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福谣
作者:neleta
番外
番外 番外一
  一个八九岁,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站在正厅中间,抬着头,一脸的不高兴。一名比她高了一大截,同样脏兮兮的男孩子被她拉着手,面带焦急地想说话,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嘶”的气声。

  “大哥!你不用替我背黑锅,就是我砸的,怎么样!”小姑娘气哄哄地瞅着面前的两个大人,一点都不为自己做的事而心虚,反而还很理直气壮。

  “阿爸不是说过你要小心吗?万一弄伤你自己怎么办?殇儿,你是怎么管她的!”离尧不忍骂女儿,责怪起儿子来。

  “阿爸,你别每次都怪大哥。我就是要砸!”刘离大喊,清脆的嗓音透着比她爹还大的怒火,“大哥不小心撞了他,他竟然敢骂大哥是哑巴。我不仅要砸了他的饭桌,我还要砸了他的人!”刘离最喜欢自己的大哥,所以也最不能忍受别人欺负她大哥。

  “离儿,爹不是不让你砸。爹是怕你受伤,你该知道你不能受伤。”刘惜赐皱眉看着女儿一身的汤汤水水,“你好歹也是个公主,能不能有一点点公主的样子。”刘惜赐想哭,他不仅没有生出个芋头,反而生出了个比自己还霸王的女霸王。

  “我已经有一点了。”刘离顿时委屈地说。宫里就她一个女娃,又没有人让她学,她已经很听皇爷爷的话,乖巧一些,稳重一些了。

  “还不够,起码要和王大人家的孙女一样。”刘惜赐刚说完,就听刘离大叫起来:“不要!她见到守宫都会哭。我和她一样,今后怎么当教主!”刘离最大的心愿就是像她阿爸,当教主。

  “随你随你。”刘惜赐放弃了劝说,挥手,“赶紧去洗洗,臭死了。晚上还要进宫呢。”刘离一听,拉着大哥跑了,地上是一滩菜汤。

  “王顺儿,去看看那家酒楼损失了多少,你照着赔。”刘惜赐很佩服自己的女儿,她不仅砸了客人的饭桌,还把人家的酒楼砸了。“早跟你说别教她学那么多功夫,现在可好,整个就是一疯丫头。她现在才九岁,等她大了,一个不高兴怕不把京城砸了。”

  “离儿不能受伤,功夫越高她越安全。”离尧叹口气,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教女儿习武,让她变得没一点公主的样子。不过,女儿是贴心的,就像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一样。霸王是霸王,可她从未怪过他们,怪他们给她传上这个毛病。

  “罢了罢了,反正我管不了她。让殇儿替她操心去。”对离殇,刘惜赐是当成了亲生儿子。离殇从未让刘离受过一点伤。想想九年来的小心翼翼,他异常感慨,为了不让女儿受伤,他们是格外小心,因为不知道那个“命”是否真的有用。

  ※

  “小皇叔!”一进宫,刘离就扑到一人的身上,“小皇叔,你终于回来了。离儿好想你。”刘离抱着小皇叔撒娇。

  “离儿离儿。”刘天赐搂着比自己低一点的侄女,也是无比地高兴。

  “小皇叔坏,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刘离很喜欢小皇叔身上的味道,抱着不愿松手。

  “玩。”

  刘离不满地说:“小皇叔光顾着玩,都忘了离儿了。”

  “不忘不忘。”刘天赐拍拍侄女的头,掏出自己的小荷包,从里面取出一个琉璃,“离儿。”

  “给我的?!”刘离惊喜地接过来,“真漂亮。”

  刘天赐呵呵笑起来:“离儿。”

  “你小皇叔听这个叫‘琉璃’,就一定要买一个给你。”太上皇刘淮烨解释。

  刘天赐慢慢地点了下头,跑到父皇跟前:“饿。”

  “唷,小赐儿饿了,快传膳!”

  刘离欢欢喜喜地把琉璃戴到大哥的脖子上:“大哥,这是离儿哦,你要戴着。”离殇把琉璃塞进去,点头,眼中只有刘离。

  刚从泽湮回来的刘淮烨、蓝阙阳和白桑韵说着此行的事情,其他人听着,并说些这段日子宫里发生的事。

  “小皇叔,你尝尝这个,是御厨刚学会的一道菜,很好吃。”刘离舀了一勺菜喂到刘天赐嘴边,刘天赐张嘴刚要吃,发现嘴里还有东西,就退了回去。可这头刘离的手已经伸过去了。就听“趴啦”一声,瓷勺掉在了地上。大人们见有宫女过来收拾,也就没有在意。但刘天赐吓了一跳,弯腰去摸已经碎掉的勺子,刘离伸手去拦……然后……然后她的手破了。

  “离儿!离儿!”见红的那一刹那,刘天赐吓得大喊起来。离殇则眼疾手快地把刘离出血的手指含到嘴里。其他人慌了,赶忙喊御医。刘离也吓白了脸,她知道自己不能受伤,爹告诉她之后她就非常小心。可她现在竟然受伤了,刘离吓坏了。“大哥,离儿不要死。”还没说完,她就哭了起来。刘离一哭,刘天赐也哭了,刚满四岁的蓝餮也哭了。一时间屋内满是孩子的哭声。

  把女儿的指头从离殇的嘴里拔出来,离尧脸色惨白地给她上药,刘惜赐也吓坏了,腿脚发软地靠在大哥身上。离殇拼命打着手势,告诉刘离不要害怕。屋子里哭声一声比一声高,每个人都是心急如焚地盯着刘离的手指。

  不一会儿,刘离不哭了,离尧的脸也不白了,刘惜赐的腿也不软了,只有离殇搂着刘离还在发抖。

  “血……好像止住了。”白忻澈不确定地说。其他人紧盯刘离的手指,白布并没有被浸透。

  “把布拆掉看看。”蓝阙阳把孙女拉到自己怀里,拆开了布。所有人惊呼起来,血止住了,虽然划了道口子,不过一点血都不流了。

  “这是怎么回事?”刘离举起自己的手指,眼睛里还有泪呢。“不是说我不能受伤,一受伤就不容易止血吗?”

  “这是怎么回事?”刘惜赐也问。不是说会传给孩子?离尧也是一头雾水,他身上带咒,一定会传给孩子,但女儿没事,说明她并没有自己的那个毛病。

  “会不会是那个咒已经解了?”白忻澈又随口问了句。离尧神色一凛,张口咬破自己的指头,刘惜赐拦都拦不住。

  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离尧的指头,看血会不会止。过了一会儿,离尧的眼中露出欣喜,血不流了,而且是很快就不流了!

  “阿爸!”刘离怒吼,“什么咒!根本就没有!”害她这么多年做什么都得小心翼翼,不能随便和刘饕比武。

  “离儿,”白桑韵把孙女拉过来,“你阿爸的身上确实有诅咒,也确实会传给你。只是现在不知道那个咒怎么给解了。离儿应该高兴才对啊。今后离儿就不用怕自己会伤着了。”

  “离儿……离儿……”在父皇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刘天赐不知道侄女没事了,只知道自己害她流血了。

  “小赐儿不哭,不哭。离儿没事,不关小赐儿的事,都是她自己不小心。”刘惜赐一看刘天赐哭得都有些抽搐了,急忙把人抱到怀里安抚,“离儿是疯丫头,她该和小赐儿学,小赐儿最乖了。”

  刘天赐是整个皇族中最惹人疼的孩子,虽然他现在还不怎么会说话,也不会自己吃饭。

  “小皇叔,是离儿自己不小心弄伤了手,吓到小皇叔了。”刘离上前抱住小皇叔又哭起来,“离儿还要谢谢小皇叔呢。如果不是小皇叔,离儿都不知道自己没事。”

  “离儿……”刘天赐哭着抓起侄女受伤的手指使劲吹,要把痛痛吹走。

  “嗯嗯,不疼了,小皇叔一吹就不疼了。”刘离是高兴地哭,今天如果不是小皇叔,她还不知道要小心多久。

  “小芋头,不许再哭了。”刘韵峥心疼地把弟弟从刘惜赐怀里抱过来,“不许哭了。你看离儿都说要谢谢你呢。”

  “疼……”刘天赐软软地说,带着哭音,更是让一干人心疼得要死。

  “是疼。小芋头一直哭,大哥心疼。”刘韵峥把刘天赐抱出去安抚。远远地,听到刘天赐说:“不吃。”

  “我害小皇叔哭了。”刘离万分自责,“小皇叔晚上会不会发热?”

  “别担心。你小皇叔睡一觉就好了。”白桑韵安慰道,“现在好了,咒解了。你们父女两个今后也不用胆战心惊地过日子了。”

  “离尧,不是说要找到‘红福’之人才能解你的咒吗?”刘惜赐也有点不高兴,早知道这咒时间长了自己就解了,他也不用操心完大的操心小的。

  “外伯公是这么说的。”离尧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咒是怎么解的。

  “‘红福’之人?”刘淮烨愣了下,想了想道,“赐儿,你就是那‘红福’之人啊,跟你爹一样,父皇没和你说过?”

  “嗯?”刘惜赐和离尧都傻了。刘惜赐死命摇头,绝对没有对他说过!

  “淮烨,你是说那个?”白桑韵问。

  “对,”刘淮烨解释道,“你胸口的那七颗痣叫‘七星滴红’。当初国师说有‘七星滴红’的人是我的灾劫。可我找了你之后可没碰到过什么灾劫,反而一帆风顺。上官不是说你是我的福星吗?惜赐身上也有‘七星滴红’,他出生的时候我们还说今后他会是谁的福气呢。”

  “我只当你是宽我的心。”白桑韵根本想不到“七星滴红”会是福运,虽然几十年来已经证明他不会给刘淮烨带来灾劫,但想起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有些芥蒂。

  “什么宽心,我早说过了,你是我的福运。”刘淮烨搂上爱人。

  屋子里静悄悄的,刘惜赐的脸色阴晴不定,离尧的神色也是极为复杂。离尧当初放弃寻找“红福”之人,着实让刘惜赐感动了一把,可绕了一大圈,他可能就是离尧要找的“红福”之人——白让他介意了这么多年,想着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有个离尧的命定之人。离尧是千种滋味在心头,本以为放弃的人,竟早就被他抱在怀里了。

  “爹爹……”终于不哭的刘天赐被刘韵峥抱了回来,伸手要爹。白桑韵急忙接住他,摸他的额头,果然开始烧了。

  “小赐儿,三哥哄你睡好不好?”刘惜赐自责地凑近弟弟。见弟弟伸手过来,马上把他抱到身上。

  “我哪是什么‘红福’之人,”在弟弟的脸上偷个香,刘惜赐道,“小赐儿才是‘红福’之人呢。今晚若不是小赐儿,我们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发现此事。是不是,离儿?”

  “是,小皇叔是离儿的福气呢。若不是小皇叔,离儿还要痛苦很久呢。”刘离贴近刘天赐,轻轻抱住他。小皇叔最好了,又最好看,她很自责,把小皇叔弄哭。

  “福气……”刘天赐终于笑了,湿湿的眼睛怯怯的,在三哥的轻哄中含着自己的手指睡着了。身上散着高热,他的脸透着不健康的红。刘天赐一睡着,其他人的眼圈跟着红了。刚才他那一笑,惹得众人是更加心疼。

  “我以后绝对不会再惹小皇叔哭。”刘离抽抽鼻子,然后拉过大哥的袖子擦擦。

  “好了好了,今天该高兴。”白桑韵出声,把孙子孙女搂过来,对着几个儿子道,“爹、父皇和父王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你们都得到幸福,看到你们这么多年都能无怨无悔地彼此相伴,真的很高兴。爹一直怕你们被宠坏,可现在看来,是爹多虑了。咱们这个家和别人不同,但有一样爹却是自豪的。那就是虽是生在皇家,你们兄弟之间,父子之间,爱人之间,感情之深、之重都可谓是难能可贵。爹希望咱们家的孩子世世代代都能如此。”

  看向小儿子,白桑韵流下眼泪:“小芋头……是爹的疏忽。”

  “爹!”刘韵峥、蓝韵嵘和白忻澈跪了下来。

  “但爹却不担心,”把儿子们扶起来,白桑韵泪中带笑,“爹相信,小芋头也会和你们一样幸福地长大。”

  “皇爷爷,饕儿(离儿)(餮儿)会照顾小皇叔。”三个孩子异口同声。白桑韵搂紧三个孩子,这一点他从不担心。

  “不知道小芋头会是谁的福气呢。”刘惜赐捂着胸口,弟弟的胸口也有红痣。这一问,几个人相互看看。

  “是我们的福气。”
番外 番外二 孩子他阿爸
  如果能让他选择,他宁愿放弃一身的武艺来换自己出生在一个普通的人家。他的父亲是离教教主,他的母亲是“关子族”的巫女,而他却不过是个供人提升武艺的血药。他羡慕族内那些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能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而他却要每天忍受划在他身上的刀子,看着那个男人不知满足地喝下他的血。

  终于有一天,他杀了那个男人,离开了那个让他深恶痛绝的地方,外出寻找能解他诅咒的红福人。

  ※

  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一身土的女孩子,身后跟着一个神色慌张的男孩子。女孩子扑到他身上急吼吼地说:“阿爸,爹吐啦!”

  “在哪里!”

  “在湖边。”

  扔下要给女儿做的暗器,离尧拉着女儿就向湖边奔去。最后嫌女儿跑得不够快,他索性扛起女儿飞身而走。

  很快来到湖边,离尧第一眼就看到了“老婆”大人,就见他一脸倦容地缩在躺椅上。侍女们刚刚清理完地上的脏污为他端来茶水。

  放下女儿,离尧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叫太医了吗!”

  “回爷,已经派人去宫里请伍大人了。”

  离尧坐下,拉过“老婆”大人的手:“惜赐,哪里不舒服?”

  刘惜赐倦倦地喝了几口茶,把茶碗塞到离尧的手里:“刚吃了块点心,谁想就吐了。”说完,他伸个懒腰枕到离尧的身上:“没什么。算算日子我该是有了,吐也正常。”

  “惜赐!”离尧险些一屁股坐到地上。刘离看看大哥,不明白阿爸和爹是怎么了。刘惜赐“噗嗤”一笑,把离尧拉起来:“又不是第一回了,你怎么还如此大惊小怪?”

  离尧的汗从额头流了下来,眉头皱成了川字。他紧握着刘惜赐的手,舔舔干涩的嘴唇:“惜赐,你当初生离儿的时候受了那么大的罪,我……”

  刘惜赐截断他的话:“是很疼,疼得我真想咬死你,我那时候也发誓今后绝对不生了。可我现在后悔了,我想生一个和芋头一样可人的宝贝。离尧,二叔来了若确定我真的有了,从今天开始你要跟着我吃斋念佛,我一定要生一个小芋头。”

  离尧的紧张去了大半,苦笑地抱住自己任性的小王爷:“惜赐,小芋头岂是那么容易就生出来的?”

  “不许咒我,我一定要生小芋头!”

  这头刘离听了半天也没听明白她的阿爸和爹在说什么,急着问:“阿爸,爹怎么了?爹要生小皇叔?怎么生?”

