你们就给我沉浸在这份甜美里面无法自拔吧!
哄着艾博睡着后,费列罗才悄悄地出来,一到门口,就见到四个忐忑不安的人……不,是一个小女孩和三个精灵。
“费列罗……”董室兰脸上还带着泪痕,抽抽搭搭地拉住费列罗的手。小姑娘知道是自己说错话惹艾博生气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是故意的,但艾博却好生气好生气,凶到让人不敢靠近,只好曲线救国,从费列罗这里寻求帮助了。
精灵们估计也是同个想法,围在费列罗身边,小心翼翼的样子看上去怪可怜的。
亚都尼斯:“斯先……斯托克先生,艾布特先生他……”
费列罗:“他睡着了。”
奥斯顿:“哦,睡着了?是不是太累了?”难为精灵们要说出这种客套话了,天性单纯的他们对于因愧疚而道歉这件事感到万分尴尬,更别说他们找来做调解人的可是刚才被他们误解的人,这更让他们说话时表情僵硬,举止失常。
费列罗说:“对,他昨晚一直在研究那个囚灵药剂,所以几乎没睡。”
精灵们把头低得更下了。他们都做了什么,居然这么对待他们的恩人与朋友?太不像话了!
亚都尼斯作为精灵们的代表,虽然难为情,但敢作敢当的性格让他们选择了道歉,而不是逃避或扭曲事实。
“斯托克先生,我们为先前的无礼向您道歉,请接受我们最诚挚的歉意。”说着,精灵们弯下腰,诚恳道歉。
董室兰在一边看着,见精灵们弯腰,她也跟着做。
费列罗笑眯眯地说:“好啊,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精灵们松了口气。如果费列罗不愿意接受他们的道歉的话,他们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索玛说道:“斯……斯托克先生,您能不能为我们……”这也许是精灵女人第一次请求别人帮忙道歉了,脸都急红了,却硬是说不出那句话,最后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意义不明的话来,“艾博很生气吗?”
费列罗一点也不见不耐烦,笑着说:“对呀,都气得连我都打了。”
索玛快急哭了。
到底是亚都尼斯和奥斯顿跟费列罗比较熟悉,两人再次诚恳躬身,请求道:“斯托克先生,我们知道自己做了非常让人无法原谅的事,可我们还是想要道歉,能请您向艾布特先生转达我们的歉意吗?”
“不行。”
“我们愿意向您和艾布特先生献上最诚挚的……嗯?”精灵还在谨慎组织道歉说辞,费列罗却已经笑容满面地拒绝了,弄得精灵们一脸茫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您说什么?”
费列罗好心地又说了一遍,怕精灵们听不清,特意一字一顿地说:“我说,‘不、行’。”
精灵瞪圆了眼,估计他们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索玛更是直接,脱口而出道:“为什么?”
费列罗说:“因为我不想呀。”
索玛小心猜测:“是因为您还在生我们的气吗?”
费列罗:“那倒不是,你们都道歉了。”
索玛:“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费列罗望着这个心思单纯的种族,笑道:“因为艾博还在生气呀,我怎么可以帮着惹他生气的人而不帮他呢?”
理由好充分,以至于精灵们再次陷入手足无措的状态,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董室兰见精灵吃瘪,赶紧扯了扯费列罗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说:“费列罗,帮我……”小姑娘本身长得好看,又是眼里含泪抬头看人的小可怜模样,一般来说在这样的情形下,连严厉的维曼大叔都会不忍心了,更别说其他人。
费列罗维持一张美丽的笑脸,嘴里说着同样让人笑不出来的话:“不、行。”
董室兰立刻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扯着袖子不放,“为什么呀?费列罗,帮帮我嘛,艾博生气好可怕。”
费列罗蹲下来,好心解释道:“因为惹艾博生气的人不是我呀,你都说艾博生气很可怕了,如果我帮了你,艾博对我也生气了,我怎么办呢?你想让我变得可怜吗?”
董室兰反射性摇头,但这头摇到一半她就反应过来了,她不忍心,不就等同于费列罗不需要帮忙了?那她不是还处于很糟糕的情况么!
“费列罗……”说不过,董室兰只好耍赖,又用那种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费列罗,祈求费列罗能够动一下恻隐之心,帮帮她。
费列罗一如既往地笑道:“不行。”语气很正常,仿佛是在回应“今天天气确实不错”一样,一个不注意还让人误以为他答应了。
董室兰彻底哭了,一边哭还一边控诉:“费列罗,你变坏了!”抬高的小手还有点发抖,看上去气的不轻,“你……你……我要跟艾博告状!你就会在艾博面前装可怜!我要叫艾博不理你了!哼!”董室兰算是明白艾博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了,当初费列罗跟在艾博身后多可怜啊,现在呢?居然变得这么坏!就跟夫子说的那什么……什么……啊,笑面虎,就跟笑面虎一样,不,是比笑面虎还坏,坏上好几倍!
费列罗眨巴眨巴眼睛,疑惑地问:“你都惹艾博生气到不想和你说话了,你怎么叫艾博不要理我呀?”
小姑娘不说话了,连哭声都止住了,半晌,董室兰“哇”的大哭一声,跑掉了。
费列罗还在身后叮嘱道:“别跑太远,小心看路。”
精灵们:“……”
某种程度上来说,董室兰真相了。费列罗消失在大众眼前太久了,再次出现时跟在艾博身后,天天变着花样地宠着他的艾博少爷,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个家伙的本性,就如陆斯恩说的,费列罗是那种死人都会被他活活气人的人。当然了,死人不会被活活气死,可这意思到了。偏偏这几年费列罗日夜都和艾博在一块儿,在艾博面前他收敛了那些挨揍的性子,否则,艾博绝对会把他远远抛开。为了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费列罗是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随心所欲了,同时,费列罗也舍不得,他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家艾博,又怎么会对他的艾博使性子呢?就因为这样,除了陆斯恩和莱安之外,所有认识艾博的人都认为费列罗只是一个变态,一个只针对艾博的变态。
亚都尼斯和奥斯顿也算是见过遇到艾博之前的费列罗,但那次接触时间短,加之时间久了,再次见到后费列罗的表现过于鲜活,精灵们也就以为是自己记忆出了错。今天这么一看,哪里是什么记忆出错,分明是这个人在装乖!
可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办?精灵们还是没解决问题。
奥斯顿不抱希望地再次提出请求:“斯托克先生,可以请您帮我们向艾布特先生传达我们的歉意吗?我们愿意当面向他道歉,也要向您致以歉意。”
费列罗不负众望地回道:“不行不行,我是跟艾博统一战线的。”
精灵们也含着泪跑掉了。跟不在艾博面前的费列罗说话好可怕!
中午时候,艾博饿醒了,费列罗把人抱在怀里,出房门找吃的。
董室兰小心翼翼地把饭放在艾博面前,还示好地往前推了推,“艾……艾博,我……我已经把饭弄好了,现在正好吃。”
艾博坐在费列罗怀里,看了看桌上冒着热气的食物,又再看了看满脸讨好的董室兰,最后,翻身,埋头在费列罗怀里,不说话。
董室兰又想哭了,连眼睛都红了,看样子要是艾博再不理她,下一刻就真的会大哭出声。
费列罗搂着艾博,在他耳边说道:“艾博,别生气了,你看,她都给你送吃的了,你就原谅她吧。”
小姑娘眼睛立刻瞪大了。她可没忘记早上费列罗是如何拒绝自己的,现在突然改变主意帮助自己,虽然这对自己来说确实不错,但是……
见董室兰露出了错愕的模样傻站在一边,费列罗对她龇了下牙,眼神还挺得意,似乎是在说:看吧,我才是好人,可爱的艾博以后一定会更听我的话。
这个坏人!!
盛怒之下的董室兰突然有了一种使命感,她觉得自己必须要把艾博从费列罗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艾博!”说做就做,董室兰扒在艾博身上,把他的脑袋从费列罗的怀里挖出来,让他看着自己,“我决定了,我要学魔法!”
艾博愣了,接着偏头,格开董室兰的手,正要说话,费列罗忽然捂住他的嘴。
“艾博,别因为生气乱说话哦。”费列罗在他耳边呢喃,“你知道自己会后悔的,所以别说,嗯?”声音低沉,温柔缱绻,说不出的亲昵与怜爱,让人忍不住脸红。
艾博不说话了,眼神飘忽,看上去好似沉浸在了费列罗的怀抱里。
费列罗挑眉,隐晦地在艾博的死角对董室兰表示自己的胜利。
董室兰简直快被气疯了,想也不想就扯住艾博的袖子,小脸一抬,眼泪立刻出来。
“艾博……”语气是那么的哀怨,神情是那么的可怜,董室兰仿佛是被人抛弃了一般,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我想学魔法……”边说边抽泣,眼泪鼻涕地糊了一脸,狼狈极了。
艾博看了一会儿,蓦地,“噗!”
董室兰的眼泪停了。
“哈哈哈好丑的脸哈哈哈。”艾博像是吃了什么奇怪的药剂一样笑个不停,笑倒在费列罗怀里,甚至都笑出了眼泪。
董室兰不哭了,小脸蛋红红的,看她瞪大的双眼就知道这不是因为羞愧,而是被气红的。
“艾、博!”咬牙切齿地喊着那名儿,董室兰忽然间从加害人变成了受害人。没有哪个女生,不,是没有哪个人愿意被别人说自己丑的!即使是艾博也不行!
艾博在饭桌前哈哈大笑,明知小姑娘生气了,却还在笑,直笑到小姑娘快要发狠决定再也不理艾博时,他才牵起她的手,一边擦掉自己和董室兰眼角的泪,一边说:“好,我教你。”
一句话,董室兰立刻笑了,也不介意艾博适才的失礼,开开心心地握住艾博的手,甜甜地说:“那我是不是要叫你老师?”
艾博摇头,“不用,你还是叫我艾博就好了。”
“好~”
费列罗看着这两个小家伙,温柔地微笑,没有再故意捣乱。他的艾博,还是不生气的时候最好看。
吃完饭后,得知董室兰已经得到谅解的精灵们连忙跑过来,向小姑娘请教,想知道如何道歉。但对于这件事的发展,董室兰自己也是有点糊里糊涂的,不知怎么的事情就翻过页了,所以她也不知道可以给出什么建议。
精灵们惆怅了。本来今天他们就要回去了,可是在伤害了朋友之后的他们没有信心可以开开心心地回家,愧疚的情绪一直干扰着他们,让他们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孔望舒给了建议。
“当面向他道歉吧,向费列罗,也向艾布特。”
索玛想了想,最终下定决心说道:“我要去向他们道歉。”说做就做,上一秒才找到方法,下一刻就实施了。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艾博心平气和的就接受了他们的道歉,而且还把还回去的囚灵药剂和生命树汁又拿了回来。
艾博说道:“我不管那个什么费列罗•斯托克如何声名狼藉,但这个费列罗,”右手拇指往后一指,“只是费列罗,明白吗?”
精灵们忙不迭点头。怎么会不明白,就算真不明白,也必须想明白才行!
幸好,精灵们是真的明白了,在费列罗又一次拿出那个金色的小球时,他们面色如常地接过来,并吃了下去。
“好好吃!”索玛幸福到微微眯了眼,仿佛吃到了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一样。
不过,也许对一些人来说,费列罗巧克力确实是世上最美味的食物,无可取代,十分珍贵。
董室兰开始学习魔法了。
到底是没有卓越的感应能力,即使董室兰拥有连艾博都自愧不如的天赋,可是连第一步感知都做不到的话,再逆天的天赋都是枉然。
努力了一个早上,董室兰还是没办法感应到艾博所说的妖精,那一直潜藏在心底的自卑逐渐冒头,开始对艾博的说辞产生动摇。
我……真的可以成为魔法师?
越想越气馁,董室兰已经灰心到连饭都吃不下了,只是手拿着筷子悬在半空,眼神涣散。
“室兰……室兰?室兰!”维曼大叔叫了好几声,直到音量大到屋外的人都可以听见的时候,董室兰才回过神来,迷糊的样子仿佛刚睡醒一样。
维曼大叔叹了口气,说:“好好吃饭,别再发呆了。”
董室兰眨了眨眼睛,过了会儿才把这句话给理解了,回道:“好。”然后夹了一筷子青菜,放碗里,吃两口,接着又呆住了。
艾博默默地吃饭,无论是董室兰灰心丧气,还是维曼大叔担心忧虑,他都好像什么也没看到,专心地咀嚼,吞下。
吃饱了,艾博放下筷子,转头面向手里的一碗饭还满满当当的董室兰,说:“中午睡一觉,下午继续。”
董室兰立刻回过神了。她说:“艾博,我……”
艾博不说话。
小姑娘脸上带着明显的挣扎,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但就是没有声音发出来,憋得脸都红了。
最后,小姑娘垂眸,小小声地回道:“我知道了。”
艾博起身,回房间。
早就摸准艾博吃饭速度的费列罗几乎是同时放下碗筷,趁着艾博关门前进屋,顺手就把门锁上了。
坐在床沿边,艾博抱着香菜酱,轻柔地抚摸香菜酱圆滚滚的身体,一下,又一下,脸上丝毫不见困倦。
费列罗走过来,不过低头看了一眼,香菜酱就很是熟门熟路地跳到床尾去,蓬松大尾巴在半空中轻轻甩了甩,然后包围住自己,闭眼睡觉。
坐到艾博的旁边,费列罗搂着他,轻笑着说:“艾博,我们一起睡午觉吧。”
艾博不置可否,费列罗也习惯了,笑嘻嘻地抱着他就躺了下来,连衣服鞋子都懒得脱了。
钻进被窝里,艾博枕着费列罗自动伸过来的手臂上,耳边听着那人偎依着自己的呼吸声,本来还没有的睡意慢慢袭上来,意识开始模糊。放松了身体,艾博不由自主地靠近紧搂着自己的熟悉热源,打了个呵欠,不一会儿,人就睡着了。
梦里,那一幕早就被艾博封锁住的场景又跑了出来。
荒凉的山谷,瘦小的人儿,惨烈的哀嚎声仿佛是人世间最可怕的毒药,侵蚀着人的耳朵,腐蚀人的神经,揉碎了人的心脏——费列罗在哭,一直、一直在哭,哭到没有眼泪了,深入骨髓的蚀心之痛也还在折磨他,让他不得安宁,恍若是一种诅咒,诅咒他永世不得好死一般。
艾博想要向前,但莫名的禁忌使得他动弹不得,即使心里焦躁到快死掉,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人儿独自承受着痛苦,一个人在空旷的山谷间悲戚嚎叫,无人回应。
费列罗……
“……博……艾博!”突如其来的叫声如同划破黑夜的晨曦,冲进艾博的脑海里,把他从梦里拉了出来。
睁开眼,银色的光辉即充满了整个视野。
“艾博?醒了,怎么了?艾博。”一如既往的迷人声线,只是比平时多了些忧虑和不安,让艾博想起了小时候生病时他在自己床边所呢喃的“快点好起来”的那些话语。
满眼都是费列罗,他的头发,他的眼睛,还有他的嘴巴、鼻子,他用他的全部填满了艾博整个世界,虽然执拗到有点好笑,但又温柔到令人想要落泪。
“费……”刚一张口,艾博就知道坏了。
果然,见到艾博嘴角溢出的鲜红色的血,费列罗的眼神立刻变了,变得更加的狂暴,更加的焦躁,期间还掺杂了只有艾博见到过的不知所措与懊悔。
“该死的你为什……张嘴!”
担心艾博会被呛到,费列罗把他扶起来,背靠在自己怀里,手则捏住他的下巴,迫使他仰高头地张开嘴巴,让自己检查伤口。
是舌头被咬伤了,伤势不严重,但费列罗依然心疼到整张脸都扭曲了。
“你到底梦到了什么!”即使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了,但费列罗还是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下。
守着艾博睡午觉是费列罗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因为这时候的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观赏他的艾博的睡颜。平日里,艾博睡觉时总是舒展了身体放松地窝在自己怀里,今天却不知怎的,刚睡下不久就开始蹙眉,并且神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痛苦,以至于费列罗不得不叫醒他,不愿再让他沉浸在痛苦中。
最后,艾博醒了,刚要开口说话,一直紧闭的嘴里即流出了鲜红色的液体。这是他做恶梦时咬伤自己所导致的。
沉着脸,费列罗收起了所有的笑意,一言不发地为艾博处理伤口。艾博也乖乖地坐在费列罗怀中,任由他动作,等到他擦完药,又用干净的手巾擦掉嘴角因为长时间张嘴而流出的透明液体后,艾博才开口道:“费列罗,我饿了。”
费列罗横了他一眼,“午饭还没过去多久,你根本就不饿。”
是不饿,但是不给你找点事情做,你就会一直纠结这件事。
歪头,艾博挑高眉,自上而上地望向费列罗漂亮的银色眼睛,问:“你觉得我要怎么教室兰魔法才好?”
