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作者：冰岛小狐仙 更新：2016-04-01 12:16 字数：0
鲁西安收起了镜子，看着格雷说：“这两面镜子具有魔力，我的祖先在上面施过法术，无论相隔多远，我们都可以通过镜子呼唤对方。”
一听镜子有这么神奇的功效，格雷立刻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再也不在乎上面的花纹是不是太过女性化了。
“也就是说，就算你在极夜之地，我在极雾之林，我们也可以直接对话？”
“是的。”
“是不是还能看到对方的脸？像这样？”格雷把镜子对准了自己的脸，绽开大大的笑容。
鲁西安有点忍俊不禁，但他摇了摇头说：“不行，只能听到声音而已，你也不要把血族的法术想象得太厉害。”
“没关系，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格雷像对待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镜子塞进了怀里。
鲁西安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那我们走吧，去过南望镇之后，我差不多就要回极夜之地了。”
这句话让格雷呼吸一滞，他悄悄握紧了拳，脚步没有立刻跟上去。
鲁西安走到了门外，察觉到他还站着不动，转头看着他问：“格雷，你怎么了？”
“没什么。”格雷用力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过去，在鲁西安要再度迈开脚步的时候，他却突然用双手捧住了鲁西安的脑袋，低头吻住了他。
很温柔缠绵的一个吻，却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格雷在这样的吻中倾注了全部的感情。
回应着格雷的热情，鲁西安却从这样痴缠的吻中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良久后，两人分开，格雷看着鲁西安变得嫣红的嘴唇，心里一阵骚动，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扑上去，笑着说：“这是早餐后的甜点。”
鲁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去反驳他无赖的理由。
离开布鲁克后，他们去南望镇，路上格雷把托尔的话告诉了鲁西安。
看出格雷的难过和自责，鲁西安淡淡地说：“格雷，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托尔是故意的，他知道南望镇对我的意义，他是为了给我颜色看……是我害了他们。”
“就算是乐园，你也无法阻止魔鬼降临，格雷，你应该很清楚你无法改变世界。”
这句话也许有些残忍，但是鲁西安却希望格雷认清事实，他确实可以促进种族大融合，建造出南望镇这样的乐园，可是他永远不可能阻止像托尔这样的野心家出现。
或许这次托尔是为了针对他才找南望镇的麻烦，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那个小镇要面临的或许只是个单纯的恶魔而已。
保护的羽翼终究无法遮蔽整片满布乌云的天空，弱小的人们，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格雷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鲁西安是对的，他不可能为他们挡去所有的危险。但或许是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在作祟，他总觉得他应该彻底保护他们，而事实上，那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奢望罢了。
来到南望镇，才发现小镇的建设虽然比以前繁华不少，可人却少了很多，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没有留意，现在看起来就特别辛酸。
“你打算和卡洛琳说些什么？”站在卡洛琳的餐馆门口，鲁西安面无表情地问。
他不知道格雷回来是要做什么，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来安慰卡洛琳也已经晚了。以格雷的个性也不可能回来责怪卡洛琳，毕竟那种状态下，谁都会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何况，卡洛琳也挣扎过，她没有在他们一走进门就说出狼人的事，应该就是因为她在犹豫。
格雷深吸了口气，伸手握住餐馆的门把手，苦笑着答话：“我想最后和他们说说话。”
他们？鲁西安微微皱起了眉，还没想明白他们是谁，格雷已经推开了眼前的门。
餐馆里今天很冷清，几乎没什么客人，卡洛琳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正在发呆。
听到推门声，她转过头，看到格雷的瞬间，她猛地捂住嘴巴，大眼睛里一下子流下了眼泪。
“格……格雷大人……”她喃喃地开口，可眼泪流得太快了，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格雷走过去，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傻丫头，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哇”的一声，卡洛琳哭得更大声了，她紧紧拉着格雷的衣襟，连声说：“格雷大人，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
格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我没有生你的气，卡洛琳，我和鲁西安都平安回来了，所以你不要难过，带我去看看他们好吗？”
“你们没有受伤吗？那些人真的很强。”
“就算受伤，我们也可以复原的，你忘了吗？”
这句话让卡洛琳更难受了，她的眼睛肿成了核桃，一声接一声抽泣着。