  离尧拉过宝贝女儿,擦去她脸上的脏污:“离儿,爹爹有身孕了,你要有个弟弟了。”

  “真的?!”刘离一听蹦了起来,转身抱住大哥,“大哥!我们要有弟弟了!”离殇抱着她笑着点头。

  很快,二叔伍默来了。一号脉,他就笑着恭喜两人。刘惜赐终于如愿地怀上了第二胎。若不是他骗离尧忻澈又有了,又使出诱惑的手段,他还无法怀上呢。这下刘惜赐满足了,离尧紧张了,刘离高兴了。

  半个时辰后宫里得知此消息的老人家立刻送来了懿旨:刘惜赐进宫安胎。最高兴的莫过于刘离,她晚上可以偷溜进小皇叔的寝宫跟小皇叔睡了。

  ※

  闭着眼睛,刘惜赐忍着笑假寐。有人在他耳边不时地轻呼,一只小手一会儿摸一下他的肚子,一会儿再摸一下他的肚子。当那只小手又一次放在他肚子上时,他一把抓住,睁开眼睛。

  被抓住的人先是吓了一跳,然后笑呵呵地扑到他怀里:“三哥。”软软的,甜甜的。

  “小赐儿睡醒了?”亲亲弟弟红扑扑的脸蛋,刘惜赐把他抱到身边。

  粉嫩粉嫩的小娃很慢地点了两个头,又摸上三哥的肚子:“宝宝?”爹爹说这里有宝宝。

  刘惜赐看着弟弟,心里的那股甜蜜幸福哗哗地向外涌,疼不够地在弟弟脸上光明正大讨了好几个香,他才说:“是啊,三哥这里有宝宝了,三哥要生个和小赐儿一样乖的宝宝。”

  “乖。”刘天赐拍拍胸脯,他最乖。

  啵,又忍不住亲了弟弟一口,刘惜赐发誓一定要生个和芋头一样乖的娃娃,不然他就把孩子塞回肚子里重新生!

  ※

  “啊!我不生了!我再也不生了!”

  “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惜赐,忍忍,再忍忍,马上就好了。”

  “离尧,都怪你,都怪你!”

  “怪我,怪我,惜赐,马上就好了,马上就好了。”

  床上离尧一脸煞白地从后按着乱扑腾的刘惜赐,伍默一边叹气一边加快手上的动作。盼了九个月,刘惜赐终于在春末迎来了他的第二次生产。可这次他却比第一次叫得还惨。最可怜的就是离尧,老婆大人一心想要一个和刘天赐一样乖的娃娃,使劲手段让他妥协,可临到头了却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他的头上,这还不算,还把他的胳膊掐得青一块紫一块。

  “啊!!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惜赐,你这么叫会没力气的,忍一忍就好了。”

  帮着伍默给刘惜赐接生的白忻澈不知是被刘惜赐吵的还是怎么的,也是一脸煞白。可刘惜赐哪里听得进去,两只手死死抓着离尧的胳膊,痛喊:“我再也不生了……离尧,都怪你!都是你不好!”

  “是,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惜赐,快了,快了。”白忻澈可怜地看了离尧一眼。

  刘惜赐在屋里鬼哭狼嚎,原本还等在屋外的白桑韵实在听不下去了,也怕吓坏好奇的小儿子,他带着刘天赐去花园里避听。刘离坐在大哥腿上格外紧张,听爹叫得如此凄惨,她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大哥,爹这么疼,万一生下来不是小皇叔而是蓝餮那只猴子,那可怎么办?”刘离担心地问。离殇抱紧她,摇摇头,他也不知道。刘离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乌鸦嘴。

  “啊!!!!”

  突然,屋内一声高昂的惨叫,就听伍默喊:“好了!好了!出来了出来了!是个男娃!”

  “哇!!!!!!”比那声惨叫更高的哭声响彻寝宫。

  “哇!!!”紧接着,一人也哭起来,“我再也不生了……”

  “不生了,不生了。”某人擦擦老婆大人脸上的汗,发誓打死他都绝对不让惜赐再生了!

  ※

  “宝宝,宝宝,嘻嘻。”

  小床边,刘天赐好奇地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床上正在睡觉,脸上皱皱的小宝宝。离小床不远的大床上,刘惜赐渴望地看着弟弟,在心里一直念菩萨保佑,保佑他生出来的这个会是第二个小芋头,属于他的小芋头。

  “惜赐,别看了,该喝药了。”吹温了药,白忻澈走到床边,同情地看了眼脸色还没有恢复的离尧。离尧把刘惜赐扶起来,接过药。

  “忻澈,你说我受了这么大的罪,这小子怎么也该有一点像芋头吧。”刘惜赐委屈地问,压根忘了当初死活要孩子的是他。

  “惜赐,会的,我们的儿子会和芋头一样乖。”离尧哄着,把药喂进刘惜赐的嘴里。皱眉喝下,刘惜赐哼哼:“如果他不像,我就把他塞回肚子里重新生。”

  “你确定?”白忻澈吐槽,“你确定还要再生一次?是谁哭着喊着说‘不生了,再也不生了’,还把所有的事都推到离尧的身上,好像是离尧逼着你生似的。”

  刘惜赐脸不红地说:“当然要怪他,谁让他是孩子的阿爸。”

  “怪我怪我。”离尧很没节操地承认。这下,连看孙子的白桑韵都忍不住笑了。

  “宝宝,乖。”刘天赐这时候开口,异常欢喜,“小赐儿,宝宝,乖。”

  “对,我们的小赐儿也是宝宝,和宝宝一样乖。”刘惜赐立刻夸奖弟弟,忍不住又盼望床上的那个小人能像了弟弟。

  “哈哈,乖……”刘天赐啵地亲了口宝宝,再啵地亲口爹爹,再啵地亲口澈哥哥,再啵地亲口三哥,再啵地……一屋子的人被他亲了个遍。

  “不行!”刘惜赐捂着自己被弟弟亲过的脸发誓,“这个若不像小芋头,我就再生一个!”

  “惜赐!”离尧的冷汗瞬间冒出。

  “不吃,芋头不吃。”还不知自己“闯祸”的小家伙跑到哥哥跟前撅嘴,“不吃,不吃。”

  “三哥不吃芋头,三哥吃小赐儿。”拉过弟弟,刘天赐在弟弟脸上重重亲了几口,哪怕要塞回肚子里重生,他也要一个小芋头!

  五个月后,刘惜赐坐在凉席上,看着在草地里爬来爬去追蚂蚱的儿子刘耀辉,一脸不悦地踹踹陪儿子抓蚂蚱的男人。

  “为什么辉儿身上没有一处像芋头的?”那股淘气劲比他姐姐刘离小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

  “惜赐……”离尧心里“咯噔”一声,急忙爬到老婆大人身边安抚,“辉儿这样不好吗?你瞧他的眼睛,多像你?还有鼻子,嘴,都像你。”

  “骗人!”刘惜赐瞪了孩子他阿爸一眼,明明长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惜赐,你我的性子是这样,孩子自然会像你我。小芋头只有爹那样的人才能生出来。你看忻澈和爹的性子那么像,饕儿和餮儿也没有小芋头的半分啊?惜赐,咱们不要再勉强了。不管是离儿还是辉儿,我都喜欢,因为他们是你为我生下的。惜赐,我只要你为我生的孩子。现在我有了女儿也有了儿子,惜赐,谢谢你。”

  “哼,一定是你不好,不然我怎么可能生不出。”刘惜赐瞅向孩子的阿爸,在他耳边吹气,“我要去找个性子好的,说不定能生出一个小芋头。”

  “你敢!”离大教主瞬间从妻奴变成了王爷。

  “哼,我不敢吗?我现在就唔!”惹人生气的唇被人狠狠地堵上。刘惜赐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被他家的离大教主抱回了卧房。

  “大哥,爹爹又要两三天不出来了。”陪弟弟玩的刘离看着远去的两人摇摇头。然后抱起弟弟:“大哥,咱们去宫里找小皇叔吧,小皇叔可喜欢辉儿了。”

  “嘶嘶……”离殇从刘离手上接过孩子。三个孩子出了府,在侍卫的护送下进宫去了。

  卧房内,离尧凶狠地在刘惜赐的体内抽动:“不许去找别人!想都不许想!”

  “啊!啊!偏,偏不!啊!”

  刘惜赐不怕死的在老虎屁股上拔毛,不过……

  “啊!离,离尧……”

  “不许去找别人,不许,你是我的,是我的!”

  “离尧,离尧……啊!!我爱你!”

  “惜赐……”

  随着一声尖叫和一声低吼,屋内消停了下来。离尧吻着刘惜赐胸口的“七星滴红”沙哑地说:“惜赐,不许再说那种话,你是我的。”

  “哼。”全身脱力的某人轻咬对方的肩膀,“你有多久没有碰过我了?”

  凶狠的离大教主瞬间变成了懦弱的小爷,冷汗直冒。然后他不再说话,吻上王爷的嘴,再次攻城掠地,这次说什么都要让王爷满意。

  “惜赐,不生了好不好?我只要离儿和辉儿,我们不生了。”

  “……好吧,又不能换小爷,我估计生不出小芋头了,那就不生了。”

  “惜赐。”

  “哼,你想想你冷落了我多久。”

  “对不起,惜赐,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

  ※

  谁能想到他的幸福会从酒楼上的那一瞥开始?他不愿做什么教主,他心甘情愿做小霸王唯一的小爷,做小霸王孩子的阿爸。
番外 番外三 诱惑
  刘惜赐很喜欢诱惑离尧,非常喜欢,近乎痴迷。虽然每一次诱惑的结果是他会很惨,好几天下不了床,但他仍然乐此不疲地想着法子诱惑对方,沉浸在令对方失控的有趣游戏中不可自拔。

  而可怜的离大教主,虽然每一次过后他都极度懊恼自己伤了刘惜赐,发誓下一次一定要克制克制再克制,可他的自制力每一次都在王爷的挑逗中土崩瓦解,理智全无,化身成一匹红眼饿狼,把勾引他的王爷吃入腹中。

  这一日刘惜赐又起了兴致,原因无他,离大教主外出办事离京了十几天,回来后激情是激情了,可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趁今日离大教主带女儿儿子出门逛街了,刘惜赐眼珠子一转,有了好主意,按例留下一封信,他带着侍卫出府了。

  陪女儿养子逛了一个上午,给两人买了各自喜欢的玩意,离大教主这个超级好爹这才带着满心欢喜的女儿回了府,提着他家王爷最爱吃的红豆味点心,离大教主兴冲冲地回了屋,可屋内除了摆在正厅桌上的一封信外,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看了信,离大教主又是激动又是犹豫,不过他还是揣了信,提着点心交代了一声管家,带着几分期待匆匆赴约去了。

  来到潇湘湖边,离尧第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湖中心的那艘他不知在里面度过了多少春宵的船坊。船上的侍卫看到了他,但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悠哉地站在那里,没有靠岸接他上船的意思。离尧也不生气,仅是唇角微勾,要想得到王爷不费点功夫那是不可能的。

  观察了一下四周,离尧提气飞快窜上了水面,踩着水踏上附近的一艘船坊,借力使力跃到了船坊上。熟门熟路地进了船舱,果然看到了一张摆满了吃食的桌子。他走上前,放下点心,坐下。侍女们为他送上碗筷,美酒,离尧哪有那个心思享受美食?喝了两杯助兴的酒,匆匆把桌上的菜吃了一遍,擦擦嘴站了起来。

  “爷,请沐浴更衣。”侍女们又把他领到另一处隔间,木桶内的热水已经装满了,还洒了一层玫瑰花瓣。离尧挑挑眉,动手解衣服,侍女们抿着笑放下透明的纱衣离开了。坐在浴桶内,离尧捧起几瓣花瓣,他的王爷今天要玩什么?离大教主可是从来没有洗过这种花瓣裕的,当然,他也绝对不会洗。在香喷喷的隔间内快速洗干净,离尧出了浴桶,擦干身子换上那件半透明的纱衣,哪里能见人。

  “爷,王爷在下一层等您。”等候在外的侍女似乎听出离尧洗完了,在外道。离尧抽出簪子,散开头发,顺着厚厚的地毯向船舱下走去。

  走到下一层,离尧看到一间隔间的光很亮,他勾起嘴角,走了过去。掀开珠帘,他很是意外,里面的人竟然穿戴整齐地躺在榻上,不过他的身边放着一个大大的浴桶,里面撒着他刚见过的玫瑰花瓣。

  “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服侍本王入裕?”王爷不满,离大教主立刻上前,把他带来的红豆点心放在榻边的小几上,伸手去解王爷衣襟的盘口。

  “新来的?本王怎么没见过你?”王爷一手挑起离大教主的下巴,放肆地扫视他的身体。

  “小的名唤离尧,刚刚上船。”脱衣服的手顺着王爷敞开的身子慢慢下滑,满意地听到王爷的喘息。

  “放肆。”按住“小爷”不老实的手,王爷嗔怒。

  “小的不敢。”眼神微变,离大教主褪去王爷的衣裳,解开他的腰带。

  王爷的脚蹭蹭离大教主已然高耸的地方:“不许乱碰。”

  “遵命,王爷。”褪去王爷的单裤,离大教主的眼神又变了,王爷的玉茎微微翘着,生过孩子的身体圆润粉红。透明的纱衣遮不住他的昂扬,王爷眉眼含笑。

  “怎么又愣着了?还不抱本王过去?”伸手搂住小爷,王爷对这位新来的小爷很是不满。

  离大教主抱起王爷把他放入浴桶中,王爷舒服地呻吟了一声,半眯着眼盯着服侍他的人:“给本王洗脚。”

  抬起王爷的一只香足,离大教主用布巾撩起水,擦拭王爷的玉足,脚背、脚掌、脚心还有每一个脚趾和指缝。接着王爷翘起另一只脚,小爷捧起,这回直接用手擦拭王爷的脚。

  王爷舒服地直哼哼,一手在自己的胸口的红蕊上拨弄。小爷的眼神幽暗,他低下头舔上王爷的脚。

  “啊!”王爷的身子一紧,“不许舔。”

  可小爷却是胆大妄为,左手捧着王爷的右足,舌尖舔舐指缝,右手顺着王爷的脚踝慢慢向上擦拭王爷的腿。

  “不,唔嗯,不许舔!”王爷说着不许,却一手握住自己的玉茎上下套弄起来。小爷又换了一只脚,就听王爷的呻吟更响了。

  气恼小爷的不规矩,王爷收回脚,伸出胳膊:“过来。”

  小爷立刻放开王爷的脚走过去,捧起王爷的玉臂,从指尖开始一路舔到肩膀。王爷娇喘连连,突然另一只手握住了小爷的硬挺。

  “不许停。”下令,王爷隔着纱衣调戏小爷,离大教主继续给王爷洗身。手掌顺着肩膀来到王爷的胸前,揉捏那两处殷红的茱萸。

  抓住小爷不老实的手,王爷怒瞪:“说了只许洗,不许乱碰。”

  “惜赐。”小爷求饶,某位教主忍不住了。

  王爷魅惑地一笑,从浴桶中站了起来,转过身背对离大教主趴在浴桶边,翘起浑圆的臀部。“这里你还没有给本王洗呢。”

  深红的菊蕊一张一合,花瓣顺着王爷白皙的后背滑入水中,两个诱人的小球在水中若隐若现。离大教主重重地咽了口口水。

  “要洗干净,不然本王罚你。”分开双腿,王爷摸上自己的菊蕊,“这里,给本王洗干净了。”

  离大教主只觉鼻子一热,脑袋轰地炸开了。他伸出右手摸上王爷的浑圆,慢慢来到凹槽处,大拇指在菊蕊四周打转。

  “嗯,伸进去洗,要洗干净。”

  离大教主呼吸急促,拇指微微用力,闭合的菊蕊含住了他的手指。拇指探了进去,里面湿湿滑滑的,肉壁紧紧裹着他的食指。

  “惜赐。”

  “快,洗。嗯,不许,乱碰。”

  连连咽了几口口水,离大教主的拇指在王爷的菊穴中慢慢进出。花瓣涌在菊蕊的周围,滴入玫瑰香精的水顺着拇指进入了王爷的菊穴中,淫靡至极。

  “嗯,嗯……快,快点。”

  拇指抽动的动作加快,离大教主撕开了自己身上的纱衣。

  “不许进来!”王爷扬声,“换一根指头。”

  离大教主扶着自己昂扬的手艰难地放下,抽出拇指,食指慢慢插了进去,然后他听到了王爷更加欢愉的呻吟。

  “惜赐。”

  “还没洗干净呢,快洗!”王爷竟然自己前后动了起来,离大教主的鼻血要流出来了。

  菊穴中的手指突然抽出去了,“哗啦”,王爷扭头,就见小爷竟然未经他的允许进了浴桶,他刚要斥责,就被人一把转过身,吻住了。

  “唔!唔唔!”