看着艾博刻意做出来的可爱动作,费列罗沉默了会儿,最后,投降地倒向他,额头抵着额头,鼻尖挨着鼻尖,彼此的气息相互缠绕,亲密到分不开。
“你就会转移话题。”可是那又如何?费列罗就是抵挡不了艾博的魅力,平时他已经被艾博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了,更别说艾博现在在故意魅惑他,根本抵抗不了。
心脏还残留着点滴酸疼,不过另外一股甜蜜逐渐涌上心头,盖过了适才的心痛。他的艾博在安慰他,光是这一点就让他欣喜不已了。当然,这并不是说艾博一点也不心疼人,相反,艾博是一个很体贴的人,只是他的关心总是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若没有仔细观察,很容易就误会了这可爱人儿的心意。
“感应元素是学习魔法最基本的第一步,如果室兰做不到这个的话,基本上也等于没有办法学习魔法,这也是为什么之前的人统统认为董室兰不可能成为魔法师的原因。”不想继续看艾博烦恼下去,虽然那模样很可爱,可费列罗舍不得,所以他顺着艾博提出的话题往下说,把刚才的事揭了过去。
艾博的眼微微眯了下,过了会儿,他把整个身体靠在费列罗的怀里,眼睛重新闭上,咕哝道:“我再睡会。”
按照往日的习惯,现在时间还早,费列罗低头在艾博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哄着他:“那就再睡会。乖,别再做恶梦了。”
做不做恶梦又不是人为可以控制的。艾博在心里不由得这么吐槽道,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费列罗这么叮嘱了一下,再次睡过去的艾博确实没有做恶梦,虽然醒来后忘记了,但艾博睡得很是舒服,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是做了个好梦吧。
再次醒来时,下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如果再晚一点,艾博就刚好赶上晚饭时间。
董室兰没有艾博那么好的睡眠质量,早上的糟糕练习打击得小姑娘根本睡不着,顶着一张憔悴的脸就出现在艾博面前。
艾博淡然地抱着香菜酱坐下,嘴巴在刚才又被费列罗擦了一次药,现在不方便说太多话。不过,他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他只问了一句话。
“室兰,你相信我吗?”
董室兰看着艾博,许久,她很慎重地点了一下头。
“相信。”
正因相信,所以董室兰才会又坐在这里,她相信艾博所说的她可以成为魔法师的话。
艾博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直接把香菜酱塞进费列罗的怀里,然后伸手握住董室兰的手,以眼神让她安静之后,闭上眼,精神力延伸。
自身精神力量太弱感应不到?那就借你一个桥梁,通过我来感应你的元素妖精吧。
以自身精神力为媒介,牵引董室兰的精神力投注到妖精身上,这是艾博想到的除了把元素塞进体内的第二个办法,有点冒险,也有点大胆,不过这方法对于天赋惊人的董室兰来说确实值得一试,毕竟她与一般人不同,普通人没有像她那样恐怖的才能,只要让她与亲近她的妖精搭上线,假以时日,董室兰绝对可以成为一位了不起的魔法师。
察觉到艾博的想法,费列罗一边摁住怀里不安分的香菜酱,一边皱眉,不赞同地看着自顾自开始行动的艾博,然而就算他很不高兴艾博这么做,费列罗最后还是没有阻止。
至于董室兰,她完全不明白艾博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听话地不动,安安静静坐在艾博的面前,接着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一般,不难受,甚至算得上有点舒服,还没等她回味过来这是什么,她的视野里已经出现了三只可爱的小家伙。
小家伙们是没有颜色的,可董室兰却是一眼就看到了它们,而且她可以感觉到自己与这些小家伙之间的紧密联系,一种妙不可言的默契联系。
这就是艾博所说的妖精!董室兰在这一瞬间就知道了,而且理解得比任何人都还要快。
“时……间?”董室兰低声说道。
引导的工作并不容易,尤其是董室兰的精神力过于虚弱,艾博不得不分出更多精力来搭建她与妖精之间的联系,所以等到董室兰已经熟悉了那三只小家伙后,艾博就缓慢地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就在他的精神力抽回的刹那,董室兰与无色妖精之间的联系就断了。
“它们叫什么名字?”艾博问。
董室兰还沉浸在适才的感悟中,对于艾博的问题回答得也有点漫不经心:“它们说自己是时间。”想了会,董室兰问,“艾博,时间是什么?我从没听说过有这种魔法。”
无色妖精是时间,那银色妖精应该就是空间了。董室兰的话证明了艾博之前的猜测,顺便也帮他理清了两只妖精的身份。
“因为时间魔法还没有人发现过。”艾博对董室兰说道,“室兰,你要学习的是全新的魔法,如果成功了的话,你会是发现并发展一个新魔法体系的第一人。”
艾博的话让董室兰小小的激动了一把,但一会儿后她就冷静下来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艾博,不是我。”说着,董室兰的嘴角逐渐爬上了苦涩,“而且,没有你的话,我根本就没办法看到它们。”连看都看不到,又怎么可能发展一个新魔法体系呢?董室兰虽然年纪小,但该懂的她都懂。
艾博看着那围在董室兰身边的三只妖精,看到它们经过这一次小小的接触后比以往更加亲近小姑娘。
“放心吧,你会看到它们的。”说不上为什么,可艾博就是有这个预感,他相信董室兰一定可以成为名垂千史的伟大魔法师。
也许是艾博的肯定给予了董室兰信心,也或许是适才的接触让董室兰有了继续往下走的决心,在艾博的注视下,董室兰收起了丧气的表情,表现出斗志昂扬的精神状态。
“我一定努力!”
“没错,你一个人努力。”费列罗忽然插话进来,他把香菜酱不着痕迹地扔在一边,然后从身后搂住艾博,不满地说道,“艾博,你最近都一直跟她玩,不陪我了。”
艾博:“……”
董室兰:“……”
伸手摸摸艾博柔嫩的脸蛋,“你最在乎的还是我,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会说对的,因为我是那么喜欢你,你一定不忍心让我伤心。”脸蛋真滑真好摸,不过艾博你不乖哦,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把精神力放到别人的精神世界里?我不是说过了吗,这样子做很危险,为什么你要进入除我以外的人的精神世界呢?
虽然兜兜转转说了一大堆,不过简单来说,就是费列罗这个大变态吃醋了。
作为被纠缠了这么多年的人,艾博哪里不知道这个家伙在闹什么别扭。于是,艾博默默地转身,再默默地抬高脚,最后……
“死远点!该死的‘不艾死’!”
事实证明,有些人注定是不能被宠的,否则会乐的找不着北顺带上房揭瓦。
吵吵闹闹的,自从来到董家村之后,艾博变得比之前更有人气了,虽然脸上的表情还是一样的少,但怎么说呢,有种回到安心地方的感觉,艾博的表情更加的丰富,言行举止也更加的可爱,甚至连最不屑的撒娇与最不可能的依赖都出现过了,着实乐死了费列罗。
没有任何人提过,但费列罗知道艾博有自己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谁都不知道,无论是自己,还是陆斯恩、莱安,最好的证据就是香菜酱了,即使到了现在,费列罗也依然记得在遇到香菜酱的那一日,两人在泡澡时艾博说过的那些话。
“艾博,为什么你那么喜欢这个小东西?”
“因为声音好听。”
“叫声好听的很多,为什么就选这一只?”
“它的声音很像真由氏。”
“真由氏?”
“对。”
“是谁?”
“我的女神。”
“你的女神啊。那她在哪?”
“二次元。”
“二次元?”
“哎哟,我是御宅族嘛!你到底问那么多干嘛?”
不干嘛,只是想知道而已。
真由氏,二次元,御宅族,在艾博不知道的时候,费列罗曾经查过这三个词,但他什么都找不到。
可是,这又如何呢?他的艾博是那么可爱,明明平时总是板着脸,但却在商会的柜台上摆出以“费列罗”命名的食物,若连这都不能相信的话,费列罗又该相信什么?所以,费列罗绝对不会阻拦艾博做任何他想做的事,他会护着他,照顾他,疼爱他,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东西。不过偶尔还是会不高兴,这时候费列罗就会做点恶作剧,当他听到艾博叫着独属于自己的“不艾死”称号并忍不住动手时,费列罗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满足——他的艾博总是那么了解自己,寂寞什么的,怎么可能阻碍他与艾博之间的亲昵呢?
幸好,以上想法费列罗只放在心里,如果被另一个当事人知道了,估计他会先沉默一下,然后再一次做出费列罗最喜欢的那个举动。
“‘不艾死’死远点!”
※
证实了以精神力为媒介感应妖精的方法行之有效后,艾博每天都会协助董室兰修炼两次,上下午各一次,雷打不动到连艾博最喜欢的夫子讲故事时间都推了。皇天不负有心人,在艾博的帮助和董室兰的不懈努力下,第五天,小姑娘终于在不借助艾博的情况下察觉到了无色妖精的存在。
“艾……艾博,我……我感……感应到了!”
虽然这种感应依然薄弱,可对于董室兰来说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要知道,从古至今,没有任何一个被判定没有强大精神力的人能够成为魔法师,即使董室兰现在的这种感应在真正魔法师眼里不值一提,可在董室兰身上却是一个奇迹,一个可能引发更大奇迹的奇迹!
艾博坐在小姑娘的对面,脸上还是冷淡的表情,但只要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眼睛里闪烁的喜悦与赞许。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在持续的感应下,董室兰明显感觉到妖精对自己的示好,也逐渐理解了妖精们的沟通方式。
见此,艾博在第二天的早上对吃完饭的董室兰和维曼大叔说道:“我今天就要走了。”
两人愣住了。
艾博也不过多解释,行李昨晚费列罗已经收拾妥当了,房间也收拾了下,顺便留了几瓶药剂给维曼大叔。
抱着香菜酱,艾博就如同他第一天来时那样,安安静静地离开。
回过神来的董室兰冲出来,一把扑到艾博身上,话还没出口,眼泪就出来了。
“艾博,我们还能再见么?”没办法把“留下来”说出口,董室兰还小,可也知道艾博不是那种可以停留在这种小地方的人,他迟早都会离开。
艾博把小姑娘从自己的身上扒下来,摸摸她的头,回道:“你想再见到我吗?”
“想!”小姑娘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我们就会再见面。”艾博说。
小姑娘笑了。脸上还有眼泪,糊了小脸,看上去跟第一次见面时一样,乱七八糟,但眼睛里却一直都是纯真的光芒。
想了想,艾博从费列罗的空间手镯里翻出当初在云葭关买的灯笼,放在董室兰的手里。
“送你。”顿了顿,艾博又说,“再见面的话,我要抽查你的实力。”
小姑娘攥紧手里的灯笼,很有气魄地说:“好!到时候我一定把你打的落花流水!”
艾博悄悄地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他说:“我拭目以待。”
离开是七拐八拐,专挑小路,不远的距离却花费了几天的时间;回去的时候一条大路通到底,光明正大,花费的时间就少了许多。然而,越是接近目的地,艾博的脸色就越阴沉。
艾迪凯学院已近在咫尺了,费列罗靠在艾博的耳边,语带笑意地问:“直接回学院?”
斜了某个幸灾乐祸的人一眼,艾博目视前方,淡然地说:“找艾斯。”
好吧,艾博还是不敢回去,一想到那个把自己逼到不得不离校出走的人,艾博就很头疼。当初为什么没认清这个人的战斗狂本质呢?要是早知道厄里对战斗的执着的话,艾博是死也不会答应他的挑战的。但是人是没有后悔药吃的,所以艾博现在就站在艾迪凯学院的门口却不敢进去。
淡定自若地往艾斯的方向走去,这么多天不见,艾博也有点想这一位温柔的哥哥了,上次他给自己演示的琴艺确实不错,今天回来就过去看看,顺便吃点小点心。带着这种愉悦的心情,艾博快步走向琴行。
走着走着,忽然,艾博停了下来。
艾博叫道:“费列罗。”
费列罗憋住笑,声音有点发抖地回道:“嗯?”
“如果我的感应没错的话,似乎厄里现在就在前面艾斯那里。”
“嗯哼,我也是这么感应到的。”
二话不说,艾博转身,离开。
我才刚回来,不要这么阴魂不散啊!
不过,知道了厄里在哪里,艾博接下来的行程就不担心了,只要解决了今晚住哪里这个问题,他就可以完美躲开厄里,过自己的悠哉日子,这么一想,倒也是好事。
在回去路上,两人路过艾格比商会。现如今的艾格比商会已经和过去有所不同,虽然贩卖的货物依然种类繁多,包括万象,但与过去毫无特色相比较,现在的艾格比商会已有了专属的商品,而且回头客特别多,这让艾格比商会逐渐摆脱过去那种可有可无的淡薄印象,成为越来越多的人买东西的首选。按照艾博的话来说,那就是艾格比商会改变了过去随处可见的街边小摊贩形象,慢慢蜕变为有独特特色的连锁商店。
既然来了,若是不进去看看的话,似乎有点说不过去,是以艾博只在门口犹豫了下就进去了。巧的是,卡尔正好也在。
“艾布特?你终于回来了!”一个比记忆中还要圆润上三分的球向艾博滚来……不,是卡尔兴奋地向艾博走过来,“你都去哪了?不声不响就离开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么一走,后面有多少人在找你?”
“找我?”艾博微微侧身,站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除了厄里之外,还有谁会找我?”
卡尔到底是与艾博认识的时间较长,不过一句话而已,卡尔就知道了艾博离开的原因。
“噗!你真的只是因为厄里一直找你挑战才离开的?”卡尔觉得有点好笑,他发现艾博真的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做事随心所欲。
艾博面无表情地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没有。”卡尔连忙摆手。他哪里敢说有,“不过你离开的时间有点长了,学员交流赛都进行到最后阶段了你才回来,库克斯老师昨天还发火说要是被他逮到你,绝对要给你加大练习量。”
艾博蹙眉,“库克斯老师找我干嘛?”
卡尔流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说:“艾博,你难道忘了厄里挑战你的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的胜率远远超过厄里,既然如此,厄里可以作为我们学院的代表参加学员交流赛,你当然也可以。”
艾博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别告诉我现在学院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
“那倒没有。”卡尔说道,“你和厄里的挑战毕竟是在大家都不在的时候完成的,大家也尊重你,没有到处宣扬,所以这件事依然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而已,连库克斯老师都是在前几天才通过乌丽老师知道了这回事。不过库克斯老师会找你参加交流赛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他好像替你报名了药剂师比赛,但因为你缺席,所以算作是自动弃权输掉了。”
艾博的嘴角稍微抽了下。他发现自己当初心血来潮决定离开真的是做对了,看,如果不离开,下场就是被抓去参加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烂鬼比赛!
卡尔好心提醒道:“库克斯老师这一次好像真的发火了,你回去最好小心点。”
艾博抿紧唇,想了会儿,他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医师室,谢瓀云刚从药剂室里调剂好新药剂出来,立刻就看到抱着香菜酱靠在费列罗身上打盹的艾博。
“艾布特?”谢瓀云说道,“你可算回来了,你的老师找你找了好久。”
艾博把最后的那句话忽略了,从费列罗的手里接过两瓶药剂,递给谢瓀云。
“谢医师,这里有两瓶我这次再外面带回来的药剂,你看一下。”
放下手里的东西,谢瓀云把艾博递给自己的药剂接过来,刚一接手,顿时就脸色大变。
“这……这难道是……”谢瓀云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一瓶透着漂亮绿色光芒的药剂,好充沛的能量!“艾布特,这个是……生命树汁?”
艾博点点头,“嗯,生命树汁。”
谢瓀云:“你从哪里得到的?”
