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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半步成魔·1
作者:妙颂九方01      更新:2018-07-13 18:24      字数:5937
  雷霆之于人际交往的分寸拿捏得很适度;相比于叶长天‘想见谁就来车直接装走’的惯用举措,雷霆会把姿态处理得分外和蔼、安详,丝毫没有垂询钦差的姿态。尽管同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类型,他也会处置得令对方心里感觉很舒服。

  培训中心餐厅里设有明炉煨着的鲜羊汤,供就餐客人们随时取用;服务员会在客人点餐时送来小盆量羊汤及几色开胃小吃;色香俱佳,令经过近旁的人都不禁食欲大动。

  晚间下课去餐厅用餐时,雷霆已满脸微笑等在门口,像个等双职工父母下班做饭的留守儿童。谢蔚见了适意地上前招呼,并邀请雷霆一起进餐。乌宝善见两人接触的气氛很融洽,就识相并去了其他同学餐桌上。

  雷霆用牙签挑起一块奶切含在口中,咂摸着酸甜味含糊道:“我担心你班里的纪律严格,总让你请假会影响不好,就到这里等你。”——谢蔚快速勾选好特点菜单,递给服务员,又关照送一壶杭菊茶过来:“倒不是不许请假,到了这类进修班里,就算为私事请假多些也不至于明着指责,主要是考量个人的自律程度。但不知领导又有什么工作指示啊。”

  雷霆张开两手做出个投降的手势,调侃笑道:“我可不敢对谢所长您妄用‘指示’二字。到时候你来一把‘对待领导指示的工作,咱有困难要上,没困难创作困难也要上’,出了差池,我可真傻眼了。雷家在我这代还无后呢。也不算什么大事,就是陆双成犯了些纪律上的失误,想提出协议离婚;首长让我问你,是否考虑一下。”

  谢蔚用口布擦了嘴角的汤汁,汤里洒的胡椒差点把他呛住,他根本不接雷霆的话题:“没什么值得考虑的吧,我同意!她这么痛快就想开了,是出国手续都办好了?”

  “这是你想的,还是她这么说的?”雷霆问道,一边给自己盛着羊汤,一边挑起目光看着谢蔚。——“她什么都没说,我也什么都不想。我仅有一个意思-同意离婚。之于协议也很简单,结这次婚她获得的所有财物全归她;我这边没什么值得惦记的,书籍对于她没价值可言,课题成果么,更加跟她没关系。”

  雷霆闻言无声一笑,舀起一箸五色白蘑,送进口之前先说道:“她怀孕两个月了。首长特别关照说,这次完全尊重你的意见。”——谢蔚没有做出丝毫激烈反应,缓缓搅合碗中的汤:“怀孕这事跟我没关系,让她自己看着处理吧。”

  “这么平静?你该不会是早就知道了?”——“雷秘书可真是看热闹的不嫌事儿大···大概你还要猜我有悬丝诊脉之术吧?”谢蔚真的笑了,怎么坦荡开怀就怎么笑的样子。“首长让你来说这个事,还让提示我考虑;无非就是想让我再次顾及影响,不管这事有多恶心都咬牙咽下去,对吗?那么我明确回答:恕难从命。谢某自忖算不得君子,便也没有足够大的心胸替别人白做小人。”

  雷霆轻吸了口汤,用汤碗挡住口低声道:“我就说嘛,如果这么恶心的事都能低头认了,这人的脑袋要没被门挤过,那得迷糊到什么境界啊!”

  谢蔚的左眼快速一挤,原本淡然的表情中遂即渗出一丝奸诈:“雷秘书的疑惑我有同感,即便真能低头认了,上面领导也未必真能瞧得上这类货色。遗憾,这次我是实在不能附和领导的意思。况且是你也看到眼前的局面了,包括谢某本人的脑袋都还在门里挤着呢,哪里还能分身出来搅合这些‘杨花飞舞、水漫兰池’的闲事。”

  雷霆嘴里那口汤生生噎下喉咙,不然就得喷在身边一桌的食客的衣服上。他摩挲着脖子,抓起口布捂在眼角上挡眼泪,笑得浑身乱抖。好半天终于缓过气息,他对谢蔚拱手道佩服:“厉害,厉害!连骂人话都能说得这么风情万种的,我真服你了!”