  “惜赐,我忍不住了。”

  坐在浴桶中,离尧分开刘惜赐的双腿让他跨坐在自己腰上,扶着昂扬用力插进润滑的小穴内。

  “啊!疼!”王爷拍打小爷,可小爷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一鼓作气地冲了进去。

  “惜赐,惜赐。”离尧一手按住刘惜赐的头激烈地在他的嘴内肆虐,一手拖着他的臀部上下挺动,浴桶内的水溅了出去,花瓣洒落在桶边。刘惜赐双手按在离尧的肩上,跟着他的节奏扭动腰肢,这下桶里的动静更大了。

  “哗啦”又一声,离尧抱着刘惜赐站了起来,他的阳物还在对方的体内,刘惜赐揽住他的脖子,腰还在上下扭动。

  “惜赐,我要让你一个月都下不了床!”

  跨出浴桶,急红了眼的离尧把人压在软榻上,一手把刘惜赐的右腿架在自己的肩上,一手按着刘惜赐的腰,埋在刘惜赐体内的阳物疯了似的进出抽插。

  “啊!啊!离尧!离尧!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离尧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知道在刘惜赐的体内抽插,他的欲火只有这人才能熄灭。

  “离尧!离尧!啊!啊!啊!”

  “惜赐,惜赐。”

  “啊!!!”

  船上的人都隐隐听到了船底的动静,船工把船划到了湖心深处,侍女和侍卫们上了小船,非礼勿听。

  ※

  夜幕降临时,侍女们为船舱下的两位主子送去吃食,一直到刚刚,船内的动静才消停下来。刘惜赐赤裸地靠在离尧的身上,脱力的他只能张开嘴喝下离尧喂进来的粥。

  “惜赐,你以后别这样诱惑我,我忍不住的。”离尧心疼地轻吻刘惜赐满是吻痕的脖子,白皙的身上布满了吻痕、咬痕和他的指痕。

  “我喜欢。”刘惜赐哑着嗓子道,虽然很惨,但他却异常甜蜜,“你说,是不是只有我的身子能引起你的兴致?”

  “惜赐。”离尧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对方,“不管过多少年,我这里只有你。”他把刘惜赐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刘惜赐揉了揉,媚笑:“离教主,我喜欢诱惑你,每次看到你失控的模样,我就高兴地不得了。”

  离尧搂紧他:“惜赐,你不必诱惑我,我也控制不住。”

  “哼,我才不给你任何红杏出墙的机会,我要把你抓得死死的。”

  离尧苦笑:“离儿都十岁了,你又是受了谁的撩拨了?”

  “那到没有受谁的撩拨。”刘惜赐喘着说,“我就是发现已经好久没勾引你了。”

  离尧抚摸他的身子:“过几天再回府,我要好好服侍你。”

  “那还不快点喂我点心?伺候不好我,我就换一个小爷。”

  “你敢!”

  ※

  “大哥,你说爹和阿爸是不是很过分?他们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回来了!”花园里,某位小姑娘向她的大哥表达自己强烈的不满。哑巴大哥对妹妹笑笑,拍拍她,让她不要生气。

  “哼,大哥,爹和阿爸如此不仁,那咱们也就不义了!”小姑娘跺跺脚,拉下大哥的头,在他耳边唧唧咕咕半天。大哥宠溺地笑了,点点头。

  “那,大哥,咱们走吧。”拉着大哥,小姑娘对侍从下令,“我和大哥要出去玩,快快备车。”

  这次她也要和大哥出去玩半个月再回来!
番外 番外四 儿女
  刘惜赐很高兴自己生了个女儿,整个皇家只有他生了个女儿,虽然女儿调皮了些,不过他也是万分自得。可随着女儿渐渐长大,刘惜赐开始犯愁了。好不容易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比男娃还要野。

  还不会走,这丫头就想跑了,刚学会跑,这丫头就想跳了。好,终于能走能跑了,这丫头开始赖在她阿爸身上不下来了,天天让她阿爸带着她飞。等她自己开始学飞时,就开始满院子鸡啊鸭啊猫啊狗啊地追,把府里弄得是乌烟瘴气。刚刚学会了飞,她又逼着她阿爸教她剑术、教她暗器、教她用毒。从此以后,府里再也没有一颗完整的树。

  昨晚跟某位教主恩爱了一夜,刘惜赐半下午才起来。躺在院子里晒太阳,顺便享受某人的服侍,结果不小心瞧见从远处过来的人,他“腾”地坐了起来。某位教主顺势看去,无声地叹了口气——是他们十一岁的女儿和十七岁的养子。

  “刘离!你又做什么去了?你瞧瞧你的脸,你瞧瞧你的裙子!”

  “爹,阿爸。”某位丫头牵着她的宝贝大哥蹦蹦跳跳一路过来,不在意地抹抹脸,“我刚刚跟二狗子他们抓蛐蛐,我和大哥抓得最多。”说完,她从大哥手里拿过一个罐子,小心打开让爹和阿爸看她的战果。

  离尧掏出手帕给女儿擦脸,刘惜赐不耐地瞟了眼,道:“你是公主,公主!你能不能稍稍注意些。这裙子是你大皇爷爷昨日才让人做好的,你瞧瞧你,这还不到一天呢,就全是泥了。”

  刘离嘟着嘴,把罐子交给大哥,整整脏兮兮皱巴巴的裙子:“爹,我不喜欢穿裙子,练武的时候好麻烦。”

  “不喜欢也得穿!”刘惜赐没得商量,“你皇爷爷们就盼着有个公主,可你倒好,不仅没个公主的样子,还整天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你好歹也注意一下,让你大皇爷爷看了这不闹心吗?离殇,你别整日跟着她胡闹,该管她的时候你这个做大哥的得管着她。她是女娃,再这样下去怎么嫁得出去?”

  “我才不要嫁别人呢。”刘离拉过大哥,“我只嫁大哥!”

  “你不管嫁谁都得有点公主的样子。回去把自己洗干净!”刘惜赐把女儿转了个身,“明日你给我进宫,让大皇爷爷教你皇家礼仪。”

  某位小公主拉着大哥的手委屈地回去沐浴了,她就不明白了,她哪里不像公主了?

  女儿走了,刘惜赐生气地躺回去:“你说离儿的性子像谁了?怎么就一点姑娘家的性子都没有?”

  “离儿这样挺好的,活泼开朗又大方。父皇父王和爹最喜欢她。”这句话离尧不知说了几百遍。

  刘惜赐剜了罪魁祸首一眼:“都是你,这丫头都是得了你的性子。”

  离尧安抚亲亲老婆:“是我,都是我,离儿还小,等她长大了嫁了人当了娘,她自然就稳重了。”

  “哼。”刘惜赐猛掐离尧的胸口,“都怪你。”

  “怪我怪我。”离大教主很没出息地应承,谁让他家王爷死活不肯承认女儿其实是得了他的性子呢。

  ※

  刘惜赐每过几日就要进宫住上一天,一是陪陪宫里的老人家;二是带女儿进宫学规矩;三是趁机跟白忻澈聊聊天;四,当然也是最主要的,就是看他的宝贝弟弟刘天赐。刘天赐比女儿大了一岁三个月,比太子刘饕大了整一岁,可是整个宫里,怕是整个京城整个惠耀都找不出另一个比刘天赐还可爱还惹人疼的娃娃了。

  一进宫,丢下自家教主和女儿,刘惜赐直奔爹的寝宫,还没到门口,他就听到一人在笑,当下就满是欢喜地跑了上去。

  “小赐儿。”

  正在小兔子摇椅上玩的男孩子回头,叫了声“三哥”,快速下来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三哥,玩。”

  在弟弟白嫩嫩的小脸上猛亲了几口:“小赐儿想不想三哥?”

  “想。”踮起脚尖在三哥脸上回吻,刘天赐拉着三哥走到他的小兔子摇椅边,拍拍,“玩。”

  “好,三哥陪小赐儿玩。”把弟弟抱上去,刘惜赐晃动摇椅,就听刘天赐哈哈笑起来,煞是高兴。

  屋内听到动静的人走了出来,刘惜赐抬头:“爹。”

  出来的是白桑韵,他笑问:“离儿和殇儿没有进宫?”

  “那疯丫头拉着殇儿找餮儿去了,要给他看抓到的蛐蛐。”刘惜赐提起女儿就头疼,“爹,刘离那丫头我是彻底没辙了,她要有小赐儿一半乖,我就天天去烧香拜佛。”

  一位听到哥哥说自己乖的小芋头立刻拍拍胸脯:“乖。”

  “啊啊,爹,小赐儿怎么可以这么惹人疼。”刘惜赐的心都要碎了,在弟弟脸上又亲了好几口。

  白桑韵淡笑:“宫里都是男娃,没个姐妹陪她,离儿淘一些也正常。你也别总说她,她整日乐呵呵的不是挺好?等她长大了,自然会稳重的。”

  “可是我想要个跟小赐儿一样乖的娃娃。”刘惜赐气闷地坐到爹身边,“爹,您说我好不容易生了个女儿,却一点都不听话。”

  白桑韵只是笑,眼里却闪过黯淡,他宁愿他的小芋头淘一些闹一些,也不要他是永远长不大的痴儿。

  ※

  晚上的家宴有了刘离、蓝餮这两个调皮鬼,饭桌上热闹极了。蓝餮今年六岁,比太子刘饕小四岁,淘气的程度比刘离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是最能和刘离闹在一起的人。十二岁多的刘天赐自己还不怎么会吃饭,刘饕如常般坐在小皇叔的身边照顾他用膳,坐在刘天赐另一侧的父王蓝阙阳一边跟孩子们说话,一边注意着宝贝儿子,不过刘饕把小皇叔照顾得很好,他也只需偶尔给儿子擦擦嘴,喂他吃块肉。

  “皇爷爷,我今晚想跟小皇叔睡。”饭过一半,刘离道。

  一人立刻说:“不行!”是太子刘饕。

  “皇爷爷,太子哥哥总是霸占小皇叔,我要和小皇叔睡!”刘离对刘饕做了个大大的丑脸。

  “不行。你跟皇爷爷说也没有用。哪有侄女跟皇叔一起睡的?”

  “哪有侄子跟皇叔一起睡的?小皇叔又不是你一个人的。”

  “我说不行就不行。”

  “我偏要偏要!皇爷爷,我要跟小皇叔睡,太子哥哥就会欺负我。”

  两个小的在饭桌上吵了起来。

  “不气不气,呼呼,呼呼。”刘天赐一看侄子跟侄女吵架了,马上吹吹这个,吹吹哪个。刘离要哭了:“我要跟小皇叔睡,我要跟小皇叔睡!”

  “不行就是不行!没得商量!”刘饕冷眼相对。

  “饕儿。”白忻澈、刘韵峥和蓝韵嵘出声,不许儿子这么欺负妹妹。

  “离儿,你睡觉那么死,照顾不了你小皇叔,不要任性。”刘惜赐出声。一见爹不帮自己,刘离哭起来了:“呜呜,我想跟小皇叔睡嘛。”

  “离儿,不哭。”白桑韵让孙女到他身边,他擦着孙女的泪看向刘饕,“饕儿,今晚让离儿跟你小皇叔睡,没事的,离儿长大了,能照顾好小皇叔。”

  “皇爷爷最好,太子哥哥总是欺负我。”刘离趁机告状。

  “皇爷爷。”刘饕沉下脸,“不是我霸着小皇叔不放。去年她跟小皇叔睡,结果抢了小皇叔的被子,让小皇叔染了风寒病了好几日。是她自己毁了自己的机会,不是我不给她。而且她已经十一岁了,哪有十一岁的女儿家跟皇叔睡的?就算小皇叔不懂也不成。”

  刘惜赐同意侄子的话,道:“刘离,你不要任性,虽说天暖了,可晚上还是凉。你睡觉没个正型,而且你太子哥哥说得对,哪有这么大的姑娘还跟皇叔睡的。”

  “小皇叔身上香香的,人家想跟小皇叔睡……”毫无姑娘自觉的丫头不甘心。

  “睡睡,离儿。”刘天赐朝侄女招招他的小胖手,待侄女过来后,他呼呼吹吹,“不哭,不哭,离儿,乖。”

  “小皇叔,”刘离抱住小皇叔委屈极了,“离儿要跟你睡。”

  “睡,睡。”亲亲侄女的脸,刘天赐拉住生气的侄子,“一起,一起。”

  “我才不跟他(她)睡。”两人异口同声。

  “睡,睡,一起,一起。”更加没有男女有别意识的刘天赐仍是笑呵呵地拉住侄子侄女,“乖,饕儿乖,离儿乖。”

  “小皇叔。”刘离抱着小皇叔不撒手了,她喜欢身上都是橘子味的小皇叔。

  白桑韵低笑:“听小赐儿的吧,今晚离儿和饕儿一起跟他睡。不过离儿,你是姑娘家,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可以嫁人了。今晚是最后一晚。”

  “嗯。”虽然不愿,不过能抱着软软的小皇叔睡,一晚就一晚。皇爷爷发话了,刘饕也只能同意,不过刘离晚上如果敢抢小皇叔的被子,他就把她丢下床。

  ※

  晚上,刘离穿得严严实实欢喜地抱着小皇叔不撒手,离殇在隔间睡。躺在床上,刘离笑啊,她最喜欢小皇叔了,可就是因为她是女娃,所以不能跟小皇叔睡。怨恨地瞪了一眼刘饕,她决定了,一定要苦练剑术,打败他!

  刘饕其实也不是每晚都跟小皇叔睡,他是太子,要学的东西很多,但得空了,他就一定会陪着小皇叔。平躺在自己的被子里,刘饕听到睡在中间的小皇叔在低笑,被小皇叔握住的左手在小皇叔的被子里。刘离也睡不着,右手被小皇叔握着,她躺在自己的被子里同样傻笑。

  “离儿,饕儿,乖。”侄子侄女不吵架,乖乖躺在他身边,刘天赐很高兴。

  “小皇叔最好了。”刘离隔着被子紧贴住小皇叔,“太子哥哥总是欺负离儿。”

  “不欺,不欺。离儿、饕儿,乖。”刘天赐吹吹这个,再吹吹那个。

  “呜呜,为什么我是女儿家?”某位丫头很不满,如果她也是男儿身就可以天天和小皇叔睡了。

  “你和小皇叔睡,你大哥呢?”刘饕突然冒出一句。刘离不笑了,皱起脸:“唔,大哥……”

  “你天天嚷着要嫁他,现在却把他一个人丢在隔间。”

  刘离抱住小皇叔:“可是我想和小皇叔睡。”

  刘饕伸手捂住小皇叔的耳朵,低声道:“喜欢小皇叔不是就要跟小皇叔睡。刘离,你是女儿家,不管你的武功有多高,都改变不了这一点。小皇叔不懂男女,但你不能不懂。你天天嚷着要和小皇叔睡,听在外人耳朵里人家只会说小皇叔傻,这么大了还跟侄女睡,你想过没有。”

  “太子哥哥,小皇叔不傻。”刘离很不高兴,“小皇叔最聪明最聪明。”

  “可你的作为不就是对别人说小皇叔傻吗?哪个叔叔会跟自己的侄女睡?你又不是三岁的娃。”

  刘离吸吸鼻子:“那我今后是不是都不能再跟小皇叔睡了?”

