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地方見到這個人，秦岳愣愣的看著秦育，想問他為什麼也在地府，難道他也死了？但不可能啊，閻王令不會死，秦育怎麼可能是因為這個才出現在地府。

“你…”秦岳剛開口，就見秦育深深嘆息，接著身上一暖，腰一緊，竟是被這人緊緊抱住。秦岳愣了下，隨即想掙扎，但秦育的體溫又是那樣的溫暖，他的懷抱是那樣的緊，以及這人呼吸中透漏的緊張和擔憂，讓秦岳慢慢放下想掙扎的手，躊躇了一下，最後順從心裡的感覺反抱住他，任由自己窩在他的懷中。

“我終於…找到你了！”不是不害怕，秦育也是有害怕恐懼的時候，因為他害怕再一次的失去。

他已經嘗過失去烈陽的痛苦和孤寂，他不想再嘗一次這樣的痛苦。如果再來一次，他真的會瘋掉，會不顧一切地去殺死珍琳佛，殺死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即使最後要面臨的是世間主宰，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殺戮。

謝天謝地，秦岳還好好的，就在他的懷裡，如此的近，如此的真實，讓秦育慌亂的心慢慢恢復平靜，那升起的一點瘋狂和嗜殺也慢慢消逝。

起身直直看著秦岳，秦育深吸口氣，想要罵人，最終還是嘆了口氣：“下次，不要在這麼嚇我了。就算我膽子大又沒良心，也禁不住你這樣胡搞瞎搞。”

“甚麼我胡搞瞎搞…死了來這裡不是很正常麼。”沒忍住送他白眼，秦岳拍拍他，說：“到是你，怎麼下來的？難道你也死啦？”

“我沒死。”雙手搭在秦岳的肩膀上，用力一捏，在秦岳痛呼的時候，他說：“你也沒有死。”

秦岳本來想罵人，卻在聽到這句話時愣了下，忍不住看向秦育，想看看他是不是神經抽風了才以為自己沒死。但見秦育一臉正經，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樣子，秦岳愣了愣，才慢慢道：“我真的沒死？”

“沒有。”秦育有時對秦岳的粗神經實在很頭痛，偏偏他又很喜歡。該死，他該不會真的有自虐傾向吧。

重新把人抱回懷裡，秦育下巴底著他的頭頂，道：“你忘了我是誰了嗎？我可是操控生死的閻王令，而你是我的孩子，我既已取回力量就不會讓你死。陰間酆都曾經是我的住所，我不再六道輪迴之中又掌握善惡審判，自然可以來去自如。”

垂下眼，秦育低聲道：“如果不是為了帶回你，我也不會來。”

所以，秦育是為了帶回他，才特地下來地府的？

這句話讓秦岳有點臉紅心跳，心緒難免想起在忘川看到的前世記憶。那是段足以讓他心動的記憶，即使讓秦育喜歡的人不是他，仍是讓他動了心。秦岳不喜歡男人，他看過同性間的擁抱和愛戀，他不反對，卻不喜歡自己也碰到。

但如今，他卻淪陷在另一個人手裡，這個人不僅和他一樣是男的，更是和他有血緣關係的父親。

這個認知讓秦岳很掙扎。

秦育垂下眼看著窩在他懷裡沒掙扎的人，彷彿感覺到他的糾結，秦育在心裡嘆息。他知道秦岳已經看到了，看到了他身為烈陽時的記憶，也知道了他們之間的感情。秦岳知道這份感情，秦育不反對，甚至是高興的，這樣他也可以省了一次重頭再來的功夫。

慶幸的是，秦岳並未看到他們之後是如何決裂的。說是決裂其實也不正確，那是一個人迫使烈陽做出封印他的決定，也是那個人，害死了烈陽。秦岳不知道也好，這樣他就不用再痛苦一次，只要這樣沒心沒肺的，自由自在的就好，他看著高興。

至於這段仇恨，他秦育會好好的牢記在心，總有一天定向那人討回！

眼底閃過一抹陰狠，秦育再看向秦岳時，那抹陰冷早已被溫情取代。他拍拍秦岳，道：

“我知道你已經透過忘川看到過去。有甚麼疑惑就說吧，別把自己悶著。”

“我……”秦育如此直白，反而讓秦岳不知該如何問起，只能盯著他的胸膛發呆。秦育見狀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背，直起身看著他欲言又止的臉，道：“你以前常以為我口中的烈陽是指天氣吧。”

如此篤定的語氣，讓秦岳很想問：你怎麼知道的？

看他這表情，秦育知道自己沒想錯，不禁再次感慨他的粗神經。殺人時很精明，別的事就如此迷糊，難為他能無憂無慮的活到現在，簡直奇蹟。

“烈陽才不是天氣，他是一個人。”垂下眼靜靜看著秦岳，秦育輕聲道：“那個人就是你。”

“我……”

“烈陽就是你，你就是烈陽。烈陽是你的上輩子，雖然拖得很久，但你們就是前世今生的關係。”秦育說得很直白，既然秦岳已經知道他也沒有必要再隱瞞甚麼。也因為他的直接，秦岳垂下眼，心裡忽然有點難受。

他真的就是烈陽，那個秦育深深恨著的烈陽。這份恨意有多強烈秦岳知道，這不禁讓他想，只要這份恨意還在，那麼不管他有多喜歡秦育，最終還是會被拒絕，況且他們現在是父子，世間倫常也不允許。可憐他的初戀，都還沒開始就要夭折了。

