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者：冰岛小狐仙 更新：2016-01-21 15:23 字数：0
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初在这个人逃出极夜之地的时候他就不应该规劝长老会放弃追杀。
只靠卡米拉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保住一个血族的叛徒，如果不是他以王子的身份一起说情，这个人早就死了。
洛伊小时候和萨菲尔并不算很熟悉，因为萨菲尔不是长老会的继承人，所以很少有机会到中心城堡，他当初会求情，是因为不想看卡米拉难过。
可这家伙都做了些什么！他身为一个血族，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洛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以他的个性，从来都只有他挑战别人忍耐的底线，可今天，他却被彻底惹火了。
“洛伊……”卡米拉还想说什么，萨菲尔却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将他推开，迎视洛伊跳动着怒火的眼眸说：“王，我知道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只有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萨菲尔的表情太平静了，使得洛伊反而无法直接杀了他。
萨菲尔那双金绿色的眼瞳深处有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那压抑得很深的情绪让洛伊犹豫了。
萨菲尔抓住了这个机会，继续说下去：“您应该知道，圣战并不仅仅是血族和狼人之间的事，在那个时代，人类毫无抵抗异族的能力，圣战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大灾难。异族利用他们补充力量和体能，肆意毁坏他们的城镇，战火所燃之处，人类的世界被破坏殆尽。
“您也许从未想过，圣战后人类面临的是什么。无数被咬过的人类要面对感染和死亡的威胁，他们的家园被毁灭，无处可归。异族从不清理战场，因为他们不需要在那些土地上生活，可人类不同。为什么他们就必须在受尽了折磨的情况下再清理你们留下的残局？
“您说的没错，或许那种行为确实侮辱了死者，可毕竟那些人已经死了，而人类，人类更多的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异族践踏和侮辱。他们像蝼蚁一样地活着，可却从没有放弃过希望。我曾亲眼看到他们强忍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悲痛埋葬异族的尸体，重建城镇，那一幕幕，给了我太多的震撼。
“从那时候开始我决定，我要尽可能的多救一些人。但是光靠我一个人的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所以我让他们从尸体上提取血液用来进行急救。后来考虑到要建立猎人协会，就又保存了一部分血液。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我的行为罪孽深重，但是我从未后悔过，因为在当时，我根本别无选择。”
萨菲尔很清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一个异族可以想象人类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就算他当初在极夜之地的时候极力维护人类，甚至不惜被冠上叛徒之名，可如果不是那场圣战，也许他的想法不会坚持这么久。
是的，正因为亲眼所见了人类历经的地狱，目睹了他们在战后的行为，他才毅然决定帮助人类建立猎人协会，他希望在下一场血族和狼人的圣战中，人类可以不要这么惨。
没有生命是生来就应该被践踏的，就算有强弱之分，却无法改变他们珍贵的事实。
从前，他根本不知道低级异族是怎样在人类的世界里横行霸道，而在亲眼目睹了一切后，他感到愤怒。
血族需要鲜血，这是天性，他并不反对血族从人类那里获得血液，但前提是不应该肆无忌惮地把人类吸干，夺走人类的生命。
每一次圣战，异族的损失都很惨重，但是他们看不到的是人类的伤亡更加无法计算。明明战争不是他们挑起的，可他们却承受了最大的损失。
客厅里一片寂静，洛伊和卡米拉都没能做出反应，在萨菲尔沉默的这些时间里，他们同样也在思考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洛伊没有参加上一次的圣战，当时还只是孩子形态的他被他的父王强行留在了极夜之地。
但是他在极夜之地的结界外杀了一批狼人，因为狼人当时想趁强血全部离开的时候偷袭极夜之地。
即便那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役，结束后的情况仍然非常惨烈。
而当时，刚刚蜕变成青年形态的卡米拉也在场。
狼人的尸体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四溅的鲜血在大地上描绘出死亡的残像，浓重的血腥气几乎让空气也染上了血色。
如果这一切被放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出现在人类面前，那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萨菲尔说的对，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圣战会让人类面临什么。
