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痴心
作者：盛善心儿 更新：2016-01-20 14:22 字数：0
小公主扯着纳木错进了帐篷，摁他坐在身边。底下侍女摆齐了膳食，与李奶娘退到外面。小公主拣起一只银碗，将各色美食都拨了些，推给纳木错：“喏，这些都给你吃。”
纳木错忆起刚才天可汗大妃的教训，不由得低下了头，答应道：“奴才不配跟主子一起用餐。”
小公主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是我要你服侍用餐的，谁还管呐？阿妈都没言语呢。”转言道：“你个傻子，玩了这大半日，不饿呀？”早起至今，纳木错只吃了一块糕，且又背着主子走这半里路，怎就不饿？小公主轻哼一声，顺手拿了块馕饼，又往上面涂了好些蜂蜜，且对他说：“你可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才好陪我玩呢。”
纳木错回禀道：“按规矩，奴才要等主子用过膳食，才可享用。”
“你又来啦，”小公主先咬下一口，转手递给纳木错，“拿去，这是我吃过的。”
“多谢主子恩典，”纳木错腼腆地笑了笑，刚要伸手去接；小公主直接塞进他嘴里，弄得纳木错满脸都是蜜糖。
“哈哈——”小公主拍手大笑，“叫你不听我话，这会子弄得跟花猫似的。”纳木错低着头，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咦——脏死啦，”小公主收敛起笑容，掏出手绢来，替他擦了擦，“你呀，以后别这样啦。倘或被李奶娘撞见了，又该数落你啦。”手绢弄脏了，随意丢弃。纳木错因它是主子用过的，悄悄地袖起来。小公主无意瞥见，问他：“喜欢呀？喜欢就赏你啦。”
纳木错回禀道：“如此精细的物件，即便是在贵族手中，也一样稀罕呢。”
小公主笑道：“你呀，真没见识。在汉地，好东西多着呢，绫罗绸缎、云锦妆花，绣片儿还分‘京绣’‘苏绣’‘湘绣’‘蜀绣’呢。像你手里拿的最常见，多裁了做汗巾、手帕什么。赶明儿再来，我给你带来整匹的料子，管保比这个还好。”
纳木错懵懂地问：“汉地什么样啊？也是草原无际、牛羊成群么？”
小公主摇头道：“不一样，汉地越往南走就越热闹，问你去过西关么？”
纳木错摇摇头。
“西关太平镇虽然热闹，但跟京师相比，就不算什么啦。还有那江南美景，”小公主兴致勃勃地和他描述汉地见闻。纳木错听得入神，甚至忘却腹中饥饿。
纳木错成日里围着主子转，听主子讲有关中原的故事。主子累了，他赶快斟茶递水，送上去柔软的靠垫。家生奴婢眼红纳木错得宠，多不愿意理他。至于那些外头来的——或跟他一样遭遇，又或是人牙子买来孝敬的——营地总有干不完的活，哪还有工夫与他攀扯？
纳木错每日早起，洗了脸，候在主子帐外。小公主将要睡醒，这时李奶娘先得出来，叮嘱纳木错：“老实待这儿，没叫你不许进来。”
纳木错点头答应，目光落在李奶娘的裙摆上。李奶娘交代完他，轻手轻脚地返回帐篷。纳木错站了会儿，听里面没甚动静，于是坐下来歇歇。小公主早就吩咐过，累了就坐着，且不用时时刻刻立规矩。
又一样裙摆出现在他眼前，花色比李奶娘的要鲜活。“真的在这儿呀？”纳木错闻声抬头，原来是天可汗大妃的近身侍女。宫女姐姐微笑着问他：“哎，你叫纳木错？”纳木错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娘娘要问你话呢，快随我来，”她朝纳木错招招手，引他来到肃妃娘娘的寝帐。
肃妃娘娘稳坐锦床之上，端庄秀丽、不怒自威。纳木错进了帐篷，依照番邦礼数，向上叩拜行礼，口称：“天可汗大妃吉祥——”
肃妃娘娘摆摆手，摒退闲人，然后问道：“你就是纳木错？”
纳木错答应道：“是的，奴才是叫‘纳木错’。”