格雷就陪着她，时不时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安静地等着她恢复过来。
鲁西安斜倚在门边的墙上，两手环胸，闭着眼睛在养神，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卡洛琳！格雷大人他们胜利了，那些混血都死了！”有人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激动地大声喊道。
鲁西安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到来人的刹那有些惊讶，格雷也一脸诧异，不可思议地开口：“你是……罗宾？”
怎么会这样？罗宾是个人类，他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应该死了吗？
“格雷大人，您这么快已经到了吗？太好了，这下我可以通知大家从邻镇回来了！”罗宾兴奋地扑过来，抓着格雷的手上下晃动。
格雷彻底糊涂了，盯着罗宾看看又盯着卡洛琳看看，诧异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洛琳，你还没有告诉格雷大人吗？”罗宾明白了问题所在，一脸惊讶。
卡洛琳吸了吸鼻子，哽咽说：“我说不出口，我们差点害死格雷大人和鲁西安大人是事实。”
“傻瓜，格雷大人能体谅我们的。”
罗宾把卡洛琳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这才看着格雷开口：“格雷大人，那次圣战之后不久，卡洛琳就把我变成了狼人，我们相爱，所以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这句话让格雷很惊讶，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你们自己转变的？没有依靠任何人？”
半血想再转变人类是很困难的，他们要冒很大的危险，因为很有可能在转变的过程中人类就会死去。
罗宾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骄傲，“是的，我们没有依靠任何人，过程中也确实很危险，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但是只要想到如果我死了卡洛琳会多么难过，我就熬了过来。”
“你们这两个家伙，实在太让我惊讶了。”
“格雷大人，您曾经对我们说过，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在手里，而是在心里，您说的没错。”
格雷欣慰地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罗宾的肩膀，这家伙，居然变得这么坚强了，当初他从某个贫民窟把这孩子救出来的时候他还很胆小呢。
鲁西安听着这席话，则回想起了他当初来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罗宾和卡洛琳，也提过格雷的名言。
看来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很多东西并没有改变。
“那些人确实来了南望村，他们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大概是因为我太弱了，他们以为我是人类。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是还是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人类。他们威胁卡洛琳在您来的时候对您撒谎，否则就要血洗南望镇。卡洛琳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作为交换，要他们放过剩下的人类。他们说只要人类和血族的半血全都离开，他们可以不追究。
“我们只好让人类和血族都去邻镇避难，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对不起，格雷大人，我们对您撒了谎，还差点害了您和鲁西安大人。但是对我们来说，南望镇是必须要守护的地方，就只有这里，我们绝对不能抛下。而且我们相信……您和鲁西安大人一定会赢的。”
罗宾说到这里，拉着卡洛琳一起朝格雷深深的鞠躬，他们的头低得很低，双肩都在微微颤抖。
格雷眼中渐渐浮起了苦笑，刚才还缠绕着他的兴奋在听到这样一席话后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失望。
鲁西安在这时冲过来，拉起罗宾的脑袋就是重重的一拳。
“砰”的一声，罗宾整个人撞上吧台，打碎了无数酒瓶和玻璃杯，再直接翻落在了吧台里面。
卡洛琳尖叫了一声，急忙钻进吧台查看罗宾的情况。
鲁西安冰冷的面容上满布着愤怒，握紧的拳上沾着罗宾的血，格雷怔怔看着他，这样的鲁西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此之前，鲁西安显露出来的愤怒都是压抑过的，就算是对托尔的憎恨，他也压抑了之后才释放出来。可这一次，他给罗宾的那一拳，却完全没有任何压抑，他的愤怒显露无疑。
鲁西安等卡洛琳扶起罗宾后冷笑着开口：“绝对不能抛下这里是吗？可你们却抛下了建立这里的人。相信我们会取得胜利？请不要用这么无耻的借口来掩饰你们的懦弱。”
“鲁西安，别说了。”格雷轻轻按住了鲁西安的肩膀，他可以感觉到鲁西安的杀气，如果不是他在这里，鲁西安也许会杀了卡洛琳和罗宾。
他确实很难过，就算是为了南望镇，可罗宾和卡洛琳的做法无疑伤了他的心，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他会胜利，完全可以告诉他一切。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并不曾百分百地确信他可以赢得这场战役。