洛伊的杀气渐渐隐去，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仍然非常不悦。
或许，他只是突然想到，将那些死者的尸体丢在战场而没有带回的他们，本就没有考虑过那些尸体会被怎样对待。
既然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维护尊严的机会，那现在来指责萨菲尔的做法不是太可笑了吗？
卡米拉察觉到洛伊的气息变了，他轻轻松了口气，他并不指望洛伊立刻就对萨菲尔有好脸色，但至少，他现在不用担心萨菲尔会死在他面前了。
所以他定了定神，把话题转回了眼前更需要关注的问题上，“虽然我们没有清理战场，但是会派人找到王和长老以及一些纯血族人的尸体带回去，这一点相信狼人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人类又怎么可能得到狼王的血？”
萨菲尔做了个深呼吸，抬眼答道：“事实上，前任狼王与我们的王同归于尽后，我正好到那附近。我知道血液的等级对猎人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趁狼人还没有来时就抽取了狼王的血。”
“你没有一起抽取我父王的血吗？”洛伊用冰冷的嗓音问了一句。
萨菲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虽然我已经被裁定为叛徒，但是我依然打从心底尊重王，所以我没有动他，是我通知前来寻找尸体的族人王的位置，让他们尽快把他带回去的。”
这句话总算缓和了洛伊的脸色，他别开视线不再看萨菲尔，也没有再接话。他看得出萨菲尔的真诚，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继续为难他。
卡米拉继续问道：“圣战结束已经很久了，狼王的血液一直没有使用吗？”
“应该没有，大家都有顾忌，担心一旦用了之后会被狼人找麻烦，现在看来，当初没有使用是明智的。”
“那现在那些血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为了隐藏身份，我在猎人协会走上正轨后就离开了，之后一直是在暗中帮助他们。只知道他们将之前保存下来的血液分散收藏在各地，但是具体哪些血在哪里，恐怕只有最初的协会成员才清楚。”
这几百年来猎人协会的发展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在五年前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加入后就发现了这一点。
而从纵火案到现在都没有被侦破这件事来看，现在协会内知道这件事的猎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卡米拉沉吟了片刻，神色严肃地说：“听梅伊比斯的口气，好像很确定狼王的血就在诺维斯附近，今晚他虽然被暂时吓退，但是一定还会回来的。”
洛伊在这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
说完，他没有再朝萨菲尔看一眼，转身朝楼梯走去。
卡米拉知道他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下次再有危险，他不会出手相救。就算他现在容忍了萨菲尔的行为，但是他心里恐怕还是有疙瘩。
萨菲尔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起身朝洛伊的背影躬身，墨绿色的长发滑落在眼前，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是卡米拉可以感觉到，他很难过。
或许对萨菲尔来说，他终究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洛伊的谅解，就算为人类做了再多，他还是无法忘记自己是血族的事实。
“王，”卡米拉突然开口，让洛伊停下了脚步，“请您允许我暂时离开几天，我想和萨菲一起解决这次的事。”
洛伊没有回头，他在楼梯口静立了一会，最后在重新抬步时说：“随你。”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萨菲尔才皱紧了眉看着卡米拉说：“卡米拉，你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王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我应该自己解决。何况，你也不是梅伊比斯的对手，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我受伤了。”
“我并不仅仅是为了帮你。”卡米拉淡淡答话，走到楼梯边的储物室拿出一个包，又回来把茶几上洛伊留下的多余血袋装进去，同时思考着他是不是要再去“买”一点血袋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吸血了，自从血液剂锭诞生后，大多数血族已经不用靠吸血维生，但是如果要战斗的话，吸血依然是大幅度激发力量的唯一途径。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要杀了梅伊比斯。”
卡米拉的话让萨菲尔感到疑惑，他想起之前在藏书室卡米拉和梅伊比斯战斗到一半时突然溢出的暴怒，忍不住问道：“梅伊比斯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尽管在梅伊比斯刚露面时卡米拉的情绪波动就很明显，但是那之后突然而起的愤怒却更为惊人。
卡米拉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原本已经消失的心痛在那瞬间突然又回归了，他低下头，黑色的刘海垂落在眼前，挡住了他的眼睛。