肃妃娘娘微笑着说：“跟我这儿不必自称‘奴才’，要知道佛古伦才是你的主子，而我只是她的母亲。”转言道：“看得出来，我女儿很喜欢你呀。多大啦？”
纳木错回禀道：“不记得呢。”
“听哈尔巴拉言语，你是从色目人那儿俘虏来的？”纳木错含混地答应。“言归正传，”肃妃娘娘端正身姿，告诉纳木错，“再过几日我就要和我女儿返回中原。你且放心，走之前我定让汗王安排好你。”
纳木错跪禀道：“奴才愿意追随主子回中原。”
“不行！天可汗决不允许！”刹那间，慈眉善目的天可汗大妃变成了个冷酷严厉的女人。纳木错紧低着头，回避天可汗大妃犀利的目光。肃妃娘娘继续讲道：“依你的资质，可以选进家庙学习。若能学成‘查干哈达’的手卷，你将前途无量。”
查干哈达——谜一样的人物，百姓深受其恩，却不知其来历。怹法力高强，多次辅助汗王击退外敌；怹医术高明，曾经指使护卫把药投入龙母河上游，从而化解了一场瘟疫……而今草原上流传一句歌谣：饮过龙母河的水，这样的孩子才能平安长大……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明珠大妃授意下，世子台吉都要称呼怹“父亲”。
面对如此诱惑，纳木错坦言道：“倘或主子不在，任何封赏都毫无意义。奴才别无它求，情愿见天伺候主子。”
肃妃娘娘耐心劝道：“你若真心为佛古伦好，就更应该学些本事，且要学说汉话、认识汉字。汗王膝下无一子半女，我女儿是他唯一的继承。有朝一日，期望你能成为我女儿忠心的护法。”
纳木错沉默良久，忽问：“万一主子不回来呢？”
肃妃娘娘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就逢年过节地递封书信，以示忠心！”纳木错心中一颤，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跟主子分别的场景。肃妃娘娘长吁一气，朝下摆手道：“下去吧，孩子，我女儿醒了准得满处找你。别叫你主子急等。”
纳木错依礼告退。门帘放下那一刹那，肃妃不由得感叹：好痴心的孩子……
纳木错忆起刚才天可汗大妃的教训，不由得低下了头，答应道：“奴才不配跟主子一起用餐。”
小公主满不在乎地说：“那又怎样？是我要你服侍用餐的，谁还管呐？阿妈都没言语呢。”转言道：“你个傻子，玩了这大半日，不饿呀？”早起至今，纳木错只吃了一块糕，且又背着主子走这半里路，怎就不饿？小公主轻哼一声，顺手拿了块馕饼，又往上面涂了好些蜂蜜，且对他说：“你可要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才好陪我玩呢。”
纳木错回禀道：“按规矩，奴才要等主子用过膳食，才可享用。”
“你又来啦，”小公主先咬下一口，转手递给纳木错，“拿去，这是我吃过的。”
“多谢主子恩典，”纳木错腼腆地笑了笑，刚要伸手去接；小公主直接塞进他嘴里，弄得纳木错满脸都是蜜糖。
“哈哈——”小公主拍手大笑，“叫你不听我话，这会子弄得跟花猫似的。”纳木错低着头，抬起手背，抹了一把。“咦——脏死啦，”小公主收敛起笑容，掏出手绢来，替他擦了擦，“你呀，以后别这样啦。倘或被李奶娘撞见了，又该数落你啦。”手绢弄脏了，随意丢弃。纳木错因它是主子用过的，悄悄地袖起来。小公主无意瞥见，问他：“喜欢呀？喜欢就赏你啦。”
纳木错回禀道：“如此精细的物件，即便是在贵族手中，也一样稀罕呢。”
小公主笑道：“你呀，真没见识。在汉地，好东西多着呢，绫罗绸缎、云锦妆花，绣片儿还分‘京绣’‘苏绣’‘湘绣’‘蜀绣’呢。像你手里拿的最常见，多裁了做汗巾、手帕什么。赶明儿再来，我给你带来整匹的料子，管保比这个还好。”
纳木错懵懂地问：“汉地什么样啊？也是草原无际、牛羊成群么？”
