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本人閱讀九闕大大所寫的文章：｛真心｝後所延生出的文章,希望各位喜歡,初次寫文,筆觸生澀,請海涵.

  原來．風．花．雪

  十六，中秋剛過。

  枕石漱泉閣後門。

  不遠處，更鼓正敲了二響，緩緩蕩蕩的飄散在秋風爽洌中。

  『閣主』無塵；親送瀲豔與『那位公子』坐上馬車與幾位侍從一同離去。

  見瀲豔上車前依依神情，無塵微微一笑，輕輕擺手示意，但見瀲豔還未及回他，就被一雙手環腰抱上車，竟是連道別也不讓人說。見此，無塵不由莞爾。

  秉性閒靜的瀲豔與那位獨占欲極強的公子，選在十六夜到訪，無疑是為避去喧囂，也是為旁人設想，才能帶著少數幾人就從那『深深處』來，讓瀲豔有了須臾片刻的自在幽靜，想起那深深處的寂寞冷冷、悽苦涼涼；有人如斯被疼寵，就有人如斯一夜霜髮。

  瀲豔何幸。

  無塵想起那為『情』，形銷骨立，衣帶漸寬終不悔的折柳，希望這次尋得的良人莫再負心的好，那深宮禁地豈容隨意閒走，若不是有了與瀲豔關係非淺的那位公子與那騎馬奔去的……

  無塵輕笑。

  『那位』可真是所謂的︰一見動情、再見衷情。

  可不知那公子的家門可容否？

  不過……看那公子飛揚灑脫，倒不像會被世俗人言所擾。

  無塵細思一番，自己被自己這罕有的沉思給惹得嗤笑。

  這還真是團圓夜啊……

  不能說是看透世情，但也入世幾深的自己竟也如此感嘆。

  看來，那幾番『偶遇』﹖是在心中留下痕跡。總是在幾個讓人感嘆的日子撩動幾絲心弦。

  寂弦無聲、心動錚然。

  十六夜偶遇否？

  無塵又自嗤笑，淡淡然若紅葉落水漂漂無痕。

  『枕石漱泉』其來有自。

  『枕石漱泉』自無塵接管這送往迎來之地後所居之所。

  人人都說其裝什麼清高做什麼姿態。明明齷齪之極、淫糜之極、藏污納垢世所難容等難以形容的各色人語不斷。

  選此安生、選此藏身、選此終生……既是決定，就定下一心。

  留有那彼方一淨土，一靜夢就足以。

  是謂『枕石漱泉』。

  無塵也自是無塵。

  悠悠行步，無塵往枕石漱泉閣那僅剩的一點燈火走去。

  風華喧囂歌舞酣；枕石醉臥漱泉醒。

  早在迎接貴客前一日，枕流漱石閣的一干侍僕俱接到命令，往風華樓去侍候去，今夜誰也別踏進這閣子周圍半步︰「是會掉腦袋的」那位公子派來的人說。

  許是上次瀲豔『回門省親』遇上不樂之事，過後一年中能見到瀲豔一兩次，也算是額外開恩不咎因由。

  席上；美食鮮香，茶酒正酣。

  一物一食俱是無塵親自操辦。

  「瀲豔你這麼不自在，那搬出來住好，這樣我也可常找你閒聊遊街散心。」那不知膽子是什麼做的折柳竟口無遮欄的當著那位公子的面說。

  「這倒是好。建個別院也可以讓瀲豔有個隨性之處。」那位公子只是揚起英挺的眉微微點頭。

  出口後才知要糟的折柳這才吁口氣，拭乾額頭滿佈的冷汗。「瀲豔啊，你的事都這麼好講話？」

  瀲豔當時淺淺一笑，眼中情感卻複雜之極。

  倒是那位公子毫不避忌的摟過瀲豔肩頭，一吻在唇、一吻在髮。笑的寵溺，而眼眉間睥睨無方。

  無塵開了半掩的門入內，去邊桌上將欲滅的燭火挑亮。

  「晏晰不也喜歡吃花雕腰子？」那位公子看向折柳說著：「賜你幾道菜讓你與晏晰同吃。」

  折柳正驚魂甫定，聞言只得謝恩，卻不甚了了。

  瀲豔笑了與折柳說：十八是折柳的生辰，他隨意安了個命令把他叫回來陪折柳幾日呢。

  晏晰，吳應的字。那日他騎馬入宮，一時好奇關心卻由此送了自己的心予折柳了。