“梅伊比斯……是原本传说和我父亲同归于尽了的人。”
很久之后，卡米拉才终于开口，如果说他说这句话时的声音还能用平静来形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话，他的音调已经明显在颤抖了。
“父亲的遗体没有被带回极夜之地，搜寻的人说没有找到他和梅伊比斯，我一直在想，或许他还活着。可就在刚才，梅伊比斯说……他说狼人可以通过吃肉来恢复力量，而血族的肉，居然意外的有效。”
卡米拉说到这里，紧咬的唇角流下一条血线，萨菲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剧烈地狂跳起来。
梅伊比斯的意思是，他吃掉了卡米拉的父亲才活下来的吗？卡米拉的父亲没有被找到，是因为他被梅伊比斯咬得残破不堪，已经无法辨别了吗？
天哪，难怪之前卡米拉的愤怒那么可怕，他竟然被告知了这样可怕的事实。
萨菲尔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急剧加重的痛苦让他浑身发抖。
卡米拉闭上了眼睛，几百年来他一直都在期盼着也许有一天父亲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之前只是因为伤势太重所以无法回来。
可现在，他不用再期盼了，因为他已经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痛的感觉那么强烈，可在绝望和痛苦之后，却是重新燃起的坚强斗志，他要报仇，他绝对会让梅伊比斯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们走吧，天快亮了，我想再去取一些血袋，我需要力量。”
卡米拉在片刻后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所有的表情都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他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萨菲尔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夜半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他没有再阻止卡米拉与他同行，他知道，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卡米拉。
他们很快离开公馆，潜入了夜色之中。
公馆二楼的窗边，利用惊人耳力将卡米拉的话全都听进去了的洛伊，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流露出惊人杀气。
梅伊比斯•范塞，你该死！
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难受，长时间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让他的四肢都有些发麻，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提灯发出极度微弱的光，显得压抑而可怕。
他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空白的大脑中零星的片段渐渐涌了进来。
糟糕！他怎么会睡着的？开什么玩笑，前辈和卡米拉先生在和狼人战斗，可他居然一个人在这里睡大觉？
该死的，凯•华莱士，你这没用的家伙简直把华莱士家的脸都丢光了！
意识到这点，凯立刻抓着提灯爬起身，伸手小心翼翼地微微顶开了脑袋上方的地板，阳光一下子撒了进来，他这才意识到居然已经天亮了。
不是吧，他居然睡了一整晚？战斗已经结束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萨菲尔前辈和卡米拉先生没有叫醒他呢？不会是他睡得太熟了他们叫都叫不醒他吧！
凯满头黑线地扯了扯嘴角，侧耳倾听，确定外面没有任何人声后才彻底推开地板爬了出去。
可一出地下室，他立刻就被眼前一片狼藉的藏书室残骸给吓到了。
碎砖木屑掉了一地，书架基本全都被砸烂了，典籍残破地掉在地上，大多都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藏书室一面的墙壁完全坍塌了，阳光正从那里照进来，浮游生物和灰尘飘得到处都是。
凯瞪着眼睛爬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他的视线就被地面上大滩大滩的鲜血给钉住了。
四溅的血液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集中在藏书室的前半部分，甚至墙上和天花板上也溅到了不少，仅仅从这些血迹也可以看出之前的战斗是多么惨烈，死伤又是多么惨重。
凯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不知道这些血是属于谁的，但是想起昨夜包围藏书室的狼人，他实在不敢自我安慰说这里的血全都是狼人留下的。
萨菲尔前辈和卡米拉先生呢？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受伤了吗？
“卡米拉先生！前辈！你们在哪？快回答我！”顾不上周围是不是还有狼人，凯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已经变成废墟的藏书室，站在山道上大喊了起来。
“卡米拉先生！前辈！”
“快出来，你们别吓我！不是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吗！”