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把他推入了没有回头路的陷阱。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无法割舍的东西，只能说，在他们心里，南望镇已经比他重要了。
罗宾狼狈地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鲁西安的拳几乎打歪了他的脸，可他和卡洛琳谁都没能反驳。
鲁西安转过了身，如冰渣般的嗓音撕裂了空气，让他们同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在，今天我绝对会杀了你们，永远记住，是格雷•霍恩斯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餐馆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卡洛琳浑身发抖，罗宾也脸色惨白。
格雷在片刻后转头看向他们，看着他们眼中的怯意，笑着开了口：“卡洛琳，你说的没错，两百多年来发生了很多事，而你们都在成长。我很高兴，南望镇已经不需要我来守护了，你们做的很好，你们守卫了这个乐园。”
“格雷大人，我们……”卡洛琳泪如雨下，不住地摇头，罗宾也红了眼圈，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该走了，叫大家都回来吧，我还是喜欢看到这里热热闹闹的样子。”格雷笑着又说了一句，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
当他走到门口时，卡洛琳哭着叫住了他：“格雷大人，您还会回来吗？”
格雷的脚步停驻了一秒钟，他推开餐馆的门，看着门外斜倚着墙的鲁西安，侧头回话：“我不会再回来了。”
关上餐馆的门，彻底隔断了卡洛琳的哭声，格雷一把抱住鲁西安，把头埋在他的颈边闷闷地说：“谢谢你，鲁西安。”
想起来的路上鲁西安安慰他的话，格雷就觉得很可笑。
可静下来想想，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有回来了，又凭什么指望大家还会像当年那样爱戴他呢？这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愿望不是吗？
鲁西安任他抱着，身上的愤怒和杀气已经都消失了，走出餐馆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而且还是为了格雷失控。
虽然卡洛琳也等于是害他遇到之前那些混账事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那一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他是在为格雷感到愤怒。
只要一想到格雷花了这么多心血保护下来的人背叛了他，他心里的火就无法控制地窜了上来。
深吸了口气，鲁西安抬手拍拍格雷的背，说出口的话却让格雷满头黑线。
“喂，眼泪可以抹在我的衣服上，鼻涕可不行啊。”
“……”
格雷原本悲伤的情绪被这句话完全破解了，他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鲁西安等他抬起头后往小镇的入口走去，边走边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解脱了，不用再牵挂这里。”
“是啊，我可以彻底和他们说再见了，再也不见。”站在入口处，格雷感慨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让他惊讶的是，很多他认识的人都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那些人用悲伤而饱含歉意的目光注视着他，看起来像是为他送行。
格雷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他抬起手朝那些人用力挥了挥，这才转身和鲁西安一起离开。
明媚的太阳高悬在天边，照耀着眼前蜿蜒的小路，格雷做了一个深呼吸，笑着说：“鲁西安，你说的没错，我解脱了。”
鲁西安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两个人静静走了一段路，走到一片山头，从那里可以看到南望镇的全景，格雷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和惬意。
鲁西安站在他身侧，山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眼中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格雷转头看他，笑着问：“你要回去了吗？”
“嗯。”
“也是，出来了这么久，应该会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处理。”
“你呢？极雾之林应该也有很多事务吧。”
“可不是嘛，我也差不多是应该回去了。”格雷说到这里，抓了抓脑袋，哈哈笑了笑。
他的笑容在鲁西安看来有些刺眼，因为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这家伙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微微眯起眼睛，鲁西安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格雷并没有察觉这一点，他笑着说：“有很多话，可是没关系，我们可以下一次再说，或者，我可以用魔镜告诉你。”
鲁西安耸了耸肩，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安静地等了一会，见格雷不再说话，他振开了翅膀。
“鲁西安。”格雷在他的双脚离地后突然又叫了他的名字。
鲁西安低下头，目光中隐约带着不耐烦，格雷的隐瞒让他觉得烦躁，没来由的。
