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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作者:乐逍遥      更新:2019-04-08 00:00      字数:3675
黑衣男帶著秦岳趕在天黑前離開上海,來到他要去的地方,剛踏入城是鼻尖就傳來煙硝味和血腥味,黑衣男看一眼滿目瘡痍的街道和遍地不全的屍塊,無須多想也能知道這裡發生什麼事。

這些黑衣男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懷裡重傷的人,現在日夜溫差大,身穿薄長衫的他並不怕冷,但秦岳可不同。無論他的血緣如何,現在的他都是凡人之身,極有可能重傷死去,也有可能失溫冷死。這些都是他必須去考量的。

帶著秦岳步入浙江邊境,黑衣男面不改色地穿梭在各個街巷,尋找著他想要的棲身地。而他的出現很快驚動了附近的玩家和喪屍。喪屍是不敢接近他,即使他們很想吃掉他懷裡的秦岳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但玩家可不一樣,他們無法察覺黑衣男的不同,只當他也是玩家,還帶著傷患,很明顯會落居下風。

為此,他們悄悄跟著黑衣男的腳步,尋覓著將他殺死的機會。

黑衣男早已察覺他們的存在卻沒有任何動作,他們只是跟著並未造成威脅,他沒必要先動手,等他們確實威脅到秦岳,他再出手也不遲。但他難得慈悲要放過人的時候,他人卻總是挑戰他的底線。

他們結夥了另一群人前後包夾他,黑衣男停下前進的動作,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們,他們也同樣在看他。坦白說,男子相貌普通無比,全身卻透著一股冷凝,尤其是那雙毫無感情的烏黑雙眼。

要不是看到他身邊有傷者,他們較容易得手,不然他們是絕不會靠近的。

彼此互看一眼,他們同時拿出槍械瞄準男子,打算一次性解決他。槍聲勢必會引來喪屍,必須在得手後立刻離開。

“高個子你就投降吧。”瞄準他的男子喃喃道,正要扣下扳機時卻見黑衣男突然抬起左手,他們愣了下,隨即喊:“把手放下,不然我開槍了!”

黑衣男沒有理會,他們見他抬起的手沒有半個武器的影子,不由有些猶豫,就這份猶豫給了黑衣男機會。只見他忽然打了個響指,在場眾人立刻聽到一道聲量不大,卻能讓他們所有人聽見的叮鈴聲。

鈴鐺?打哪來的鈴鐺聲?

眾人腦海中街閃過這個疑惑,然而還不懂他們反應過來,喪屍的吼聲已經讓他們慌了心神。

“吼——”

“喪屍?!”

“該死!打哪來的?!”眾人連忙對著朝他們奔過來的喪屍開槍,無暇再去顧及黑衣男。黑衣男見喪屍來了也不走,而是打量起四周,接著突然拔腿往前衝,在眾人錯愕的目光中高高躍起,踩著公寓屋簷就一路往上跳,嚇壞不少人,同時也令他們分神而被喪屍啃食。

黑衣男不在意他們的生死,只要是意圖攻擊秦岳者,他都不會放過。

抱著秦岳一口氣躍上公寓頂樓,頂樓還有一間小型套房,整個頂樓位置都是套房主人的。黑衣男見屋內漆黑一片,擺設整齊沒有一絲凌亂,門也被鎖著,想來是套房的主人尚未歸來,或者是沒機會回來。

看一眼頂樓竄過的小老鼠,黑衣男盯著牠,小小打個響指。小老鼠不知是怎麼了,本來要逃走的牠突然頓在原地,接著掉頭往黑衣男的方向過去,甚至越過他來到擺滿花盆的檯子上,尾巴甩了幾下後,往黑衣男奔去。

牠的嘴中叼著一把鑰匙。

把鑰匙放下,黑衣男跺跺腳,小老鼠像是突然恢復正常一樣,發現黑衣男就在自己跟前的牠嚇的爬腿就跑,一下子就溜沒影。黑衣男撿起地上的鑰匙開門,抱著秦岳走進去,將他放在臥室的唯一一張床上。

解開毯子掀開他的衣服下襬,黑衣男仔細幫他檢查傷口,見血已經止住,他輕手輕腳的幫秦岳脫下髒掉的衣服和褲子,拉過被子給他蓋上。轉身往衛浴間走去,過了會兒黑衣男端著一盆水走出來,他拿過找出來的乾淨毛巾沾濕熱水,慢慢地幫秦岳擦拭身體,擦掉身上的血跡。

弄完這些後黑衣男幫秦岳套上乾淨的衣服,之後就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一直看著。

秦育攻擊秦岳失利後,便帶著人間到三人找到一個地方暫時休息。現在閻王六道聚其三,那些喪屍反而不敢貿然靠近,地獄道和修羅道負責守門,人間道則守在秦育身邊。

秦育手上拿著人間道先前留給他的信,反覆的看了又看,似乎是在想事情。人間道也不出聲打擾他思緒,就安靜地站在一旁,直到秦育開口:

“人間道。”

人間道垂下眼,秦育沒有抬頭,他看著手中的信,說:“你說,秦岳怎會和烈陽長的那麼像?不,是長的一模一樣。烈陽的那張臉,挫骨揚灰我都認得,但他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成為我的孩子?”