  正在这时,已先离开的乌宝善又折回来,停在一米开外的距离上,提醒谢蔚说:刚刚生活委员来通知,让所有学员七点整回培训教室集合开会,可能是有临时命令要传达。

  七点整,在设于会议厅的培训班教室,班主任亲口传达来自党校副校长的指示,暂停实地考察等野外活动,进一步课程调整等待指示。原定当晚的讨论课,也因为突发意外事件而暂停。为缓和紧张气氛,生活委员与同在培训中心的文工团领导联络,在培训中心宴会厅组织了小型的文娱活动,双方学员、团员自由组合参加。

  谢蔚在舞场边与班里几位学兄闲聊了一回,就折回走廊休息区沙发上。乌宝善正在沙发里忙着抄笔记,见他过来就问:没去跳舞?可以找会跳舞的同志带带你,咱们生活委员就是江西炙贲县委的,是个交际舞行家。——谢蔚随口回答:居丧期未满,不便参与声色宴饮。

  “是至亲亡故?”——“兄嫂双亡。”

  乌宝善闻言后把手按在胸前,以少数民族习惯念了一句祷告:“愿他们早得天神接引。”谢蔚躬身作谢。

  其后,借看课程笔记的姿势,乌宝善悄悄凑近说:坠马受伤的潘姓干部伤重,没抢救过来,一小时前死在医院抢救台上。——谢蔚惊愕:“那么严重···?”即使听乌宝善形容过坠入马群的危险性,现在听闻如此结果,也足以令他后背冒冷汗。

  乌宝善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这类受伤非常复杂,多重的踩踏、碰撞、踢摔,必定会造成肋骨碎裂、折断刺入多处内脏,内腔大出血会导致血气胸,此外还有颅骨、脊椎等其他重要骨骼碎裂。如果赶上医院急救力量不足,根本来不及救治。”

  谢蔚怅然若失的吐口气。乌宝善仍旧低头抄着笔记,看不到他的神色变化:“不测风云,旦夕祸福。生命其实非常脆弱。所谓人定胜天只是精神胜利法的说辞。”

  校外实地学习巡查活动,因发生仪器仪表公司待选干部潘英才意外坠马死亡事件,而得到校长亲自关注,仪表局系统在班培训干部,即日获准全部返京回岗,料理亡者后事、后继干部选用等事宜。两日后班主任奉校务处决定,提前结束外出学习行程,带领学员悉数回京。

  回校后培训课程根据教务处专门开会讨论,调整为半封闭授课培训;要求学员结合本单位系统实际工作,理论联系实际撰写总结。谢蔚等一批在京单位的干部,准予每周按时回班里签到,其余时间在本单位继续主持工作。

  结束了与某部位上级领导谈话之后,走出部委办公大楼,天色已经快速黑沉下来。谢蔚坐进研究所的公车才稍微放松下来。摸出手包里的呼机手机打开,一阵鸣响后开始挑着看信息、回电话。

  眼看拐进中关村南街,谢蔚招呼停车。他让司机直接回所里交车下班,他想溜达两步,顺路到超市发买点食材回家做饭。司机一脸的怀疑望着领导走远,嘀咕着发动起车子:都要升职做大领导了,还用自己动手买菜做饭,家里老婆留着干嘛使?挂在墙上供着?

  金研所里平时能与所长真正达到把臂言欢的人,真的屈指可数。得知所长结婚的消息,其实还源于谢蔚在单位里发喜糖的举动,他只在办公室层级的人士中间简单发了一圈喜糖,算是公示——帅哥领导有主了,别的女人就别惦记了。其后也没见领导脸上有多少新婚燕尔的喜色,这点欢喜劲儿就随糖纸进了垃圾桶。感觉着吧,像是往公园水面上倒了一袋子面包渣,根本不为打窝子钓鱼,就为腾出两只空手,痛快。

  居民楼下餐馆内灯火通明,灯光透过大窗将窗外停着的福特汽车照得清清楚楚。萧正坐在副手位上,一眼就看见远远而来的谢蔚,目不旁顾脚步匆匆。手包和购物袋做好勉强配重,挑着街灯照亮的道路快步赶路,亦或是下意识的快速跨出黑暗区域,躲着被寒流卷起的风沙旋子;尽管前面不远就是光亮,但其实他是无法赏看冬晚街景的。想到此,萧正无声地叹了口气,积蓄心间数日的愠怒消融了些许。

  朱景升率先开门下车叫住谢蔚,萧正也随后下车扶着车门立直身形,他看到谢蔚楞了一下,眼中很快闪过寥落愤懑,又很快转为清冷的礼貌,迎过来问候、回应握手。

  朱景升先行含笑说:“给你配了养护眼睛的药水,正好往这边来办事就顺便给你送来。萧老就说怹也早想过来看看。”——“让老人家亲自登门来见晚辈,怎么敢当啊。外面挺冷的,若不嫌简陋,就请到寒舍坐坐吧。”反正都堵上门了,即使不做主动邀请进门,迟早也有破门抄检的时候。