“你们撒谎，你们骗我！呜呜……”
凯颓然地跪倒在地上，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可恶，可恶，为什么他每次都帮不上忙，为什么他总是成为别人的累赘。
如果昨晚不是他的话，前辈和卡米拉先生完全可以自己逃跑的，都是他，都是他拖后腿！是他害死了卡米拉先生和萨菲尔前辈。
抡起拳头重重砸在布满了瓦砾的地上，凯弓起身缩成一团，他太难过了，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陷在悲痛中的他没有注意到有人顺着山道走了过来，直到耳边响起那个人的声音，他才猛地僵住了身体。
“你已经醒了吗？地上都是碎石块，跪在上面不疼吗？”
伴着这句话，一只大手摸上了他的脑袋，使劲揉了揉，随后用力托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透过朦胧的泪眼，凯看到卡米拉换了一身便服，虽然脖子上和手臂上都缠着绷带，但是看起来很有精神。
看着泪眼婆娑的凯，卡米拉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他摸出凯的匕首递过去，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傻瓜，我说过会亲手还给你的。”
凯的眼泪流得更快了，他用颤抖的手接过匕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选择整个人扑进了卡米拉的怀里大哭起来。
“讨厌，为什么现在才来，我好担心您知道吗？藏书室变成废墟了，地上还有那么多血，我以为你们死掉了，呜呜呜，你们吓死我了……”
凯哭得很大声，双手紧紧抱着卡米拉，越抱越紧，好像再也不想放开一样，他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全洒在了卡米拉的衣襟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凯这样抱住，但是此刻对卡米拉来说，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真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差一点就死掉。
看着现在的凯，就可以想象如果他和萨菲尔真的死了，这孩子会伤心到什么程度。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愿意把心里的感情直接表达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想起圣战后的极夜之地，虽然大家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像凯这样哭的。
血族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隐忍坚强，就算是孩子们要哭，也是躲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哭。
可那样一来，压抑的情绪无法发泄出来，就会长久地留在心里，以至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极夜之地都陷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中。
如果他们也可以像凯这样把情绪表达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彼此的痛苦的话，也许可以更快地振作起来吧。
衣襟已经彻底湿透了，卡米拉觉得胸口有点凉，那是因为凯的眼泪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他抬手回抱凯，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那不断颤动的背，尽量用柔和的语调说：“放心吧，我们没事。”
萨菲尔这时也从山道上走了过来，看到相拥着的两个人，他欣慰地笑了起来，一边揉着凯的脑袋说：“凯，之前这里尸体太多了，怕吓到你，所以我们先去处理尸体了，快别哭了。”
他和卡米拉回来之后其实到地下室看过，当时凯还没有醒，所以他们决定先处理掉狼人的尸体。
凯终于放开了卡米拉，眼泪鼻涕弄糊了他的脸，也在卡米拉的胸口上画了一幅抽象画。
萨菲尔微笑着用手帕帮凯把脸擦干净，随后看着卡米拉的胸口捧腹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夸张，几乎前仰后合，卡米拉额头冒出无数黑线，可这种时候，也实在不想和他计较了。
“下次，下次不要再这样让我担心了。”凯吸了吸鼻子，坚持要卡米拉和萨菲尔向他保证。
卡米拉面无表情地朝萨菲尔瞥了一眼，眼神在说：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萨菲尔无奈地抓了抓脑袋，轻咳了一声说：“凯，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即使有的话，我们也不会再让你参与到危险中来了。后面这半句话，萨菲尔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下了决心。
凯这才破涕为笑，阳光下，这孩子灿烂的笑容让两位血族都充满了感慨。
活着的感觉真好，如果死了的话，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吧。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我们快点离开吧，还要调查村子的事呢。”见凯的情绪恢复了，萨菲尔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行动起来。