  “你已经十一岁了,过了今晚,不能再跟小皇叔睡。就是我,也不能再跟小皇叔睡了。我们都长大了。”放开手,刘饕看向什么都不懂一脸好奇的小皇叔:“我们要照顾小皇叔,要保护小皇叔,但不能任性,不能让别人说小皇叔的不是。”

  十一岁的太子像一个大人,语重心长地教育妹妹。

  刘离抱紧小皇叔:“我以后再也不说跟小皇叔睡了。太子哥哥,小皇叔一点都不……他是离儿最好最聪明的小皇叔。”

  “离儿。”被侄女夸聪明,刘天赐呵呵直笑。

  抱了一会,刘离钻进小皇叔的被子里,闻着小皇叔身上淡淡的橘子香。刘天赐当然不会明白侄女的做法有何不妥,他抱紧侄女,呼呼:“不哭不哭,离儿,乖。”

  “小皇叔……”刘离抱住小皇叔肉嘟嘟的身子,“你是离儿最好的小皇叔,离儿最喜欢小皇叔。”

  “喜欢,喜欢,离儿,饕儿,餮儿,殇儿,喜欢。”刘天赐继续呼呼,安慰侄女。打个哈欠,已经过了平日睡觉时辰的他闭上眼睛,一手拉着侄子的手,一手抱着侄女很快陷入了梦乡。

  悄悄从小皇叔的怀里钻出来,刘离下了床,对还没有睡的刘饕做了个特丑的鬼脸:“不能抱小皇叔睡,我还有大哥呢。太子哥哥只能自己一个人睡。”说罢,她笑着跑了。

  刘饕翻身,伸出手搂住小皇叔,睁着眼睛。

  隔间,刘离就穿了一件肚兜,一条衬裤缩在大哥怀里:“大哥,你不会嫌离儿长大了就不跟离儿睡了吧。如果你也嫌离儿长大了,离儿就天天哭,天天哭。”离殇的脸在黑暗中发红,他嘶嘶出声,抱紧怀里的小女儿。

  “大哥, 你不会离开离儿对不对?”

  离殇猛摇头。

  “离儿也不离开大哥,离儿长大了要嫁大哥。”搂紧大哥,刘离满意地闭上眼睛要睡了。离殇收紧手臂,眼里是自卑。

  第二天,刘离当众宣布,她是大姑娘了,不会再和小皇叔睡了,着实让一干人惊讶不已,也松了口气,毕竟,丫头已经长大了。最欣慰的莫过于刘惜赐,难道他家的野丫头终于有了当姑娘的自觉?

  ※

  “刘离!把脚放下,把裙子拉好!你是公主,瞧你坐没个坐样!”

  一进女儿的院子就看到她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裙子滑到大腿部,刘惜赐当即火冒三丈。都当娘了,还是一点公主的样子都没有。

  刘离赶忙放下裙子坐好:“爹,您怎么来了?”嫁人后她并没有搬出府,仍跟爹和阿爸住在一起。

  “辉儿呢?他有没有到你这来?”遍寻不着儿子的刘惜赐阴沉着脸。

  “耀辉?没有,我今早还没见过他呢。”刘离乖巧地说。

  “这个混小子。”一听儿子没来过,刘惜赐转身就走,“看我抓住他不好好揍他一顿。”

  “爹,耀辉又怎么了?”

  “他把我的连环锁偷了,还把铃铛的毛全部剃了。这个混小子,最好不要被我抓到!”刘惜赐气急败坏地叫来家将,让他们帮着去抓那个剃了他爱犬毛的混小子。没走几步,他就被赶回来的离尧拦住劝回屋了。

  跳上桌子,看爹走远了,刘离吹了声口哨。一个五六岁的男孩从刘离的屋里跳了出来,肩上蹲着一只猴子。

  “爹走了,你快把爹的连环锁还回去。”跳下桌子,刘离对弟弟说。

  刘耀辉挠挠头,像猴子一样跳到椅子上蹲着:“等爹气消了我再还回去。”

  “你干嘛把铃铛的毛都剃了?”刘离揪揪弟弟的猴脸。

  刘耀辉皱皱鼻子:“天这么热,我看它趴在地上直喘气,就帮它把毛剃了,凉快。”

  “铃铛可是爹的宝贝,这回姐可救不了你。”

  模样挺漂亮的小猴子挠挠脸挠挠头:“那我进宫去,等铃铛的毛长出来我再回来了。姐,我走了。”说完他就跳下椅子一溜烟跑了。

  “大哥,你说我和耀辉哪个淘,爹还总是说我。”刘离依在大哥怀里感慨,“相比他,我乖多了,是吧。”

  离殇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

  屋内,刘惜赐在离大教主身上留下一道道掐痕。

  “都是你,都是你,离儿不像我,辉儿也不像我,都是你。”

  “怪我怪我,惜赐,你别气了。我去找辉儿,把你的连环锁拿回来。铃铛的毛过两个月就长出来了,反正天热,这样还凉快。”

  “你还说!都是因为你的性子不好,离儿和辉儿才会让我这么生气。这回我说什么都要去找个性子好的小爷!”

  “你敢!”

  “你看我敢不唔!”

  当离大教主把他剥光压在身下时,王爷气恼地又打又咬,为何他就生不出和芋头一样乖的宝宝?为何他生的一双儿女都是这副性子。

  “惜赐,那是你我的孩子,是你给我生的孩子,无论他们的性子像谁,我都喜欢。”

  “他们都气我,嗯唔……”

  “他们只是爱闹,让他们闹好了,谁说公主和王爷就得乖乖的,你不还是……”

  “我什么!”

  “没,是我不对,都怪我。看在他们是我的骨血的份上,不要气了,嗯?”

  “你要赔我,都怪你,啊!”

  “怪我,怪我。”

  “唔,快,快一点。”

  嘿咻嘿咻,嘿咻嘿咻。
番外 番外五 死缠烂打
  进屋,洗了手,伍默接过侍从递上的热茶喝了口。有人进来了,他回头,进来的人示意,侍从退了出去,他关上门。走到伍默跟前,他摸上他的脸:“去哪了?一大早就出去了,也没有进宫。”

  放下茶碗,伍默双手抱住他,靠在他怀里:“我去惜赐那了。”

  “怎么了?默玄怎么惹惜赐了?”刘淮渊搂住他,自桑韵意外有孕后,这人每日宫里宫外的跑,瘦了许多。

  “淮渊。”

  “嗯?”

  伍默长长叹了口气,却没了下文。刘淮渊打横抱起来,进了卧房。

  ※

  没有激情,没有香艳,刘淮渊只是躺靠在软榻上,怀里搂着伍默。对方闷闷不乐的,刘淮渊也不逼问,握着他的手轻轻抚摸。

  “淮渊。”

  “哎。”

  “我今日去惜赐那,问他和默玄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不让默玄进门了。”

  “惜赐怎么说?”

  “有人喜欢上了默玄。”

  刘淮渊笑了:“这是好事啊。说明默玄跟我一样招人喜欢。”见伍默非但不高兴,反而心事重重,他问:“怎么了?你不喜欢那人?”

  伍默摇头。“淮渊,喜欢上默玄的人,是‘迎欢楼’的男倌。”刘淮渊愣了,不过他并没有发怒,而是冷静地等着对方说完。

  “淮渊,那人为了给默玄守身,差些被老鸨打死。默玄和他早已有了亲密之举。惜赐说默玄喜欢那人,只因那人瞒了他自己的身份,任由那人在那种地方不管不问。惜赐怕默玄日后后悔,把那人赎了出来,留在了府里。之所以不让默玄进门,是为了让他看清自己的心。”

  刘淮渊搂紧怀里的人,知道了他为何会闷闷不乐。那位小倌的身世怕是让这人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了。

  “默默,默玄若真喜欢那位小倌,我不会反对。惜赐这孩子懂分寸,就让他教训教训默玄,他不是已经把那人赎出来了吗?过会我派人把赎他的银子拿给惜赐。默玄是一时糊涂,瞧他天天去惜赐府上碰壁,估计也是想通了。”

  伍默微抬头凝视已与他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男子。岁月在他的额角留下了痕迹,十八年来,这人做到了当初对他的承诺。

  “默默,”刘淮渊轻抚爱人的脸颊,“默玄是你我的儿子,他只是还小,还不懂得如何去爱自己喜欢的人。但他绝不是因为对方是小倌才对他如此,其中定有什么误会。我们的儿子会和我一样,一辈子只爱一个人。”

  “淮渊,若默玄不要那人,你帮我给他安排个好去处。”

  刘淮渊笑道:“默默发话,小的岂敢不从?”

  伍默被逗笑了,刘淮渊随即低头,含住他的唇:“默默,我已经独守空闺多日了。”伍默双手环着刘淮渊的脖子,主动贴了上去。

  ※

  站在城墙上,刘淮渊对着夕阳发呆。刚刚收到京城的来信,皇兄在桑韵祭日那天喝得酩酊大醉。想到前年的这个时候,他还跟那人在潇湘湖边划拳喝酒,而如今却物是人非。桑韵死了,皇兄的心也跟着死了。而他却是在桑韵死的那天才知道,皇兄竟然爱着桑韵,皇兄竟然爱上了一位男子,爱到在桑韵死后整个人都性情大变,爱到不惜对父皇逼宫,软禁了父皇。

  一位是他的父皇,一位是他的同胞兄长,一位是他的至交好友,他站在哪一方都不是,他只能远远避开。桑韵,你若在天有灵就给我托个梦吧。告诉我你的尸骨在何处,带回了你的尸骨,皇兄才会好过一些。桑韵,皇兄没有骗过你,皇兄只是瞒了你,瞒了你一些他不想你知道的事情。

  “王爷,您该用膳了。”

  刘淮渊对着远处叹息一声,转身走下城墙。

  心里难受,刘淮渊也没有什么胃口。草草地吃了几口,他让侍从牵来马打算到城外跑跑,让风吹走他心里的闷气。

  策马漫无目的地奔跑,刘淮渊的心里稍稍舒服了些。马儿跑进了树丛,渐渐放慢了脚步,刘淮渊索性跳下马,让马儿自己去吃草,他走到一棵树下坐下。天已经暗了,树丛里很凉爽,如今边关安宁,他到也不怕有敌袭。

  坐了一会,草丛里突然传来动静,刘淮渊迅速跳了起来,躲在了另一棵树后。脚步声原来越近,他抽出腰间的匕首。来人走到了刘淮渊原先坐的那棵树旁,借着月光,刘淮渊看到来人的手里捧着一只猫头鹰,顺势向上,他看到了一张五官很平凡的脸,是个男子。

  男子摸摸猫头鹰的头,放下猫头鹰。猫头鹰叫了几声,扑腾扑腾翅膀,飞了起来。男子仰头看着猫头鹰飞上了树枝,对他叫,他淡淡地一笑。月光下,男子平凡的五官在这一瞬的微笑中忽然变得极为亮眼,刘淮渊顿时呆住了。在猫头鹰飞到另一棵树上后,男子转身离开,很快消失在了树丛里。

  刘淮渊从树后走了出来,心下诧异。招来自己的马儿,他悄悄跟了上去。出了树林,远远的,他看到男子进了城,刘淮渊急忙上了马。进了城门,街道上还有许多出来乘凉的人,他失去了男子的踪迹。

  “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位身着灰布长衫的男子从这里经过?二十二三的年纪。”刘淮渊问守城的士兵。

  几位士兵想了想,其中一位问:“王爷是问伍医官吗?”

  “伍医官?”

  “王爷,伍医官出城去送治好的一只猫头鹰,刚刚才回来。他就穿着灰布长衫,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出头。跟王爷您说得很像。”

  “他是军中的大夫?”

  “是的,王爷。伍医官刚来没多久,所以王爷您可能还没见过。不过伍医官的医术很高,为人又温和,咱们受个伤有个病啥的都喜欢找伍医官。”

  “他叫什么名字?”

  “咱们只知道他姓伍,名就不知了。”

  刘淮渊笑了,既然是军中的医官,那他就好找人了。

  ※

  “伍默。”

  正在配药的人转头:“汪大人。”

  医官长道:“王爷有点不舒服,你随我过去。”

  “是。”

  第一次要见王爷,伍默有点紧张。

  提了药箱,跟在汪大人身后,伍默低头走进王爷的卧房。王爷没有在床上,而是坐在桌边的软椅上。汪大人坐下,让王爷把手放在诊垫上,号脉。伍默垂首站在汪大人身后,等着指示。

  汪大人认真号了脉之后很是纳闷,王爷的身体好得很啊?抬眼,他就见王爷一脸兴味地歪着脑袋在看伍默,汪大人先是一愣,接着会意地笑笑。刘淮渊对他眨眨眼,汪大人拿开手,装模作样地说:“伍默,你在这稍等片刻,我忘了拿针。”

  伍默抬头,只见一位俊俏的男子正嬉皮笑脸地看着他。这就是王爷?他在心里皱眉,然后又低下头。汪大人起身微笑地走了,伍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抬头,刘淮渊索性压低身子去看他的脸。对方是王爷,伍默再怎么不愿,也不能开口斥责,只能尽量压低脑袋,躲开对方的注视。

  心知自己的举止已经引起了对方的不悦,刘淮渊直起身子:“坐下吧。”

  伍默不动。“王爷,伍默仅是一名小小的医官。”

  “既然你知我是王爷,那就要听命,坐下。”

  伍默的眉头微微紧了一下,低头坐下。

  刘淮渊仍是一副好奇的模样,瞧了对方半天,他突然亲自倒了杯茶,推到了伍默的跟前:“昨晚天黑,我没瞧清楚,这下总算瞧清楚你长得什么样了。”伍默吃惊地抬眼,昨晚?

  “昨晚你在林子里放了一只猫头鹰,是吧?”伍默点点头,眼里的防备撤下了,王爷一直看他是因为这个?

  刘淮渊笑眯眯地指指那杯茶:“别紧张。我昨晚没看清你的模样,不过刚才你一进来,我就知道昨晚的人是你。”伍默拿起杯子,没有喝,下意识地又低了下头,王爷直勾勾的注视让他很不适应。

  又看了伍默一会,刘淮渊问:“你何时到军中的?”

  “三个月前。”

  “今年多大了?”

  没有立即回答,过了会,伍默才开口:“二十五。”

  “二十五?真看不出来。”刘淮渊笑了,露出自己的一颗虎牙。这人比自己大了五岁,为何看起来比自己还小?刘淮渊摸摸脸,皇兄和桑韵的事同样也把他给催老了。对方一直低着头,刘淮渊有点着急,那么漂亮的一张脸为何总要藏起来?

  刘淮渊念头一转,伸出右手:“汪大人一直不来,默默,那你帮我瞧瞧吧。”伍默这次抬头了,愕然不已,王爷,叫他什么?

  “默默,”刘淮渊吓死人不偿命地又喊了声,“帮我瞧瞧。”

  伍默猛然站了起来,如见鬼一般脸色煞白地放下茶杯,转身落荒而逃。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要逃,纯粹是常人遇到危险后的第一反应。

  摸摸脸,刘淮渊喃喃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

  在医舍内捣草药,伍默想到了五日前和王爷的那次见面。大不敬地逃了出来,他以为王爷会责罚他,可那人却一点动静都没有。让他在心慌之余又很是不解,王爷难道只是要看他是何模样吗?但,但王爷为何突然叫他“默默”。

  他是孤儿,有记忆起就跟着乞丐在街上乞讨要饭,十二岁那年他有幸被药店的老板看上,成为学徒,这才摆脱了乞讨的生活。长这么大,没有人喊过他“默默”。王爷,为何要那么喊他?有点,不正经。回神,才发现草药被他捣得太碎了,伍默甩甩头,让自己不要再去想。他是小小的医官,对方是王爷,他只求王爷不要刁难他,让他能在军中发挥自己的所长。

  静下心来专心捣药的伍默没有发现有人进来了,也没有发现屋内的其他三名医官都被来人赶了出去,没有发现门被人轻声反锁上了。

  刘淮渊轻手轻脚地走到一张木椅前坐下,饶有兴味地看前方那人认真地捣药。漂亮,真是漂亮,那晚天太黑,他看得不够清楚,可已经够让他的心怦怦乱跳了。五日前仔细瞧过后,他更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懊恼不已。军中有这么漂亮的一个人,他怎么就没发现呢?而且,认真的默默更漂亮。默默,在心里喊了几遍,刘淮渊自作多情地点点头,默默那天一定是害羞才逃了。

  捣好一钵药,伍默倒入草纸中,弯腰去拿新的药材。眼角的余光瞟到身后坐了一个人,他扭头看去。

  “喝!”