“我可以要一个道别吻吗？”格雷仰起头，像在睡梦中那样撅起嘴，目光中充满了热切和期待。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件要命的事堵在心里，鲁西安觉得他会被格雷逗笑，可只要一想到那件事，他就笑不出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弯下身，吻住了格雷。
格雷享受着鲁西安的主动，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他心爱的人张着翅膀停在他面前，弯下身吻他，那让他有一种被天使吻了的感觉。
他忍不住不断加深这个吻，缠着鲁西安的舌不让他离开，多想就这样留下他，可是不能，这是他最后的理智。
“鲁西安，再见。”唇分开后，格雷依依不舍地轻舔着嘴唇，同时向鲁西安道别。
鲁西安升到半空中，瞪了他一眼说：“不要和我说再见。”
再也不见，他可不愿意。
格雷咧开了嘴角，他明白鲁西安的意思，但是他用傻笑蒙混了过去，并没有修改他的说法。
鲁西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北方飞走了。
等他飞得看不见了，格雷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他的手紧紧按着左臂，脸色变得惨白。
圣痕在灼烧他，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夺走他的意识，那种疼痛在蔓延，沿着手臂往肩膀爬了过去。
格雷大口喘息着，他拉开衣襟，扯开衣袖，让他震惊的是，原本还被绷带覆盖着的圣痕居然一下子爬到了他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圣痕生长的速度为什么突然加快了？他才1030岁，他不是应该还有170年的寿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可这一刻，他的大脑已经无法继续运转，因为他所有的毅力都必须拿来应付那剧烈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耗尽了所有体力的格雷瘫倒在地上，圣痕发出的剧痛总算结束了，他浑身湿透，整个人像刚刚被从水里撩出来一样。
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他没有一点力气，现在的他除了呼吸，几乎什么都做不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努力想要抬起眼皮，可是眼皮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根本就不听他使唤。
有人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他拼命转动眼珠，总算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身，一头雪白的长发就这样拖在地上，红色的眼眸注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无奈。
格雷慢慢想起了那人是谁，他安了心，轻轻松了口气，老实说，如果现在来一个敌人，哪怕是最弱的那种，都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他。
“傻小子，当初我为你结下封印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如果你再强行解开封印，你的寿命就会缩短，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伊恩•本杰明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皱紧了眉，他伸手拉开格雷的衣服，仔细看了看圣痕的情况。
格雷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他翻动身体，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苦笑着说：“为了救鲁西安，我别无选择。”
“又是为了鲁西安？你为了他，真的可以连生命都放弃。”
“嗯，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知道了吗？”
格雷摇了摇头，他觉得力气开始恢复了，但他很累，还想再躺一会，“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他知道。”
伊恩轻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格雷，这孩子实在太傻了，尽管两百多年前他就知道这一点，可过了这么久，他总以为他会有一点改变的。
为了所爱的人什么都可以做吗？会这样说的人也许有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能有多少呢？
似乎沉入了回忆，伊恩在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直到格雷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他才猛地回过神。
格雷看着他，笑着问：“我还能活多久？”
伊恩再度朝圣痕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圣痕已经长成了，距离完全变红，不会超过半年。”
“是吗？只有半年了吗……”那他甚至等不到鲁西安的孩子诞生了，托尔他们说过那个孩子也可以解开封印，可惜他等不到了。
伊恩隐约察觉到了格雷的意思，他皱眉说：“我之前曾感觉到圣章变得很不稳定，格雷，告诉我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格雷闻言深吸了口气，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当然，他隐瞒了一些并不重要的事。
“他们怎么会知道解咒术阵的？”对于托尔他们居然建立了解咒术阵的事，伊恩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