回协会的路上，依然是萨菲尔驾车，凯和卡米拉坐在马车里。
马车前进的速度很快，这说明萨菲尔非常急切，卡米拉一直看着窗外，面上布满了沉思。
凯在沉默了半路后轻轻拉了拉卡米拉的衣袖，待他回过神后，低声问：“卡米拉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看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卡米拉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之前，那个梅伊比斯出现的时候，您的情绪波动很大，您认识他吗？”
虽然知道他不应该过多地去探究别人的私事，但是卡米拉之前表现出的情绪真的让他很在意。
卡米拉面上浮起一丝诧异，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连凯也发现了他的情绪。
“那家伙杀了我的父亲。”片刻后，他避开了重点，简要地答了话。
凯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却久久都没能应话，原来是这样，难怪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卡米拉先生又惊又怒。
人类被异族杀死虽然是很正常的事，可要坦然接受还是做不到吧？卡米拉先生这次见到那个人，应该会很难过吧？他一定又想起父亲的事了。
凯绞着手指，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到了嘴边，又觉得根本就没有意义。
卡米拉却朝他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您一定很难过吧，那个狼人，很强大吧？”
“嗯，但是我一定会杀了他。”
卡米拉干脆的言语让凯很惊讶，卡米拉先生说要杀了那个狼人长老？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以前罗克雷斯部长说过，就算是猎人协会最强的猎人，也绝对不是长老级异族的对手，如果遇到长老级，也一定要立刻逃命。
可是自己要怎么和卡米拉先生说这些话？卡米拉先生一定很想报仇，就算自己说了，他也一定不会理睬吧？
凯的手指绞得更厉害了，他很担心卡米拉，可是又很清楚，眼下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卡米拉为父亲报仇的决心。
那么他能为卡米拉做些什么呢？有没有他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余下的路上，凯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
只靠卡米拉的话根本就不可能保住一个血族的叛徒，如果不是他以王子的身份一起说情，这个人早就死了。
洛伊小时候和萨菲尔并不算很熟悉，因为萨菲尔不是长老会的继承人，所以很少有机会到中心城堡，他当初会求情，是因为不想看卡米拉难过。
可这家伙都做了些什么！他身为一个血族，怎么做得出这种事！
洛伊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生气了，以他的个性，从来都只有他挑战别人忍耐的底线，可今天，他却被彻底惹火了。
“洛伊……”卡米拉还想说什么，萨菲尔却拉住了他的手臂，轻轻将他推开，迎视洛伊跳动着怒火的眼眸说：“王，我知道您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但当时的情况下，我们只有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萨菲尔的表情太平静了，使得洛伊反而无法直接杀了他。
萨菲尔那双金绿色的眼瞳深处有着深深的自责和痛苦，那压抑得很深的情绪让洛伊犹豫了。
萨菲尔抓住了这个机会，继续说下去：“您应该知道，圣战并不仅仅是血族和狼人之间的事，在那个时代，人类毫无抵抗异族的能力，圣战对人类来说无疑是一场从天而降的大灾难。异族利用他们补充力量和体能，肆意毁坏他们的城镇，战火所燃之处，人类的世界被破坏殆尽。
“您也许从未想过，圣战后人类面临的是什么。无数被咬过的人类要面对感染和死亡的威胁，他们的家园被毁灭，无处可归。异族从不清理战场，因为他们不需要在那些土地上生活，可人类不同。为什么他们就必须在受尽了折磨的情况下再清理你们留下的残局？
“您说的没错，或许那种行为确实侮辱了死者，可毕竟那些人已经死了，而人类，人类更多的是在活着的时候就被异族践踏和侮辱。他们像蝼蚁一样地活着，可却从没有放弃过希望。我曾亲眼看到他们强忍失去亲人和家园的悲痛埋葬异族的尸体，重建城镇，那一幕幕，给了我太多的震撼。
“从那时候开始我决定，我要尽可能的多救一些人。但是光靠我一个人的血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所以我让他们从尸体上提取血液用来进行急救。后来考虑到要建立猎人协会，就又保存了一部分血液。事情就是这样，我知道我的行为罪孽深重，但是我从未后悔过，因为在当时，我根本别无选择。”
萨菲尔很清楚，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没有一个异族可以想象人类是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就算他当初在极夜之地的时候极力维护人类，甚至不惜被冠上叛徒之名，可如果不是那场圣战，也许他的想法不会坚持这么久。