  手上的药杵掉在了地上,险些砸了他的脚。

  “王爷?”

  刘淮渊跳过来,捡起药杵:“默默,有没有砸到脚?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王,王爷。”伍默拿过药杵,压下心慌,“属下名唤伍默。”

  刘淮渊露出他的虎牙:“我知道啊,不过我喜欢叫你默默。”

  “王爷。”伍默冷下脸,“伍默只是个小小的医官,请王爷不要戏弄属下。”

  “我怎么会戏弄默默?”刘淮渊大大一笑,“叫你‘默默’是因为我喜欢你。”

  “王爷!”伍默后退几步,“请王爷自重。”听说过有些官爷喜欢玩男子,可来军中三个多月了,并没听谁说这位王爷有如此嗜好,难道是他孤陋寡闻?

  刘淮渊没有上前,而是垮下脸:“默默,我不是戏弄你。那晚默默在我面前笑,我对默默一见钟情。”

  头回被人说喜欢,还是个男子,是个王爷,伍默高兴不起来,反而格外防备。“伍默身份谦卑,还请王爷放过伍默。”

  刘淮渊很是苦恼,不过随即他又一笑大步走上前把对方逼入墙角。“默默,我看上你了。”说罢,他突然抱住伍默,在对方的脸上重重亲了一口,然后迅速放手退到安全距离。“默默,这是定情信物,你可不能再喜欢别人。”然后开门离开。

  怔怔地捂上左脸,伍默的脸色煞白,没想到样貌平凡的他竟会惹来王爷的注意,他必须得走,走得远远的。打了一个激灵,伍默冲出医舍直奔自己的屋子。而当他冲进自己的小屋时,他傻眼了。屋内空荡荡的,好似被谁打劫了。

  “伍默,王爷刚刚来把你的东西全部拿走了。”一位医官好心地告之。伍默的身子晃了晃,蹲在了地上。

  ※

  缓缓走到王爷在军营的大帐前,伍默很是忐忑。王爷为何要拿走他的东西?在帐外守着的两名侍卫见到他,立刻道:“伍大人,王爷请您进去。”伍默咬咬嘴,压下不安,走了进去。

  帐内刘淮渊正在给皇兄回信。见伍默进来了,他欢喜地指指面前的椅子:“默默,你先坐下等等,我给皇兄回了信再跟你聊。”然后低头继续苦思冥想。

  他才不是来闲聊的。伍默没有坐,不懂这位据说非常平易近人的王爷竟然是个无赖。不仅对他口不择言,甚至,还对他做出那等失礼之事。

  写了两句话,刘淮渊抬头见伍默还站着,立刻道:“默默,你不喜欢那个位置?那你坐我腿上吧,我的腿很好坐的。”

  伍默立刻坐下,脸上是明显的不悦。刘淮渊当作没瞧见,满意地笑了,接着写他的回信。大约过了一刻钟,刘淮渊写完了,装好信让人进来快马送回京城。

  见王爷无事了,伍默开口:“王爷,我的东西。”

  “啊,你的东西啊。”刘淮渊道,“我帮你搬到我屋里了。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住。”

  “王爷!”伍默站了起来。

  “默默,你别生气呀,我没跟你说一声就把你东西搬过来了是我不对,可是我喜欢你,自然要跟你住在一起。”

  就算伍默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属下多谢王爷的抬爱,但属下不喜欢王爷,也自认配不上王爷,请王爷把属下的东西还来,属下现在就辞官。”

  “默默。”刘淮渊的笑没了,带着强势道,“如果你不和我住在一起,我就免了汪大人的职,把他充军。”

  “王爷岂能如此以权压人?”伍默气得发抖。

  刘淮渊无耻地笑笑:“因为我是王爷啊。”

  ※

  入夜,伍默站在新床的前,面无表情。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成为某人的娈宠。压下屈辱,在身后一人的注视下脱掉衣裳,上床。无法做到赤裸,仍穿着内衫亵裤的伍默面朝墙侧躺。屋内的烛火熄了,有人上了床,钻入了被子,搂上他。

  “默默,在你心甘情愿之前,我不会碰你,不过你要让我抱着你睡。”从后搂住伍默,刘淮渊打了个哈欠,“好累啊。默默,你给我调养调养吧。”

  伍默闭上眼睛,不吭声。

  “默默,你身上好香,是药香。”咕哝了一句,穿着内衫长裤的刘淮渊没了动静,不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这一晚,伍默一宿没睡,直到天快亮了,他才疲倦地睡去。身后的人陪他睁了一夜的眼睛。刘淮渊知道自己很卑鄙,但他怕了。他没有说谎,他对伍默是一见钟情,那晚这人的笑就那么毫无预警的闯进了他的心里。喜欢的人,他要牢牢抓住,绝不重蹈皇兄的覆辙!

  ※

  和王爷同床共枕,难免有人说风凉话,有人对他指指点点。伍默安静地承受那些风言风语,直到有一天,那人笑嘻嘻地命人杖打了三位在背后嚼他舌根的人,并把他们充军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有人说他如何勾引王爷的话了。

  每晚被那人搂着,伍默由不愿到淡漠再到习惯。他等着那人幡然醒悟的那一天,如此平凡的他根本就不是让人一见钟情的对象,那人只是一时眼花。可是半年过去了,那人依然天天在他耳边说喜欢,依然每晚都要搂着他睡。

  又是入夜,一直循规蹈矩的刘淮渊今晚有些不大老实。摸了一会他的手后,他听到这人低声问:“默默,你准备好了没有?给我好不好?”可怜兮兮,很是委屈。

  伍默咬紧牙关,过了好半天,他慢慢松开。“嗯。”

  刘淮渊欣喜若狂,把背对他的人翻过来,伏了上去。“默默,我是第一次,肯定会弄疼你,你不要生我的气。”

  第一次?他不信。伍默不出声,闭上了眼。然后他感觉到轻轻的吻落在他的额上、眼帘、脸颊,以及唇上。唇上的吻渐渐由轻变重,由缓变急,当舌头伸入他的嘴里时,伍默的眼角滑下泪水。刘淮渊知道这人的委屈和不愿,但他会让这人相信自己,相信他对他一见钟情,相信他喜欢他,甚至爱他。

  当对方笨拙地脱去他的亵裤,笨拙地开启他的身子时,伍默不禁都要相信这人是第一次了。疼,很疼,上方的人不停地道歉,他疼得两眼冒金光。意识渐渐不受他控制,上方的人不停地喊“默默”,他和他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回不去了,他再也回不去过去的自己了。

  ※

  “默默,烫不烫?”

  摇头。

  “我知你脸皮薄,所以没敢去问别人,就自己翻了翻你的医书,没想到书上还真有写。默默,这几日就委屈你喝粥了,等你好些了,我再让厨子给你做好吃的。”

  其实他可以自己来的,奈何对方根本一相情愿地要喂他,他只能接受。看这人一口一口喂他喝粥,嘴里说个不停,他突然有点想笑。

  喂完了粥,刘淮渊紧张地问:“默默,是不是还很疼?”

  脸微红,伍默摇摇头。

  “默默,下次我会再小心些,不弄疼你。”

  “……”

  “默默,你脸红了,是不是害羞了?不要害羞,夫妻之间欢好是天经地义的事。”

  “咳咳咳”

  他与他,怎可能是夫妻……

  ※

  亲了亲怀里人的头顶,刘淮渊笑道:“默默,当初我那样对你,你是不是恨死我了?”伍默惊讶地看去,这人怎么好好问这个?

  刘淮渊自问自答:“我想默默那时候一定恨死我了。以为我是个好色王爷。”

  伍默被逗笑了:“是啊,我模样普通,怎么也不相信你会看上我。”

  “谁敢说我的默默模样普通?”刘淮渊佯怒,“我对你可以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伍默柔柔地笑着,在刘淮渊看来美极了。“默默,现在相信了吗?”

  “信。”抱住爱了他这么多年的男子,伍默主动吻上他,“谢谢你,淮渊。”

  激情过后的两人不带欲望地拥吻在一起,过了许久,刘淮渊才退开,暗哑地说:“默玄的事我不会反对,让他自己去解决,不要为他操心。”伍默放松地抱住对方,他就知道这人不会反对。这人虽然用了权势强要了他,可这么多年,这人的身边只有他一人,为了打消他生子的念头,这人在外有了默玄,在默玄刚出生后他把默玄抱到他面前,说从今往后他就是默玄的爹。

  他不知道默玄的生母是谁,这人只说是个青楼里的清官,生下孩子后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让她离开了京城,永远不得回京。在心里他对那名女子感到愧疚,也对默玄有愧。可这人却说他宁愿负尽天下女子,也绝不会让他冒险。爱他,在他一遍一遍喊他“默默”时,他的心就越来越不受控了。

  “默默,这回咱们在京城住下可好?”

  “好。”

  他不再担心,也不再自卑。

  ※

  语重心长地和默玄深谈了良久,伍默欣慰地看着儿子出了府。默玄虽不是他的亲生子,但他相信儿子会如他的父王那样,疼他所爱的人一辈子。
番外 番外六 抛却(上)
  大战了三百回合后,刘惜赐软绵绵地趴在离尧的身上,享受对方事后的爱抚。如今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爹了,刘惜赐的个性却没有改变多少,依然嚣张跋扈,依然把他的离大教主管得死死的。左脚无意识地不停磨蹭离教主的小腿,刘惜赐懒懒地开口:“耀辉都快六岁了,你带我出去玩吧。”

  离尧一听,就知不只是出去玩这么简单。“你想去哪?”

  “北边。”

  离尧抚摸刘惜赐的手一顿:“怎么突然想去北边了?”

  “也不是突然,我早就想去了,可一直抽不出空来。现在有空了。”

  离尧沉默了许久,那个他恨不得永远不再想起的地方如今突然再次被起,他竟没有当初那么深的恨。“好吧。这几日我把手上的事交代一下,咱们就去北边。”

  没想到对方如此好说话,刘惜赐倒是惊讶不已,不过他只是笑笑,抱紧他的教主:“别告诉耀辉,不然那只小波猴肯定嚷嚷着要去。”

  “惜赐,那是我们的儿子。”

  “都是因为你,离儿和耀辉没一个性子像我。”

  一提起自己的一双儿女,刘惜赐就有一肚子的不满。离大教主自然乖乖地担下所有的罪责,连连称是。可对离大教主来说,他的一双儿女是他这辈子除了怀里这人之外最大的幸福。

  ※

  很快交代完事情,七日后的一天夜里,离尧带着刘惜赐偷偷出府了。为什么是偷偷呢?因为刘惜赐打定主意不带儿子,但儿子又是只泼猴,难防得紧,刘惜赐这才不得不让离尧深夜带他出府。其实离尧挺想带儿子一道去,可刘惜赐死活不同意,老婆至上的离尧也只能做回贼了。

  拿了皇上大哥的玉碟,刘惜赐和离尧轻松出了城。早年,他一心想出京闯荡,奈何十五岁刚过就被离教主收房了,从此“相夫教子”,虽然每年都会出京溜达溜达,可每次都是跟了一帮人。像这样单独和离尧两人去远方还是头一遭,他是兴奋不已。

  出了城,两人没有找地方休息,而是骑着马一路向北疾驰。九月的惠耀依然闷热,这个时候反而凉快不少,刘惜赐一边享受夜下乘凉,一边享受和离教主好似私奔的情趣。两人各骑一匹马,离尧落在刘惜赐半个马身的距离,方便保护他,也为了让他骑个尽兴。

  破晓时分,考虑到刘惜赐的身子,离尧在一家驿站停了下来,稍作休息。刘惜赐有点困了,离教主索性要了间房,抱着他睡了一觉。日上三竿,刘惜赐饿醒了,两人起来吃了中饭,继续上路。

  ※

  就这样饿了就吃,累了就找个地方歇息,如果正巧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两人就在林子里过夜。这一晚,两人没赶上关城门前抵达下一个城镇,刘惜赐不想亮出身份惹来麻烦,就和离尧在城郊的树林里找个块平坦的地方再次露宿。离尧架起火堆,找来熏蚊虫的草药点上。刘惜赐饶有兴趣地烤离尧捕来的野鸡。吃惯了宫里御厨的手艺,这最上不得台面的野食却让他吃得欢喜。

  打理好两人晚上的“床”,离尧坐在刘惜赐身边,看着他烤鸡。刘惜赐靠在离尧的怀里,把前两日买来的香料洒在烤鸡上,令人流口水的香味顿时冒出。别看他现在做得如此顺手,第一次他把一条鱼差点烤成了灰。好在失败了几次后,聪明的小王爷掌握住了诀窍,烤出的肉越来越香。

  拿刀子切下一块肉,吹温了送到离教主的嘴里,刘惜赐问:“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闯荡江湖了?”

  离尧细细品尝“闲妻”的手艺,点点头:“王爷武艺高强,又烤得一手好肉,成功闯荡江湖的可能有五成了。”

  “怎么才五成?”刘惜赐不乐意了。

  离尧挑挑眉,突然手一用力,把他拥入怀里:“因为王爷现在不只一人,他还有夫君和孩子,这些牵挂就占了五成。”

  “谁说我会牵挂你。”刘惜赐噗嗤一笑,挣开离教主的拥抱,“等这次从北边回来,我就去闯荡江湖。”

  身子又被大力拥了回去,离教主把王爷放倒,伏了上去:“不会牵挂我?”掀开外衫,隔着长裤抚摸王爷的下身,离教主啃咬王爷的脖颈。

  刘惜赐气喘连连,嘴硬道:“不会。你在家看家,管教耀辉,我独自闯荡江湖,结交各路侠士,多么快哉。”

  “不会牵挂我?”离教主直接吻上王爷的嘴,摸着王爷分身的手开始揉搓。

  一刻钟后,刘惜赐半裸地躺在离尧的身上,两人在火堆旁,在丛林深处结合在一起。离教主又问:“不会牵挂我?”

  “不会。啊!”

  “惜赐,我会牵挂你。”

  树上的影子,一人伏下身子,吻住另一人,腰部由缓至快地动了起来。林子里响起一人的呻吟与魅惑:“才不会,牵挂你……离尧,离尧,你是我的,是我的……”

  “吼!”