越想越難受，秦岳看了看秦育，最後垂下頭，悶聲道：“那你這麼討厭烈陽，怨恨他，為甚麼還要特別來找身為烈陽轉世的我？”是為了攝魂鈴嗎？這個認知讓秦岳更難受了。

“為甚麼不來找你？”秦育看著秦岳這樣就知道他在想甚麼，這世上也只有他能這麼精準的掌握他的想法了，所以有時很欲哭無淚。沒辦法，太好猜太好懂，搞得他欲哭無淚，還是很高興的那種。

他果然有自虐傾向。

心情有些愉悅的秦育托起秦岳的下巴讓他看著自己，道：“我好不容易才找回你，怎麼可能再讓你離開一次。”

“咦？”秦育的話讓秦岳一愣，脫口就是一句：“可你不是很恨烈陽嗎？”恨到想殺了他的那種。

他果然這樣認為的。

看來第一次見面時自己的狠戾真的嚇到秦岳了，才讓他以為自己恨他恨到想殺掉他。以他當時的心境來說也沒錯，但現在不同了，他已經不恨烈陽，這個認知和想法，讓秦育說了實話：

“也許我真的恨過烈陽，但其實我更恨的，是當時那個無力改變的自己。我掌握生死，卻無法掌握自己，我恨著烈陽，卻沒想過要他死。當我真的認知到烈陽死去的事實，我便開始恨起自己，恨著自己這身能力，這種厭惡最後演變成瘋狂。我開始瘋狂地尋找死去的方法，不管是我殺人，還是被殺我都無所謂，只要可以死。”

垂下眼，秦育深深看著因他的話而睜大雙眼的人，道：“唯有真正死去，我才能去尋找烈陽。”

“但事與願違，死亡從不是閻王令的盡頭，而是短暫的休息，休息過後再度被迫面對這個沒有烈陽的世界，對我而言是最痛苦的折磨。我以為自己很恨烈陽，恨他為甚麼要如此對我，恨到讓我想要殺了烈陽轉世的你。但到了最後我發現是我錯了。”

“烈陽的死讓我痛苦，那種他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讓我瘋狂。我渴望他人殺死自己，這樣我才能去找烈陽，但每一次的失敗都是在提醒我無法和烈陽在一起的事實。我恨烈陽嗎？不，我最怨恨的是我自己。如果我當時能夠在強大些，這些事都不會發生。”

他深愛著烈陽，即使他變成了秦岳，他仍愛著。

這就是他一直以來的執念，這種造就他瘋狂的執念終於在秦岳出現後得到緩和，多年心結解開後，便不再恨烈陽，也不再討厭秦岳。他不會再放手，也不會再讓這樣的憾事重演，這一次他會保護他，決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又怎麼會在恨著你。”溫熱的掌心貼在秦岳略微冰冷的臉頰上，秦育深深地看著他，道：“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任何人想傷你，都要先過我這一關！”

熟悉的霸道，熟悉的話語，讓秦岳腦中有甚麼瓦解了。過去的記憶逐漸變得清晰，是他看到的那部分記憶，雖不完整，卻已足夠。

看著眼前放大的臉，秦岳緩緩閉上眼，默認了秦育的動作，也接受了自己的內心。唇上的溫熱，填補了秦育心間多年的空缺，也填補了秦岳心裡的失落。困著兩人多年的心結終於消失，讓他們鬆了口氣。

唇齒分離，秦岳低喘著看著秦育，輕聲道：“你還真敢啊。我們不是父子嗎？父子你還敢這樣做。”他的初戀，他的初吻，全搭在這人身上了。

秦育聞言低低笑著，額頭抵著額頭，低笑著說：“我的字典裡沒有人間的世俗倫理。父子又如何？你既是我放在心間千萬年的人，才不管你的身分是不是我兒子，反正我也不是凡人。再說，你也沒什麼倫理道德不是嗎？”

“呃…”秦岳說不出話，他自己確實很無良沒有道德可言，秦育還真厲害，直接堵的他沒話說！

“好了，你想知道的都已經知道得差不多了，是不是該和我回去了？”秦育拉著秦岳起身，穩穩地站在木舟上，一點搖晃都沒有。

本想帶人走，誰知秦岳反拉住他不走，嘴裡道：

“等等，我還沒弄清楚到底是什麼事導致我們的仇視，先等我弄清楚。”秦岳說著就要去看忘川，被秦育拉住。

“這種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反正我們的怨恨已解，這種煩惱的苦差事你就不用管了。”秦育說著把人拉到懷裡，一點機會都不給的騰空一躍，直接往陰間出口前去。

“甚麼叫我不用知道，說的好像那不是甚麼大事似的。”秦岳撇撇嘴，既然都看不到了他也只好放棄。緊抱著秦育防止自己摔下去，秦岳把自己縮起，沒有看到秦育眼中一閃而逝的陰冷。

他找回了秦岳，就不會讓任何人傷他。過去的那些恩怨，他都會一一討回，傷害烈陽者，他絕不放過！

帶著秦岳返回陽間，陰間大殿上，閻王好整以暇的透過水鏡觀看他們和好過程，看的是眉開眼笑。判官一邊書寫，一邊笑著說：“下官做的，大人可滿意？”

“滿意，非常滿意！”送給判官一個大拇指，閻王笑著說：“不愧是本王的判官，做得非常好。不過你也挺殘忍的啊，居然直接把人丟到忘川去。”

“那是大人的真傳。”判官笑著說。

“嗯，非常好，學得不錯。”閻王說著站起身，直接往殿外走，判官跟在後面，跟著他走出大殿，看著陰間黑壓壓的空中，隱隱倒映出的凡間景象。那種到處充滿死傷的景象讓閻王微微瞇起眼，嫣紅的舌尖輕輕滑過薄唇，妖異的眼中是一片陰冷：

“該來會會給本王添麻煩的禍首了。”

一句話，象徵著新的危機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