是的，正因为亲眼所见了人类历经的地狱，目睹了他们在战后的行为，他才毅然决定帮助人类建立猎人协会，他希望在下一场血族和狼人的圣战中，人类可以不要这么惨。
没有生命是生来就应该被践踏的，就算有强弱之分，却无法改变他们珍贵的事实。
从前，他根本不知道低级异族是怎样在人类的世界里横行霸道，而在亲眼目睹了一切后，他感到愤怒。
血族需要鲜血，这是天性，他并不反对血族从人类那里获得血液，但前提是不应该肆无忌惮地把人类吸干，夺走人类的生命。
每一次圣战，异族的损失都很惨重，但是他们看不到的是人类的伤亡更加无法计算。明明战争不是他们挑起的，可他们却承受了最大的损失。
客厅里一片寂静，洛伊和卡米拉都没能做出反应，在萨菲尔沉默的这些时间里，他们同样也在思考一些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的问题。
洛伊没有参加上一次的圣战，当时还只是孩子形态的他被他的父王强行留在了极夜之地。
但是他在极夜之地的结界外杀了一批狼人，因为狼人当时想趁强血全部离开的时候偷袭极夜之地。
即便那只是一场小规模的战役，结束后的情况仍然非常惨烈。
而当时，刚刚蜕变成青年形态的卡米拉也在场。
狼人的尸体支离破碎地倒在地上，四溅的鲜血在大地上描绘出死亡的残像，浓重的血腥气几乎让空气也染上了血色。
如果这一切被放大数十倍甚至数百倍出现在人类面前，那结果是可以想象的。
萨菲尔说的对，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圣战会让人类面临什么。
洛伊的杀气渐渐隐去，尽管他的表情看起来仍然非常不悦。
或许，他只是突然想到，将那些死者的尸体丢在战场而没有带回的他们，本就没有考虑过那些尸体会被怎样对待。
既然从一开始就放弃了维护尊严的机会，那现在来指责萨菲尔的做法不是太可笑了吗？
卡米拉察觉到洛伊的气息变了，他轻轻松了口气，他并不指望洛伊立刻就对萨菲尔有好脸色，但至少，他现在不用担心萨菲尔会死在他面前了。
所以他定了定神，把话题转回了眼前更需要关注的问题上，“虽然我们没有清理战场，但是会派人找到王和长老以及一些纯血族人的尸体带回去，这一点相信狼人也是一样，既然如此，人类又怎么可能得到狼王的血？”
萨菲尔做了个深呼吸，抬眼答道：“事实上，前任狼王与我们的王同归于尽后，我正好到那附近。我知道血液的等级对猎人来说非常重要，所以趁狼人还没有来时就抽取了狼王的血。”
“你没有一起抽取我父王的血吗？”洛伊用冰冷的嗓音问了一句。
萨菲尔摇了摇头，苦笑着说：“虽然我已经被裁定为叛徒，但是我依然打从心底尊重王，所以我没有动他，是我通知前来寻找尸体的族人王的位置，让他们尽快把他带回去的。”
这句话总算缓和了洛伊的脸色，他别开视线不再看萨菲尔，也没有再接话。他看得出萨菲尔的真诚，也知道自己没有必要继续为难他。
卡米拉继续问道：“圣战结束已经很久了，狼王的血液一直没有使用吗？”
“应该没有，大家都有顾忌，担心一旦用了之后会被狼人找麻烦，现在看来，当初没有使用是明智的。”
“那现在那些血在哪里？”
“我也不知道，为了隐藏身份，我在猎人协会走上正轨后就离开了，之后一直是在暗中帮助他们。只知道他们将之前保存下来的血液分散收藏在各地，但是具体哪些血在哪里，恐怕只有最初的协会成员才清楚。”
这几百年来猎人协会的发展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他在五年前以全新的身份重新加入后就发现了这一点。
而从纵火案到现在都没有被侦破这件事来看，现在协会内知道这件事的猎人恐怕是少之又少。
卡米拉沉吟了片刻，神色严肃地说：“听梅伊比斯的口气，好像很确定狼王的血就在诺维斯附近，今晚他虽然被暂时吓退，但是一定还会回来的。”
洛伊在这时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说：“自己惹下的麻烦，自己解决。”
说完，他没有再朝萨菲尔看一眼，转身朝楼梯走去。
卡米拉知道他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下次再有危险，他不会出手相救。就算他现在容忍了萨菲尔的行为，但是他心里恐怕还是有疙瘩。
萨菲尔嘴角勾起一丝苦笑，起身朝洛伊的背影躬身，墨绿色的长发滑落在眼前，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是卡米拉可以感觉到，他很难过。
或许对萨菲尔来说，他终究还是希望能够得到洛伊的谅解，就算为人类做了再多，他还是无法忘记自己是血族的事实。
“王，”卡米拉突然开口，让洛伊停下了脚步，“请您允许我暂时离开几天，我想和萨菲一起解决这次的事。”
洛伊没有回头，他在楼梯口静立了一会，最后在重新抬步时说：“随你。”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上，萨菲尔才皱紧了眉看着卡米拉说：“卡米拉，你根本就不需要这样，王说的没错，一切都是我惹出来的麻烦，我应该自己解决。何况，你也不是梅伊比斯的对手，我不想再看到你为了我受伤了。”
“我并不仅仅是为了帮你。”卡米拉淡淡答话，走到楼梯边的储物室拿出一个包，又回来把茶几上洛伊留下的多余血袋装进去，同时思考着他是不是要再去“买”一点血袋回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吸血了，自从血液剂锭诞生后，大多数血族已经不用靠吸血维生，但是如果要战斗的话，吸血依然是大幅度激发力量的唯一途径。
“那你是为了什么？”
“我要杀了梅伊比斯。”
卡米拉的话让萨菲尔感到疑惑，他想起之前在藏书室卡米拉和梅伊比斯战斗到一半时突然溢出的暴怒，忍不住问道：“梅伊比斯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尽管在梅伊比斯刚露面时卡米拉的情绪波动就很明显，但是那之后突然而起的愤怒却更为惊人。