格雷摇了摇头，说实话，有关混血的事他知道的真的很少，甚至在这次与托尔重逢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混血存在。
他的父亲直到临死前才告诉他他是个混血儿，还告诉他他或许只能活到1200岁。父亲当时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歉意，他虽然也曾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平，可后来渐渐的，他就接受了这一切。
“这个术阵不应该被他们知道吗？”格雷搞不懂，如果这件事连伊恩都觉得惊讶，那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伊恩陷入了沉思，他微皱着眉，表情看起来严肃而冷漠，而这样的他，隐隐和鲁西安有点像。
格雷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两个身上都留着本杰明家的血。
“看来，或许是我的另一道封印被解开了。”很久之后，伊恩不确定地给出了答案，格雷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伊恩没有进行更多的解释，而是继续说：“我会去确认这件事，在此之前，格雷，你必须找个地方安静地呆着，不能使用任何力量，而且必须每天进行补给。”
“是狼人的补给，还是血族的？”
“两者都要。”
格雷重重叹了口气，既不能使用力量，还需要每天补给？看来他一个人是无法同时做到这两点了。
至于安静的地方，他倒是立刻想到了一个，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很特别，就算最后死在那里，他也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了，我会找个地方乖乖呆着的。”格雷坐起了身，他看起来很轻松，并没有即将要面对死亡的恐惧。
伊恩点了点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后才说：“鲁西安有你这样爱他，是他的幸福。”
提起鲁西安，格雷的心开始痛，他转头朝北方看了一眼，轻喃着说：“我只希望，如果我死了，他不要太难过。”
“你这傻孩子。”伊恩轻声说完，感慨地叹了口气，看着格雷，他隐约想起曾经的自己。
不是每一个付出真心的人都可以得到等价的回报，格雷在这方面至少是幸运的，因为鲁西安回应了他的感情。
或许这就是本杰明家族人的命运吧，不管是他还是鲁西安，被圣章选中的人，都将面临最艰难的抉择。
一听镜子有这么神奇的功效，格雷立刻把它紧紧握在手里，再也不在乎上面的花纹是不是太过女性化了。
“也就是说，就算你在极夜之地，我在极雾之林，我们也可以直接对话？”
“是的。”
“是不是还能看到对方的脸？像这样？”格雷把镜子对准了自己的脸，绽开大大的笑容。
鲁西安有点忍俊不禁，但他摇了摇头说：“不行，只能听到声音而已，你也不要把血族的法术想象得太厉害。”
“没关系，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格雷像对待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把镜子塞进了怀里。
鲁西安微微颔首，转身往外走，“那我们走吧，去过南望镇之后，我差不多就要回极夜之地了。”
这句话让格雷呼吸一滞，他悄悄握紧了拳，脚步没有立刻跟上去。
鲁西安走到了门外，察觉到他还站着不动，转头看着他问：“格雷，你怎么了？”
“没什么。”格雷用力摇了摇头，快步走了过去，在鲁西安要再度迈开脚步的时候，他却突然用双手捧住了鲁西安的脑袋，低头吻住了他。
很温柔缠绵的一个吻，却带着浓浓的眷恋和不舍，格雷在这样的吻中倾注了全部的感情。
回应着格雷的热情，鲁西安却从这样痴缠的吻中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痛苦。
良久后，两人分开，格雷看着鲁西安变得嫣红的嘴唇，心里一阵骚动，可最终还是忍住了没扑上去，笑着说：“这是早餐后的甜点。”
鲁西安无奈地摇了摇头，懒得去反驳他无赖的理由。
离开布鲁克后，他们去南望镇，路上格雷把托尔的话告诉了鲁西安。
看出格雷的难过和自责，鲁西安淡淡地说：“格雷，你不可能永远保护他们，你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
“托尔是故意的，他知道南望镇对我的意义，他是为了给我颜色看……是我害了他们。”
“就算是乐园，你也无法阻止魔鬼降临，格雷，你应该很清楚你无法改变世界。”
这句话也许有些残忍，但是鲁西安却希望格雷认清事实，他确实可以促进种族大融合，建造出南望镇这样的乐园，可是他永远不可能阻止像托尔这样的野心家出现。
或许这次托尔是为了针对他才找南望镇的麻烦，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那个小镇要面临的或许只是个单纯的恶魔而已。
保护的羽翼终究无法遮蔽整片满布乌云的天空，弱小的人们，必须学会保护自己。
格雷轻叹了口气，他知道鲁西安是对的，他不可能为他们挡去所有的危险。但或许是骨子里的英雄主义在作祟，他总觉得他应该彻底保护他们，而事实上，那不过是他自欺欺人的奢望罢了。
来到南望镇，才发现小镇的建设虽然比以前繁华不少，可人却少了很多，上一次来的时候他没有留意，现在看起来就特别辛酸。
“你打算和卡洛琳说些什么？”站在卡洛琳的餐馆门口，鲁西安面无表情地问。
他不知道格雷回来是要做什么，因为事情已经发生了，他现在来安慰卡洛琳也已经晚了。以格雷的个性也不可能回来责怪卡洛琳，毕竟那种状态下，谁都会以保护自己为优先。
何况，卡洛琳也挣扎过，她没有在他们一走进门就说出狼人的事，应该就是因为她在犹豫。
格雷深吸了口气，伸手握住餐馆的门把手，苦笑着答话：“我想最后和他们说说话。”
他们？鲁西安微微皱起了眉，还没想明白他们是谁，格雷已经推开了眼前的门。
餐馆里今天很冷清，几乎没什么客人，卡洛琳一个人坐在吧台前，正在发呆。
听到推门声，她转过头，看到格雷的瞬间，她猛地捂住嘴巴，大眼睛里一下子流下了眼泪。