艾博:“从精灵那里拿到的。”
“精灵?”虽然这答案算是意料之中,但是……精灵?“为什么精灵会把他们视若珍宝的生命树汁给你?”这句话说得有些不留情了,一般情况下人不会这么说话,因为感觉上挺让人不舒服的。不过同样的话被谢瓀云说出来,艾博却一点被冒犯的感觉都没有。
总是身穿白袍的谢瓀云周遭围绕着一股生人莫近的气息,明明脸庞很是俊秀,偏偏本人却总爱冷着一张脸,毫无医师该有的亲切与柔和。然而,这里却没有人会讨厌谢瓀云,艾迪凯学院里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他们都知道医师室里有一位医术高超、面冷心热的好医师,而且只要呆在医师的身边,大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他的冷淡不仅没有让人望而却步,反而给人一种安宁,是以学院里有好些人为了靠近医师而装病,假意在医师的面前咳嗽打喷嚏。可惜谢瓀云的医术了得,装病一向都不成功,并且一旦被他发现你是装病,那么他就会喂你吃下很难吃的药剂,让你再也不敢骗人。
艾博说:“我们这次出去,刚好救了一个精灵。那个精灵被人喂了那瓶药剂,”指了指谢瓀云手里的另一瓶药剂,“那个叫囚灵药剂,封印了精灵的精神力,让精灵没办法反抗。目前来看,似乎只有生命树汁可以解除这种精神力被封锁状态。”
谢瓀云皱眉看着手里的这一瓶外貌普通的药剂,“喝下这一个之后,除了精神力被禁锢之外,有其他症状吗?”
艾博:“有。精灵说,如果没有及时解除精神力被封锁的问题的话,精神力会遭到不可逆转的伤害,连生命树汁都没办法弥补。”
顿了顿,艾博又说:“我想要研究下除了生命树汁之外的解药,做了点测试,但目前还是毫无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谢医师,最近我可以来找你商量关于囚灵药剂的事吗?”
“当然可以。”谢瓀云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你放心,这两瓶药剂也给我一点,我先做一些常规测试。”
“没问题,”艾博说,“这两瓶药剂就直接留在这吧,我想知道的都已经测试过了,剩下的谢医师可以随意……”
“艾布特!”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了一声包含怒气的吼叫声,艾博收了声,淡定地望向门口。不一会儿,一道粗壮高大的身影带着毫不掩饰的不修边幅冲向了艾博,标志性的络腮胡子近得能扎伤人!
“你总算回来了!你可算知道回来了!你还知道回来!”
被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艾博抬高手,用袖子擦了下脸,然后望向全身心上下都冒着怒火的库克斯说道:“嗯,我回来了。”
这句淡定到不行的话宛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库克斯脑袋里的最后那根弦“嘣”的一声就被压断了,接着他脸上的怒气更盛,张开嘴巴正要开骂时,谢瓀云却走了过来,一手搭在库克斯拽着艾博领子的胳膊上。
“有话好好说,现在这样像什么话。”谢瓀云皱眉看着粗鲁到不行的库克斯,说话的声音里带了点埋怨。
库克斯愣住了,脸上的怒火仿佛冰冻一样“滋”一下裂开了一条缝,虽然依然吓人,可同时又有那么一丁点好笑。
费列罗适时把自己的艾博少爷救下来,动作轻柔而不失坚持。
“库克斯老师,您消消气,我家艾博少爷就是淘气,您就当是孩子爱玩闹,过去就过去了,别气坏了自己身子。”
库克斯:“……”为什么有一种自己才是做错事的人的错觉?其实自己到底为什么要那么生气啊!
嘴角抽搐地看着艾博面向费列罗站着,乖巧让他帮自己整理领子的模样,再看着他整理完衣服后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神情自然得好似自己是全世界最听话的学生一样。
想要开口对艾博说点什么,可一边谢瓀云正望着自己,另一边艾博又毫无愧疚之意,库克斯突然有种无处下手的挫败。
僵持了会儿,最后,库克斯还是投降了,说:“算了算了,做你老师当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喂,艾布特,给我听好了,这几天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学院里,哪都不许去,也不准乱跑,听到了没?”
嗯,离校出走事件就此翻过篇。于是,艾博很识相地点头。
“是。”
反正接下来也没打算外出,趁这机会,要好好学习学习了。
擅自离开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库克斯也不是个揪着某一点不放的小气鬼,于是众人坐下来,作为老师,库克斯向艾博询问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气氛倒也融洽。
“这个就是那个生命树汁?”库克斯拿起那一小瓶漂亮的绿色药剂问到。
艾博点头,“嗯。”
放下生命树汁,库克斯看着桌上的两瓶药剂,问:“阿云,你有听说过这个囚灵药剂吗?”
谢瓀云摇头,“我也是第一次听说。”
库克斯:“看来这精灵买卖的事情越来越隐蔽了,以后精灵出外游游历估计会更加防备。”
谢瓀云有点担忧地说:“乌丽老师最近也经常往外跑,有许多小道消息在传播,他似乎每一个地方都去了。”
库克斯:“我们没办法阻止他。不过我们也没必要太担心,乌丽老师的名声很响,一般人也不敢对他动手。”
谢瓀云:“话是这么说,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记得有一次他回来的时候身体很虚弱,那是长时间劳累引起的生病。这一次他那么着急出去,我怕……”
库克斯及时打断他,“我知道你顾虑什么,放心吧,这一次你不是给了他很多药剂吗?乌丽老师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谢瓀云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只是眉头还是没有松开。
医师室里的氛围变得有些僵硬,库克斯对自己提起这么个扫兴的话题也有点懊恼,正准备要说点什么来调节气氛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令人讨厌的气息。
“库克斯,谢瓀云,你们还是老样子,总是这么无所事事地聚在一起。”这是一道傲慢又无礼的声音,而且声音的主人还长了一张看不起人的面孔,一眼看去就知道那句失礼的话是这个人说的。
谢瓀云微微垂眸,没有大幅度的动作,但很明显表现出疏离的态度。库克斯更直接,用鼻孔哼了声,面色不善地说:“山姆•劳特,你作为哈迪科斯学院的领队就那么有空吗?一天到晚跑这来。”
男人顿时沉下脸来,愤怒地低吼道:“哲罗姆•劳特!库克斯•比安,我叫哲罗姆•劳特!不准你再用那个粗鄙的平民名字这么称呼高贵的魔导师!”
库克斯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固执追求崇高地位的男人已无话可说。
但哲罗姆却误会了库克斯翻白眼的用意,或者该说他本身就不愿意揣摩库克斯的真正意思,他只想说出自己想说的话。
哲罗姆说:“不过也难怪你会忘记。库克斯•比安,当年最厉害的魔法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已步入魔导师的行列,而你呢?呵,还在魔导士里苦苦徘徊。库克斯•比安,你已经失去了你的荣耀与辉煌了。”转头面向库克斯身边的那个人,“谢瓀云,你虽然实力低下,但你的医术有目共睹,如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哈迪科斯王国?凭你的实力,还有我的面子,我还是有办法帮你在哈迪科斯王国谋取到不错的职位的,怎么也好过在这里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医师。”
谢瓀云面容冷漠,声音冷酷:“不用了,劳烦劳特先生您费心了。”
哲罗姆完全没意识到这是拒绝,犹在劝说:“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谢瓀云,你知道我现在在哈迪科斯王国多受重用吗?你别看我这一次我只是做个领队,那是我自己要求的,平日里这种琐事完全不……”
“谢医师,”少年的声音插了进来,音调不高,却轻易盖过了那自鸣得意的腔调,砍断那令人不悦的言论,“我有点头晕,你可以帮我看下吗?”
被人打断的哲罗姆脸色很不好看,尤其是见到谢瓀云真的抛下自己而去照顾那个学生时,眼神更是阴郁,“谢瓀云,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好心……”声音断了,这次不是有人打断,而是他自己停止了说话。
因为他感受到一股只针对他的恐怖威压。
“这位先生,我家少爷需要休息,请您离开。”没有任何婉转的说辞,费列罗嘴角带笑地下逐客令。
哲罗姆双目大睁,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因容貌过于美丽而被自己误以为是脔宠的男人。
圣魔法师……
居然是圣魔法师!
哲罗姆开始发抖了。他知道,无论自己凭借魔导师的身份如何在哈迪科斯王国呼风唤雨甚至把当年的天才脚踩底下,面对圣魔法师,他依然与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
“费列罗,好吵。”只是一句话,哲罗姆感受到的威压顿时消失,连带因发抖而不停上下打颤的牙齿也变回正常模样,不再发出噪音。
哲罗姆闭紧嘴巴,佝偻的背脊不敢挺直,就这么保持着这个难受的姿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医师室。
医师室里安静了下来。
蓦地,“噗!”库克斯忍不住笑出声,不过想到艾博还在这,他又板起脸,维持住老师的威严,说:“艾布特,管好你家护卫,这么威胁一位来自森特斯盖王国的代表,小心惹祸上身!”
艾博斜了他一眼,不屑地哼了哼。
刚才出手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话?现在解决了倒来算账?有你这么捡便宜的么?
不想再和库克斯这个没有点老师模样的人说话,艾博向谢瓀云问了药剂室的使用权,得到允许后就跟费列罗进去里面捣鼓一些除了他之外没太多人感兴趣的药剂。
外边,谢瓀云的神情依然冷漠,虽然平日里他就是不爱说话,但那是面对外人时才会这样。
“阿云。”库克斯喊了声。
谢瓀云没回话,埋头整理自己药柜里的药剂。
库克斯叹了口气,走过去,手搭在谢瓀云的肩上。
“你别太在意山姆说的话,你知道他向来看我不顺眼。”
“我知道,可是……”谢瓀云终于忍不住了,胸口就像是被人紧紧捏住一样,很是疼痛,“明明你的能力是那么卓越,偏偏我拖累了……”
“阿云!”库克斯大喝一声,“我要生气了!”
谢瓀云不说话了,咬着下唇,一贯冷淡的面容此时带着隐晦的伤心与……委屈。背对着那个人,倔强不肯回头。
库克斯意识到自己说重了。
这个人,真的是心肠太软了。
“阿云,我们说好了,一起走,对不对?”将下巴搁在谢瓀云的肩上,库克斯偏头望向那个犹在埋怨自责的人儿,“你想丢下我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呼吸过于接近,谢瓀云失了力气,但嘴里还是不愿认输。
奈何,库克斯比他更了解他的弱点,于是,手悄悄扶上腰,若有似无地碰触他。
“阿云,别不要我……”委委屈屈地哭诉着,库克斯丝毫不觉得以自己的强壮身板说出这句话有多么不协调,他只想着安抚这个温柔的医师。
果然,谢瓀云立刻被模糊了焦点,着急地解释道:“我没有……我……哎,你别这样。”
库克斯抬眼看他,“真的不会丢下我?”
“当然不会了,我……”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库克斯嘴角毫不掩饰的笑容,“你……算了,不理你了。”
这可真是一句孩子气的话。就是这句意外孩子气的话取悦了库克斯,他轻笑出声,带着显然可见的愉悦。
谢瓀云反应过来后耳根都红了,俊秀的脸庞因这抹粉红少了平日里的淡漠,多了些令人怜惜的羞涩。霎时间,原本还紧绷的气氛缓和了下来,一股柔和的气息萦绕在这两人中间。
“阿云。”库克斯在他耳边温柔地呼唤他。
谢瓀云还是没有回头,过了许久,他才很轻很轻地回了一声:“嗯。”
“阿云。”
“嗯。”
“阿云。”
“嗯……”
“好吵!”
“嗯”尾音还在喉咙里没吐出来,药剂室却突然打开了门,艾博从里面走出来,目露怒火地低吼道:“老师,谢医师,你们好吵!”
谢瓀云:“……”
库克斯:“……”
前者是羞愧到不敢说话,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在还有学生在场的情况下与库克斯做了这样的事情;后者则是咬牙切齿到说不出话。好你个艾布特,天天跟你家护卫腻歪在一起,老子就说了几句话,你居然嫌我吵?再吵有你们闹腾么!
艾博无视库克斯示意让自己离开的眼神,直接走到谢瓀云的旁边,探头到他面前,问:“谢医师,你会游泳吗?”
“咦?”谢瓀云愣了下,“我……呃……会。”
艾博:“那你以后都不能游泳的话会不会很困扰?”
不能?谢瓀云有点困惑,不过他还是摇头,说:“还好。”
艾博满意地把头收回来,说:“那行,谢医师,如果你觉得不能游泳没问题的话,那我这里有个东西送你,这个是……”艾博忽然停了下来,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谢医师,你有兄弟姐妹吗?”
“啊?”谢瓀云真的搞不懂艾博想问什么了,然而他依然很诚实地回答,“我没有。”
“那你想不想有个哥哥……不对,按照现在的年龄来算应该是弟弟才对。谢医师,你想不想有个弟弟?”艾博问。
“弟弟?”谢瓀云彻底蒙了,只是这次他的回复多了点力气,“不,我不用多个弟弟。”也许以前曾经憧憬过家人的存在,可是现在……回头看一眼库克斯,谢瓀云觉得足够了。“我现在这样就可以了。”
艾博撇了下嘴,颇为惋惜地说:“好吧,我知道了。那礼物我就下次再给你。”不过想想也对,谢医师的气质跟路飞差太远了,如果是谢医师使出“橡胶手枪”的话……呃,那还是算了,选其他。
库克斯没有错过谢瓀云那一眼,心里甜滋滋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想要翘了起来,但当眼角余光瞥到依然没有的艾博和费列罗时,他立刻板起脸训斥道:“艾布特,如果你不打算继续炼药,就给我回去好好修炼!别以为你可以偷懒,我明天要检查的,听到没有!”
对于库克斯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艾博给了他一个白眼,顺便提醒道:“库克斯老师,别怪我没事先说明,你最好尽快把实力提上去,要再这么压着的话,哼哼。”说完,不等库克斯发火,艾博就拉着费列罗走了。
走开到库克斯的声音追不到的地方,艾博松开手,却反被费列罗牵住、握紧。
“艾博,你看得出来库克斯老师的实力是被压下去的?”费列罗笑嘻嘻地问。
艾博轻轻点了下头,“嗯,他身边的火妖精多到要命,一看就知道是故意不提升等级。”
“那你为什么想帮谢医师?”费列罗问。
艾博斜了他一眼,皱眉反问:“之前我给艾斯的时候,你可没问我。”
费列罗勾起唇角,举高两人握住的手,在艾博的手背上落下一个吻。
“那是因为现在和那时候不一样。”
艾博:“……”
费列罗亲了手背不够,撩高袖子,在手臂上也吻了一下。
艾博:“……”
最后某人得寸进尺,大刺刺地张开嘴巴,往手臂上肉多的地方就一口咬下去。
艾博先是深呼吸,接着抬脚,小腿带着破空风声飞速踹出。
“你一天歇会能怎样啊‘不艾死’!!!!”
当艾博和费列罗出现在食堂时,标志性的出色外貌与无可复制的亲昵相处模式让见到他们的人先是愣了下,然后不由自主地找身边认识或不认识的人窃窃私语。
“看,‘无用的天才’回来了。”
“不是说他被退学了吗?”
“我听说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抓走了。”
“咦?我怎么记得是有贵族看上这两人然后被收作禁脔?”
“不是吧?现在可是学院交流赛诶,‘无用的天才’在这里的话,那我们岂不是……”
“嘘,你们别瞎说了,我听说他那个护卫挺厉害的。”
来不及了。费列罗笑眯眯地想。当然了,他家艾博心胸宽广,从不在意那些无聊的传言,他作为他家少爷的护卫本该也应如此,只是……禁脔?呵,是不是现在太过安逸了,这群人就忘记了什么是弱者的谦卑?
“费列罗。”艾博忽然开口。
“嗯?”
“收起你那个无聊的表情。”
费列罗微微挑眉。
艾博对他翻了个白眼,“如果要找事,别牵连我。”
费列罗:“……”
向前一步,本已经近到容不下他人的距离进一步缩小,完全就是贴在一起了。不过费列罗还觉得不够,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艾博的腰,将他搂在自己的怀里,柔声道:“好嘛,我不惹麻烦了,你别生气。”
多么柔情似水的声音,多么百依百顺的话语,多么伏低做小的姿态,不说其他,单看这一表现就足以让人心神荡漾,瞧,食堂里那些外来的人不就一个个露出爱慕与艳羡的眼神吗?