卡米拉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原本已经消失的心痛在那瞬间突然又回归了，他低下头，黑色的刘海垂落在眼前，挡住了他的眼睛。
“梅伊比斯……是原本传说和我父亲同归于尽了的人。”
很久之后，卡米拉才终于开口，如果说他说这句话时的声音还能用平静来形容的话，那么接下来的话，他的音调已经明显在颤抖了。
“父亲的遗体没有被带回极夜之地，搜寻的人说没有找到他和梅伊比斯，我一直在想，或许他还活着。可就在刚才，梅伊比斯说……他说狼人可以通过吃肉来恢复力量，而血族的肉，居然意外的有效。”
卡米拉说到这里，紧咬的唇角流下一条血线，萨菲尔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心脏剧烈地狂跳起来。
梅伊比斯的意思是，他吃掉了卡米拉的父亲才活下来的吗？卡米拉的父亲没有被找到，是因为他被梅伊比斯咬得残破不堪，已经无法辨别了吗？
天哪，难怪之前卡米拉的愤怒那么可怕，他竟然被告知了这样可怕的事实。
萨菲尔觉得呼吸有些困难，胸口急剧加重的痛苦让他浑身发抖。
卡米拉闭上了眼睛，几百年来他一直都在期盼着也许有一天父亲会重新出现在他眼前，告诉他之前只是因为伤势太重所以无法回来。
可现在，他不用再期盼了，因为他已经知道，父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心痛的感觉那么强烈，可在绝望和痛苦之后，却是重新燃起的坚强斗志，他要报仇，他绝对会让梅伊比斯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们走吧，天快亮了，我想再去取一些血袋，我需要力量。”
卡米拉在片刻后睁开眼睛，抬起了头，所有的表情都已经从他脸上消失了，他又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
萨菲尔深吸了口气，只觉得这夜半的空气都是冰冷的。
他没有再阻止卡米拉与他同行，他知道，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卡米拉。
他们很快离开公馆，潜入了夜色之中。
公馆二楼的窗边，利用惊人耳力将卡米拉的话全都听进去了的洛伊，红色的眼瞳注视着他们离开的方向，流露出惊人杀气。
梅伊比斯•范塞，你该死！
凯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很难受，长时间蜷缩成一团的姿势让他的四肢都有些发麻，狭小的空间内只有提灯发出极度微弱的光，显得压抑而可怕。
他茫然地抬头看了一眼，空白的大脑中零星的片段渐渐涌了进来。
糟糕！他怎么会睡着的？开什么玩笑，前辈和卡米拉先生在和狼人战斗，可他居然一个人在这里睡大觉？
该死的，凯•华莱士，你这没用的家伙简直把华莱士家的脸都丢光了！
意识到这点，凯立刻抓着提灯爬起身，伸手小心翼翼地微微顶开了脑袋上方的地板，阳光一下子撒了进来，他这才意识到居然已经天亮了。
不是吧，他居然睡了一整晚？战斗已经结束了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萨菲尔前辈和卡米拉先生没有叫醒他呢？不会是他睡得太熟了他们叫都叫不醒他吧！
凯满头黑线地扯了扯嘴角，侧耳倾听，确定外面没有任何人声后才彻底推开地板爬了出去。
可一出地下室，他立刻就被眼前一片狼藉的藏书室残骸给吓到了。
碎砖木屑掉了一地，书架基本全都被砸烂了，典籍残破地掉在地上，大多都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藏书室一面的墙壁完全坍塌了，阳光正从那里照进来，浮游生物和灰尘飘得到处都是。
凯瞪着眼睛爬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很快，他的视线就被地面上大滩大滩的鲜血给钉住了。
四溅的血液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空气中，集中在藏书室的前半部分，甚至墙上和天花板上也溅到了不少，仅仅从这些血迹也可以看出之前的战斗是多么惨烈，死伤又是多么惨重。
凯的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他不知道这些血是属于谁的，但是想起昨夜包围藏书室的狼人，他实在不敢自我安慰说这里的血全都是狼人留下的。
萨菲尔前辈和卡米拉先生呢？他们到哪里去了？他们受伤了吗？
“卡米拉先生！前辈！你们在哪？快回答我！”顾不上周围是不是还有狼人，凯用最快的速度冲出已经变成废墟的藏书室，站在山道上大喊了起来。
“卡米拉先生！前辈！”
“快出来，你们别吓我！不是说过不会丢下我的吗！”
“你们撒谎，你们骗我！呜呜……”
凯颓然地跪倒在地上，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可恶，可恶，为什么他每次都帮不上忙，为什么他总是成为别人的累赘。
如果昨晚不是他的话，前辈和卡米拉先生完全可以自己逃跑的，都是他，都是他拖后腿！是他害死了卡米拉先生和萨菲尔前辈。
抡起拳头重重砸在布满了瓦砾的地上，凯弓起身缩成一团，他太难过了，有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难过过。
陷在悲痛中的他没有注意到有人顺着山道走了过来，直到耳边响起那个人的声音，他才猛地僵住了身体。
“你已经醒了吗？地上都是碎石块，跪在上面不疼吗？”
伴着这句话，一只大手摸上了他的脑袋，使劲揉了揉，随后用力托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起来。
透过朦胧的泪眼，凯看到卡米拉换了一身便服，虽然脖子上和手臂上都缠着绷带，但是看起来很有精神。
看着泪眼婆娑的凯，卡米拉的神色柔和了一些，他摸出凯的匕首递过去，嘴角似乎也勾起了一丝几不可查的弧度，“傻瓜，我说过会亲手还给你的。”