  回想折柳那又驚又喜，眼睛淚花亂轉的臉。無塵笑得抖動了手，差點將燭心的熱蠟給挑到自己手上了。

  這想必是瀲豔那細膩的心去促成這樁美事，總是記得他人的好，處處替人設想。

  無塵回身栓上門，往樓上書房去，還有幾本帳冊尚未過目。

  也是折柳在昔日真心相待、細心照拂瀲豔才有今日善果。

  長長一口氣輕吐，無塵整整心緒，點了一爐香沉，燃了一盞油燈移上桌面，換上素面寬袍淨了手臉。

  滿室穿窗斑斕月色，伴著沙沙翻動書面的微響，不覺時間流逝已響起三更鼓。

  無塵捏捏肩頸，準備起身替自己泡壺碧蘿春。

  甫自帳冊抬眼，就猛地看到一抹人影正幽幽坐在前方窗下陰影處。

  離他所坐之處不過五六步之遙。

  無塵毫無所覺。

  剎時，心手俱是一震。

  「閣下深夜到訪，未免有失禮數。」無塵容顏無波，一字一句慢慢說道。

  按著桌面微微顫抖的手悄悄收攏成拳，掩飾它正洩漏內心的驚懼。

  輕低的笑聲響起。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無塵，久別無恙？」

  不請自來的深夜訪客，邊說邊朝無塵緩步而去。

  來人臉容逐漸顯現在昏黃微光下。

  「無塵托福，無恙順心。荀公子。」

  來人有著非同一般的深刻輪廓，高鼻深目，各自異色的雙眼在燭光下妖異非人。

  藍睛黑邃如子夜，綠瞳晶瑩如美玉。其間暖暖情意漾漾喜色。

  故友久別再逢，其間真心誠意讓無塵剎那間心頭一震，竟是撇開臉不敢與那一雙眼對視。

  「荀公子請就座。」

  無塵將身子拔開來人的眼神桎梏中，快步到一置放有烹煮茶具的小几邊忙碌起來。

  來人一臉興味，看無塵大失平日儀態，一臉窘困的忙活著，在他的目光不偏不移下，那向著光的耳珠子逐漸染上顏色。

  一陣輕笑。「我來吧，水都燙著你的手了。」

  無塵一驚，那壺又擺盪起來，內裝的沸水就要濺上身子。

  一手無視那燙熱的壺直接托到手心，一手扶將無塵的右腕，將他輕柔的帶到一旁的椅上。

  看他人駕輕就熟，移壺挪盞倒水沖茶，姿態飄逸氣質出眾。

  反觀自己那一臉燒騰，不知是煮茶熱著的還是怎樣。進退失據手忙腳亂。

  無塵恨不得自己學那動輒尖叫，不顧儀態直接倒地昏迷的女人。

  自己是怎麼了？無塵撫上額頭，覺得自己渾身灼熱好似病了，一點神智卻無比清明。

  不是盼著要『偶遇』？可這是自己的心思，那荀公子人可不這麼想。

  那荀公子本是有域外血統，又常年隨其父執長輩周遊各地，販售各種奇珍異貨，商人性子果斷無比，兼又眼利手快。

  初遇自己，就被他不知用什麼方法將自己大小事都一併摸了個透，連自己那久遠前想要葬埋不欲再想的前塵，都一併被挖出。裡裡外外像張白紙無從遮掩。

  可他卻表白：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縱是落入紅塵，再墮風塵，無塵自是無塵。

  端著茶盞，荀公子落座到無塵身邊，將茶盞放置一旁，順心自然的也將無塵手中的茶盞拿走置旁，將無塵兩手拿到眼下輾轉反覆端詳，接著從懷中的小玉盒中舀出幾大杓乳玉色膏藥毫不吝惜的抹在無塵手上紅腫處。

  「該是我太久沒來見見無塵，竟讓無塵這般吃驚。」荀公子復又將茶端回給無塵，說著嘆口氣也自喝起茶來。

  屋內只餘茶盞輕碰的噹啷聲，沁人心脾的裊裊茶香。

  靜心滌慮。

  無塵從方才就一力的平復心神，一字不應的任由荀公子，現下手上傳來陣陣涼意，鼻中盈滿清新淡香讓人頭腦一清，不用多說自是千金難求的好藥；這麼浪費的塗太厚實，反而不利傷處。無塵一冷靜下來就想到這些，暗裡嘆口氣。