然而,作为艾迪凯学院土生土长的学生,尤其同是一届入学的人,想到这两人自开学后惹出来的一系列风波……算了,美人再好,无福消受也是枉然,况且这美人还很不好惹。
“艾布特!”正当食堂里的气氛越来越怪异时,一道不受任何人干扰的兴奋嗓音从门口传来,一路飞向艾博,“我做出来了,做出来了!”
艾博抬起头来,顺着声音望过去,见到霍伯特手里挥舞着一个黑色的方块物体向自己冲来,并且激动地大声喊道:“艾布特,快看,我做出来了!手机!手机!”
“噌”一下艾博的眼睛就亮了,霍伯特才一靠近他就伸手夺过那个黑色方块,仔细一看,这不就是异世界版的大哥大么!虽然键盘没有那么多个阿拉伯数字键,但这确实是大哥大!
好感动……艾博仿佛在耳边听到了可以作为手机铃声的oped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bgm,想到费列罗空间手镯里那一堆临走前从孔望舒那半求半强迫拿到的画纸,艾博对不久的将来可以看到异世界动画这件事充满了信心!
“霍伯特,这个可以看画吗?”艾博眼睛闪闪发光地问。
“啊?”霍伯特傻眼了,“看……看画?”这不是拿来远距离联系沟通的吗?“不……不可以。”霎时间,霍伯特兴奋的情绪降低了一大半。
难……难道这个手机除了可以联系,还可以看画?
艾博的眼神顿时暗了,“原来不可以啊……”多么地惋惜,多么地失望,听到艾博那充满了悲伤气息的感叹后,霍伯特突然对自己适才的洋洋得意感到羞愧。
“我这就回去改进!”不需要再多说什么,霍伯特把黑色方块拿了回来,正如来时那般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是那么坚定,熊熊燃烧起了斗志!
做出让艾博无话可说的手机!加油!
艾博:“……”
呃……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霍伯特不吃饭了吗?
幸好森特斯盖只有艾博这么一个御宅族穿越者,如果这时候有其他来自同个世界的人存在的话,大概他们会问:手机到底跟看动画有什么关系?
事实上,也许有关系,也许没有,谁知道呢?
不过不管如何,饭还是要吃,艾博目送霍伯特离开后就继续吃饭,时不时地给香菜酱喂一点食物,逗一逗,乐一乐,很开心很惬意。
但这惬意只是一时的。
“艾布特!”一颗圆滚滚的球……不对,是卡尔走了过来,坐在了艾博的对面,开心地说,“你这次不会再溜了吧?”
艾博吃饭的手顿了下,接着若无其事地给香菜酱喂食。
“我不会溜。”
卡尔噗嗤一声就笑了,直到接收到忍无可忍的艾博投射过来的冷冰冰视线后才艰难地收拾了笑,说:“你刚好赶上了学院交流赛的最后盛事。明天你不要乱跑,我带你去个好位置。”
“什么盛事?”艾博随口问了一句。
卡尔假装不经地说:“没什么,就是接下来的三天,大家可以随意向交流赛的参与人员挑战。”
艾博:“……只可以向参与人员挑战吧?”
卡尔憋笑:“对。”
悄悄松了口气,艾博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卡尔。”
“嗯?”
“你再笑我就揍你。”
“哈哈哈!”抑制不住的笑意终于爆发,畅快的笑声吸引了众多注意力,使得艾博的脸色越来越僵硬、越来越冷漠,最后实在忍不了,手一抄,抱起香菜酱就跑了。
跑的时候只想着赶紧离开,也没太计较方向什么的,因此,等到发现有点不对劲时,艾博已经跑不掉了。
“艾布特。”这是一道多么熟悉到让人想掉头就跑的声音啊……
手脚略僵硬地摆放在应该摆放的位置,艾博冷着一张脸,回道:“厄里。”
对,艾博被最不想被看到的人给看到了。
厄里望着艾博那张冷淡的面孔,说:“你不用担心。”
“嗯?”
“我不会找你挑战。”顿了下,厄里补充道,“现在不会。”
艾博:“……”
不用了,还是约定一辈子比较好,我不喜欢挑战,再见不送。
厄里问:“你现在回来住了吗?”
艾博:“嗯。”
厄里:“那明天去不去看交流赛?”
艾博:“卡尔说已经找到好位置了。”
厄里:“行,我明天跟你们坐的位置不一样,自己小心点,最近好多外来人进来。”
想到卡尔所说的那些话,艾博问:“你是学院的代表?”
厄里点头:“嗯,不过原本这名额是属于塞缪尔队长,但他似乎有什么事需要紧急处理,在交流赛开始之前就请了假,我替补塞缪尔队长的位置。”
艾博问:“队长发生什么事了?”
厄里:“不清楚,他当时走得很匆忙。不过以队长的能力,即使真发生什么事,他也有办法解决。”
这倒也是,能够把性格各异的乌丽班成员联结到如此这种程度,塞缪尔的能力早已得到众人的认可。
于是,艾博也没再问什么,跟着厄里回到了久违的宿舍,收拾了下后就休息了。
明天,开始正式学习!
再一次来到当初对抗赛开启典礼时来过的中央大广场,原本平坦宽阔的广场现如今已在四周垒起层层座位,为广场增添了一份恢宏气势的同时,也是为了容纳更多的人。而座位上众人目光汇集的所在正是正中央的四方形高台。四方形高台四四方方,规格严谨,面积不小,但也仅仅如此而已,除此以外,这个四方形高台并无任何出彩的地方。然而,就是这个一个让人一览无遗的高台,朝天的一面却是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痕迹,刀砍剑痕,火烧水淹,一看就知道这里经历过什么才会在这个四方形高台上留下了种种的战斗痕迹,配以四方形高台本身的质朴,反倒透出一股肃杀的气息,让人望而敬之。
在四方形高台的正前方十米处,是一个更高的高台,如果艾博没记错的话,当初那个宣布对抗赛开始的魔法师就是站在那个高台上,很敷衍地说了一句话后就开始了那场关系到学生分班的比赛。不过与那时简简单单纯粹就只是一个高台不一样,今天高台上错落有致地摆放了好些椅子,往后一看,高台后方也有用土系魔法垒起的座位,但无论是数量或者是规模,显然与艾博现在坐着的观众席这个地方不一样。
“……厄里他们这些参加交流赛的人就是坐在那个地方,接受别人的挑战。”卡尔对艾博这么介绍道。
看着那个全无隐藏可言的所谓比赛选手座位席,艾博问:“这次参加的人里有多少火系魔法师?”
卡尔说:“一个。”
“……一个?”艾博疑惑道。没记错的话,魔法师里水系与火系人数最多,怎么就只有一个参加?
卡尔解释道:“如果有一个技压群雄的火系魔法师存在的话,那么其他人为了避其锋芒,会选择不参与。”说这话时,卡尔神色间隐隐有一丝骄傲与向往。
艾博挑眉问道:“那个人你认识?”
“当然,而且,”卡尔暧昧地笑道,“艾布特你也应该认识。”
艾博:“……”突然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卡尔说:“李察•基尔,库克斯老师的学生,我和你的直系学长。”
艾博:“……”
卡尔用充满了尊敬的口吻说:“李察学长是艾迪凯学院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火系魔法师,进步神速,入学一年即达到高级魔法师的级别,三年内成为一名二级魔导士,与库克斯老师只差了一个级别。据说他的火系魔法出神入化,同等级内几乎无人可敌,而且和他同年入学的人里面没有一个追上他的脚步,成为了那一年级的一个传说,是我们艾迪凯学院的骄傲!”
艾博:“……哦。”
多么希望自己刚才没问那一句话啊……艾博觉得自己是不是自带了测试雷达?否则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个都那么大有来头?虽然这样子的话他可以更快更好学习,但……总觉得后果会很严重。
果然,卡尔又说:“这一次比赛结束后,库克斯老师打算让我们跟李察学长一起出外游历。”
艾博有点后悔回来了。
大概看出了艾博的心情,卡尔安慰道:“艾布特,不用担心,这种游历不像李察学长他们的历练那么辛苦,我都已经沟通好了,就去我家,瑞兹大陆。说起来,艾布特你的家也是在瑞兹大陆吧?刚好也快到十二月了,正好回家。”
艾博一点也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不过卡尔的话确实让艾博想起了一些事。
“费列罗。”
“嗯?”
“我们回去吧。”回到斯诺雪山,他们生活的地方,有陆斯恩和莱安的地方。
费列罗笑了。他的艾博想家了。
“好。”
正说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定睛望去,备受瞩目的人出来了。
近百人出现在集合了众多目光的座位上,他们井然有序地入场,即使被或崇拜或挑衅的火热注视包围,他们依然保持足够的仪表风度,淡然地落座。
紧接着,高台上陆陆续续出现了十几个一看就知道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强大的气息扑面而来,实力差一点的学生甚至都产生了呼吸困难的错觉。最后,一个有点眼熟的身影忽的闪现在高台正中央。黑色帽子半遮住脸,看不清面容,一身朴素的魔法袍在风里衣袍翻飞,气势惊人。
艾博皱着眉头想了好久,才慢慢从这莫名熟悉的情景里找回那一段有点模糊的记忆。
上次就是这个人宣布对抗赛开始的吧?
身边的卡尔神色忽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艾博的手臂,低吼道:“艾布特,是院……院长!是伟大的拜伦•圣•阿加莎院长!我们伟大的院长!”
阿加莎?
说起来也惭愧,艾博当初会来艾迪凯学院只是因为陆斯恩的吩咐而已,真正了解并不多,直到现在这一刻才知道原来他们的院长是一个圣级魔法师,并且拥有一个他很熟悉的姓氏。
卡尔犹在兴奋地向艾博灌输信息:“院长一向都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连上次对抗赛时也只是出来说了一句话后就消失了。本以为这次交流赛从头到尾都只会是库克斯老师在打理,没想到居然在最后一个环节里见到了院长,真的是太……啊!院长坐下来了!他是打算也一起观看吗?艾布特,怎么办,我好激动!”
看着卡尔脸上那种狂热的崇敬与向往,艾博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愈来愈清晰。
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
陆斯恩•阿加莎。
等等,别告诉我……
费列罗靠得很近,嘴唇贴紧艾博软软的耳朵,轻笑道:“你终于发现了。”
艾博:“……”其实我什么都没发现。
见艾博露出“什么都没有”的可爱模样,费列罗好笑地戳穿他的伪装。
“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们会让你来艾迪凯学院?”早在他们出现在尤亚维大陆的那一刻,拜伦•阿加莎就已经收到消息,虽然他并未出现在艾博的面前,但对抗赛时他可是从头到尾都看了,今天也是一样,艾博回来了,他就出现了。
艾博继续“……”状态。
否则要说什么?说自己果然有雷达自动探测系统吗?虽然知道有陆斯恩这么厉害的魔法师存在,教导他的人一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可是……
艾迪凯学院的院长?
伟大的圣魔法师?
很好,一个费列罗就够人头疼了,再加上一个这么声名显赫的魔法师,艾博已经可以想象得到自己往后的名声会有多大了。
嗯,“无用的天才”又一次该扬名了,并且还会名声远播!
察觉到艾博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费列罗连忙低声哄他,怕他一个翻脸就不认人。
“艾博,别担心,别人不会发现的。并且,他怎么说也该算是你的……嗯,外公,你难道要辜负一个老人家的一片心思吗?”
辜负……
艾博抿紧嘴,虽然还是一言不发,但费列罗知道他妥协了。
为了不再刺激这个害羞的人儿,费列罗不敢继续笑出声,只是银色的眼眸里盈满了笑意,温柔地凝视着少年日渐成熟的脸庞,那视线过于灼热,直接盖过了在场所有人的热度,使得不经意看到的卡尔不由自主地收了声,没办法再向艾博搭话。
默默把头扭向广场正中央的四方形高台,卡尔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尽量不露出太过露骨的神情,然而,眼神里的担忧却怎么也藏不住。
这个据说是圣魔法师的家伙越来越变态了怎么办?
还有,艾布特似乎容忍性越来越高了,这……
好吧,变态其实就是被惯出来的,他们两人从来就不是别人可以干涉的。
只是,艾布特,你可别被变态给带跑了!
不管观众席里众人心思如何,当高台上人已到齐后,学院交流赛的最后盛事正式开始。
那位神秘的院长虽然出现了,但这一次他似乎连说一句话的打算都没有,从头到尾都由库克斯在讲规则、主持流程。而库克斯出席如此重要场合,不仅没有收拾一下自己过于粗狂的外貌,而且又秉持了艾迪凯学院一贯直接了当、简明扼要的作风,一句废话都没有说,当外来的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算作是真正意义上的学院交流赛就正式开始了。
这场所谓学院交流赛的最后盛事规则其实很简单。学院交流赛总共包括了魔法交流、斗气交流、药剂交流以及魔法道具交流四种方式,参加学院每方各有十个名额,在最多只有十人的名额分配下选择性参与这四种交流赛。每种交流赛会根据比赛排出个一二三来,最后统计全部参加人员的成绩,对学院间进行个总排名。当正式排名全部结束后,为了鼓励其他学员奋发向上,各学院的参加代表会公开接受来自各方的合理挑战,这挑战一是为了显示排名并无虚假,参赛人员不怕任何试炼,二也是为了彰显实力,越多人挑战,证明被挑战之人实力越强大,代表学院的名声也就很高。因此,挑战赛的规则就是毫无规则,只要你敢上,被挑战人员几乎不会拒绝,当然,为了防止恶性挑战,每个人一天最多只可以被挑战三次,这也是为了保护被挑战学员。
“艾迪凯学院,洛克•哈德森,挑战瀚文学院宋子枫!”早已习惯艾迪凯学院风格的学员果然是第一个跳出来的人,只见一个手持魔法手杖的男生彬彬有礼,却又满眼挑衅地看着台上的某一个人。
顺着男生的目光望去,艾博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恰到好处的笑容点缀了华贵的容貌,优雅的仪态突显了雍容的气质——华柚,那个看似温和实则狡诈的万木王居然也在这里。
耳边,卡尔正在说明:“宋子枫,瀚文学院的木系魔法师,是这一次魔法交流的第一名,同时在药剂交流方面也获得了第一名的优秀成绩,这一次瀚文学院能够拿下交流赛学院第一名的排名,宋子枫功不可没。”
视线稍微偏移一下,在华柚的正背后,最为靠近高台的座位上有一个也穿着魔法袍的男生,不过与挑战的男生不同,这个叫宋子枫的人气息温和,即使没有笑,却也给人如沐春风的舒适感。
也许是察觉到了艾博的视线,华柚的目光忽的转向这边,与艾博遥遥相望,并且还对着这边笑了一下,透露着一股亲切的熟悉。
卡尔愣了下,看向艾博,正好见到他翻了个白眼。
想了想,卡尔还是解释道:“万木王是瀚文学院的领队,中间我们见过一次,他有问下关于你的事。”
“哦。”艾博没兴趣,不管一开始对这个万木王的感觉如何,反正现在艾博不喜欢这个人,“你还是说说挑战的事吧。”这次会回来就是为了看比赛,然而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火系魔法师只有一个人,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方便”。
卡尔笑了笑,按照艾博的意愿,继续说一些与挑战赛相关的事情。
“这一次我们艾迪凯学院在总排名上以一分之差,位于瀚文学院之后。虽然魔法交流赛的第一名被宋子枫夺走了,不过我们的李察学长也不是一个可以被人小看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输给第二个人,所以毫无悬念地得到了第二名的排位;而且,这一次交流赛还杀出了好多匹黑马……”
在卡尔在向缺席多日的艾博说明情况的时候,广场正中央,临时搭建却又异常坚固的四方形高台上已经开始了今天的第一场挑战。
木系的宋子枫手里的魔法手杖正如他的魔法一样充满了绿色的生命力,尤其是在他施展魔法时,随风而来的空气都满是浓郁的澎湃木系元素,令人瞬间心神安宁。与此相对,向宋子枫发出挑战的魔法师是火系的,咒语一起,激情燃烧的热量扑面而来,夹带着一股仿佛要烧尽这天底下所有事物的气势,使人顿时心头一紧。
木系、火系,可这是两个非常对立的魔法,即便是不熟悉魔法的人,他们也能够一看就知道是谁占优势,哪怕宋子枫的等级高于向他挑战的人,可是火烧木,这是无法逆转的绝对优势。
然而,若魔法是如此就可轻易看破的东西的话,宋子枫也不能够在李察的手里得到第一名的宝座了。
火是如此的凶猛,燃烧着高台上延伸而出的植物,甚至灼烧着高台本身,坚硬的石头表面居然出现了融化的迹象!只是,相比起这似乎极度不妙的局势,宋子枫依然保持淡然的姿态,有条不紊地继续施展魔法,若有人这时候仔细看去的话,他也许就会从宋子枫冷静的眸子里看到一丝隐约的不屑。
观众席上的艾博也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太差了,以为只要燃烧就可以的天真想法,胡乱的节奏与失控的操作,即使占据了魔法的天然优势,也绝对赢不过那个精打细算的人。
其实,挑战赛之所以会被称为学院交流赛的最后盛世,并不仅仅只是因为这个挑战赛允许更多人参与的原因,更多的还是一种震慑,以及一种机遇。一般来说,参加学院交流赛的学员即使不是本学院最优秀的学员,但也绝对位列前茅,若是这么厉害的人在挑战赛中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学员给打败了,那么无论先前的交流赛中表现得如何出色,得到了多少荣耀,都会因为这最后一场的失败挑战而付诸东流,并且那个挑战者还会取代他的地位,挑战者所在的学院即使在先前的交流赛中表现不如人意,也会因这一场胜利而扳回一城。正因此,挑战赛才会吸引那么多的人,有人渴望一战成名,也就有人不希望功败垂成,他们要赢,并且赢得漂亮!