“他是高高在上的仙人,是上神烈陽,他不重列仙班卻成為背負罪惡的閻王令之子。為什麼?為什麼………”

是阿,這究竟是為什麼?秦育不是沒想過再見到烈陽會是什麼樣的光景,他想過一萬種可能,卻獨獨沒算到,他竟會成為他的孩子。純潔的靈魂如今變成罪惡,他想再列入仙班,怕是不可能的了。

人間道看著眉宇緊蹙陷入沉思的人,又或者是陷入過往回憶,無論是哪一種,早在閻王令被封印,烈陽死去的當下,他們的命運就被改變了。

“你很迷惘。”人間道忽然說一句,秦育沒有抬頭,人間道接著說:“我知道烈陽在你心裡是不一樣的,否則當年你不會孤身犯險上去天界幫他。你又恨他,恨他當年狠心與你對立,還讓你沉睡數年。”

既恨著又放不下,沒有人比長年跟在秦育身邊的他,還要更了解這人的心思了。

秦育沉默片刻後微微抬頭,目光不再放在信上,而是看著前方,開口,卻是說:“你早就知道秦岳就是烈陽對吧。”因為知道才不宣之於口,而是將他的過去行蹤全寫在信上。

“閻王令掌生死,你又怎會看不透他的靈魂。”人間道將問題完好的還給秦育。秦育看他一眼,最後無奈的笑了。

最了解他的六道,果然非人間道莫屬。

將頭髮全撥到腦後,秦育仰頭閉目片刻,張開眼說:“我不會手下留情。當初是烈陽先狠心,怪不得我報復。要不是他,我又怎會變成這樣?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生不如死,我也要讓他體會我的痛苦。我不會留情的,不會……”

彷彿是在說服自己,秦育說完再度閉上眼,人間道沉默地看著秦育,最後將視線移到前方同樣在注視著他的地獄道與修羅道。昔日的變故,閻王令的封印,烈陽的死,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事情經過。

但他們不會說的。

這只有靠秦育自己去發現,去找回,他曾經失去的過去。

在遊戲開始的第二個夜晚來臨時,在遠方首都中,一名年輕漂亮的外國女人安靜的坐在房間的椅子上,聽著手下前來匯報這兩天遊戲的進展和死傷人數。當男子說到黑槍已死一個後,女人喝咖啡的動作停了一下,接著喝了一口。

“可有查到是誰殺了黑槍?”女人淡淡地說。

“很慚愧的,我們派出去的人並未查到是誰殺死黑槍,但我們查到另一個奇怪的現象。”

女人聞言,道:“說。”

“是。根據我們的眼線回報,由華爾滋派出去的喪屍遍布這片土地各個角落,搭配上病毒的感染,現在的喪屍數量比活著的人還高出許多。但這兩天卻發生三起離奇事件。”

“昨日不知是何原因,突然有部分喪屍失去行動力。根據我們調查,那些喪屍身上皆無外傷。然後今日也發生同樣的事情,更奇怪的一點是,在稍早黃昏的時候,大量喪屍忽然集中在一起,就像是在包圍什麼人一樣,很像是受人控制。但我們趕到時,那些喪屍已全數被殺。”

女人安靜地聽著,男子說完後緊張的看著她,不敢多說話。女人喝著杯子裡的咖啡,爾後才道:“哦?這到有意思。”放下咖啡杯,女子回頭看著男子,道:

“這幾天密切觀察各個街道的監視器,有異樣立刻通知我。”

“是!”

女人說完後擺擺手,男子立刻識趣地離開。女人起身來到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滿是戰火煙硝的遠方,碧色的眼中是一片冷凝。

“就讓我來試驗你究竟是不是還活著。”

冰冷的房間響徹這句充滿殺氣的言語,至此再無任何聲音。

休息了一晚上後,秦育帶著人間道返回過去生活過的秦家古宅,因為遊戲的關係,古宅大院外的蔭林道被炸得亂七八糟,不難想見這裡曾發生過激烈的戰鬥。過去富麗堂皇,掌握大權的秦家因為子孫的貪心而變的荒涼,長輩相繼死去,子孫喪盡,秦家竟在無後人。

看著這樣的秦家,說不感慨是假的。

當年秦育就是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才會再‘死去’前留下遺言,要他的父親和哥哥們留下遺訓,要秦家子孫不貪,不念,斷不可與華爾滋為伍。哥哥們的孩子遵守了,但他們的後代子孫卻逐漸不再遵守遺訓,忘了教訓,導致子嗣凋零,落得今日的下場。

進入古宅範圍,秦育輕輕推開微敞的大門,木頭的聲音在空無一人的古宅中十分明顯。也許是因為秦家給人的印象太深,沒有任何玩家闖入,古宅內的擺設整齊,也和秦育的記憶不一樣了。

過去民初年代的家具擺設早已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新穎的家具。秦育站在客廳中看了一圈,最後來到過去父親的書房。書房內的擺設和當年一樣,有多了許多東西,想來是後來被當成倉庫了。看著牆上父親的畫像以及那一張張黑白照片,有他過去和父親、哥哥們的合照,有很多張,直到他生重病死去。之後爸爸和哥哥們的合照變少了,神情也十分落寞,讓秦育有些感觸。

手放上沾滿灰塵的沙發,秦育看著書桌後的椅子,以前父親都是坐在那兒辦公的。

“昔日掌握大權的軍閥世家如今變的凋零,父親和哥哥們地下有知,該如何瞑目啊…”秦家子孫死的死,散的散,秦育感慨世道變化,無論他怎麼防,終究低估了人性的貪婪。

六十多年以上的時間過去,秦家大權已不復存在,過去他們以為他已死去,卻不曾想過他根本死不了。或者說,他以為自己這次真的會死,卻不想即使他將閻王令的碎片分化出去,幾乎失去所有力量,他仍死不了。

死亡於他是短暫的休息,也是他逃不了的宿命,生死不由己,這就是閻王令。如今秦家子孫除了他,只剩下一人。秦育輕輕閉上眼,腦海中再次浮現那張他想忘也忘不了的臉孔。

當年他將死前送出秦家的那個孩子——

秦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