“格……格雷大人……”她喃喃地开口，可眼泪流得太快了，她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格雷走过去，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拍着她的背说：“傻丫头，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了。”
“哇”的一声，卡洛琳哭得更大声了，她紧紧拉着格雷的衣襟，连声说：“格雷大人，对不起，对不起，你原谅我。”
格雷轻轻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我没有生你的气，卡洛琳，我和鲁西安都平安回来了，所以你不要难过，带我去看看他们好吗？”
“你们没有受伤吗？那些人真的很强。”
“就算受伤，我们也可以复原的，你忘了吗？”
这句话让卡洛琳更难受了，她的眼睛肿成了核桃，一声接一声抽泣着。
格雷就陪着她，时不时拍拍她的背为她顺气，安静地等着她恢复过来。
鲁西安斜倚在门边的墙上，两手环胸，闭着眼睛在养神，没有要走近的意思。
“卡洛琳！格雷大人他们胜利了，那些混血都死了！”有人突然推开门冲了进来，激动地大声喊道。
鲁西安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到来人的刹那有些惊讶，格雷也一脸诧异，不可思议地开口：“你是……罗宾？”
怎么会这样？罗宾是个人类，他不是在很久之前就应该死了吗？
“格雷大人，您这么快已经到了吗？太好了，这下我可以通知大家从邻镇回来了！”罗宾兴奋地扑过来，抓着格雷的手上下晃动。
格雷彻底糊涂了，盯着罗宾看看又盯着卡洛琳看看，诧异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洛琳，你还没有告诉格雷大人吗？”罗宾明白了问题所在，一脸惊讶。
卡洛琳吸了吸鼻子，哽咽说：“我说不出口，我们差点害死格雷大人和鲁西安大人是事实。”
“傻瓜，格雷大人能体谅我们的。”
罗宾把卡洛琳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她，这才看着格雷开口：“格雷大人，那次圣战之后不久，卡洛琳就把我变成了狼人，我们相爱，所以我想和她永远在一起。”
这句话让格雷很惊讶，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你们自己转变的？没有依靠任何人？”
半血想再转变人类是很困难的，他们要冒很大的危险，因为很有可能在转变的过程中人类就会死去。
罗宾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中充满了骄傲，“是的，我们没有依靠任何人，过程中也确实很危险，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要死掉了，但是只要想到如果我死了卡洛琳会多么难过，我就熬了过来。”
“你们这两个家伙，实在太让我惊讶了。”
“格雷大人，您曾经对我们说过，最强大的力量不是在手里，而是在心里，您说的没错。”
格雷欣慰地点了点头，重重拍了拍罗宾的肩膀，这家伙，居然变得这么坚强了，当初他从某个贫民窟把这孩子救出来的时候他还很胆小呢。
鲁西安听着这席话，则回想起了他当初来时的样子，那个时候的罗宾和卡洛琳，也提过格雷的名言。
看来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是很多东西并没有改变。
“那些人确实来了南望村，他们第一个杀的人就是我，大概是因为我太弱了，他们以为我是人类。虽然我活了下来，但是还是死了好几个无辜的人类。他们威胁卡洛琳在您来的时候对您撒谎，否则就要血洗南望镇。卡洛琳答应了他们的要求，作为交换，要他们放过剩下的人类。他们说只要人类和血族的半血全都离开，他们可以不追究。
“我们只好让人类和血族都去邻镇避难，等风头过了再回来。对不起，格雷大人，我们对您撒了谎，还差点害了您和鲁西安大人。但是对我们来说，南望镇是必须要守护的地方，就只有这里，我们绝对不能抛下。而且我们相信……您和鲁西安大人一定会赢的。”
罗宾说到这里，拉着卡洛琳一起朝格雷深深的鞠躬，他们的头低得很低，双肩都在微微颤抖。
格雷眼中渐渐浮起了苦笑，刚才还缠绕着他的兴奋在听到这样一席话后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失望。
鲁西安在这时冲过来，拉起罗宾的脑袋就是重重的一拳。
“砰”的一声，罗宾整个人撞上吧台，打碎了无数酒瓶和玻璃杯，再直接翻落在了吧台里面。
卡洛琳尖叫了一声，急忙钻进吧台查看罗宾的情况。
鲁西安冰冷的面容上满布着愤怒，握紧的拳上沾着罗宾的血，格雷怔怔看着他，这样的鲁西安，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在此之前，鲁西安显露出来的愤怒都是压抑过的，就算是对托尔的憎恨，他也压抑了之后才释放出来。可这一次，他给罗宾的那一拳，却完全没有任何压抑，他的愤怒显露无疑。
鲁西安等卡洛琳扶起罗宾后冷笑着开口：“绝对不能抛下这里是吗？可你们却抛下了建立这里的人。相信我们会取得胜利？请不要用这么无耻的借口来掩饰你们的懦弱。”
“鲁西安，别说了。”格雷轻轻按住了鲁西安的肩膀，他可以感觉到鲁西安的杀气，如果不是他在这里，鲁西安也许会杀了卡洛琳和罗宾。
他确实很难过，就算是为了南望镇，可罗宾和卡洛琳的做法无疑伤了他的心，如果他们真的相信他会胜利，完全可以告诉他一切。
可是他们没有，他们并不曾百分百地确信他可以赢得这场战役。
他们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们把他推入了没有回头路的陷阱。
可是他又能说什么呢？每个人都有弱点，都有无法割舍的东西，只能说，在他们心里，南望镇已经比他重要了。
罗宾狼狈地擦拭着嘴角的鲜血，鲁西安的拳几乎打歪了他的脸，可他和卡洛琳谁都没能反驳。