  寂静的林子里,春光无限。

  ※

  天亮时,浑身酸软的刘惜赐靠在离尧的怀里与他共乘一匹马。离尧牵着刘惜赐的马,在城门打开时进了城。时辰尚早,城里的街道上除了一早起来卖菜卖饭的小贩外,并没有太多人。不过举止亲昵,气质不凡的两位男子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一会功夫,离尧就找到了一家客栈,老板很有眼色,看出两人身份不凡,热情地招呼小二带两人去天字一号房,直说这是客栈最好的房间。刘惜赐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清洗身子,身子不适的他直接让离尧把他抱上了楼。老板和小二眼里闪过暧昧,一位正好从房间出来的客人惊讶地看着两人进了他隔壁的房间。

  让小二烧水,离尧把累坏的人放到卧房的床上,他又出去让老板弄些吃食,特意要了清粥小菜。不是没看到那些暧昧的眼神,不过已是“老夫老妻”的两人哪里会在意这个。他们可是坐了花轿,骑了白马,成了亲的。

  老板的动作很快(主要是离尧给了银子),马上命人送来了热水和早饭,还好心地送了一碗鸡汤。离尧先给两人洗了身子,一起吃了早饭,让老板把东西撤了,他这才抱着刘惜赐上床休息。

  刚睡下没多会,离尧睁开眼睛,眉头紧蹙,怀里的人也醒了,他拍了拍让他继续睡。刘惜赐翻了个身,离尧穿衣下床。出了房间,就听楼下闹哄哄的,楼上的人陆陆续续从房间出来。似乎是一位客人丢了银子,在和老板争执,要老板陪他的五百两银子。

  “这位客官,小店是小本买卖,镇上素来没听有偷儿,客官您再找找,兴许被您放到哪去了。”

  “我就放在衣服夹层了,睡了一觉起来就没有了!窗户反锁着,一定是你们偷的!你这家黑店,还我的银子。”

  客人不依不饶地闹着,离尧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冷冷一笑。身后的门被人用力打开,有人一脸怒容地走了出来,吼:“谁在楼下吵吵闹闹的!有什么事出去吵!”是被吵得无法入睡的刘惜赐。他只穿着中衣,离尧急忙把身上的外衫解下来裹住他。

  刘惜赐这一吼,楼下的那位客人愣了,抬头一看,是个模样俊俏的公子。他吼了回去:“我讨我的银子,关你什么事!”

  “你说什么?有胆你再说一句!”刘惜赐来火了,长这么大谁敢对他如此无礼?

  “我的银子被这家黑店偷了,我找老板讨银子关你屁事,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位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梗着脖子吼。

  刘惜赐双眼一眯,离尧搂住了他:“惜赐,别跟这种人怄气,交给我,你回房去。”

  刘惜赐拨开离尧的手,怒极反笑:“本王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如此不怕死的人。”这话一出,满客栈的人都愣了,那位客人也愣了。

  刘惜赐冷笑着下楼,走到那位客人跟前,就见他嘴角一挑,突然一脚踢在那人的小腿骨上。小伙子根本来不及躲闪,抱着腿蹲下呻吟。

  “银子被偷?哼,本王看你要不是监守自盗,要不就是讹人。就你这副德性,身上怕是一两银子也没有。”刘惜赐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主,再加上从小娇生惯养,哪里能容忍别人在他头上撒野。

  听他一直自称本王,老板吓坏了,急忙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问:“草民眼拙,不知这位王爷,您是……”

  “惜赐。”进屋快速套了一件外衫的离尧从后搂住老婆大人,哄到,“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骗子,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回屋去吧,这里我来处理。”

  “他吵了我睡觉!”被人抱着,刘惜赐身上的力气消失了,下令,“抱我回屋,我走不动了。”

  离尧立刻横抱起他,左脚一踢,想趁机逃跑的骗子被离尧踢晕了。“叫你们镇上的官爷来。”然后抱着老婆大人上楼,二楼的客人们自动让开道,生怕无意中冒犯了这位不知是哪位的王爷。

  这下耳根清净了,刘惜赐一上床就打了两个哈欠,翻身睡觉。在他睡着后,离尧出去善后。客人们都没回屋,掌柜的和店小二更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离尧心里皱眉,惹来麻烦了。

  ※

  刘惜赐终于睡饱了,伸个懒腰,离大教主还在睡着,不管会不会弄醒对方,他钻到了离教主的怀里。果然,离教主醒了。

  “不睡了?”仍闭着眼睛的教主问,可怜他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

  “醒了。”手指不老实地在离尧的锁骨处摸摸弄弄,刘惜赐问,“我们何时启程?”

  离尧揽紧他,睡意仍浓地说:“恐怕一时半会走不了了。”

  “怎么了?”某人压根忘了自己一时冲动惹了什么麻烦。

  离尧无奈地睁开眼睛,握住某人捣乱的手:“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显亲王亲临此地,你觉得我们现在能走吗?”

  刘惜赐这才想起来之前发生了何事,不过他到没怎么恼,而是道:“有何不能的?我要走谁能拦得住?”

  “一群官老爷等着见您这位王爷,连客栈老板都恭恭敬敬地守在外头呢。”

  刘惜赐妩媚一笑:“让他们等就是。吃了晚饭咱们就走。”

  “不见?”

  “不见,我这次出来又不是来见人的。”

  “那好吧。”离尧并不勉强,出来如果要见各地的官员,那他还不如干脆跟着蓝韵嵘。“身子还乏吗?要不再歇一天,你若不想见,不见就是。”

  “还好,咱们慢悠悠走就是。不见,见了这个就得见那个,不如一个都不见。”刘惜赐坐了起来,再伸个懒腰,“接下来恐怕得小心点了。都是那个人,若不是他,我也不会火气一来就露了身份。那人怎么样了?银子真被偷了?”

  离尧也起来了。“是个骗子,想讹老板的钱,你一出面,官府自然得查,已经抓起来了。听说他这是第一次犯案,可惜运气实在不怎么样。”

  刘惜赐笑着下床:“这是他活该,居然敢对我无礼。”

  离尧也下了床,亲了老婆大人一口:“是啊,谁让他惹了王爷好眠。”

  ※

  在屋里避而不见,刘惜赐让离尧告诉在客栈外等着觐见王爷的各位自己是微服出巡,让那些人速速离去。让老板送了些干饼和干肉,还有一壶酒,刘惜赐和离尧等到天黑,悄悄从客栈的窗户溜走了。两人又一次跟做贼似的离开,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出城,而是到一户人家借宿了一宿。第二日,当官员们以为显亲王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后,他们两个换了身行头骑着马大摇大摆地出了城。

  悠闲地慢骑在官道上,刘惜赐笑道:“今后你多陪我出来走走吧。不能闯荡江湖,看看也不错。”

  “好。”

  想到那些想见他的官员,刘惜赐又笑了:“怪不得二哥带忻澈出来玩时也要隐姓埋名。离尧,怎么办,我好像喜欢上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了。”

  离尧嘴角一挑:“你喜欢,我自然要配合。”

  刘惜赐幸福地看过去:“那我现在要快马加鞭。”

  “我会跟着你。”

  官道上响起一人的笑声,只听“驾!驾!”几声,刘惜赐笑着向前冲,他孩子的阿爸紧紧跟在他的身后,眼里只有他。即将要面对过去的离尧在刘惜赐的笑声中吐出自出京后就压在他心中的闷气。不管过去曾发生过什么,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这人是他的红福之人,是他的命。
番外 番外七 抛却(下)
  刘惜赐抱着一路游玩的心态,并不急着赶路。两人一起已快二十年了,可在这段单独游玩的日子里,离尧常常会觉得他们又回到了初时的日子。这么多年过去,这人仍是充满了热情,让他眷恋不已。

  停停走走,一个多月后,刘惜赐跟着离尧终于进入了北边茂密的森林里。林子里到处都是瘴气,好在有离尧在,刘惜赐只是感到些微的不适。进了林子后,离尧就跟刘惜赐共乘一匹马了。路上没有歇息,走了足足一天,两人才走出林子。眼前豁然开朗,一户户屋舍出现在两人的眼前。已是深夜,可前方的一支支火把却照亮了天际。

  “晚上常会有野兽出没,点上火把,野兽就不敢靠近,也不会把村里的牲畜吃掉。”离尧解释道,出了林子,他的眼睛有点发紫。刘惜赐双手握住他的左手,脑袋蹭蹭他的下巴:“我累了,能不能找到地方歇息?”

  离尧拥紧贴心的人:“今晚要委屈你了,这么多年了,也不知村子里还有几个认识我的人,我们先去我曾经的住处看看,明早我去找住的地方。”

  “无碍,哪怕只有柴房也行,天不算冷,抱着你睡也一样。”离尧亲了刘惜赐一口,策马前行。

  村里的人们早已歇息了,离尧拿了支火把,带着刘惜赐走到村子的尽头,那里有块残碑,仍能清楚地看到“离教”二字。

  “离教离‘关子族’的村子这么近?”刘惜赐很是惊讶。

  “离教之人最初是从别处逃到这里避难的,后来与关子族人关系逐渐密切起来。关子族的男人产子,天生纤弱,因而不如别处的男子善战。离教负责保护关子族人的安危,关子族则为离教提供庇护,供他们吃穿。只是过了几代,离教渐渐偏离了初衷。关子族无法摆脱离教的控制,族内的男子成了他们的寻乐之物,对离教的许多人来说,男人产子是极其脏污之事,他们靠关子族人养活,却打心里看不起他们,觉得他们恶心。”

  刘惜赐仰头,亲亲离尧的下巴:“别想了,这些都过去了。不过还好你的血统不纯,不然你瘦瘦小小的,我才不要你。”

  离尧低头吻上爱人,一切尽在这一吻中。退开后,他下了马,没有把刘惜赐抱下来,而是牵着马向离教深处走。离教已经成了过去,离教众人要不就是被灭了,要不就是逃了,如今的离教不过是片残垣断瓦。其内杂草丛生,还有火烧过的痕迹。

  ※

  离尧牵着马一直向离教深处走,最终他停在了一处满目狼藉的院子前。院子很偏,刘惜赐估摸着该是离教最偏的院子。

  “你以前就住在这里?”

  “嗯。”

  淡淡应了声,离尧把刘惜赐抱下来:“我去看看里面能不能住。”

  “我跟你一起去。”

  黑压压的四周,刘惜赐还是有点怕,怕出来什么鬼怪。把马留在院外,他抓着离尧的一只手慢慢走了进去,跨过地上的横木,踩过砖石,总算进了屋子。屋子里的状况没有想象中的糟糕。灰尘蜘蛛网自不必说,但屋内该有的家什都有。离尧把火把拿给刘惜赐,他在院子里找到一把扫帚,一个盆,从井里打了些水,打扫屋子。

  刘惜赐把火把支起来,从马上取下毡垫、小褥子等过夜的东西,这是他们出京时就带着的。离尧先把床板清理了,和刘惜赐一起把毡垫褥子放到床上。两人都乏了,离尧弄来水,两人随便洗了洗脸手,就上床了。

  床挺宽敞,不过周围还是脏,刘惜赐就窝在离尧的怀里。闭着眼睛,他却没有睡着,搂着他的人同样在假寐。

  “离尧,这里就是你过去住的地方?”很小的院子,又这么偏,屋子里的摆设更是简单。刘惜赐的心口发疼,他已经好多年没疼过了。

  “以前院子里还有棵桃树,该是被人砍了。”离尧间接地承认了。

  刘惜赐哼了声,故意问:“桃树,要广结桃花吗?”

  “怎么会。原本就有的,我也就留着了。”

  “那回去要不要在院子里种两株桃花?”

  离教主立刻道:“没必要,我觉得咱们院子里的翠竹挺好。”他若说好,怀里的人醋火会烧死他。离尧揽紧最懂他的人:“睡吧,不然你身子受不了。”

  “嗯。”搂上离尧,刘惜赐不出声了,离尧在他睡着后,长长舒了口气。

  ※

  第二天日上三竿刘惜赐才睡醒,离尧一直搂着他。见他醒了,他抽出酸麻的胳膊下床。先给刘惜赐拿来水简单洗漱一番,又填饱两人的肚子,离尧把刘惜赐赶到院子里,他要清理屋子。刘惜赐自小过得是锦衣玉食的日子,哪里会做活,不过他可不会看着离尧一人忙活,能做的,他就帮着一起做,做不好的,他就打下手。两人自成亲后这是头一回一起动手做事,刘惜赐还觉得挺新奇。

  忙了一个上午,屋子里勉强能住人了,两人吃了中饭休息了一会,离尧带刘惜赐去村子里看看。自从离教被灭后,关子族人摆脱了离教的束缚,有些族人走出了林子,去了外面的世界;有些族人则留了下来继续在他们祖先生活的地方结婚生子。

  村子里的人对突然出现的两个陌生人极为好奇。来关子族的外人,要不是看上了族里的哪位男子,要把他带走;要不就是来这里讨生子药。但看两人手牵着手,举止亲昵,其中一人年纪看上去已近不惑,另一人看上去虽然年少许多,但也不像是来求生子药的。看着看着,有人愣了,先是疑惑,接着眼神渐渐激动。

  “离尧?你是离尧?”一位头发苍白的大爷拄着拐棍走上前问。

  离尧也愣了,刘惜赐开口:“这位老伯,您眼力真好,我刚刚还笑他居然没人认识他呢。”

  “啊!这么说你真是离尧?”老伯一听,激动地喊道,“哎呀呀,真是离尧啊。有……”老人掐指算了算,“有快二十年没见你了,都认不出你了。”

  听老人这么说,围观的族人们窃窃私语:“是那个娶了惠耀小王爷的离尧?”

  “就是那个活不长的离尧?”

  刘惜赐挽住离尧,扬声道:“我和离尧成亲这么多年,最小的儿子都六岁了还从来没有到他出生的地方来瞧过呢。这次我让他带我来,一是来看看,二来想在离尧娘亲的坟前上柱香,告诉她离尧现在很好,有了女儿和儿子,过两年我会再给离尧生个孩子,让她在九泉下放心。”

  窃窃私语声更多了。离尧真娶了小王爷?!离尧竟然有一双儿女?!离尧竟然能让王爷给他生孩子?!

  离尧拉下刘惜赐挽着他的手,搂紧他,喉结一上一下,然后他对那位吃惊不已的老伯道:“您是高伯吧。”

  “啊,我是我是,这么多年没见,你居然还记得我。”高伯侧过身,“别站着,来来,到我屋里坐坐。民家小院,还请不要嫌弃。”刘惜赐和蔼地笑着摇头,偎进离尧的怀里,完全一副听从离教主吩咐的懦弱小王爷样。

  两人跟着高伯来到他的住处,门外聚满了人。年轻人都不认识离尧,可族内却没有没听说过离尧的人。正是他,离教被灭,关子族才得以摆脱离教的控制。

  高伯拿出家中最好的茶叶和果品招待两人,刘惜赐始终紧挨着离尧,握着他的手。来到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离尧有些沉闷。

  见刘惜赐一直在笑,似乎很好相处,高伯叹口气,道:“离尧的事,族内的人都听说了,可是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他成了王爷的娈宠;有人说他已经死了;还有人说他被抓了。‘关子族’出去的人很少再回来,我们也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刘惜赐呵呵笑道:“高伯,您觉得离尧会成为谁的娈宠吗?他不惹我生气我就已是万幸了。原本我早就想来看看,但儿子太小脱不开身,所以现在才来。”

  高伯笑了,连连道:“离尧能娶到王爷,真是有福,有福。”

  “可不是?”刘惜赐毫不羞愧地接下。

  一直都很沉默的离尧这时候开口:“能遇见惜赐,能娶到他,是我一辈子的福分。”

  “你知道就好。”

  门外的人哈哈直笑,都很羡慕离尧。

  ※

  在高伯的屋里闲聊了一个多时辰,刘惜赐就和离尧离开了村子。一路上,离尧握着刘惜赐的手不放,刘惜赐则安静地陪在他身边。接下来他们要去离尧母亲的墓那里,自然,这也是刘惜赐的要求,也是他前来的初衷。

  在离村子不远的关子族人的坟场,有一处是专门埋葬“巫女”的墓地。离尧带着刘惜赐来到一处墓碑早已被毁的墓地前。

  “这就是她的墓。”对自己的生母,离尧没有丝毫的感情。

  刘惜赐上前走了两步,大致清理了一下地上的碎石后,他拉着离尧在墓前跪下。离尧的脸色很冷,自从他做了父亲之后,他更无法原谅母亲对他做的事。

  刘惜赐对着墓开口:“娘,我和离尧来看您了。您对离尧做的事我这个做晚辈的不好评断,可按着礼数,我该喊您一声娘。”

  “惜赐。”

  刘惜赐握紧离尧的手,对他笑笑,继续说:“娘,您给离尧下的咒已经解了。我和离尧已经做爷爷奶奶了。长女刘离嫁给了离尧的养子离殇,生了个跟她一样淘的丫头,叫离盈盈。儿子刘耀辉今年也六岁了。”

  说着,刘惜赐拉出脖子上的红绳,红绳底部穿着一颗血红的石头,刘惜赐把石头挂在残碑上。“娘,您一定后悔给离尧下咒,现在您可以安息了,他再也用不到这颗石头了。”拿起一块墓碑的碎石,刘惜赐用力砸下,“血石”成了粉碎。

  抬头看向离尧,刘惜赐戳戳他的心口:“现在可以放开了吧。”

  离尧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惜赐,谢谢你。”

  “不管怎么说,她都生下了你。不是她,我也不能遇到你。现在你都做爷爷了,该放下了。叫她一声‘娘’吧。”

  抱了刘惜赐很久,离尧才放开他。碑是他毁的,因为他恨。紧咬的牙关慢慢松开,离尧低哑地喊了声:“娘。”

  一阵风吹过,把“血石”的粉末吹散在杂草从中。似乎有一位徘徊了许久的女子终于等到了儿子原谅她的这一天,可以安然地转世投胎去了。

  站起来,刘惜赐拍拍膝盖。“离尧,咱们再生一个吧,兴许这回我能生出和芋头一样的乖娃娃呢。”

  “惜赐!”

