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少年不理他，直奔墨雨轩。墨雨轩院门虚掩，白衣少年刚要推门，这时孟添快步蹿到他面前，伸手拦道：“小哥请回，休叫小的为难。”

  少年不理添哥儿，推开院门就近。“那就得罪啦，”话音刚落，孟添右手摁住他左肩，左手扳着他手腕，将他往回拽。少年不出声，回身劈手就打。孟添仰身躲过一招。少年连连出招，招招攻击添哥儿要害。孟添左躲右闪，三、两回合下来，摸清了少年的路数。趁那少年卖出个破绽，孟添使了招小擒拿，将他制伏。“看你还不老实？”

  少年咬紧牙关，怎这也挣脱不开。

  翠儿听到动静，从墨雨轩正室里出来，且指着添哥儿喊道：“要死呀，你，还不放开我长公主姐姐？”

  “什么？！”孟添慌得松开了手。

  翠儿挽起白衣少年，轻哼道：“这是我长公主姐姐，见到主位，还不下跪行礼？”

  孟添猛然间记起，初会时长公主殿下犀利的眼神……想到这儿，他连忙叩拜道：“小的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翠儿一旁劝道：“添哥儿他一个新来的，不认得长公主姐姐，姐姐甭搭理他。”

  长公主饶添哥儿免礼，低声吩咐翠儿：“去把冯进跟小陆子叫来，我先换件衣裳。”翠儿速去传话，长公主转身进了墨雨轩，留着添哥儿待在院里听后发落。

  翠儿找来冯进、小陆子，叮嘱他俩待在院里，自己先进去回明长公主殿下。小陆子一脸责怪地盯着冯进。冯进委屈地说：“我哪料到竟有这出？都是殿下吩咐的，不叫告诉添哥儿。”

  小陆子埋怨道：“甭管殿下如何发落添哥儿，冯管事都逃不了干系。”

  孟添反过来劝他：“与冯管事何干？好赖我一人担着。”

  长公主坐在墨雨轩西暖阁内，右手捏起粉扑，对着镜子左瞧瞧、右看看，自言自语道：“这添哥儿出手忒狠啦，浪费我恁多茉莉粉。”

  翠儿进屋后，笑道：“若非长公主姐姐故意试探添哥儿，借他个胆子，也不敢呀？”

  长公主嗔怪道：“伤了我，你倒高兴啦？”

  翠儿绷住不乐，且试探地问：“长公主姐姐打算怎样处置添哥儿？”

  长公主反问：“依着你呢？”

  翠儿寻思了一阵儿，建议道：“奴婢觉得不如打他几十板子，长公主姐姐若嫌不解气，干脆就派他收拾茅厕。”

  长公主笑道：“呵——人家添哥儿哪里得罪你啦？”

  翠儿答应道：“谁叫他冒犯了长公主姐姐？依奴婢看来，这还算轻的呢。不过话又说回来啦，添哥儿也是担心，宾客酒醉惊扰内眷。”

  “还是咱们翠儿心肠好，行啦，我自有主意。”长公主微微一笑，招翠儿附耳近前，低声嘱咐她几句。翠儿笑着点点头，转身到外面传话。

  院里，仨人各怀心思。翠儿迈出门槛，站在台阶上冲添哥儿招手：“嗨——新来的，殿下唤你进去问话。”

  冯进当时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自道：兄弟，保重哇……孟添淡淡一笑，随翠儿进里屋跟公主殿下请安。长公主坐在宽椅上，隔着一道纱帘，向底下问道：“你就是添哥儿？”

  孟添跪地答应道：“小的正是添哥儿，先时无心冒犯，请长公主殿下恕罪。”

  长公主恕其免礼，继续问道：“早就听过你名字，庆皇叔跟前的红人儿，武艺精湛。”

  孟添答应道：“殿下谬赞。小的粗通一点拳脚，谈不上‘精湛’二字。”

  “且还立过军功？官至……”长公主摆弄着添哥儿的履历本，“……奉正，藩王府内侍的最高官阶。”

  孟添答应道：“都是先王爷抬举。”

  长公主微笑着问：“你既然做到奉正，也一定认识字咯？”

  孟添点了点头：“小的念过两年学堂，些许认得几个字。”

  “好哇，”长公主放下履历本，起身挑开纱帘，来到添哥儿面前，“打明儿个起，你来我身边伺候，陪我解闷。”且吩咐翠儿道：“传话下去，没我的吩咐，谁都不行使唤添哥儿。”翠儿答应着出去。孟添即刻叩拜谢恩。长公主问他：“刚来那会儿，你是见过我的，怎没认出来呀？”

  孟添低头答应道：“主位尊贵，小的不敢直视。”

  “那你今儿个就好好认认我，”长公主扳起添哥儿下巴，张开双臂，在其面前转了半圈，停下来时右手两指划过他脸颊，“看清楚了没？”

  孟添点头答应道：“小的看清楚了。”

  长公主笑道：“别再认错啦。”

  孟添答应道：“殿下放心，小的再不会认错。”

  长公主叮嘱他道：“回头让小进、小陆子他们教你规矩，明儿个派你早班。”

  “当真？”冯进扯住添哥儿的手腕问他，“殿下当真留你在身边伺候？”

  小陆子得意地笑道：“当添哥儿是你呐，敢借殿下之名扯谎？”冯进“嘘”声示意，墨雨轩附近不可喧哗，于是邀请他俩来自己房中坐坐。孟添、小陆子先后落座。冯进摆出两碟子干果，沏了壶碧螺春招待他俩。孟添细闻茶香，竟似旧年王府贵人们所用。

  冯进笑道：“此茶出自太湖洞庭山，系当年新产。”

  小陆子捏了颗糖核桃，叹道：“茶系上品，这味琥珀核桃做的也不差，比得上咱府的厨子。”

  冯进坐下来，告诉他道：“这是外头的厨子做的。陆管事觉得他手艺好，引荐入府怎样？”

  小陆子先尝了一颗，讲道：“等过些时日罢。”

  “正事要紧，”冯进转向添哥儿，“明儿早你就要去伺候殿下，有几句话不得不嘱咐。咱们殿下心细，保不齐将来哪话不顺耳，你就跟小陆子似的挨了打呢。”

  “怎么还提这个？”小陆子冷笑了两声，“也不知是谁当年，顶着茶盘跪了大半个时辰。”

  “陆管事不也一样旧事重提？”冯进继续讲道：“添哥儿你在藩王府待了恁些年，宗亲府的规矩不必多言，只是咱们殿下与别位不同。殿下生母——已故皇贵太妃系北番汗王之妹，因而与番邦草原沾点儿边的，都要小心应付；再者殿下厚待女孩儿，尤其是身边的四个丫头——翠儿、锦绣、彩萍、惜月，千万别得罪她们……凡是谨慎些，多留意殿下的好恶。若能讨得殿下欢心，添哥儿你就立了大功一件呢。”孟添点头不语。

  “哎——添哥儿，”小陆子拍了拍他肩膀，“这就是你的不对啦。别总耷拉着脸，殿下瞧见了准得不高兴。”

  孟添无奈地摇摇头：“我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