  萧正很赞许的向谢蔚含笑点头,遂即道:“你眼睛到晚上就不得劲儿,还是把手电交给景升,让他走前面吧。”——“还是老爷子想得仔细,那小谢把购物袋也给我拿吧,我走前几步也好给你们照路。”

  谢蔚听到如此一说,更爽快地把动能手电、购物袋连带家门钥匙都挂在他手指上,指着单元门洞说了楼层、门牌号。

  开门开灯引客入内,萧正看到客厅中单辟出来的灵位区域,无需提示便郑重地净手上香,对着遗像恭敬地三鞠躬,两手合十抵在唇下默祷了两分钟;谢蔚待其礼毕,在旁鞠躬拜谢,重新让客落座。

  萧正环顾客厅内简单得趋于草率的陈设,蔼然问道:“尊兄与我虽是近年来才偶有会晤小叙,实则是神交已久。据我所知尊兄生前在金属器具收藏断代方面的造诣颇深,且这方面的藏书甚多。”

  谢蔚斟好待客茶,分别送到老少二位的手上,同时答话:“家兄旧藏都转到隔壁入柜上架,这边仅留做日常简洁起居用。萧老若对书感兴趣,可移步到隔壁。”言罢转身打开露台门,引萧朱二人转至隔壁书房。

  萧正的话说得囊中袖刃绵里藏针,实则是催促提示主人引导参观整座居所,可又给主人留了脸面主动邀请,因而肯定不会有假作推辞的表示,谢蔚对此岂有不明。老江湖不犯职业病,而是早已纳为起居坐卧之中的行为本能,不让看倒显得做贼心虚。

  隔壁居室里也找不到丝毫女性流连过的痕迹,书房里的单人榻可憩可宿,卧房里的双人床明显是男性喜好的式样,线条坚毅铺陈整洁。睡两个人绝对有富余,但是大小伙子睡觉不老实独占一张大床也说得过去。洗漱用具、衣履箱包齐全而不成对,归类摆放得很秩序,足见两位屋主具有条理缜密、整洁的好习惯;使得参观之人尽可发挥联想,这似乎该是二人世界?却找不出足够说服力的佐证来证实猜疑。

  “都说一山不能容二虎,异母或异父兄弟姊妹也未见得能融洽共处,你们小叔侄俩能一直处的这么亲厚,真是投缘得很。”——谢蔚当然听得出朱景升话中有话,单刀直入解说道:“虽然是使用权福利房,若细分的话,成林也有一半份额承于其母。我有什么权力不让他住啊?再说我俩的性格相容相补,相处起来也挺好的。”

  重站回到高大的书柜、书架前,架着花镜仔细地浏览书名,琢磨审视用于压置书稿的青铜摆件-飞鸟衔盘青铜灯盏、三足酒樽,赏鉴过后频频点头。

  萧正指着稿纸上的飞鸟衔盘灯盏,微笑质疑道:如此珍贵的青铜古董何以这般随意搁置?——谢蔚不禁笑答:那是家兄年轻时与先父一起嬉闹,仿制的青铜制品,就是用作书镇的。据故交中一位藏界大家说,工艺细腻、足以乱真。【书镇—压住书稿用的书房摆设】

  当找到感兴趣的花木培植书册时,萧正是当真泛起了书痴的嗜好,再也挪不开步子,经谢蔚动手为之取出,抱到坐榻前,布置好灯盏照明就津津有味细读起来。

  谢蔚将茶杯挪到卧榻炕桌上,引朱景升转回客厅这边小坐闲谈。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一老一少不期造访绝不会是专为祭拜和看书,必定有非得面谈不可之事。正如此刻此景,说话人在旁垂帘操纵,由同龄人当面交流。

  涉及闺阁入幕的话题在年轻人之间怎样发挥喷吐都不为过,哪怕说拧了,爆个粗口也是说完就完。萧正这一类人群,年龄资历、职位层次都在那镇着,类似轻薄话题则不适合宣之于口。

  “有个情况需要沟通一下,陆双成同志违反了纪律,正在接受处分,近期内不与你联系,你也不必见怪。”——谢蔚哂笑摇摇头:“这不劳嘱咐。在京外培训期间,雷霆就对我说明了。还代为问我是否考虑给她一次机会、原谅她。”

  朱景升放下茶杯,抬手擦擦滑到下巴上的水,切齿冷笑:“这些衙内小姐们呐,真能异想天开,思维意识诡异得令常人叹为观止啊。”