看透了这个所谓挑战赛的真面目,艾博就对那个没看清自己与对手实力差距就乱跑出来的家伙没什么好感,尤其是这个人还代表了自家学院,想想都有点尴尬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个家伙越是得意洋洋地乱来,看到的火系魔法也就越多。正是抱着这种在场除了费列罗之外无人知晓的心思,艾博毫不愧疚地一边嘀咕那个没点眼力的火系魔法师,一边记下那人施展的火系魔法的轨迹,暗自在心里模拟着,估摸着今晚回去找个地方试一试,也就差不多了。
就在艾博又记下了一个新的火系魔法之后,火系魔法师逐渐出现力竭的情况,燃烧的火焰有了收敛的趋势,这一收,之前因为大范围燃烧所造成的优势就出现了破绽。宋子枫的眼力是何等了得,就在火焰刚开始收缩的那一刻,他就抓住了机会,以生生不息的柔软枝条破开火焰的防守,温柔又坚定地把火系魔法师送下了挑战高台。
第一轮,瀚文学院宋子枫获胜。
身侧,艾迪凯学院的人发出了叹息。虽然他们知道想要成功挑战这个赢了李察的木系魔法师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但人总有心存希望,而且刚开始时确实压制了宋子枫的魔法,以至于大部分人认为这次可以久违地再来一次“小学员打败精英学院”的精彩表演。
但这种想法只有那些实力还不够的人才会拥有,位于高台后方座位上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存了这种天真想法。
“果然是一个阴险的人。”李察学长“哼”了声,他可没忘记他与宋子枫的那场比试,那时候他也是险险赢过了自己,天知道这个叫宋子枫的家伙的真正实力到底有多强,也许连等级都有可能是谎报的。
老师说的对,除了谢医师之外不要相信任何一个华都帝国的人,他们就是一群伪君子。李察默默地在心里对库克斯又多了一分由衷的敬佩。
但不管如何,宋子枫的获胜毋庸置疑,哪怕之后又有两个来自艾迪凯学院的魔法系学员再次向他发起挑战,宋子枫依然在险而又险的局势中稳稳当当取得胜利,让人错以为只要再努力一把,所谓的第一名就要换人了。
艾博看得好想下去揍他一顿。这般不干不脆、拖拖拉拉的,看似是保留了挑战者的颜面,却是落了同样参加交流赛的学员的面子。不过与其相信宋子枫是顾左不顾右的半桶水君子,只要看一看高台上华柚那满脸的笑容,艾博更相信这是他们故意的。当然,目的是什么之类的问题,艾博肯定不知道答案,也懒得想。
“你想下去试试?”费列罗靠在他耳边问。
艾博摇头,“麻烦。”只是不喜欢宋子枫这种给人以不可能的希望的做法而已,没必要大动干戈。
费列罗倒是对宋子枫挺赞赏的,“他的木系魔法不错,充分运用了木系魔法的优势,生生不息,以点破面,加之懂得把握时机,是个不错的孩子。”还真是难得费列罗会说出如此正经的话来,然而,下一句话就立刻暴露了某人的本质,“不过果然还是我家艾博少爷最厉害了,我的艾博呀,超、级、棒~”
艾博:“……”我还是看比赛吧。
挑战赛继续,宋子枫今天的三次挑战机会已经没有了,其他或讨教或挑衅的挑战也接连上场,像李察•基尔这样威名显赫的人更是备受瞩目,每一次都有好几个人同时发出挑战,意欲好好请教一下。李察•基尔与宋子枫不一样,如果说后者给人一种只要努力就有机会打败的错觉的话,火系魔法师的李察•基尔则给人以无敌的印象,令人望而生畏,因此,比起那些是为了扬名而挑战宋子枫的人,这些挑战李察•基尔的人更多的是对李察•基尔本人的尊敬与崇拜。由此可见,定下每人一天只可以被挑战三次的规矩是多么明智,否则无论是宋子枫或者是李察•基尔,今天一定别想完好无损地离开中央大广场。
“……挑战艾迪凯学院海伦娜•维曼。”
就在艾博正在脑海里模拟适才李察•基尔所施展的高级火系魔法时,观众席里突然爆发出一阵不小的骚动。卡尔仿佛时刻都在准备解答一样,适时向艾博说明道:“海伦娜•维曼,这一次比赛当之无愧的黑马,在魔法交流赛中仅次于宋子枫和李察学长,取得第三名的优秀成绩,人称‘冰公主’。”
冰公主?
卡尔说:“她施展的魔法是变异水系魔法,冰系魔法。”
这一回艾博感兴趣了。之前可从没见过冰妖精,本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全部的元素妖精,难道这世界上还有自己不知道的元素妖精吗?
场内,目光聚集之处,是一位美丽的金发少女缓缓步上四方形高台,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温柔,以至于场外的人只要看到这个笑容,胸口就仿佛被春天的风轻柔抚过,传来了舒适的暖意,包括那位发出挑战的魔法师,他也露出了迷醉的神情望着这位端庄贤淑的少女。
艾博跟其他人一样,眼睛直直看着这位被人称为“冰公主”的优雅女生,只是别人看的是她的容貌,而艾博看的是围在她身侧的妖精。
依然是蓝色的水妖精,但是……
艾博眯眼,仔细再看,果然,那些水妖精与平常看到的有些许不同,似乎这些水妖精的蓝色更加地璀璨,仿佛是折射了阳光的晶莹冰面。
看来这个世界比自己想象的要广阔许多,不仅有董室兰这种拥有逆天天赋的人,还有这个“冰公主”的变异水妖精,自己的能力也许稀奇,但拥有稀奇能力的大有人在。
看着看着,艾博心里忽然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觉得围绕在海伦娜身边的妖精有点奇怪,这奇怪倒不是妖精有什么怪异表现,而是一种莫名奇怪的感觉……对,就是奇怪,却又说不出奇怪在哪的奇怪。
正聚精会神研究着,身边费列罗忽的发出了感叹,似乎有点意外,又好像在意料之中,“是她呀。”
“你认识?”艾博皱眉问道。
“你忘了?”收紧手臂,费列罗把这个因为要观察“冰公主”的水妖精而略微靠前的人抓回自己怀里,“上一次那位亨殿下找我们麻烦的时候,就是这个女生刚好出现,要不然,我早就给那位亨殿下一次难忘的教训了。”
艾博努力地回想了下,可还是想不起来,不过他倒是记起那位所谓殿下。
说起来,会把“费列罗巧克力”给折腾出来,似乎就是被这个人给惹毛之后才做的吧?
费列罗恰好也想起了这件事,嘴角弯弯地靠在艾博的肩上,低声说道:“但也托了那位殿下的福,否则,我怎么知道艾博是如此地在乎我呢?是吧,我的好艾博。”
艾博:“……好好看比赛!”
第一天的挑战赛已落幕,学院交流赛的参与人员全员获胜。这是一个意料之中,又有点枯燥乏味的结果。
人总是期待有点什么发生,即使创造奇迹的人不是自己,他们也乐于见到“无名学员打败精英学员”的精彩戏码,并会为此津津乐道好久。然而,不管如何,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是因为奇迹的发生很渺茫,所以人们才会那么渴望。
艾博抱着香菜酱坐在软软的座位里,等着费列罗为他端来晚饭。在艾迪凯学院的食堂里,无论你是谁,只要你想在这里吃饭,那你就需要老老实实按照艾迪凯学院的规矩排队买饭,要是有谁不遵守……无人知道后果,因为每个人都乖乖遵守,似乎他们隐约间都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不遵守的话,他们要付出的后果会很严重。
“艾布特。”卡尔回来了,走在他旁边的除了轻松优雅端着两人份餐食的费列罗以外,还有好久不见的贾艾斯。
“你还知道回来?”贾艾斯的语气依然是那么高傲,神情里充满了对艾博私自外出行为的不赞同与谴责。
艾博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手里不像卡尔一样端着餐盒,于是就把香菜酱塞到他怀里。他能感觉到香菜酱的喜悦,香菜酱似乎很高兴再见到贾艾斯,既然如此,刚好自己也要吃饭,就让他们两个好好玩一下,省得香菜酱又被费列罗这家伙欺负。
来到贾艾斯怀里的香菜酱果然很高兴,蓬松大尾巴自动在贾艾斯的掌心里蹭了蹭,那活泼的模样与往日老实待在费列罗手里的呆楞模样大不相同,一看就知道香菜酱是多么喜欢贾艾斯。
贾艾斯好像也很开心见到香菜酱,但他的高傲却不允许他像艾博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肆意疼爱一只可爱魔宠。贾艾斯说:“艾布特,你这是在干什么?把它拿来。”说话的语气很严厉,听在耳里全是斥责的味道。
艾博瞟了他一眼,这一眼着重在贾艾斯情不自禁温柔抚摸香菜酱柔软身体的手上略过,然后低头,默默吃饭。
贾艾斯也发现自己心口不一的行为,尴尬地清了下喉咙,又说:“你要善待自己的魔宠,不可以随便让它和别人靠近,这不利于你和它之间培养默契。”
“没关系。”艾博吞下嘴里的食物,说,“香菜酱挺喜欢你的,我这是在讨好它,它很愿意。”
贾艾斯又开始皱眉了,“讨好?你居然讨好一只魔宠?艾布特,你知不知道魔宠是什么?是你的同伴,是你信任的魔兽,你该做的事互相尊重,让它了解你,也让你了解它,而不是做这种讨好之类的邪门歪道!”
艾博用勺子舀起味道清甜的肉汤,喝了一口后才慢吞吞应道:“哦。”
贾艾斯:“……”为什么有一种使劲打在棉花上的憋屈无力感?
费列罗挨在艾博身边,用小声、却又足以让一桌子听清的声音问道:“艾博艾博,你是不是不喜欢香菜酱,想要把它送人了?”
卡尔:“……”
贾艾斯:“……”
艾博没有回答,只是继续把碗里的肉汤喝完,接着右手随意一抹,当做已经擦了嘴巴,然后伸出手指,对着香菜酱勾了勾。
“嗖。”香菜酱从贾艾斯的怀里飞快窜出,重新跳进艾博伸出的双手中。感受着抚摸自己的熟悉力道,香菜酱舒适到从喉咙里发出愉悦的“嘟~嘟噜”声。
艾博没有回头,一边用手掌揉捏香菜酱软乎乎的身体,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你想太多了。”
想太多?想什么太多?
费列罗可惜地叹了口气,哀怨地拿起被艾博放下的勺子,舀了口饭,送到艾博嘴边,“好吧,我知道了。”
“以后你再敢胡乱发脾气,我立刻把你赶回去。”
“知道了,我的艾博少爷,我就开个玩笑,你别生气。”
“你真开玩笑?”
“真的,绝对是真的。”
“那你以后就负责给香菜酱喂食。”
这话一说出口,最先抗议的人居然是香菜酱自己。只见它忽的直起身体,前爪扒在艾博的小腹上,一双浅紫色的圆溜溜眼睛流露出急切的神色,连带叫声都仓促了许多。
“嘟嘟噜嘟嘟噜。”
艾博立刻把香菜酱搂在怀里,轻声细语地安抚道:“乖哦乖哦,放心,我是开玩笑的,我哪里会把你给那种人照顾呢?没事的香菜酱,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放心。”
“艾博!”费列罗也抗议了,“不准你那么疼爱香菜酱!还有,快点吃饭!”
艾博斜了他一眼,总算认真回复刚才的那个问题了:“以后再敢说香菜酱一句不是,我就让你永远都没机会再说出这种话。”
这回,费列罗是真的哀怨了,银色的眸子里全是委屈,却还故作大度地说:“好嘛,我知道香菜酱的地位比我高,我以后都不说了还不行么。”
然后,这两人一兽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模式,自然得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卡尔默默闭眼,深呼吸。
很好,他的朋友已经被带跑到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境界了……作为挚友,到底要怎么拯救朋友啊!
贾艾斯比卡尔直接多了,他皱紧眉头,用几近责备的口吻说道:“艾布特,你知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又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你居然在这种时候,在这种地方,和你的魔法护卫做出这种对话?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礼仪规范?还是说你就擅长这种卑劣行为?”
贾艾斯这话说得有些重了,卡尔微不可查地也皱了下眉,但那只是一瞬间,之后他又充当圆场的人,笑眯着那双看不到瞳孔的眼睛,说:“贾艾斯,你就别这么苛责艾布特了,他们只是玩闹惯了。”
贾艾斯依然是眉头紧锁的模样,脸上并无被说服的迹象,但他却是没再开口了,他发现无论他对艾博说多少,身边总是有人会为艾博说话,这样子的话,那无论他说什么,艾博永远都学不会。
然而,贾艾斯住嘴不说了,有人替他说了。
“没想到艾迪凯学院的人平日里都是这么玩闹的,我这倒是见识了。”一个身着魔法袍的男子自艾博身后的桌子走了过来,虽然脸上五官透露着贵族特有的优雅与矜持,可眼睛里毫不掩饰的鄙夷破坏了这份美感,反而让人有种不愿直视的感觉。
贾艾斯的神色更加阴沉了,说话的语气比适才教训艾博是还要再危险三分,“莱顿•克里恩,注意你的言辞,我们艾迪凯学院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哦,尊敬的贾艾斯,请您原谅我的无礼,我只是受到了冲击,一时间有点混乱罢了。”这位被贾艾斯唤为莱顿•克里恩的人似乎对贾艾斯颇有忌惮,然而,当他眼神略过艾博时,那赤裸裸的嘲讽令人无法忽视,“贾艾斯,不是作为朋友的我多嘴,只是我觉得您作为哈迪科斯王国第一将军达尔西•范的次子,交朋友还是需要斟酌,像那种没什么本事并且还没有什么礼仪的人,我想还是不要让他们近身的好。不过也难怪,如果教导的老师是一个粗鄙又没实力的人,那么他的学生也不会高贵到哪里去。贾艾斯,您要不回来吧,我的老师,哲罗姆•劳特,还曾经遗憾不能在哈迪科斯学院里见识您的风采呢。”
随着这位喋喋不休的莱顿•克里恩每多说一句话,贾艾斯脸上神情就更加阴沉一份,奈何这个家伙把视线全部都投给了艾博,半点都没察觉到贾艾斯身上的低气压,等到终于把心中对艾博的鄙视表达完整之后,他终于发现贾艾斯的脸色是多么的难看。
“莱顿•克里恩。”贾艾斯一字一顿地说,“你……”
“哎哟哟。”蓦地,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盛怒之下的贾艾斯,不合时宜的平淡语调让人不由得投以注意力。
艾博举高了香菜酱,右手轻轻拍打了一下它圆乎乎的小脑袋,说:“小笨蛋,你怎么尿床了?不乖哦。”
众人:“……”
香菜酱圆溜溜的眼睛漫上水雾,委屈地叫唤:“嘟……嘟噜。”
莱顿就像是找到了铁证一样,邀功般对贾艾斯,不,该说是对每一个或明或暗关注这边的人说:“看看,这就是一个没接受过良好教养的人做出来的事。真是的,像你这种人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呢?”