鲁西安转过了身，如冰渣般的嗓音撕裂了空气，让他们同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如果不是他在，今天我绝对会杀了你们，永远记住，是格雷•霍恩斯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餐馆里一下子陷入了死寂，卡洛琳浑身发抖，罗宾也脸色惨白。
格雷在片刻后转头看向他们，看着他们眼中的怯意，笑着开了口：“卡洛琳，你说的没错，两百多年来发生了很多事，而你们都在成长。我很高兴，南望镇已经不需要我来守护了，你们做的很好，你们守卫了这个乐园。”
“格雷大人，我们……”卡洛琳泪如雨下，不住地摇头，罗宾也红了眼圈，根本就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该走了，叫大家都回来吧，我还是喜欢看到这里热热闹闹的样子。”格雷笑着又说了一句，朝他们摆了摆手，转身往外走。
当他走到门口时，卡洛琳哭着叫住了他：“格雷大人，您还会回来吗？”
格雷的脚步停驻了一秒钟，他推开餐馆的门，看着门外斜倚着墙的鲁西安，侧头回话：“我不会再回来了。”
关上餐馆的门，彻底隔断了卡洛琳的哭声，格雷一把抱住鲁西安，把头埋在他的颈边闷闷地说：“谢谢你，鲁西安。”
想起来的路上鲁西安安慰他的话，格雷就觉得很可笑。
可静下来想想，他已经两百多年没有回来了，又凭什么指望大家还会像当年那样爱戴他呢？这本来就是一个矛盾的愿望不是吗？
鲁西安任他抱着，身上的愤怒和杀气已经都消失了，走出餐馆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而且还是为了格雷失控。
虽然卡洛琳也等于是害他遇到之前那些混账事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是那一刻，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自己的情况，他是在为格雷感到愤怒。
只要一想到格雷花了这么多心血保护下来的人背叛了他，他心里的火就无法控制地窜了上来。
深吸了口气，鲁西安抬手拍拍格雷的背，说出口的话却让格雷满头黑线。
“喂，眼泪可以抹在我的衣服上，鼻涕可不行啊。”
“……”
格雷原本悲伤的情绪被这句话完全破解了，他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鲁西安等他抬起头后往小镇的入口走去，边走边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你解脱了，不用再牵挂这里。”
“是啊，我可以彻底和他们说再见了，再也不见。”站在入口处，格雷感慨地最后回头望了一眼。
让他惊讶的是，很多他认识的人都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内，那些人用悲伤而饱含歉意的目光注视着他，看起来像是为他送行。
格雷的嘴角慢慢勾了起来，他抬起手朝那些人用力挥了挥，这才转身和鲁西安一起离开。
明媚的太阳高悬在天边，照耀着眼前蜿蜒的小路，格雷做了一个深呼吸，笑着说：“鲁西安，你说的没错，我解脱了。”
鲁西安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两个人静静走了一段路，走到一片山头，从那里可以看到南望镇的全景，格雷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一刻的安静和惬意。
鲁西安站在他身侧，山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的目光落在很远的地方，眼中没什么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会儿后，格雷转头看他，笑着问：“你要回去了吗？”
“嗯。”
“也是，出来了这么久，应该会有一大堆事情等着你处理。”
“你呢？极雾之林应该也有很多事务吧。”
“可不是嘛，我也差不多是应该回去了。”格雷说到这里，抓了抓脑袋，哈哈笑了笑。
他的笑容在鲁西安看来有些刺眼，因为即使到了这种时候，这家伙还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
“你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微微眯起眼睛，鲁西安的语气带着一丝试探。
格雷并没有察觉这一点，他笑着说：“有很多话，可是没关系，我们可以下一次再说，或者，我可以用魔镜告诉你。”
鲁西安耸了耸肩，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
安静地等了一会，见格雷不再说话，他振开了翅膀。
“鲁西安。”格雷在他的双脚离地后突然又叫了他的名字。
鲁西安低下头，目光中隐约带着不耐烦，格雷的隐瞒让他觉得烦躁，没来由的。
“我可以要一个道别吻吗？”格雷仰起头，像在睡梦中那样撅起嘴，目光中充满了热切和期待。
如果不是有那么一件要命的事堵在心里，鲁西安觉得他会被格雷逗笑，可只要一想到那件事，他就笑不出来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弯下身，吻住了格雷。
格雷享受着鲁西安的主动，这种感觉实在太好了，他心爱的人张着翅膀停在他面前，弯下身吻他，那让他有一种被天使吻了的感觉。
他忍不住不断加深这个吻，缠着鲁西安的舌不让他离开，多想就这样留下他，可是不能，这是他最后的理智。
“鲁西安，再见。”唇分开后，格雷依依不舍地轻舔着嘴唇，同时向鲁西安道别。
鲁西安升到半空中，瞪了他一眼说：“不要和我说再见。”
再也不见，他可不愿意。
格雷咧开了嘴角，他明白鲁西安的意思，但是他用傻笑蒙混了过去，并没有修改他的说法。
鲁西安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北方飞走了。
等他飞得看不见了，格雷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大滴大滴的冷汗从他的额头冒了出来，他的手紧紧按着左臂，脸色变得惨白。
圣痕在灼烧他，剧烈的疼痛几乎要夺走他的意识，那种疼痛在蔓延，沿着手臂往肩膀爬了过去。
格雷大口喘息着，他拉开衣襟，扯开衣袖，让他震惊的是，原本还被绷带覆盖着的圣痕居然一下子爬到了他的肩膀！