  “就这么说定了。”

  “惜赐!这回我说什么都不答应你。”

  “孩子的事我说了算。”

  “惜赐……”

  “你要听我的。”

  “惜赐,我什么都能听你的,就这个不行。”

  跟在任性王爷的屁股后,离大教主烦恼不已,为何他的亲亲老婆总是不放弃呢?不行,他一定得想个法子打消惜赐的念头,这回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他生!横抱起自己的小王爷,离尧苦口婆心地劝说,把他的过往完全丢在了这个曾让他憎恨的地方。
番外 番外八 金屋藏娇(全文完)
  “邦邦邦”

  “邦邦邦”

  三更天了,京城的街上除了大户人家门口的灯笼外,大部分都笼罩在夜色中。而就在这样宁静的夜晚,一道黑影在屋顶上几个起伏,他闪入一条巷子,翻入一户人家。京城的人对这条巷子并不陌生。福安巷里住的不是权贵却也不是普通的百姓。住在这里的有被权贵包养的名妓;有风流浪子的红颜知己;有权贵们不敢带回家的妾室公子;还有不堪大房欺辱亦然搬出主宅的得宠小室。总之,住在这里的人先不说他们本身的身份是什么,但他们背后之人或多或少都是有权有势的老爷们。

  而福安巷为何会叫福安巷,那是因为令惠耀人人闻虎色变的“朝天监”与福安巷仅隔了一条街。且不说各户人家武艺高强的护院,就是这周围都遍布着“朝天监”的暗桩,哪位贼人若不想活了,可以到这露露脸。如此说来,那位“贼人”可谓是武艺超群,胆大包天。

  闪进种满了花草的宅院,黑影悄无声息地穿过弄堂,令人奇怪的是,与其他几户不同,这户人家居然没有一个护院。熟门熟路地来到主人的卧房,黑衣人轻轻推开房门,闪了进去。这家主人也太大意了,竟然不锁门。

  黑衣人进了里间,床上的人呼吸平稳,正在熟睡。就见他轻声走到床边,摘了脸上的蒙布,解开了衣服!难道是采花贼?!可床上的人是位男子,而隐藏在被中的腹部明显地隆起。在惠耀,这种情况虽不多见但也不会令人惊讶——这位男主人有身孕了。

  脱了衣裳,仅着了一条白色贴身绸裤的男子放下床帐,掀开被子一角钻入了男主人的被窝。男主人睡在床内侧,“采花贼”极为方便地躺在他的身边。在“采花贼”钻入被窝后,男主人似乎被吵醒了,呼吸不再平稳,眼皮动了动。“采花贼”急忙揉按他的睡穴,在男主人重新陷入昏睡后,“采花贼”轻摸男主人的肚子,舒了口气,阖眼睡觉。这——不像是采花贼呐,反而像男主人那位从未在人前露过脸的夫君。

  ※

  辰时三刻,天大亮之时,已有六个多月身孕的楚暮才悠悠转醒。恢复清明的双眼猛地睁大,他连忙坐了起来,另一个枕头有明显睡过的痕迹,而且他的枕边多了一个红色的锦盒。楚暮激动地看看屋里,没有人,他拿过锦盒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根雕着竹叶的翡翠簪子。他幸福地笑了,放下锦盒,穿衣下床。

  不一会,一位年长的老妇人端着水盆走了进来,向楚暮请安后,她打开窗子,整理床褥,楚暮则洗脸漱口。老妇人看到了梳妆柜上多出的红色锦盒,了然地问:“昨夜鸿爷回来了?”

  楚暮嘴角含笑地点点头,老妇人没有多问,而是道:“公子在房里用饭还是去院子里?”

  “在房里吧,谢谢了,赵妈。”

  “公子稍等,我马上把早饭拿来。”赵妈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楚暮住的宅院在福安巷的深处,相邻的隔壁都无人居住。宅子不大,平时只有服侍他的赵妈和负责做饭的赵伯,两人是一对夫妻,无儿无女,这里也算是他们的家。两人住在前院,后院只有楚暮一人居住。楚暮在福安巷住了三年,平日里他不常出门,年初他有了身孕就更不出门了。每日在自己的小院子里种种花草,弹琴读诗作画,安心地等待孩子的出世。

  虽然时常都是他一人,但楚暮并不孤单,他会给自己找事情做,更何况他就要当爹了,要学要做的事也多了。三年来,楚暮学会了裁制衣裳,学会了烧饭,学会了如何做一个贤内助。

  早饭端来了,不奢华但也不简单。有粥、有豆花、有包子、有鸡蛋饼、有今早刚刚送来的新鲜水果、还有宫里特制的酱菜。每一样都不多,刚好可以让楚暮全部吃完。在赵妈把早饭全部摆好离开后,楚暮坐到梳妆柜前,从锦盒里取出翡翠簪子,挽起刚刚梳好的头发,插入簪子固定。

  铜镜里,楚暮的脸色红润,因有身孕而变得丰腴了许多的脸蛋仍然难掩俊美,几缕头发散落在身前,楚暮把柜子上他昨晚取下的羊脂玉簪收进柜子里镶满宝石的首饰盒里。首饰盒里有几十支各式各样的玉簪子,相同的是每一支玉簪子上都雕着竹叶。

  ※

  细嚼慢咽地吃着早饭,楚暮的眼里始终透着幸福,“他”回来了。这一次他走了两个月,相思成灾。即便很少出门,可在这里住了三年也多少会听到别人说他如何如何可怜。三年来,没有哪位权贵出现在他的院子里,他好似被人抛弃的小爷,可怜地等待着某位大爷的回心转意。而在他的肚子大起来后,难免会有请大夫看诊的时候,可怜他的人也就更多了。他可怜吗?不。他比巷子里的大多数人都幸福。

  用了早饭,在院子里散步一个时辰,接着抚琴半个时辰,吃一些水果,再散步。肚子大了不便摆弄花草,赵妈会帮他整理花圃。中饭过后午睡,午睡起来再吃一些水果,接着散步。散步完是作画半个时辰,然后休息等着太阳落山吃晚饭。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不过今天的晚饭要晚些时候才能吃。楚暮自然不会被饿着,沐浴过后,他吃了一小笼珍珠包,等着“他”回来。

  天完全黑了,赵妈和赵伯已经用了晚饭回屋歇着去了。楚暮坐在屋中的方桌边看着窗外,没有等太久,一道黑影从前院走了进来。楚暮连忙起身快步走出卧房,还没有走到院子,他被前来的黑衣人拥入了怀中,双唇瞬间沦陷。

  庄鸿飞深吻怀里的人,接着横抱起他大步走入内室。楚暮双手环着他的脖子,深笑。来到躺椅处坐下,庄鸿飞啄吻楚暮的嘴唇、脖子,还有他的手指,亲够了,他摸上楚暮的肚子。

  “孩子可好?”

  楚暮笑着点头:“大夫说他长得很结实。”

  庄鸿飞看到了楚暮头上的新簪子,伸手抽下。虽然喜欢送这人簪子,但他更喜欢看这人头发散落时的风情。

  揽过这人又深吻了一会,庄鸿飞摸上他的肚子提醒自己这人有孕了。“我去厨房拿吃的。”

  “嗯。”

  把楚暮抱到桌边的软椅上放下,庄鸿飞脱了黑衫,换上楚暮早已拿出来的平常衣衫,去厨房拿两人的晚饭。饭菜都在火边热着,不一会庄鸿飞就把饭菜全部端来了。楚暮为庄鸿飞斟满酒,庄鸿飞则为他盛好汤,添好饭。

  “暮,你快生了,我今后都不必出京办差了。王爷允我转为明卫,最近你出去转转,看中意哪里的房子,等我转成明卫后咱们就搬出这里。”庄鸿飞所说的王爷是嵘亲王蓝韵嵘——“韵坊”和“朝天监”的主人。

  楚暮很高兴,但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好。”

  庄鸿飞不是个话多的人,也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楚暮同样是个话少的人,有时甚至太过安静。可这顿饭吃得并不沉闷,庄鸿飞的酒没了,楚暮会给他斟上;楚暮碗里的菜没了,庄鸿飞会给他装满。晚饭没有吃太久,庄鸿飞收拾了桌子,陪楚暮在院子里散步。

  半个时辰后,两人回屋,楚暮去铺床。庄鸿飞则拿熏蚊草把屋里屋外熏了一遍,然后关窗。内室的门开着,房内不至于太闷,外间的窗打开,竹帘放下,窗外是可燃一夜的熏蚊草,这样可确保一夜的好眠。平时这些事由赵妈来做,庄鸿飞回来后,就是他来做。

  睡觉前该做的都做完了,庄鸿飞把楚暮抱上了床,脱去他的衣衫,伏在他身上。“会不会伤了孩子?”

  楚暮双手略微发颤地解开庄鸿飞的衣襟盘扣:“不会。”接着他就被对方吻上了。吻渐渐激烈,楚暮激动地抚摸庄鸿飞的背部,尤其是他背上的伤疤。庄鸿飞粗重地喘息,舔吻楚暮的肚子,然后分开他的双腿。

  “鸿飞……”

  吻上楚暮,庄鸿飞扶着自己的欲望慢慢进入他的身体,相思成灾。

  “鸿飞,鸿飞……”

  “暮。”

  “鸿飞……”

  “暮。”

  温柔地在楚暮的体内进出,庄鸿飞小心地不伤到他们的孩子。若说显亲王这辈子做得唯一的一件让他感激的事,就是把楚暮送到了他的身边,不过手段却有失光明。楚暮,他朝思暮想,无法割舍的爱人。

  ※

  最近京城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件事就是景亲王世子刘默玄和他的男宠秋文卿的婚事了。话说刘默玄建府后就把曾是“迎欢楼”红牌的秋文卿接进了府,从此独宠他一人,三年多来再未纳入他人。这个秋文卿可是个不简单的人。话说当初显亲王刘惜赐冲冠一怒为蓝颜,曾为了他封了“迎欢楼”,还为了他险些与刘默玄断了兄弟情。后来显亲王被个离教教主给收服了,秋文卿被刘惜赐送还给了刘默玄。也不知秋文卿哪来的本事,哄得世子殿下服服帖帖,不仅独宠于他,甚至还决定娶他为男妃,将他扶正。羡煞了一干青楼小倌,也让众多京城少女捶胸顿足。

  而这一天,京城百姓大为吃惊地发现世子府的轿子竟然停在了福安巷的一座宅院前。巷子里的人也是极为惊讶,纷纷猜测楚暮从未出现过的老爷就是世子刘默玄,而他之所以住在福安巷是因为“准王妃”秋文卿的不容,这下就好解释了。有人唏嘘,有人等着看好戏。世子在这个时候出现绝不会有什么好事,要知道楚暮快生了,“准王妃”的肚子可是没有半点消息。

  楚暮的屋里,一人坐在他对面,桌上放着一张请柬。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世子刘默玄。“楚暮,文卿他在京城除了你们三人外就没有什么朋友了。他希望成亲那天你能来。”

  楚暮收下请柬,微笑地说:“世子殿下亲自前来送请柬,楚暮哪有不去的道理。这几年楚暮也多得殿下和文卿的照顾。只是我有孕在身,对新人是忌讳,会冲了文卿的喜。”

  刘默玄哈哈笑道:“那是对新娘子才有这么一说,文卿是男子,不必循此古礼。我听惜赐说鸿飞要去训示堂做管事,今后你也不必藏着躲着了。韵坊的事多,我忙,等孩子出世你带着孩子多去陪陪文卿,你们两人有话聊,他也不会太寂寞。”

  “谢世子殿下。既然殿下和文卿不避讳我有孕在身,我和鸿飞都会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刘默玄起身,楚暮送他离开。

  在刘默玄坐轿子离开后,巷子里的人更加肯定楚暮就是世子的娈宠,还可能是即将遭到彻底抛弃的男宠。楚暮把众人的好奇和惋惜关在门外,文卿终于等到了和世子殿下成亲的这天,希望明年他能和自己一样,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

  没有回屋,楚暮捧着肚子在院子里散步,已经八个多月了,他摸摸肚子,王爷给他生子药时说生子药大多都是生小壮丁,他希望自己的这一胎是个男孩子,长得像他的父亲。他、文卿、秦丹、柳昶,此生有幸遇到王爷,不仅被王爷赎身,他们三人还在王爷的撮合下遇到了此生相守的另一半。如今的生活是他们过去从来不敢想的,文卿要嫁给殿下了,他衷心地祝福他。

  傍晚,庄鸿飞又是偷偷溜回了自家的院子,楚暮依旧在窗前等着他。把饭菜端上桌,庄鸿飞从楚暮手里接过请柬。

  “殿下让你我都去,说不避讳我有身孕。”

  庄鸿飞把请柬收好,脸上略有难色:“暮,殿下成亲那天嵘王派我负责世子府的安全,我转明卫之事可能还要再过一个月。”

  楚暮没有失望,而是笑着说:“王爷器重你,你只管去,那天我一人去就好了。”

  “暮。”庄鸿飞拉过楚暮的手,“对不起,总是让你一个人。”

  楚暮笑着摇头,没有一丝勉强:“我不是一人,我有你,有孩子。你只是有事要忙,那是你应做的事。你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我和孩子。”

  庄鸿飞忍不住亲了楚暮一口:“家有贤妻,夫复何求。”他发誓等他转成明卫,他一定要补偿这人受过的委屈。

  ※

  很快,世子大婚的那天到了。一大早,楚暮戴上前一天庄鸿飞送他的玉簪,穿了身淡绿色的衣裳,在赵妈的陪同下坐上轿子前往世子府。沿途有人窃窃私语,楚暮只是淡淡地微笑。到了世子府,提前得了吩咐的管家亲自出来迎接。楚暮下了轿,一手扶着肚子跟着管家去了文卿的屋子。

  “文卿。”

  “楚暮!”