凯的眼泪流得更快了，他用颤抖的手接过匕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还是选择整个人扑进了卡米拉的怀里大哭起来。
“讨厌，为什么现在才来，我好担心您知道吗？藏书室变成废墟了，地上还有那么多血，我以为你们死掉了，呜呜呜，你们吓死我了……”
凯哭得很大声，双手紧紧抱着卡米拉，越抱越紧，好像再也不想放开一样，他的眼泪哗啦啦地往外流，全洒在了卡米拉的衣襟上。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凯这样抱住，但是此刻对卡米拉来说，和之前是不一样的。
因为他真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大战，差一点就死掉。
看着现在的凯，就可以想象如果他和萨菲尔真的死了，这孩子会伤心到什么程度。
他突然意识到，其实愿意把心里的感情直接表达出来，也没什么不好。
想起圣战后的极夜之地，虽然大家都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但是没有一个人是像凯这样哭的。
血族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很隐忍坚强，就算是孩子们要哭，也是躲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哭。
可那样一来，压抑的情绪无法发泄出来，就会长久地留在心里，以至于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极夜之地都陷在一片死气沉沉的氛围中。
如果他们也可以像凯这样把情绪表达出来，让大家都知道彼此的痛苦的话，也许可以更快地振作起来吧。
衣襟已经彻底湿透了，卡米拉觉得胸口有点凉，那是因为凯的眼泪直接贴在了他的皮肤上。
他抬手回抱凯，另一只手轻轻拍着那不断颤动的背，尽量用柔和的语调说：“放心吧，我们没事。”
萨菲尔这时也从山道上走了过来，看到相拥着的两个人，他欣慰地笑了起来，一边揉着凯的脑袋说：“凯，之前这里尸体太多了，怕吓到你，所以我们先去处理尸体了，快别哭了。”
他和卡米拉回来之后其实到地下室看过，当时凯还没有醒，所以他们决定先处理掉狼人的尸体。
凯终于放开了卡米拉，眼泪鼻涕弄糊了他的脸，也在卡米拉的胸口上画了一幅抽象画。
萨菲尔微笑着用手帕帮凯把脸擦干净，随后看着卡米拉的胸口捧腹大笑了起来。
他笑得很夸张，几乎前仰后合，卡米拉额头冒出无数黑线，可这种时候，也实在不想和他计较了。
“下次，下次不要再这样让我担心了。”凯吸了吸鼻子，坚持要卡米拉和萨菲尔向他保证。
卡米拉面无表情地朝萨菲尔瞥了一眼，眼神在说：这事就交给你处理了。
萨菲尔无奈地抓了抓脑袋，轻咳了一声说：“凯，应该不会再有下次了。”
即使有的话，我们也不会再让你参与到危险中来了。后面这半句话，萨菲尔没有说出口，只在心里下了决心。
凯这才破涕为笑，阳光下，这孩子灿烂的笑容让两位血族都充满了感慨。
活着的感觉真好，如果死了的话，就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了吧。
“好了，既然大家都没事，我们快点离开吧，还要调查村子的事呢。”见凯的情绪恢复了，萨菲尔拍了拍手，示意大家行动起来。
回协会的路上，依然是萨菲尔驾车，凯和卡米拉坐在马车里。
马车前进的速度很快，这说明萨菲尔非常急切，卡米拉一直看着窗外，面上布满了沉思。
凯在沉默了半路后轻轻拉了拉卡米拉的衣袖，待他回过神后，低声问：“卡米拉先生，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看他抿着唇欲言又止的样子，卡米拉眨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之前，那个梅伊比斯出现的时候，您的情绪波动很大，您认识他吗？”
虽然知道他不应该过多地去探究别人的私事，但是卡米拉之前表现出的情绪真的让他很在意。
卡米拉面上浮起一丝诧异，他倒是没想到居然连凯也发现了他的情绪。
“那家伙杀了我的父亲。”片刻后，他避开了重点，简要地答了话。
凯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他，却久久都没能应话，原来是这样，难怪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卡米拉先生又惊又怒。
人类被异族杀死虽然是很正常的事，可要坦然接受还是做不到吧？卡米拉先生这次见到那个人，应该会很难过吧？他一定又想起父亲的事了。
凯绞着手指，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到了嘴边，又觉得根本就没有意义。
卡米拉却朝他瞥了一眼，淡淡地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
“您一定很难过吧，那个狼人，很强大吧？”
“嗯，但是我一定会杀了他。”
卡米拉干脆的言语让凯很惊讶，卡米拉先生说要杀了那个狼人长老？这怎么可能做得到呢？
以前罗克雷斯部长说过，就算是猎人协会最强的猎人，也绝对不是长老级异族的对手，如果遇到长老级，也一定要立刻逃命。
可是自己要怎么和卡米拉先生说这些话？卡米拉先生一定很想报仇，就算自己说了，他也一定不会理睬吧？
凯的手指绞得更厉害了，他很担心卡米拉，可是又很清楚，眼下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卡米拉为父亲报仇的决心。
那么他能为卡米拉做些什么呢？有没有他可以帮的上忙的地方？余下的路上，凯就一直在思考着这些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