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战默不出声的点了点头，杨涟鹰见他并无大碍，摸了摸他的头，又道：“今次的事，也算是给你个教训，没有本事的人，被人欺负了还要被人挑理，你日渐大了，不能什么

  事都是舅舅给你出头，我们杨家人做事，向来都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好好想想吧。”说完，转身就走。杨战看着舅舅离去的背影，被子下的双手捏的死紧。

  过不了一会儿，果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已开春，但寒气颇重，下人都在房间的角落都放上了一小盆的火碳，不多时便热呵了起来。

  杨战听着窗外的小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聊。他默默想着自己的心事，觉得自己多半命数不好，生来就没了父亲，跟着纤弱的母亲东奔西跑，好不容易回了母亲的本家，却

  总是平白受别人白眼，连几岁的小童都敢嘲笑他。如今招惹了王家人，只怕自己往后的日子更难过了。

  他越想越难过，此时竟无比的思念母亲，想到上次见她时，还是在过年的时候，不知过了几个月，她的身子如何了。杨战翻身而起，套上短衫外套就走，一路奔到西南角落的

  柴房里，见左右无人，便翻窗进了柴房。

  杨战蹲在墙角，熟练的用双手搬动了最底层的几块小砖，柴房常年不见灯火，此刻却有隐隐灯光从他搬开的空隙中透过来，杨战伏在地上，对着那两掌宽的洞头喊道：“娘？

  娘亲？你听了到吗？娘？”

  不多时，便听到洞口那头有桌椅挪动的声音，光线被微微遮掩，却是有人如杨战那般伏在了地上，“阿战？你怎么来了？舅舅他们呢？可还安好？”

  这个同杨战说话的，正是他那曾擅自离家的生母，杨佩佩。杨涟鹰气她私自出走，未婚生子，故将她禁锢在杨家庄中最偏远的客房中，每年只有过年、节气时才放杨战进她房

  间与她见面，但得亏杨战人小鬼大，竟在与母亲房间紧挨着的柴房中挖通暗格，自那以后便偶尔趁人不注意时探望生母。

  “舅舅他们都好，我只是有些想你了，所以才来看看的。”

  杨佩佩美目淌泪，她又何尝不想念自己的孩子，“娘一切都好，倒是你，听小桃说你跟人打架了？”

  杨战撇撇嘴，“算不了什么大事，舅舅说他能处理好。”

  “你告诉娘，你为何要跟他们打架？”杨战的性子她自是了解，若非是逼急了，是绝不会轻易跟人动手的。

  “娘，真的没什么事，你莫操心，我虽挨打，但也揍了他们不少下呢，你儿子厉害着，谁人都不敢轻易欺负！”

  杨佩佩沉思片刻，开口问道：“他们打你，是不是因为……因为他们瞧不起你，不同你玩？还是你欺负了别人？你老实告诉娘，娘不骂你就是了。”

  杨战见母亲这般不好糊弄，只好闷声道：“娘……我爹，真的不在了吗？他们……他们说我是野种。他们……他们放屁！我不信！娘，你告诉我，你告诉我爹在哪里？我

  要去找他，天涯海角都要找！”

  杨佩佩再也忍不住，终于失声痛哭起来，“阿战……你莫这样说，是娘不好，是我们的错，是你娘爹对不起你，你本来不该是这样的，你别去找你爹！你别找他！”

  杨战从小到大，甚少听闻关于父亲的事，以前因为好奇，还会询问，可是一提这个，母亲总是哭，他渐渐也就不再说了，后来在杨家，舅舅也不曾对他说起过当年他爹娘的点

  点滴滴，他就恍惚的感觉到，也许他父亲是整个家族的忌讳，是在舅舅、母亲面前最不能提的人。如今见到母亲，心头悲愤不甘，再也忍不住对父亲的质问，但母亲的话，却让他心

  如死灰，“为什么！为什么我不能去找他？他是谁？他到底在哪里？为什么我不能知道，你不让我知道，那我就偏要知道！我一定要找到他！”杨战愤而起身，扭头就翻窗出了柴房

  ，只余杨佩佩在那头压抑着唤他，“阿战？你回来！你回来！你听娘说！”

  杨战听而不闻，似一头受伤的小兽一般冲进了雨帘里。

  他一回房间，连湿衣裳也不换，倒头就睡在了床铺上，放声大哭起来，哭的累了又慢慢睡着了。到了半夜时，就发起高烧来，他本就有伤在身，又淋了雨，睡的迷迷糊糊的时

  候就觉得喉管又是干涩的痛又是细微的刺痒，头也浑浑噩噩不分物事，连自己起身倒杯水的力气都没有了，想唤人来，但连开口说话也做不到，身子越来越重，头一歪，又睡过去了。再醒来的时候，却已舒服多了，房间不止一人，似乎舅舅也在他身边，一时有人给他喂苦涩的药汁，一时又是薄粥，他知道是有人发现了他生病了，心里轻松了不少，头一偏就睡

  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