小公主摇头道：“不一样，汉地越往南走就越热闹，问你去过西关么？”
纳木错摇摇头。
“西关太平镇虽然热闹，但跟京师相比，就不算什么啦。还有那江南美景，”小公主兴致勃勃地和他描述汉地见闻。纳木错听得入神，甚至忘却腹中饥饿。
纳木错成日里围着主子转，听主子讲有关中原的故事。主子累了，他赶快斟茶递水，送上去柔软的靠垫。家生奴婢眼红纳木错得宠，多不愿意理他。至于那些外头来的——或跟他一样遭遇，又或是人牙子买来孝敬的——营地总有干不完的活，哪还有工夫与他攀扯？
纳木错每日早起，洗了脸，候在主子帐外。小公主将要睡醒，这时李奶娘先得出来，叮嘱纳木错：“老实待这儿，没叫你不许进来。”
纳木错点头答应，目光落在李奶娘的裙摆上。李奶娘交代完他，轻手轻脚地返回帐篷。纳木错站了会儿，听里面没甚动静，于是坐下来歇歇。小公主早就吩咐过，累了就坐着，且不用时时刻刻立规矩。
又一样裙摆出现在他眼前，花色比李奶娘的要鲜活。“真的在这儿呀？”纳木错闻声抬头，原来是天可汗大妃的近身侍女。宫女姐姐微笑着问他：“哎，你叫纳木错？”纳木错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娘娘要问你话呢，快随我来，”她朝纳木错招招手，引他来到肃妃娘娘的寝帐。
肃妃娘娘稳坐锦床之上，端庄秀丽、不怒自威。纳木错进了帐篷，依照番邦礼数，向上叩拜行礼，口称：“天可汗大妃吉祥——”
肃妃娘娘摆摆手，摒退闲人，然后问道：“你就是纳木错？”
纳木错答应道：“是的，奴才是叫‘纳木错’。”
肃妃娘娘微笑着说：“跟我这儿不必自称‘奴才’，要知道佛古伦才是你的主子，而我只是她的母亲。”转言道：“看得出来，我女儿很喜欢你呀。多大啦？”
纳木错回禀道：“不记得呢。”
“听哈尔巴拉言语，你是从色目人那儿俘虏来的？”纳木错含混地答应。“言归正传，”肃妃娘娘端正身姿，告诉纳木错，“再过几日我就要和我女儿返回中原。你且放心，走之前我定让汗王安排好你。”
纳木错跪禀道：“奴才愿意追随主子回中原。”
“不行！天可汗决不允许！”刹那间，慈眉善目的天可汗大妃变成了个冷酷严厉的女人。纳木错紧低着头，回避天可汗大妃犀利的目光。肃妃娘娘继续讲道：“依你的资质，可以选进家庙学习。若能学成‘查干哈达’的手卷，你将前途无量。”
查干哈达——谜一样的人物，百姓深受其恩，却不知其来历。怹法力高强，多次辅助汗王击退外敌；怹医术高明，曾经指使护卫把药投入龙母河上游，从而化解了一场瘟疫……而今草原上流传一句歌谣：饮过龙母河的水，这样的孩子才能平安长大……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明珠大妃授意下，世子台吉都要称呼怹“父亲”。
面对如此诱惑，纳木错坦言道：“倘或主子不在，任何封赏都毫无意义。奴才别无它求，情愿见天伺候主子。”
肃妃娘娘耐心劝道：“你若真心为佛古伦好，就更应该学些本事，且要学说汉话、认识汉字。汗王膝下无一子半女，我女儿是他唯一的继承。有朝一日，期望你能成为我女儿忠心的护法。”
纳木错沉默良久，忽问：“万一主子不回来呢？”
肃妃娘娘一字一句地说：“那你就逢年过节地递封书信，以示忠心！”纳木错心中一颤，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跟主子分别的场景。肃妃娘娘长吁一气，朝下摆手道：“下去吧，孩子，我女儿醒了准得满处找你。别叫你主子急等。”
纳木错依礼告退。门帘放下那一刹那，肃妃不由得感叹：好痴心的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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