  谢蔚坦然看着朱景升的举动,继续叙述:“我当时也笑了。随后我问雷霆:如陆家千金同类型的子弟们,他们哪来如此怪戾思维模式,自以为天生来得天独厚,可以拥有比寻常人家更优沃待遇。哪怕是颠倒是非、作奸犯科,都有人随时为之洗刷脱罪,且还要受害方必须大容大量的原谅他们丑恶作为?您猜雷霆怎么回答,他说要么是我,要么是陆双成,肯定有一个人脑袋要被门挤一下。”朱景升和谢蔚对了下眼神,随即把忍俊不禁的表情埋进双掌中。

  雷霆的意思状似调侃,确是实在得很:时至于此,事情算是被控制在最小范围内;但怎么瞧着,都感觉即将下派的金监局新官帽,天然自带一种不伦不类、说红不红说绿不绿的颜色。真好比是抡圆胳膊挨个儿抽了叶长天等一批人的耳光,陆双成与张某这两颗脑袋怕已不是被门挤一下,就能算完的事了。

  这番非此即彼的抉择结果,或许是陆双成一方能仰仗老爷子们的颜面,压制着谢蔚认怂咬牙咽下屈辱;或许是公事公办地倾向无过错一方意见,判定解除婚姻关系。其实都有待于权利操控者的最后角力输赢。可这最多算是甲方自以为是的判断而已;乙方当真会如臆想的为谋高就而甘心再吃哑巴亏吗?

  为国舍己、为公忘私,这些都能激起男儿的热血沸腾,谁听说过为了事业逼着人家戴绿帽子的?况乎还是你家闺阁千金受不住寂寞,非赶热孝期内在外乱搞种下孽果;男方可是连一个指头都没碰过媳妇的,你好意思的让人家闭着眼认成自己的种吗?

  谢蔚凑近为朱景升续了水,以一副语重心长的谈心姿态:“请转告萧老,若事关正经工作,我自当以最大诚意给予配合。对待如陆双成者,实不值得再行奉陪参与如此闹剧。话说回来,既然已经演成了闹剧且乏善可陈,索性就赶快收场吧。再演下去岂不真成草台马戏班巡演了?

  有关领导已找我谈了话,限期三个月,要我在阴历年之前,妥善移交金研所主管领导职务和金研实验课题,同时还要着手筹建金属监控管理局的工作。想必萧老对此也有获悉。仅是金监局筹备这块,乐观点估计就至少要两年才可望平稳开展。难不成这么大的笑话,倒要我一直背下去?没这个道理吧。”

  把决定当成牢骚话说得恰到火候,堪称高明。朱景升当真有心鼓掌叫好。他抱着茶杯,诚恳请谢蔚落座听道:“我陪萧老今天来此,有两重来意。一是有意就陆双成的事向你表达歉意,刚才当着故人灵位,老爷子恐怕是难以启齿。这次陆双成受处分,老爷子表态说完全认同纪律审查部门处理意见。陆双成既然犯有错误,就要为犯下的错误负责,不能要挟别人承担她的错误,做老家儿的绝不会为图顾念旧交托付而纵容包庇。

  第二件事出我口入你耳,禁绝外传。谢老夫妇身故原因有诸多疑点,萧老是心里有数的,已经责成专人重新梳理、彻查到底。老爷子这次是真动怒了,交代务必要给家属清楚的真相,明确的处置结果。希望小谢你,同时也关照成林,给予耐心和支持。”

  准备告辞时,萧正指着露台上委顿的西府海棠,说:“这盆花眼看是快不行了。现在想想办法还能救过来,再拖些时日损了根本,就彻底没救了。”——谢蔚怆然笑道:“这花是家兄种的,生前颇得照顾,今年还开花了。二老去后,我忙工作疏于打理,眼看就成这样。我还猜疑或是草木有灵,识得眼前并非有缘之主,宁为凋零不愿委屈。”

  萧正挑挑眉毛,逸然道:“如此,是否肯割爱让给我。我那里有专用肥质土壤,可以把它调养过来。”——“果能如此也算是给这些花寻得了良主,我还要替亡兄谢谢您了。”

  朱景升奉命搬着海棠花先行下楼取车,萧正让谢蔚把结婚证拿给他,神情黯然的约好下周,谢蔚去大院找朱景升去拿手续,补行协议离婚程序。之后他按住谢蔚立于居室门前,不让其送下楼。

  萧正的车前脚拐上中关村南街出西口,成林的车如贪吃蛇似的从东口衔尾而来钻进南街,相隔百米以上未能遇见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