艾博重新把香菜酱抱回怀里,温柔抚摸它的圆滚滚的身体,补偿适才对它的小小利用。
“不管我是什么人,也不管我到底有没有礼仪或教养,像你现在这种肆意评价他人的行为,难道就是你的礼仪跟教养?”艾博的眼神很是平静,连说话的语气都是那么冷淡,让人找不出一点火药味,“贾艾斯,平时都是你教训我,今天我也要说说你了。虽然我知道你家世不错,有不少人上赶着巴结你,但你好歹也要选择一下,别什么人都记住名字。”
这是多么熟悉的一句劝告啊,就在不久之前好像也出现过,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这位名叫莱顿•克里恩的家伙。
旁观的有人忍不住笑了,但在莱顿向声音来源处射去凶狠视线时,笑声停了。
贾艾斯也被艾博给逗乐了,可他的尊严又不许自己在这种场合下做出嘲笑的举动,更何况艾博的发言也算不上多么得体,权衡之下,最后贾艾斯就什么都没说地离开了。
贾艾斯一走,莱顿也跟着离开,只是他在走之前还朝艾博这边望了下,虽然什么话都没再说,但那眼神一看就知道他绝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卡尔有点担忧地说:“艾布特,我看那个人好像……”
“我的艾博少爷哟~你刚才可真厉害~迷死我了!”费列罗又挨过来了,脸上表情就像他自己说的话一样,满是对艾博毫无保留的痴迷,“真的是太迷人了~我的艾博少爷怎么会那么可爱呢?太可爱了!”
卡尔默默把未说出口的话吞了回去。他忘记了,艾布特身边可是有一个变态在的,虽然这个变态很变态,但要是变态有个圣级实力的话,那这变态就是无敌大变态了。
所以,艾博很安全,非常安全。
第二天,艾博依然前往中央大广场,继续观看接下来的挑战,尤其是对于李察和海伦娜的比赛非常感兴趣,前者是因为对火元素出神入化的操控,后者则是因为那奇特的变异魔法,这些全都是艾博目前所欠缺或不具备的能力。
到了广场,现场气氛很是热烈,周围的人三两聚在一起讨论聊天,嘴里话题中心总是绕不开这挑战赛,特别是昨日的挑战无一以失败告终的结果最为让人津津乐道,大家都在期待今天还会有什么人上去挑战,或者更确切一点,大家都在期待是否会发生奇迹。
艾博坐在昨天的位置上,一边是总是形影不离的费列罗,另一边则是卡尔,而卡尔的另一边,却是贾艾斯。
见到贾艾斯,艾博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贾艾斯看了他一眼,但什么都没说,仿佛他在这里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卡尔说:“机会难得,大家都是同一个班的,多点交流也不错。”
这可真是一件有趣的事,自己什么性格卡尔哪里会不清楚?把自己和贾艾斯放在一起……确定是交流?
但至少,今天两人看起来没有再来一场的样子,于是,就在这种突然和谐的气氛中,挑战赛,开始。
照例是艾迪凯学院的热血学员最先对宋子枫发起挑战,只是与昨天不同的是,第三个向宋子枫挑战的名额被一位来自另一个名气较小学院的学员抢走了,而且他的脸上带着隐约的崇敬与向往。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误以为宋子枫的胜利是来自于侥幸。
接下来,李察、海伦娜、厄里……每一个参加交流赛的学员都陆续被点名挑战,期间还有一个眼熟的人出现。
“莱顿•克里恩,哈迪科斯学院高年级生,水系高级魔法师,据说已经一脚踏进魔导士的级别了。”卡尔就像是消息通一样,总是及时向艾博传递信息。
艾博却一脸诧异,“高级魔法师也能来参加交流赛?”
卡尔被噎了一下,然后才哭笑不得地说:“艾布特,你不要因为我们班有太多实力强大的人就眼界太高,你知不知道在外面高级魔法师可是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的?”说着,卡尔的神情也逐渐骄傲起来,“不过也难怪艾布特你会认知错误,确实艾迪凯学院的高级魔法师并不少,甚至可以说很常见。要不是这一次有了宋子枫的存在,魔法交流赛的第一名我们艾迪凯学院可是从未让给过其他人,不,应该是学院交流赛的第一名,你难道不知道我们艾迪凯学院已经连续十届蝉联学院交流赛总分的第一名了吗?”
艾博面无表情:“不知道,我就见过这么一次,艾迪凯学院第二名。”
卡尔再次被噎了一下。许久,他才挣扎着辩解道:“没……没办法,艾迪凯学院的魔法、斗气丝毫都不会输给别人,魔法道具方面也因为乌丽老师的存在而闻名于世,只是……药剂学真的很难学习,艾迪凯学院又没有合适的老师,所以每一年的药剂比赛……艾迪凯学院……一直垫底……”越说,卡尔的声音越小。
艾博总算明白为什么之前库克斯会把他名字报上去了,原来是没人了,所以干脆把自己这个在对抗赛出了点风头的家伙拎出来!
幸好,幸好那时候因为厄里的事而离开了艾迪凯学院,这才免除了许多可能会出现的麻烦。
但这么一说,自己好像也有这么一个参赛名额,不会有事吧?
有句话说得好,怕什么来什么,艾博才刚刚想起自己有那么一个药剂交流赛的参赛名额,下边四方形高台就出现了与他相关的状况。
“……如果魔法师、斗士、药剂师或者是魔法道具师都局限在一方里,难免会有所偏差,尤其是药剂师,多数身体孱弱,所以我建议,药剂师也应该下场来比试一下,这也刚好迎合了交流赛举行的意义。”莱顿•克里恩仪态优雅地对着高台上的各学院领队与库斯科如此说道,眼神若有似无地从艾博身上略过。
艾博:“……”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躺着也中枪?
高台上的人可都不是等闲之辈,虽然并不清楚其中细节,可莱顿的那一眼已经说明了很多情况。
库克斯往前一步,说:“药剂师自有药剂师的方式,不需要哈迪科斯学院的学员担心。如果你有兴趣,我也不会阻碍你向药剂师讨教药剂学。”
这话一出,观众席上的众人就先发出抗议了。
学院交流赛总共有四个交流环节这一点都没错,但是比起炫目的魔法交流或者是热血沸腾的斗气交流,药剂交流和魔法道具交流真的是闷得很,对于门外汉来说,光看台上几个人在手舞足蹈拿着不知名的草药或材料在摆弄来摆弄去的,还不如看魔法对决斗气对决,至少有意思多了。也正因如此,交流赛最后的这挑战赛上,从来都是魔法师和斗士的表演,药剂师和魔法道具师向来是陪衬,这不,艾博这名义上的参赛人员不出现在指定座位上都没人发现。
莱顿说:“药剂学我是不懂,不过,”顿了下,他挺直背脊,刻意挑高尾音,“我倒是不介意指点一下艾迪凯学院的药剂师。”说完,整了下衣袍,手握魔法手杖,面上摆出了一副谦逊的表情,若不了解前因后果的话,单看这姿态,还真看不出这是一个多么嚣张的家伙,更难以想象这人居然敢作出如此狂妄的发言。
库克斯的眼顿时阴沉了下来,只是作为举办方代表,兼之辈分,他不适合做出太过激烈的反驳,本想对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施点压,同时警告一下那位一直端坐高台上看好戏的哈迪科斯学院领队,谁知,有人比他更快出声了。
“哦,既然你那么自信,那就指点一下我呗,刚好最近有点手痒,打打人也是不错的消遣。”
顺着这道介于少年与成人之间略显嘶哑的声音望去,只见一位外貌出色的少年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黑色小魔宠,懒洋洋、却又鹤立鸡群地站立在观众席之中。
“咦,那不是……”
“‘无用的天才’?他站起来干什么?”
“我听说这一次我们学院药剂交流派出的就是他。”
“我们学院不是放弃药剂交流的名额吗?我怎么没听说有人出赛?”
“唉,当然没听说有人出赛了,因为‘无用的天才’根本就没出赛,他缺席,自动弃权了。”
“什么?自动弃权?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报名?这不是存心给艾迪凯学院招惹坏名声吗?”
周遭一片窃窃私语,但这都没有动摇到艾博一分半点。本来打算把香菜酱交到跟着自己起身的费列罗那里,但想了想,艾博还是走多一步,送到了贾艾斯的怀里。
“帮我看会儿。”
正要走,贾艾斯却抓住了艾博的手腕。
“你不用理会那种人,这里是艾迪凯学院,你跟我同班,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艾博愣住了。忽的,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看自己不顺眼的贾艾斯今天会和卡尔一起出现在这里了。
“你在担心我?”昨天莱顿过来找茬时贾艾斯也在场,他应该不清楚库克斯和那个哈迪科斯学院领队之间的恩怨,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或许会以为今天的事是他招惹回来的。
贾艾斯的脸色跟高台上的库克斯一样并不好看,他绷着一张脸,说:“这是我的责任。”
果然,他误会了。
“放心吧,这件事说到底其实也跟你没太大关系,应该说是我连累你才对……不对,是我们两个都被别人连累了。不过算了,无论是谁连累谁,下边那个家伙太讨人厌了,我去去就回来,你帮我看会儿香菜酱。”
这可真是难得,艾博居然也会在有这么多人的场合里说那么多话。贾艾斯并不是一个木讷死板的人,相反,高傲的性格让他更加清晰感受到这份难得。
难得艾博会向自己做出解释,也难得……有人会向自己解释。
贾艾斯松手,低头,不屑地说:“如果输了,不用回来了,丢不起这脸。”
卡尔笑眯眯地为艾博打气:“艾布特,加油!晚上我做东,一起去翡翠轩吃饭。”
艾博颔首,“也好,你一直都欠我一顿来着,今晚就吃了它。”说完,艾博就淡然地走下观众席,穿过专留给挑战者的通道,站在莱顿•克里恩的面前。当然,费列罗就站在四方形高台下方,守护着他的魔法师。
莱顿•克里恩还是那副让人手痒的德行,明明骨子里满是瞧不起人的傲慢,表面上却还要装出多么谦恭的样子。
“这不是库克斯老师的学生吗?我听说我的哲罗姆老师与库克斯老师以前是同班同学呢。”
艾博懒懒地抬眼皮,“哦,是吗?这我倒不知道,我的老师一向不会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告诉我。”
“……呵呵,你可真爱说笑。”莱顿眼底划过一丝阴郁,随之隐没,“刚才你说想要让我指点你一下,不过却在台上停留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害怕了呢。”
艾博依然是慵懒的姿态,这副要倒不倒的懒骨头模样倒是让观看过艾迪凯对抗赛的观众想起了当初艾博第一场对约瑟•内姆的比赛。
说起来,自那之后,约瑟•内姆就再也没在艾迪凯学院出现过了。但这也难怪,一个拥有强大魔宠的人输给了一个毫无魔法天赋的废物,换做谁都会无脸再在艾迪凯学院呆下去。
艾博说:“也许吧,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会紧张。”这可不是假话,艾博骨子里那是一个家里蹲的御宅族,让一个御宅族出现在人前,怎么想都是在为难。
但莱顿却误会了艾博的意思,嘴角勾起了一个一点都不温和的笑,“紧张我倒无所谓,只是希望你可别像以前一样,突然就拿出了一瓶什么腐蚀药剂,毕竟这是指点,大家互相之间交流交流,要是弄得太过的话,那就不好交代了。”
这人还真是把“无耻”这个词表现得淋漓尽致啊!挑起药剂师的尊严,逼迫艾博不得不应战,接着又以如此无礼的借口强迫艾博不得使用药剂,要是艾博回以药剂师的战斗武器就是药剂的话,反倒显得艾博小肚鸡肠、无理取闹了。
艾博终于睁开眼,直直地望向对面那人。许久,艾博勾唇一笑,少年精致的面容霎时明亮起来,映衬着自天而来的光线,更是耀眼得迷了众人的眼,晃了众人的心——只是一个笑,原本知晓艾博“无用的天才”称呼,看不起艾博的人蓦地觉得四方形高台上的少年一点也不输给那个哈迪科斯学院的高级魔法师。
莱顿也被艾博这个突如其来的笑给弄得失了神,恍惚间耳边听到面前人懒洋洋地这么回答自己。
“行啊,不就是要一个孱弱的药剂师不使用药剂来决斗吗?我明白了,就依你。”
学院交流赛最后盛事,挑战赛第三天,也是学院交流赛的最后一天,时间还早,观众席上却已座无虚席。
艾博手里抱着香菜酱,身后跟着费列罗,缓缓走到那个虽然广场里人满为患,但无人坐下的座位旁,看了一眼隔壁的卡尔与贾艾斯,接着坐下,一言不发地倚在费列罗身上,闭目养神。
见当事人这么闲适的表现,卡尔和贾艾斯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卡尔尝试着开口:“艾布……”
“哦,你提醒我了。”艾博忽然睁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卡尔,说,“昨天虽然被库克斯老师阻止了,我们也没去成翡翠轩,但今天我一定要去,之前你点过的那道特色小吃我还挺喜欢的。”偏头,看向在卡尔另一边的人,“喂,贾艾斯,一起去呗,反正有人请客。”
贾艾斯抬头看向无骨一样赖在费列罗怀里的那个人,蓝色眼眸仿佛藏了赤红短发的炽热,满是高傲的光彩。
“范家的人是不会贪图便宜的,尤其是面对朋友。”
“是是是,我知道我知道,我贪图便宜。”艾博打了个呵欠,“那你去不去啊?”
贾艾斯还是看不惯艾博这吊儿郎当的态度,低声呵斥道:“你想好你今天怎么办就好,其他的担心什么?”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艾博心领神会。抬眼一看,入眼的是费列罗假到不能再假的笑容。
“你跟这范家小子感情挺好的嘛。”
艾博淡定抬高手,遮住他的眼。
“不准看。”刚想着他消停了会儿,又来闹腾。
费列罗嘻嘻笑着,左手握住艾博遮掩的手,放在嘴边,啃了一口。
“那可不行,我不看艾博的话可是会死的。”
越说越不像话了,贾艾斯忍不住重重咳嗽了下,提醒某些人。这里毕竟是艾迪凯学院,周围的人个个可都不是一般人,说话太荒唐的话那可就丢脸丢大了。
幸好,费列罗也不是不分场合乱来,虽然他是无所谓,但考虑到他家艾博的脸皮……嗯,还是适可而止为好,否则要是惹恼了可爱的艾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然而,费列罗不说话,其他的人却不可能不说。
“看,‘无用的天才’。”
“今天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人?”
“你不知道?昨天这‘无用的天才’可是向哈迪科斯学院的水系高级魔法师发出挑战了。”
“什么?高级魔法师?‘无用的天才’这是在找死吧?”
“喂,我说你们两个别乱说,明明是那个什么里恩的欺人太甚,无用的……呃,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虽然有点有勇无谋,但他可是替我们艾迪凯学院出头的,不知道就别乱说话!”
“出头?这又是怎么说的?”
“一看就知道你们根本就没留心。昨天,那个哈迪科斯学院的人狂妄放话说要指点我们学院的药剂师,这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虽然没有出席药剂交流比赛,但他昨天很有胆量地站了出来,若不是最后库克斯老师说那个什么里恩的挑战次数已满三次,昨天两人就打起来了。”
“哇塞,这么一看,这‘无用的天才’还挺有我们艾迪凯学院的风范嘛。”
“何止!昨天那人还以什么指点就点到为止为理由,逼迫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不得使用药剂。你看,这不是故意刁难人吗?”
“那这样那无用的……嗯,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还答应?”
“都说到这份上了,不答应不就等于怕了他了?”
“那……唉,整个艾迪凯学院谁不知道这无用的……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的实力很糟糕,他又被限制了实力,不能使用药剂,那他要怎么赢?”
“可不是,所以今天能来的人全都来了,就是为了给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打气。”
艾博:“……”我说,你们讨论归讨论,怎么就当着当事人的面谈论了呢?还说得那么详细大声,生怕我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事吗?
