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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心病
作者:盛善心儿      更新:2016-01-14 17:51      字数:0
  京郊西山一带,零散分布着几户人家。住家以南是处香火不甚兴盛的寺院,正门上悬着一块落满灰尘的匾额,题有“祈良寺”三字。孟添迈入寺内,见所供奉的韦陀神像宝杵指地,已知晓本寺不招待四方游僧的食宿。绕过韦驮殿来至大雄宝殿,孟添往功德箱里投了些碎银,请了香火供奉三世诸佛。俗家庙祝代为插入香炉。孟添跟他打听道:“本寺可有人,名唤‘秦秀’?”

  庙祝翻查《花名册》,引着来人去了后院。后院满是客房,多是三、五人同住。秦秀来时,正值性命垂危。庙祝可怜他,且因他不便于跟人同住,单独给他安排一间偏室。

  孟添推门进去,立即嗅到角落里散发的一股子霉味儿。二哥秦秀不住地咳嗽,强扶着床沿坐起来,问了声:“老五来啦?”

  “二哥快些躺好,”孟添赶紧放下随身包袱,三、两步近前,扶住二哥秦秀。

  秦秀有气无力地笑道:“二哥不中用,白叫弟兄们担心呐。”

  “哪里的话,”孟添先扶二哥躺好,回身翻过来桌上的粗瓷茶碗;伸手一提竹柄的茶壶,晃了晃有少半壶,一摸壶身冰凉。

  秦秀笑道:“寺内杂事多,火工道人每日只送两次水,还得管煎药……这也算照顾啦。”孟添倒了半碗茶水,小心翼翼地送到二哥嘴边。秦秀略微润润喉咙,把碗推到一边。“老五,那主儿待你可好?今儿怎得空来这儿?”

  孟添讲道:“长公主殿下厚待我,已经提拔我近身伺候。前儿我跟岁殿下去了趟南苑,见着弟兄们,才知二哥在此栖身。”他回身拿过来包袱,交给秦二哥手里,“这是我攒下的体己和两件衣服。府里每月发我五两例银,且不算赏赐。二哥有所不知,府里的老总管精通医术,不如请怹好好儿拟个方子。”

  “不可!”秦秀摁住添哥儿的肩膀,强撑着告诉他,“听二哥的,你能从南海子再挑上来,实属不易。别再叫人议论,铁了心地跟定旧主——此乃大忌!弟兄几个,也就你能出来走动,要多留意朝里动静……万一哪时能替先王平反呢?”

  孟添一怔,且道:“二哥这病,耽误不得呀!”

  秦秀苦笑道:“不要紧的,早死早托生,还能赚个囫囵的身子。我这都是自作自受,眼瞧没你和大哥的武艺好,也没老四那等天赋异禀,又不如老七机敏。我无非仰仗自个儿记性好,熬心血地强记,才致此时油尽灯枯。”

  孟添劝道:“二哥休说丧气话,你这身子,将养两日便好。”

  “呵呵,才刚还说‘耽误不得’,这会子又改口啦?”秦秀捧起包袱,把里面的银子尽数退还给添哥儿,“这衣裳我留下。银子你带回去,或是舍与寺内……受苦的不止我一人。老五,出来久了更该早点回去,叫那主儿知道你忠心。”

  孟添点点头,扶着二哥躺下来,转身去找庙祝。本寺不见僧侣,只有一位俗家的庙祝,带了三四名火工道人。孟添尊重二哥的意思,将所带银两都做了布施。庙祝念了几声佛号,接过银两。孟添讲道:“屋里那人是我兄长,烦您多加照应。”

  庙祝随即交代下去,把秦秀那屋收拾干净,再安排专人照料。

  孟添回府后,总是闷闷不乐。长公主问他:“添哥儿,你有心事?”孟添摇摇头,一语不发地坐在杌子上。“不对,”长公主莞尔一笑,“你准定有事儿瞒我。”

  孟添欠了欠身,问道:“殿下怎知我有心事?”

  “若非心中有事,你怎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长公主指了指他面前的描金碟子,“我叫你剥栗子,才剥那么了几个,还不够我喂雀儿的呢。”孟添这才想起,手边还有一小堆板栗,等他剥壳。“你呀你,属狗熊的吧,快要入冬就犯懒?看我不罚你的,”长公主遂把自己剥烂的几枚板栗,放到添哥儿的碟子里,“喏,把这些统统吃掉。”

  丫鬟、听差也想沾点儿恩惠。长公主指着家下人笑道:“烂栗不值什么,待我剥些好的,赏你们罢。”话虽如此,长公主总共剥了十几个板栗,没一个是完整的。孟添继续剥板栗,总能剥出完好无缺的板栗。长公主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孟添拈起一枚板栗,边示范边讲:“栗子下锅前,都会钻这么个小洞散热;只消用指甲从这里抠开缝隙,两指再用力一捏——”

  长公主如法所作,果然剥出一枚完整的板栗肉,且道:“难以想象,剥栗子竟有这等学问。”

  孟添回禀道:“这法子,久了自然知晓。”

  长公主不知不觉剥了半斤多板栗,自己吃不了几个,多分给当班的下人们。

  当晚,孟添留在寝室内上夜。长公主睡得安稳,整夜未呼唤添哥儿。孟添记挂着二哥,一直难以入睡。思来想去,他决定明日去问老总管,治疗劳心症的药方。蒋总管听完添哥儿叙述病况,又问:“那人体质如何?可曾受过伤?”

  “这个,”孟添只得据实相告,“小的刚入宫那会子,多受他关照。此人体质温和,也只在盛夏时节,身子不大爽利。”

  蒋总管思量道:“本就心火过旺,又因他成日劳累过度,才引得后来的气血两亏。听你说,他最近常犯咳嗽?”孟添点点头。蒋总管继续讲道:“肺属金,金盛则克火。若只顾医他咳嗽,恐害了心血……先开两剂清肺的药,回头再弄些滋补药。补药切忌太热,他若宽裕,叫他隔三差五地炖一两燕窝吃去。我先拟个药方与你,”说话时,蒋总管提起笔。孟添不等小内侍去伺候,亲自磨墨。蒋总管拟好药方,叮嘱添哥儿道:“你拿这个,抽空去一趟南市街口的济生堂药铺。药钱先赊着,回头问你那弟兄讨要。”

  孟添揣起老总管写的药方,趁长公主午睡的工夫,告假出府。到了才知晓,济生堂的东家就是老总管。掌柜的瞧见东家的字迹,连忙吩咐伙计看茶,转身去请坐堂大夫亲自配药。孟添坐下来询问:“掌柜的,配完了药,可否交给伙计送去?”

  掌柜的点点头,且问:“病者现居何处?”柜上配完了药,派了个有年纪的伙计。孟添交代了地址、姓名。完事后,掌柜的问孟添在账本上画押,且告诉他道:“方子就存这儿,往后伙计会按日送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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