怎么会这样？圣痕生长的速度为什么突然加快了？他才1030岁，他不是应该还有170年的寿命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心中充满了无数的疑问，可这一刻，他的大脑已经无法继续运转，因为他所有的毅力都必须拿来应付那剧烈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耗尽了所有体力的格雷瘫倒在地上，圣痕发出的剧痛总算结束了，他浑身湿透，整个人像刚刚被从水里撩出来一样。
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他没有一点力气，现在的他除了呼吸，几乎什么都做不到。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努力想要抬起眼皮，可是眼皮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根本就不听他使唤。
有人径直走到了他面前，他拼命转动眼珠，总算勉强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那人在他面前蹲下身，一头雪白的长发就这样拖在地上，红色的眼眸注视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无奈。
格雷慢慢想起了那人是谁，他安了心，轻轻松了口气，老实说，如果现在来一个敌人，哪怕是最弱的那种，都可以轻而易举杀了他。
“傻小子，当初我为你结下封印的时候就告诉过你，如果你再强行解开封印，你的寿命就会缩短，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伊恩•本杰明看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人皱紧了眉，他伸手拉开格雷的衣服，仔细看了看圣痕的情况。
格雷休息了好一会儿才能说话，他翻动身体，变成仰面朝天的姿势，苦笑着说：“为了救鲁西安，我别无选择。”
“又是为了鲁西安？你为了他，真的可以连生命都放弃。”
“嗯，为了他，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知道了吗？”
格雷摇了摇头，他觉得力气开始恢复了，但他很累，还想再躺一会，“不知道，我也不希望他知道。”
伊恩轻叹了口气，心疼地看着格雷，这孩子实在太傻了，尽管两百多年前他就知道这一点，可过了这么久，他总以为他会有一点改变的。
为了所爱的人什么都可以做吗？会这样说的人也许有很多，可真正做到的人能有多少呢？
似乎沉入了回忆，伊恩在很久的时间里都没有说话，直到格雷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他才猛地回过神。
格雷看着他，笑着问：“我还能活多久？”
伊恩再度朝圣痕看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你的圣痕已经长成了，距离完全变红，不会超过半年。”
“是吗？只有半年了吗……”那他甚至等不到鲁西安的孩子诞生了，托尔他们说过那个孩子也可以解开封印，可惜他等不到了。
伊恩隐约察觉到了格雷的意思，他皱眉说：“我之前曾感觉到圣章变得很不稳定，格雷，告诉我最近都发生了什么。”
格雷闻言深吸了口气，他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最近发生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当然，他隐瞒了一些并不重要的事。
“他们怎么会知道解咒术阵的？”对于托尔他们居然建立了解咒术阵的事，伊恩表现出了明显的惊讶。
格雷摇了摇头，说实话，有关混血的事他知道的真的很少，甚至在这次与托尔重逢之前，他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其他的混血存在。
他的父亲直到临死前才告诉他他是个混血儿，还告诉他他或许只能活到1200岁。父亲当时对此表现出了极大的歉意，他虽然也曾埋怨过命运的不公平，可后来渐渐的，他就接受了这一切。
“这个术阵不应该被他们知道吗？”格雷搞不懂，如果这件事连伊恩都觉得惊讶，那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伊恩陷入了沉思，他微皱着眉，表情看起来严肃而冷漠，而这样的他，隐隐和鲁西安有点像。
格雷到此刻才意识到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他们两个身上都留着本杰明家的血。
“看来，或许是我的另一道封印被解开了。”很久之后，伊恩不确定地给出了答案，格雷狐疑地看着他，显然不能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伊恩没有进行更多的解释，而是继续说：“我会去确认这件事，在此之前，格雷，你必须找个地方安静地呆着，不能使用任何力量，而且必须每天进行补给。”
“是狼人的补给，还是血族的？”
“两者都要。”
格雷重重叹了口气，既不能使用力量，还需要每天补给？看来他一个人是无法同时做到这两点了。
至于安静的地方，他倒是立刻想到了一个，那个地方对他来说很特别，就算最后死在那里，他也没有遗憾了。
“我知道了，我会找个地方乖乖呆着的。”格雷坐起了身，他看起来很轻松，并没有即将要面对死亡的恐惧。
伊恩点了点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最后才说：“鲁西安有你这样爱他，是他的幸福。”
提起鲁西安，格雷的心开始痛，他转头朝北方看了一眼，轻喃着说：“我只希望，如果我死了，他不要太难过。”
“你这傻孩子。”伊恩轻声说完，感慨地叹了口气，看着格雷，他隐约想起曾经的自己。
不是每一个付出真心的人都可以得到等价的回报，格雷在这方面至少是幸运的，因为鲁西安回应了他的感情。
或许这就是本杰明家族人的命运吧，不管是他还是鲁西安，被圣章选中的人，都将面临最艰难的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