闭眼埋头在费列罗怀里的艾博有点生气地拽过费列罗的衣角,盖在自己的耳朵上,想要挡住那些源源不断钻进耳朵里的讨论声。费列罗知道艾博不喜欢这种场合,贴心地更加搂紧他,两手帮忙捂住耳朵。
不过声音盖得再严实,当这挑战赛正式开始时,艾博还是要出来面对。
在库克斯宣布了今日可以开始挑战参赛选手的时候,原本总会第一个跳出来挑战宋子枫的艾迪凯学员一个个很老实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与此同时,其他学院观礼的人也都安安静静坐在原位,众人齐齐把目光投注到一个地方去。
艾博慢慢从费列罗怀里起身,轻轻推开那个还要靠近的“不艾死”,把香菜酱送到贾艾斯手里,再整理下衣服,才缓缓踱步而下,走上四方形高台。
“艾迪凯学院,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挑战哈迪科斯学院莱恩•克里恩。”
场内静了下,接着观众席爆发出惊天的欢呼。
虽然早就知道艾博一定会再次向那个狂妄的魔法师发出挑战,但在不知情的人眼里,艾博的实力过于微弱,挑战无异于找死。偏偏艾博就是做出了这种常人眼里的找死行为,这简直就是在拿命来捍卫荣誉!
“好样的!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加油!”
“上!干掉那个狂妄的小子!”
“早就看不惯哈迪科斯学院的态度了,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把他打趴下!”
“打趴下!”
“打趴下!”
吵杂的喧闹最后居然汇总成了一句话,“打趴哈迪科斯学院”的声音过于高昂,脚下的土地都被这声浪给攻击得动荡不已。
艾博看着莱顿施展了一个漂亮的水龙术,威风凛凛地从座位上来到四方形高台上。奈何这里是艾迪凯学院,相比起那微不足道的叫好声,“打趴下”的呼声才是主旋律,直接把想要出风头的莱顿气到脸色铁青,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那句话果然说的不错,做人别装[哔——],装[哔——]招雷劈。像艾博,多低调,平日里大家也就把他当透明人,什么事都没有。
不过,但艾博眼神略过那个在四方形高台边笑眯眯看着自己的某人时……艾博淡定移开视线,他决定忽略那个人。
“我,莱顿•克里恩,接受你的挑战。”莱顿明明心里狠得牙痒痒,却总是爱在表面上装出谦逊的样子,艾博看着他那纠结的样子,想了好久,还是把那句“你这样不累吗”给吞回肚子。
累死又不是自己,担心那么多干嘛。
于是,就在现场一片倒的形势下,第三天的第一场挑战赛,开始。
莱顿虽然是个狂妄的人,但人确实有实力,裁判刚喊了“开始”,他立刻移动位置,与此同时嘴唇快速而小幅度蠕动,看样子他的咒语掌握得不错。
然而,不错的咒语能力的最大缺点就在于他还是必须得花费来念咒语。因此,艾博随意地走了两步,接着抬手,两手竖起拇指,伸直食指,比划出一个这世界没人懂得的开枪手势,指着莱顿,非常潇洒惬意地发出一个简单而急促的拟声词:“biubiu!”
霎时,两颗小火球倏然出现在莱顿的面前,火红焰色映衬出他眼底的诧异与惊慌失措。但莱顿到底是一个高级魔法师,尤其他是在哈迪科斯学院学习、土生土长的哈迪科斯人,虽狂妄,但骨子里的战斗本能促使他继续念完咒语,只是施展出来的魔法不再是为了攻击,而是为了自保。
“嘭!”一声闷响在广场里响起,声音不大,但在耳边无异于惊天巨响,所有人都以为这声音是在自己脑袋里炸响的!
莱顿没有进一步攻击,他只是傻傻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懒懒散散的艾博。不只是他,整个广场除了见识过好几次的乌丽班成员之外,所有人都是同样呆滞的表情。
这……
这是……
这是瞬发……吗?
“太……太厉害了啊啊啊啊艾布特你太厉害了!!!!”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叫好的,但当这一句打破了广场内诡异的寂静后,整个广场陷入了疯狂欢呼的巨大热情中。
“天才!天才啊啊啊!!”
“你是天才!!最厉害的天才!!!”
“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你是艾迪凯学院的骄傲!你是荣誉!!”
“艾布特!!我要向你挑战!!你欺骗我!!!你不是‘无用的天才’,你是真正的天才!!”
“……”
艾博面无表情地看着观众席上的人陷入疯狂的状态中,耳边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大声喊叫,如果不是场合不对,他多想挖挖耳洞,然后对他们做一个摊手的动作,说:“其实,我根本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太多声音了,艾博根本无法辨别他们所说的话。
相对于观众席的欢叫,高台上就安静多了,不过只要仔细观察,倒也不难发现这些大人物的视线时不时扫向站在高台前方的库克斯与快要跟背景融为一体的拜伦•阿加莎院长,看样子他们也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比起那些或担心或眼馋以为艾迪凯学院找到方法培养学员瞬发魔法的人,华柚却单手支颌,嘴角带笑地直直望着场内的那个人。他知道,所谓瞬发,只是那个人而已。
另一边,莱顿从开始的诧异逐渐过度为现在的冷静,只是他的那双眼睛,却一点也不平静。
“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我记得你有个外号,叫‘无用的天才’?”莱顿说。
艾博“嗯”了声,“好像是这样没错。”
“那么,你不解释一下吗?”莱顿嘴角挂上了冷笑,“一个‘无用的天才’居然能够瞬发魔法?你到底是如何瞒过裁判的眼睛,把一些低能的攻击魔法道具带上台的?”
这话一出来,艾博还没有反应,站立在四方形高台周围,支撑起屏障隔离战场与观众席的裁判们立刻脸色阴沉了下来。按照规定,入场前,挑战双方均需要进行搜身检查,这是为了以防有人故意使用魔法道具来伤害对手。当然了,能够作为裁判站立在距离战场这么近的地方,裁判们的实力不容小觑,以他们的能力,搜身这种事根本不需要直接接触,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会遗漏掉可能造成不良后果的道具。莱顿着急要让艾博下不了台,却是只用了一句话就得罪了所有的裁判。
艾博也勾起唇角,笑了笑,说:“虽然外号不怎么好听,然而,我毕竟是天才。”
莱顿的冷静表情顿时无法维持,只见他一边想要维持良好仪态,一边嘴角抽搐地看着艾博,说:“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天才,你能做到瞬发?”
艾博点头,漫不经心地说:“好歹自入学后我一直练习的都只有火球术,天天那么练,怎么也要有点效果。”于是,今天的结果表明了效果惊人。
莱顿立刻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他只会火球术?
想通了这点,莱顿二话不说,举起魔法手杖,开始吟唱咒语。
艾博挪动自己的位置,不让对手锁定,同时举起双手,依然是那个姿势,依然是那个拟声词,“biubiu”,两个火球术就出现在了莱顿的面前。
小火球被挡住了——莱顿施展了保护魔法。魔法师太脆弱了,所以为了自保,聪明的魔法师发明了简短而有效的保护魔法,这是全系通用魔法,理论上来说,只要精神力足够支撑,保护魔法就不会消失。
对此,艾博并无太大情绪波动,只是再次食指指向莱顿,“biubiu”,四颗火球飞向莱顿。
“嘭。”又被挡住了,但保护魔法也开始动摇了。不过,这些时间的争取对莱顿来说是必要的,等到艾博又一次瞬发火球,终于撞开保护魔法时,莱顿的水龙术也完成了。
纯粹水元素凝聚而成的水龙晶莹剔透,高昂的硕大龙头在阳光下折射出绚烂的光彩,巨大身躯造成的逼人气魄从天而降,让人毫不怀疑它的强大破坏力。
你能够瞬发火球又如何?火球术的速度再快,也绝对赢不过水龙术!抱着这种得意的想法,莱顿指挥着水龙攻击艾博,他仿佛已看到在水龙强攻下支离破碎的艾博!
某种程度来说,莱顿是正确的,他采取的战术也是合理的。只是,若艾博是这么容易就被打败的话,当初厄里也就不会因为不甘心而多次向艾博发起挑战了。
艾博还是那个手势,脸上的表情还是那么淡然,镇定地再说:“biubiubiu。”
“轰——”
漫天的火球骤然出现,燃烧的气息灼热了空气,发出刺耳的声音,当众人还被这红色的火浪给熏疼了双眼时,数不尽的火球已扑向水龙,包裹住这庞然大物,仅一个眨眼,强大而宏伟的水龙就变成了水汽,升向天空,消失不见。
当数量达到恐怖的数字时,质量也可以随着提升——这个,就是今天莱顿忽略的关键。
玩腻了,艾博没了兴趣继续,干脆地一个跨步,在众人犹沉浸在水龙被灭的惊讶中时,他已站在莱顿面前,握紧拳头,一个对于斗士如厄里来说不痛不痒,但对于魔法师如莱顿来说简直是毁天灭地的直拳就这么轻易地挥了出去。
莱顿虽然察觉到危机的逼近,但毕竟不是艾博的对手,还没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就感觉到腹部一阵剧痛,同时身体悬空,无法抵抗地朝后飞去。
……
…………
………………
“艾迪凯学院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挑战哈迪科斯学院莱顿•克里恩,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获胜!”
广场里静默了好一会儿,直到裁判宣布了最终结果,观众席里才爆发出快要刺破苍穹的高亢欢呼声。
“奇迹!!!奇迹!!!!”
“好样的!!!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好样的!”
“天才!绝对的天才!!!艾迪凯学院之荣光!!”
铺天盖地的赞美言辞在中央大广场里炸响,除了哈迪科斯学院之外,众人均沉浸在瞬发魔法与“无名学员打败精英学员”的奇迹中。
“不可能!”握紧手下的扶手,哲罗姆又惊又诧地低吼。他无法接受,他不相信一个刚学习魔法不到一年的学员可以做到瞬发,即使是他,他也做不到!更不可能瞬发如此恐怖数量的魔法!这绝对不可能!
库克斯也是被吓到了,不过见到哲罗姆那难看到几近发黑的脸色,他顿时笑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库克斯悠悠地说,“这里可是艾迪凯学院。”
是啊,这里可是艾迪凯学院,独一无二的艾迪凯学院。
哲罗姆面如死灰,虽然骄傲依然支撑他挺直背脊坐在哈迪科斯学院的领队位置上,但库克斯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所有锐气。
另一边,四方形高台下,莱顿痛到失去了说话的能力,作为高傲的魔法师,他向来得到最好的保护,何曾受过如此伤痛?医师室的人快速过来,哈迪科斯学院的人也过来了,昂贵的药剂不要钱一样地喂他喝下。
艾博站在前方,看着莱顿被围在中间进行最妥善的治疗,最后,哪怕依靠药剂也未能恢复行动能力的他又被放在软垫上抬走了。
“最后我是用斗气把你打下台的,你醒来后不会说什么使用斗气不合规定吧?”
在失去意识前,莱顿仿佛听到了这么一句来自遥远天边的话,就是这句话,气得原本还有点意识的莱顿直接晕了过去。
艾博出名了。
虽然艾博算不上是无名之辈,但“无用的天才”这种名号也没见得多么美好,甚至一开始艾博接下莱顿的挑衅时,有人还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可是,就是在这种谁也不看好的情况下,这所谓的“无用的天才”不但瞬发火球术,并且干脆利落地打败了哈迪科斯学院的参赛学员,一位有点名气的天才水系高级魔法师。
这是奇迹!一个无法复制的奇迹!在场的所有人一起见证了一名天才的诞生,他是艾迪凯学院的荣誉!
然而,相对于其他人的热情与追捧,被关注对象——艾博却很烦躁。
“艾布特,好样的!”
“艾迪凯学院之荣光!”
“艾布特•阿加莎•爱德拉,我要向你挑战!”
从走下四方形高台开始,各种各样的声音就一直充斥在艾博周围,场面之失控还一度让挑战赛无法继续,以至于艾博不得不放弃今天对李察学长和海伦娜的观察,提前离场,抱着香菜酱,拖着费列罗,直接跟在卡尔身后一起逃到翡翠轩的包厢内,不敢回宿舍。
艾博可没忽略刚才厄里的表情,如果两人位置对调的话,艾博百分百确定他一定会向自己发起挑战。因此,为了躲避热血战斗狂厄里,艾博只好又开始逃避了。
贾艾斯也跟来了。这时候的他没有斥责艾博与费列罗之间拉拉扯扯不成体统的动作,只是安静地跟进包厢,坐在一边,等点心与茶上来了,他才说:“艾布特,今日的事,我代他们向你谢过。”
场外的人都在歌颂艾博的勇猛,可乌丽班的人知道,艾博已算是手下留情,连高莱顿一个等级的厄里都曾被艾博打趴下过,区区一个魔法师,他又怎会只是因过于疼痛而动弹不得?
艾博挑眉看他,“为什么你要代替他们?”
贾艾斯的眼神略微沉了沉,过了会儿,才叹了口气,说:“我毕竟是哈迪科斯王国的子民,见到自己国家的人做出如此无耻的事,我又怎能置身事外?”
艾博没有说话,他能感觉到贾艾斯话里有话。
果然,贾艾斯又说道:“哈迪科斯王国是森特斯盖的大国,拥有辽阔的土地,勇敢的子民,丰富的资源,以及强大的骑士,是一个值得骄傲的国家。然而,”嘴角露出苦涩的纹路,贾艾斯的声音里藏了不难察觉的讽刺,“过于强盛的实力也带来了难以抑制的自满,土地依然辽阔,资源依然丰富,但子民的勇敢却与自大并存,骑士不再恪守谦逊准则约束自身,反而越发狂妄,甚至以为世界上最伟大的当属哈迪科斯。”
闭上眼,贾艾斯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他才慢慢吐出。
“我为身为哈迪科斯人而骄傲,但……不应该是现如今的哈迪科斯,至少不应该是莱顿•克里恩。”
“嗯~这样子啊。”艾博捻起一块点心,自己咬了一口,接着把剩下的掰碎,放在手心,喂食香菜酱,一边喂一边顺口问道,“说起来,我记得你是骑士吧?好像从没见过你的坐骑呢,是找不到吗?需要帮忙不?”
贾艾斯愣了下,接着很快回道:“不用,我的坐骑我自会去寻找。”
“哦。”艾博应了这么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贾艾斯:“……”
贾艾斯发现自己真的是应付不了艾博这个人。虽然他曾见识过不少不爱说话甚至是冷漠的人,但没有一个人像艾博这样,随心所欲就来一两句,搭了没两句又擅自结束,令人哭笑不得。明明自己对他的态度算不上友善,偏偏他却从未对自己真正摆过脸色,并且今天居然还提出了想要帮自己找坐骑的建议,真的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不过,这个人并不讨人厌。贾艾斯心想,要不是心里坚持,也许还真会接受他的协助。
自己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坐骑——这是贾艾斯舍弃哈迪科斯学院,选择到艾迪凯学院的理由。他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从鲜亮逼真的壁画上见到龙骑士的震撼,那是一种深刻攫取灵魂的窒息,更是一种无法抵挡的致命吸引。
哈迪科斯正在堕落——在见到所谓贵族日渐奢靡的生活,愈发自满的心态后,骄傲如贾艾斯顿时下定决心,他要成为森特斯盖的第二位龙骑士,以他的荣誉来洗去所有的狂妄奢华,唤醒哈迪科斯的铁血与尊严。
只是成为龙骑士真的太难了,难到自有文字记载以来,在森特斯盖的历史长河里只有范家祖先这么一位而已。
圣级强者,这是成为龙骑士的最低标准,强大的龙族绝不肯和实力低下的人类成为伙伴,兼之龙族高傲,与人分享骑士这种事是绝不可能的,因此想要成为龙骑士,必须除了龙以外,并没有任何的其他坐骑或者魔宠。如此苛刻的条件,除了范家祖先因为有恩于龙族,又恰逢坐骑战死,孤身一人,从而得到了与龙结成伙伴关系的机会外,千百年来从未有人达成过。
但是难度大又如何?贾艾斯从不畏惧困难,他的目光一直直视前方。
“贾艾斯。”艾博叫了一声。
“嗯?”也许是因为正想着事,贾艾斯回应的声音比平时略低,听着很是温柔。
艾博把香菜酱举高到贾艾斯跟前,说:“香菜酱重了好多,你是不是刚才在广场时喂了它什么?”