  「荀公子言重了。」無塵淡淡的接上方才的話，還想說什麼卻吶吶的尋不到字詞，只好又喝起茶。

  倒是荀公子笑開了，「無塵不用煩心，一切自是在下唐突了。」

  放下茶盞正面看著無塵清俊的眼眉，緊抿的唇線，轉開了話題。「在下送你的雲簪怎不拿出來用呢﹖」

  明知故問。

  荀公子早早收到消息，無塵將那水玉雲簪轉送予人做生辰賀禮，受禮的自是那出身小倌卻被迎入深宮，還勘為後宮第一人的瀲豔。

  荀公子人雖常年經商遊歷各地，可每個交通便利的大小城鎮都有商號的人，要打探一個人的大小事，實在是小兒科，容易之極。

  那日近晌午，他正巧拿了幾件珍奇巧雕的玉玩意到商號，叫管事的拿上好的檀木盒子內襯絲綢墊子將之擺上，等待識貨的買主。

  無巧不巧、世事難料！

  無塵正尋上門欲替風華樓找幾件精緻擺設，與要出門的荀公子正好錯身。

  剎那芳華；遂成永恆。

  無塵俊逸的身影被某人映入眼，直達心的當日，日落時分荀公子便找上門了；手捧青天玉雕的十二生肖小玩意上門，指名無塵陪座，只是天南地北聊，君子之約不做他想。

  無塵當面直言婉拒。

  荀公子也是爽快之人，大笑幾聲後留下禮物而去。

  誰也料不到第二日後，無塵便面臨荀公子那無孔不入的殷勤。只要他出風華樓不到一刻鐘便會『偶遇』荀公子。

  一兩次倒還真是偶遇。

  一個月間『偶遇』十次，三歲娃娃也知有問題。

  無塵不再出門；荀公子找上門。

  次次無塵皆親自回絕。不料那荀公子也是不耐世俗，崇尚自在之人。

  直到那日……無塵正在閣中翻看新錄人員名冊，撫額深思，欲依個別性情安排調教。

  不論是誰，說了什麼都擋不住，荀公子一路直進枕流漱石閣。

  這也才知荀公子那一身武藝不止是強身健體而已。

  荀公子當時如同今晚倏忽出現；嚇得無塵心悸不已恍惚失神。

  就連荀公子帶上的水玉雲簪都已替無塵簪在髮髻上了，無塵還怔愣呆傻的只懂看著面前的人，連舌頭都像硬石一樣僵固在嘴裡。

  『荀公子』可以說是無塵的剋星啊！

  「送予人了」。無塵也不作隱瞞坦然直言。

  荀公子輕笑一聲也不再問。

  倆人間無語淡然。

  無塵喝完茶坐回桌前去看帳冊，也不招呼荀公子。

  荀公子也不以為意，自在的當起泡茶人，幫無塵換茶倒茶，笑得舒心至極。

  月影漸斜。

  無塵依舊翻閱帳冊沒有絲毫就寢休息之意。

  「啪！」冷不防一個大掌蓋上帳冊。「快四更鼓了。」無塵抬眼望進溫煦的笑眼，淺淺一笑，忍不住去揉揉酸澀的眼。

  將無塵牽帶到內室，荀公子將無塵按坐到床沿，自己坐於他身後，雙手運功暖暖的覆蓋上無塵的眼眸，並輕輕的用指腹壓按眼旁的穴道，不多時無塵的頭便一點一點的睡意橫生。

  「睡下吧，帳冊我幫你看。」

  無塵點頭，回給荀公子一個歉意的淺笑，自取蓋被躺下，不多時便入眠了。

  荀公子見無塵這麼信任於他，搖頭莞爾，替無塵脫了鞋拽好被。

  看來自己的一番苦心終究沒有竹籃子舀水『一場空』。

  隔日；卯時末。

  無塵醒來時荀公子已離去。

  桌上數張寫得滿滿的留書，給無塵關於風華樓的建言寫滿了三張，再一張是他留了幾項禮物給無塵的清單，最末一張只有幾個大字：

  『天涯何處一定逢』

  無塵忍俊不住毫無儀態的大笑出來。

  真是有意思啊！

  下次的『偶遇』又在何時？

  原來不過風花雪；一飲一酌皆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