  已经穿戴好的秋文卿高兴地迎过来:“我还担心你来不了呢。”

  “怎么会?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我当然要来,只是我有孕在身,怕冲了你的喜气。”

  “哪里会!我还想借你的喜气呢。”秋文卿带着楚暮到床上坐下,身着一袭红袍的他看起来俊美极了。他和楚暮虽然都住在京城,可因为庄鸿飞的暗卫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他和楚暮平日里只有书信往来。三年来,两人这是头一回见面。

  “楚暮,你变了。”秋文卿激动地看了楚暮一会,笑着说。

  楚暮也同样激动:“你也变了,若不是你我经常写信,我都要认不出你了。”

  秋文卿看向楚暮的肚子,问:“我可以摸摸吗?”楚暮点点头。秋文卿小心翼翼地摸上去,惊呼:“他会动?!”

  楚暮幸福地笑着,任由文卿摸他的肚子:“文卿,你呢?和殿下在一起三年,你打算何时?”

  秋文卿的笑不见了,有些低落:“默玄不让,他说男人产子太危险。当初父王就是不愿让爹冒险,才从外要了默玄。他打算效仿父王的做法,等再过几年,他找个可靠的人生个孩子,然后把孩子带回来让我养。”

  楚暮也不知如何劝慰,呐呐道:“殿下,也是为了你。”

  秋文卿勉强笑笑:“我知道。可是楚暮,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为鸿飞生下孩子。不管多么危险,能为所爱之人生下孩子才不会遗憾。”

  楚暮想了想,说:“你为何不跟王爷讨药?等你怀了孩子,殿下不会不要的。”

  秋文卿的眼睛一亮,接着他又犹豫:“我怕默玄会怪我。”

  “不会的。”楚暮笑笑,“等你有了身孕,殿下会紧张、会担心、会欣喜,但绝不会怪你。”他的鸿飞就是如此。

  秋文卿思索了片刻,下了决心:“好。”

  ※

  一个时辰后,婚宴开始了。秋文卿没有亲人,又早已跟了刘默玄,所以迎娶的方式也和旁人不同。他从王府后门坐上花轿,然后沿着王府周围转一遭,再由刘默玄骑着高头大马把他接进府,这就算娶过门了。楚暮大着肚子,不能随行,和他一道被显亲王刘惜赐赎回来的秦丹和柳昶则跟在秋文卿的轿旁算做他的送嫁亲人。秋文卿进了府,就被喜婆送进了婚房,新郎官刘默玄则在外被人灌酒。

  酒宴上有三桌坐满了皇亲国戚,刘默玄是世子,又是刘淮渊的独子,太上皇刘淮烨、阙王蓝阙阳、国公白桑韵、皇上刘韵峥、嵘王蓝韵嵘和侯爷白忻澈等人都来了。就连已经三岁半的小王爷刘天赐都在。

  刘惜赐左侧是离大教主,右侧的位置空着,原本那是女儿刘离的位置,不过她拉着她的大哥不知道跑到哪里疯去了,刘惜赐也不不管她。吃了会,他叫道:“默玄,去把文卿叫出来。楚暮是不是跟他在一起?一块叫出来。”

  “对。默玄,去把文卿喊出来,给你皇伯敬酒。”刘淮渊也喊道,高兴的他明显喝了不少。

  父王都发话了,刘默玄不敢耽搁,亲自进屋先跟文卿喝了交杯酒,就把他和楚暮一起带了出来。今天前来的人中有几位是福安巷里的人,看到楚暮,他们震惊不已,原来他真是世子的小爷!难道今天世子不只娶王妃,还顺带娶了侧妃?不过侧妃眼看要生了,王妃的地位可危险了。

  “楚暮,来,你坐我这。”刘惜赐招招手,他发现女儿和养子跑到爹那边吃去了。也难怪女儿会跑到那桌去,爹抱着小芋头呢嘛。楚暮站在那里不敢过去,他的身份太不合适了,哪里能跟王爷平起平坐。

  “楚暮,过来过来。”刘惜赐又招手,秋文卿推了推楚暮,楚暮慢慢走了过去,坐到了刘惜赐的身边。

  “王爷,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本王说了算,让你坐你就坐。”他笑呵呵地摸摸楚暮的肚子,小声问:“老一呢?怎么没陪你来?居然让你大着肚子一个人来。”

  “他在这,只是不便现身。”楚暮小声回答。秦丹和柳昶的另一半都曾经是王爷的暗卫老四和老五,半年前他们两人被离爷招到了麾下做事,秦丹和柳昶被藏了两年多后得以光明正大地和老四、老五在一起。现在就只有楚暮还被藏着。

  刘惜赐四处看了看,不满道:“二哥不是说让老一见光吗?怎么还没有?”其实也不能怪蓝韵嵘不近人情,谁让庄鸿飞太能干,王爷舍不得放人。

  楚暮马上道:“王爷,嵘王说了。只是今日缺人手才叫了他来。王爷已经帮了我们不少,我们都不知该如何报答王爷。”

  刘惜赐嘿嘿一笑:“好说好说,你今晚跟本王回府,让本王好好疼爱你一番,就是对本王的报答。”

  “惜赐。”还不等楚暮开口,刘惜赐身旁有人出声。

  “玩笑嘛。吃菜吃菜。”刘惜赐赶紧给醋火上涌的离大教主夹了两筷子青菜,楚暮低头笑。面前的空碗里突然多了一大块鱼肉,他惊讶地抬头。是王爷!

  刘惜赐笑着说:“老一顾不上你,你可要顾好自己。多吃点肉,生产时才有力气。”说罢,他挤挤眼:“好多人看咱们呢,快吃。”

  “谢王爷。”楚暮拿起筷子,心想明日不知又会有什么传言,不过看王爷一脸兴味的模样,怕是又想到什么有趣的事了。他也乐意配合,慢慢吃了起来。

  拜有孕所赐,楚暮一晚滴酒未沾,作为新人的刘默玄和秋文卿就没这么好命了。刘默玄心疼文卿,替他挡了不少酒,即便是这样秋文卿也醉得不行。刘默玄直接被人抬进了新房,春宵夜两人怕是要在酒醉中过去了。

  刘惜赐派了府里的轿子送楚暮回去,当晚庄鸿飞很晚才回来,楚暮已经睡下,他盯着楚暮的睡颜想了一晚。第二日福安巷内流言又起,楚暮不是世子的小爷,而是显亲王刘惜赐的小爷。这下众人惊愕,谁不知离侯爷表面上是显亲王的小爷,实际上却是王爷的夫君。他居然能容忍王爷在福安巷里养小爷?还把小爷的肚子弄大!几年前被王爷破了身的那位名妓就是被离侯爷不容,给赶出了京。这个楚暮真厉害。而流言的中心人物楚暮则悠然自得地在自家的院子里散步,安心地等着孩子出世。

  ※

  庄鸿飞这阵子很忙,经常回来时楚暮已经睡了。日子一天天过去,楚暮的肚子九个月大了。这一日,显亲王府的轿子停在了楚暮的宅门口。王爷有令,命楚暮进府。这下众人唏嘘不已,原来楚暮真是显亲王的小爷,想到那位可怕的离教主,楚暮今后的日子难过了。怕是为了孩子,离教主才暂时忍耐吧。

  楚暮简单收拾了行李,带上鸿飞送给他的首饰盒跟着赵妈上了轿子。轿子稳稳地抬入了显亲王府,王府的大门关上后,京城传言四起。

  而此刻被传在外偷养小爷的刘惜赐笑眯眯地说:“楚暮,你说鸿飞会不会来我这里抢亲?”

  楚暮淡笑不语。

  刘惜赐啧啧两声:“老一那家伙,还真放心把你一人丢在那里。他不怕你被别人抢了去啊。”

  楚暮开口,“鸿飞不是把我丢在那里,他一直都守着我。”

  “楚暮,你还没嫁给他呢就处处替他说好话了。当初我不该把你给了老一,应该给你找一个更好的人才对。”

  楚暮笑道:“王爷的恩情楚暮一辈子都不敢忘,若非王爷,楚暮也无缘与鸿飞相识。”

  “啧啧,老一啊老一,你还不赶紧出来抱抱楚暮。”刘惜赐吆喝道,在楚暮的惊讶中,一人从屏风后走了出来,蒙着面的人摘下脸上的黑布,赫然是庄鸿飞。楚暮张张嘴,不知喊出对方的名字合不合适。刘惜赐笑着离开了,把屋子留给两人。

  楚暮没有喊,而是走上前抱住对方,很轻地唤了声:“鸿飞。”

  老一搂紧他:“你要生了,王爷说让你在王府里生产,他已经找了伍大人。暮,我答应你,孩子满月时,我会把你风风光光地接进咱们的新房。”

  楚暮摇摇头:“我知道你在我身边,不必拘泥于风光。我只想,生产那天,你能陪着我。”

  “一定,一定会陪你。”

  ※

  屋内,楚暮临盆,庄鸿飞守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伍默亲自为楚暮接生,刘惜赐出于“好心”也在屋里陪着。屋外,刚有身孕还不到一个月的秋文卿在刘默玄小心翼翼地服侍下等消息。同是从“迎欢楼”出来的相公,楚暮是四人中第一个生产的,接下来就是秋文卿了。私自吃了生子药怀了孩子的他非但没有惹来刘默玄的震怒,反而被紧张兮兮的刘默玄下令在孩子出世前不得出府。秋文卿终于明白了楚暮的那番话是何意。

  楚暮忍着,尽量不喊出来,身边的人紧张得脸都白了。和这人在一起后,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人如此紧张,第一次是他告诉他自己有孕时。

  “暮,让伍大人给你用药好不好?”

  “不,不要,鸿飞,我,很快,就好。”

  庄鸿飞这下明白了景亲王为何不让伍大人生,看着心爱之人如此痛苦,太煎熬了。

  “鸿飞,楚暮的情况很好,你不要担心。鸿飞,抓紧楚暮,我要下刀了。”为很多人接生过的伍默出声。庄鸿飞捂住楚暮的眼,握紧他的手。

  伍默的刀子快速划下。

  “啊!”

  楚暮大叫一声,就听伍默喊:“用力!”已经疼到麻木的他使出全力。庄鸿飞的眼睛被血染红。在楚暮大叫了四五声后,肚子里的孩子终于出来了。伍默利落地在孩子的屁股上打了两巴掌,孩子哇哇地大哭起来。

  “恭喜你们,是个小壮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庄鸿飞握着楚暮的手,埋在他颈窝哭了起来,他,当爹了。刘惜赐在一旁偷笑,原来老一看爱人生子是这副德性啊。

  当庄鸿飞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地从屋子里出来时,刘默玄的下盘发软,对没心没肺的人哀嚎:“惜赐,你要害死我了,你干嘛给文卿药啊。”

  刘惜赐瞪了他一眼,还包括老一:“你们懂什么?身为男子,能为心爱的人生下孩子,这种幸福是女子都无法体会的。疼是疼了点,但你问问老一,看到自己的儿子,他高不高兴?”

  老一庄鸿飞的脸上仍有泪,他虽然很不甘,但还是点了点头:“高兴。”高兴得今后绝对不让楚暮跟王爷来往,就是他怂恿楚暮偷偷怀了身孕的。

  “呐,默玄,你要感激我。”

  刘默玄的回答时拉着文卿就走:“文卿,你该回去歇着了。”

  “哼!过河拆桥的家伙。”刘惜赐踢踢老一,“你怎么感激我?”

  庄鸿飞假装没听到,转身进屋了,把刘惜赐气得跳脚,忘恩负义的家伙。

  ※

  街道上吹吹打打、鞭炮阵阵好不喜气。老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看热闹,不知今日又是谁家办喜事。不过瞧着瞧着他们惊讶极了,怎么迎亲的队伍是奔着显亲王府去的。话说前阵子刚听说显亲王的小爷刚生了个男娃,今日王爷家有谁要出嫁吗?公主还小着咧,能是谁?不过新郎官看上去有点凶啊,不过笑起来挺傻。

  骑着高头白马的新郎官来到了显亲王府的门前,府门打开了,新郎官下马走了进去。过了半个多时辰帽子有点歪,衣服有点乱的新郎官抱着新娘子出来了。噢!不是新娘子,是新郎子。新娘是位男子,穿着大红的袍子,怎么看起来有点眼熟?新郎子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喝!那不是显亲王的小爷,福安巷里的那个楚暮吗?

  就见明显被折腾了一番的新郎官把新郎子还有孩子抱进了花轿,然后新郎官上了高头白马,似乎后头有恶鬼在追,急着忙着地策马,还回头吆喝抬花轿的快点。不一会,新郎官就把新郎子接走了。花鼓一路响过,最终停在了京城的西边的一处新宅子前。这座宅子是一个月前刚刚被人买下的,听说这人是“朝天监”的官爷,很有势力。

  新郎官把新郎子抱出花轿,抱进屋,虽然很想把某位爱闹的王爷关在门外,可惜他只能忍着。新郎子刚刚生产过,身子还虚,他抱着孩子在屋里休息。新郎官就惨了,今天不仅是他大喜的日子,还是孩子的满月,这双喜临门,不灌他灌谁?不仅要灌,还要捉弄。

  这位爷的面子够大的。不仅嵘亲王驾临,就连显亲王和世子都来了。福安巷里也有人陪自己的老爷前来,心里不是个滋味啊。一顿酒吃下来,他们才知楚暮根本不是谁的小爷,人家是这位庄大人早就私定了终身的夫郎。只是庄大人一直在外查案,不便回京,因此才把他安置在了朝天监的地盘“福安巷”。听说这位楚暮和世子妃秋文卿是好友,听说他和庄大人的好事还是显亲王亲自撮合。

  难怪人家不需要护院,难怪人家会出入世子府、显亲王府,难怪他的男人从未露过面。人家不是被金屋藏娇,更不是被抛弃。同是福安巷的男人女人心里不是个滋味啊,何时他们才能风风光光地出嫁,何时他们可以过上正常的夫妻生活?

  ※

  哄睡了儿子的楚暮躺在床上安静地等着鸿飞回来。其实这人根本无需给他如此排场的婚礼,他已经习惯了等待,因为他知,他是鸿飞的唯一。他不是福安巷里等待老爷召见的男宠妾室,他是鸿飞的妻,是可以为他生下孩子的妻。

  “砰!”

  门开了,一人醉醺醺地关上门走了进来。楚暮起身,那人却扑到他身上,把他压在身下。“暮……还好你不能出去,王爷差点,没把我,玩死。”脸上又红又绿的庄鸿飞身子一翻,仰躺在了床上。楚暮起身要去给他端水洗脸,却被对方一把拉下。

  “你身子还未好,躺着别动。”喝醉的人仍保持着神智,“暮,今天高兴吗?”

  “嗯,高兴。”楚暮安静地躺在鸿飞的身上。

  “我也高兴,特别高兴。”庄鸿飞笑了两声,“暮,这两年委屈你了。”

  “我怎么会委屈?我的夫君只是忙罢了。”楚暮抬头,正好吻上在看他的人。

  “暮……”庄鸿飞扯开楚暮的衣裳,亲吻他。这人从来都不会怪他,若不是王爷把这人送给了他,他今晚哪里会让王爷如此捉弄他。

  ※

  热,下腹很热。他被下药了。这位名叫涟漪的小倌什么都没有穿,呻吟连连,脸上是不正常的红晕。他们两人都被下药了。对方很痛苦,却尽量拿被子遮住自己,咬着唇忍耐。看得他更是欲火焚身。

  “唔……”

  令人怜惜的呻吟敲碎了他的理智,他不由分说地拽开那条碍眼的被子,双目赤红地盯着涟漪诱人的身子。然后,他愣了,欲火突然浇灭了一大半。那双清澈的眼里是卑微、是羞耻、是难受、是害怕,可他不能反抗,只能咬着唇。他不过是一个小倌,即使不被下药,他也不能反抗。

  心在那一刻被揪紧,他取下蒙面,脱掉衣服,上了床。把人压在身下,他听到自己说:“跟了我吧,我会对你好。”对方只是咬着嘴,他吻上,撬开他的牙关。火热涌上,他瞬间抛开所有的禁忌,这个人,他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