贾艾斯:“……”果然他就是一个找打的家伙,总是没点正经!
卡尔在旁边听得忍不住笑了,夹了块点心放在艾博面前的精致碟子里,说:“艾布特,你就别老是故意招惹贾艾斯了。”
“就是嘛,明明我比他更靠近你。”趁其不备,费列罗把香菜酱从艾博怀里挖出来丢一边并顺手揽住艾博柔韧有力的腰,幸好贾艾斯眼疾手快,接住了香菜酱,“乖,我的艾博少爷,你招惹我吧,我很愿意被你招惹。”
横了某个真正无耻到无以复加程度的家伙一眼,艾博偏过头,吃吃喝喝去了,懒得搭理这个黏腻腻的人。费列罗在艾博耳边哧哧笑了起来,更加挨近地坐了过来,见碟子空了,就挑捡些艾博喜欢的放进来。
吃饭时,卡尔由于还有事,被对面艾格比商会的人叫回去了,而贾艾斯则是实在看不下去艾博与费列罗这对相处模式异于常人的名义上主仆,在正常人如卡尔离开后不久也跟着提前回学院,准备多练习练习。于是,吃到最后,房间里只剩下艾博、费列罗和香菜酱。
“叩叩。”门外边有人敲门。随着费列罗说了声“进来吧”,门被轻轻推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男子着装质朴,但气质沉稳,神情端正,令人一看顿生好感。
艾博认出了这个人。
青云恭敬说道:“爱德拉少爷,我家主子有请。”
艾博懒懒散散地抚摸香菜酱,回道:“如果没事,那就没必要请了;如果有事,那你们就直接过来,这里也是包厢,没人打扰。”
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待主子的邀请。第一次遭遇到这种待遇,青云眼底略过一丝寒芒,但速度极快,眨眼间,他又毕恭毕敬地对艾博行了个礼。
“是青云失礼了,请爱德拉少爷见谅。只是我家主子确实真心诚意邀请您到厢内一聚,望您海涵,随青云前去。”
艾博有趣地看着青云,说:“我可没怪你,你不用把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我还是那句话,要是有事的话,那就请你家主子到我这来吧,茶水点心这里应有尽有,不会亏待他的。”
青云顿时目光一沉,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又有人敲门了。这一回,门很快就被打开了。
“艾布特,你还真是小心眼,上次是你来找我,这一次就必须是我来找你吗?”虽然说的话略带点恶趣味,但说话的语调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不快。华柚施施然地走进来,嘴角的微笑闲适优雅,多一分、少一分都会失去那份味道。
艾博翻了个白眼,“说实话,我一点都不想见到你。”
华柚却说:“先不论你我,有一个人倒是想见你。”说着,一个人自华柚身后出现,仔细一看,这不是宋子枫么。
“爱德拉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器宇轩昂,若有机会,宋某想向您讨教一番。”
文绉绉的说话让艾博忍不住又翻了个白眼。他承认自己是比较熟悉华都帝国的生活方式,但不代表他喜欢这种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
“讨教就免了,我可一点都不想和你打,像你这么斤斤计较的打架方式,我敬谢不敏。”开玩笑,有一个厄里就够了,再多来一个宋子枫,绝对是疯的!
宋子枫微微一哂,倒也没计较艾博这种毫不客气的说法。
察觉到艾博开始烦躁的心情,费列罗干脆替他家少爷开口了:“三位还有其他事吗?我家少爷还未吃饱。”言下之意,没事快点走,不要打扰别人吃饭。
可惜,本应知趣而退的华柚完全没有离开的打算,还自顾自地坐了下来,态度自然到仿佛自己就是应该坐下来一样。宋子枫同青云一起安静地立于其身后,看样子,这宋子枫果然是华柚的人。
“虽然我愿意闲来无事也与艾布特你多亲近,不过今日不巧,确实有事。”华柚笑着说道。
“说。”艾博塞了快点心进嘴里,说话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华柚一点也不介意艾博的失礼,反而是先向他道谢了。
“艾布特,多谢你在云葭关的帮忙。”
“我做什么了?”艾博一点也不奇怪为什么华柚知道自己去过云葭关,应该说在他的感觉里,眼前这人可是一个倚靠自己现在坐着的这地方把爪子伸向四面八方的能人,这种人怎么会疏忽关键的信息?
华柚说:“我收到报告了,据说是因为你的帮忙,华都帝国才得以与精灵王国建立良好关系。”
艾博说:“那其实跟我也没太大关系,这些事是霍少将自己一个人做的,精灵是费列罗救的。”
华柚说:“那总归精灵是你们带回来的,所以这份谢你们担得下。”
艾博动作停了。他看向华柚,谨慎地问:“你有什么企图?”
华柚微微一笑,“怎会有企图?只是……”顿了下,华柚的眸色稍深,“听闻你手里似乎有精灵角号,想要借来用一用。”
“精灵角号?”艾博皱眉,“这有什么好借的?”
华柚笑而不语。
艾博再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别对我来什么‘一切尽在不言中’,说清楚。”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句话倒是巧妙。”华柚缓缓回道,“我觉得用在这里倒是挺恰当的。”
艾博说:“所以你是不想说,是吗?”
华柚笑道:“放心,我不会用来做坏事的,我保证,我对精灵从不曾有过伤害之意。”
艾博说:“夫子有一个,霍少将也有一个,为什么你偏偏来找我?”
这回,华柚没有立刻回答了,但他也没让艾博等太久,沉默了会儿后,他说:“望舒是皇嫂的同胞弟弟,无如意外,他得到的精灵角号是会给我皇兄。而霍少将……霍家乃是华都帝国将领世家,霍家子弟各个刚正不阿,效忠帝国,全无二心。”
简单来说,就是你那两个精灵角号与你无关,所以你才来找我,对吧?
艾博撇了撇嘴,反问回去:“要是我不借呢?”
华柚摇了摇头,说:“不,你会借的。”
“为什么?”艾博不服气。
华柚淡淡地说:“因为我会用对你来说更值得的东西与你交换。”
“哦?你觉得还有什么对我来说是更值得的?”艾博嗤笑了一声。在有费列罗在身边的情况下,艾博确实有底气说这么一句话,因为无论他要什么,费列罗总能给他拿来,再不济,陆斯恩和莱安这些年给他的东西也不少,对艾博来说,还真从没缺少过什么。
华柚并不在意艾博这狂妄的态度,他只是看着艾博,说:“舆论。”
艾博不说话了,他看着华柚,想从这人脸上看出些端倪。可惜华柚的表情无懈可击,优雅而完美。
华柚说:“近日闲暇时,我稍微研究了下森特斯盖的野史,其中有一个人挺有兴趣的。巧了,这人倒是与艾布特你的魔法师随从名字一样。”
艾博抿紧唇,不语。费列罗伸手揽住他,安抚性地摸了摸他的腰,然而他的眼神并不比艾博温柔多少,一道阴霾逐渐笼罩住这个空间。
华柚倒也不期待艾博的回答,身处这逐渐僵硬的氛围中,他说:“世人皆说费列罗•圣•斯托克是森特斯盖罪人,研究禁忌魔法,滥杀无辜,实属罪大恶极。可是我查看了下,发现了不少疑点,最明显的就是刚开始的那几件据说也是他犯下的屠杀案,要是我没弄错的话,那时候费列罗•圣•斯托克应该正在参与魔法公会的例行试炼,不可能出现在另一大陆实行屠杀吧?”
艾博冷笑,“是吗?”
华柚温和一笑,“是的,他不可能做到,至少,那几件屠杀案他不可能做到。”
“所以呢?”艾博冷冷问道,“你到底想用什么跟我换?”
华柚一脸人畜无害,回道:“翡翠轩很大,大到有人的地方,就有翡翠轩。艾布特,你不觉得‘费列罗’巧克力很好吃吗?既然如此,我当然不希望有人讨厌‘费列罗’这三个字。”
艾博:“……”
久久,费列罗叹了口气,他从空间手镯里取出精灵角号,放在了艾博的手里,说:“没关系,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艾博望着手里的绿色精灵角号,想了想,还是把精灵角号又塞回了费列罗手里。
华柚目光微闪,虽然嘴角弧度不曾变过,但忽然间却给人一种冷冽的感觉。
“艾布特,你是不接受这交换吗?”华柚轻轻地问。
艾博说:“我要换。”
“但是,”艾博眼神坚定地看着华柚,说,“我不用这个换,精灵角号是费列罗的,我用我的东西跟你换。”
华柚又笑了,与适才不同,这笑,与艾博听到华柚想要拿东西和他交换精灵角号时一模一样。
华柚说:“你想用什么和我换?”
“橡胶果实,一个恶魔果实。”艾博说,“一个吃下去之后会让人瞬间拥有仅次于圣级强者实力的果实,虽然副作用是永远不可能登顶圣级,从此再也无法游泳,但至少效果是不错显著的。”
华柚震惊了,真真震惊了。
“仅……仅次于圣级强者?”不能怪华柚失态,这根本就是谁也不曾听说过的天方夜谭,除了不负责任的吟游诗人随意编造的故事之外,哪里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艾博就像是还嫌这消息不够令人吃惊一样,再抛下最后的诱惑。
“是的,仅次于圣级强者,而且无论你原本的资质如何,实力等级如何,只要吃了橡胶果实,你就可以拥有这种实力。”艾博问,“如何,交换吗?”
华柚毫不犹豫,说:“换。”
艾博和费列罗吵架了。
这两人吵架其实并不是一件少见的事,很多时候费列罗都会得寸进尺惹恼了艾博,进而被艾博禁止靠近,以此两人展开了一场攻防战,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因此,艾博和费列罗之间吵架可以说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生气的人不是艾博,而是费列罗。
艾博生气会板着脸,会大吼,还会打人,所以每一次他的生气都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摸清了他的脾性就很好哄,起码费列罗次次都哄成功了。
可是费列罗生气……这就不曾见过了。
费列罗生气倒也没有什么激烈的表现,他还是不假他人之手地亲自细心照顾艾博,饭他弄来给艾博吃,衣服他找来给艾博穿,艾博什么事都是费列罗帮着做。只是……费列罗似乎少了表情。
以前的费列罗总是笑眯眯的,艾博做什么他都一脸宠溺纵容地看着心爱的少年,任由他做想做的事。但现在的费列罗却不再这般了,虽然他依然照顾着艾博,可他却不再与艾博对视。
没有过分的亲昵动作,也没有深情款款的视线,费列罗就好像一夜之间变得正常了一样,行为举止得体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见此,路过的人默默退后一步,心里齐齐冒出一个念头:费列罗生气了。
没有人怀疑费列罗生气这件事,因为这已经明显到不得了的地步了,即使那张脸生气时也很好看,但生气的人就最好别惹。
然而,生气又如何?以前艾博生气时,费列罗一定会去哄;可现在费列罗生气了,众人却从不曾见过艾博哄过。
端来的饭他照吃,送来的衣服他照穿,什么体贴照顾艾博他都无条件接受了,偏偏没有去理会那个显然在闹别扭的人,惹得其他人一个个坐不住了。
你好歹也哄哄啊,这么低气压的,谁扛得住啊?旁观的人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但艾博偏偏就扛住了,并且扛得毫无压力,毫无负担。于是,这股低气压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
“艾……艾博哥哥……”小心翼翼地叫唤着许久不见的大哥哥,赛蒂敏锐察觉到前方的奇怪气氛,不大敢靠近。
艾博却抬头一看,笑着对她招手。
“小可爱,快过来。”
偷眼看了下旁边那位垂眸的人,赛蒂磨磨蹭蹭地,虽然不敢靠近这时候显然很奇怪的费列罗,可又舍不得艾博。她可是好久没见到艾博了。
终于,对艾博的想念占据上风,赛蒂走到了艾博的身边,被他抱住,香菜酱则有灵性地跳到了他肩上。
赛蒂立刻又看向费列罗,发现他依然没有看过来,跟平日里见到艾博亲近自己时就会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完全不一样,一点都不曾对这里投以零星半点的注意力。
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赛蒂咬了咬下唇,然后抬头看艾博,犹犹豫豫地又叫道:“艾博哥哥。”
“嗯,怎么了?”艾博漫不经心地应道,他用手掌比划了下赛蒂的个子,笑笑地说,“小赛蒂长高了呢。”
“嗯,谢谢艾博哥哥。”感受到艾博的喜悦,小可爱礼貌地道了谢,开心地跟艾博分享道,“爷爷也说我长高了呢。”
“你爷爷来了吗?”艾博认真地和小萝莉对话。
赛蒂点头,“嗯,前几天爷爷就来了,所以我一直在陪爷爷呢。”
“是嘛,小可爱你真乖,难怪我回来后一直没看到。”
艾博本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然而,赛蒂却以为艾博不开心了,连忙解释道:“对不起,艾博哥哥,我不知道你回来了,我以为你还在华都帝国的。”
艾博眼里眸光微微一闪,然后笑道:“没关系,我只是想见见你而已。”摸着小可爱柔顺的头发,艾博轻声道,“小可爱,这几天你陪你爷爷去哪逛了?”
赛蒂可爱地摇摇头,说:“没有去哪里,爷爷这次来艾迪凯学院是有事情要做,看我只是顺路。”
“哦?是什么事啊?居然比看我家小可爱还重要。”
“魔法公会的例行试炼开始了,这一次爷爷来艾迪凯学院是想借一下南方森林,就是我们上次进去的地方。”
“哦,原来是这样呀。”艾博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与他一贯的冷淡面孔全然相反,就好像今天费列罗没有出现的笑意都集中在了这里一般。
赛蒂解答完了艾博的疑问后,脸上又浮现迟疑的神色,犹豫了会儿后,她终于下定决心,轻轻扯了下艾博的袖子,低声喊道:“艾博哥哥。”
“嗯?怎么啦?”
“你可不可以以后都不要叫费列罗作费列罗啦?”
艾博的笑不见了。
又是这件事?
“为什么?”艾博淡淡地问。
赛蒂攥紧掌心里的袖子,眼里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担忧,说:“爷爷说,魔法公会好多人知道了费列罗的名字,好像很生气。”
艾博笑了。不是面对费列罗永无止境的纠缠时讽刺的笑,也不是看着小可爱时亲切的笑,而是一种好看,却令人心底发寒的笑。
“看来,‘费列罗’巧克力还不够出名。”艾博这么说。
赛蒂坐在艾博的怀里,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身侧,费列罗保持冷漠的态度,若这时有人仔细观察的话,大概会发现在赛蒂说完之后,费列罗已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自己的所有举动,冷淡到仿佛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甚至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路人。
回去路上,遇到了霍伯特。
也许是沉迷于魔法道具的开发,霍伯特身上的衣服皱巴巴,间或还沾染了些不明物体,看上去很是乱糟糟。
本来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的霍伯特没有看到迎面而来的艾博,但在和他身后的费列罗擦肩而过时,霍伯特蓦地回过神来,转头喊了声。
“艾布特!”
艾博停下来,回头看他。
霍伯特看了看停在艾博不远处的费列罗,再又看看抱着香菜酱,一脸淡然如往常神色的艾博,忽的笑了起来,兴奋地跑到艾博跟前,右手也跟着从自己的空间戒指里拿出了一样眼熟的东西。
“来来来,艾布特,虽然还未达到最好的效果,不过也算是一件有点意思的作品,送你啦。”
艾布特接过霍伯特硬塞给自己的那黑色方块,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异世界版的大哥大么?
但似乎是比上次见到的那个小了些?
霍伯特果然说道:“根据上次你见过的那个稍微改良了下,虽然变小了点,但还是没办法做到你说的可以看画的程度。不过我现在有了点眉目了,估计不用多久就可以做到了。”
“那这个是什么意思?”艾博冲他摇了摇手里的黑色方块。
霍伯特说:“我这不是在试做吗?这个虽说是失败作之一,但至少可以做到联络,范围还行,有点用处,就给你们大家都发一个,暂时用着。”
艾博听了,也来了点兴趣,随口问道:“范围大概有多大?”
霍伯特没心机地说:“也不是特别大,但如果你们在同一个大陆上,那肯定是可以联络到的。”
艾博:“……霍伯特。”
“嗯?”
“你是一个天才。”艾博由衷地赞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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