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然平凡不出眾的臉上，右臉的一大半，長著一個像人臉一樣的瘤瘡，瘤瘡大到佔據他半張臉，隱隱約約似乎還長著眼睛和嘴巴。

  「醫生，我這臉，可以醫治嗎？」

  醫生略略遲疑的反覆用鑷子，不斷觀察著他的瘤瘡，「這……不然…先做個切片看看……」

  「嗯…」

  「護理師，麻煩開單子帶他去做切片。」

  「好，醫生。」

  等到他離開後，診間的其他醫護人員才竊竊私語的討論著。

  「那是人家俗稱的鬼面瘡吧！？」

  「對阿！那不是人家說做了壞事，被怨氣纏身才會有的嗎？」

  「廢話！當然做了壞事，你沒看到他穿著囚服！沒做壞事，怎麼會被關？」

  「聽說阿，那個人，很癡情的……」

  ………

  「啊——」李義然突然瘋了似的衝了出去，紅著雙眼像是什麼都看不清。

  而他臉上的瘤瘡隱隱約約像是人臉一般扭曲的一笑。

  你不是想要我跟你在一起嗎？我會如影隨形的跟著你，直到永遠。

  冷冷悽悽的暗夜裡，一股若有若無的冷風吹過，周圍的空氣降了幾度。

  張烜瑢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一種熟悉的腳步節奏，被人在暗地裡窺視的感覺又來了。

  「你不要再跟著我了！」張烜瑢終於受不了，停下腳步，轉過身，面上有些恐懼，歇斯底里的斥喝著他。

  聽到他的怒罵，李義然只是低著頭手插在口袋，沉默不語，卻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張烜瑢帶著怒氣，惡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過身繼續往前走了幾步，發現李義然依然跟在身後，又轉過頭大聲叫罵，「我叫你別再跟著我了！你聽不懂人話嗎！？」

  「………我送你回去就走……」李義然終於開口了，陰陰沉沉張口含糊的說著。

  「我不用你送！我又沒怎樣，幹嘛要你送！？我又不是女人！」張烜瑢崩潰了，壓不住怒意，失控的大吼大叫。

  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跟蹤行為，長時間的影響他的精神生活，讓他整個人疲憊不堪，對周遭疑神疑鬼，就怕他突然從哪裡走出來。

  李義然面無表情，沒有吭聲，似乎對他的責罵不痛不癢。

  張烜瑢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被火焰吞沒了，簡直無法再容忍了，李義然這種行為已經整整五年了，從他們相識到李義然坦白心意開始追求他，這些行為就開始持續沒有間斷過，即使他已經好言好語，明確地拒絕過他幾次，到最後，甚至惡言相向，表明不管自己是不是同性戀者，他都不會喜歡上他這個人。

  但是，李義然依舊我行我素，一心一意認為，只要他真心地對待他，總有一天，張烜瑢會被自己感動，進而接納自己。

  這種狀況，讓張烜瑢困擾不已，生活受到嚴重的影響，滿心濃濃的無力感，李義然不明白的是，張烜瑢是真的不喜歡他，打從心裡不喜歡他這個人。

  「你為什麼不喜歡我……」李義然像是迷惘般的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他似的。他不懂、不懂，為什麼在張烜瑢眼中，除了厭惡，看不到一絲感動？難道，對張烜瑢而言，他真的就是那麼厭惡的存在！？

  「沒有為什麼！我就是不喜歡你而已！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談過很多次了！所以拜託你也別再騷擾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你了！你這個變態！」張烜瑢大吼大叫，他不懂，為什麼李義然就像聽不懂人話一樣，聽不懂別人的拒絕，難道他覺得全世界都要順他的意！？他喜歡上誰，誰就要喜歡他！？

  「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不愛我…我這麼愛你……」李義然像是活在自己的世界，沒有理會他的話。

  「我為什麼要愛你！？我就是不愛你！」

  這句話就像是一句詛咒，像是一句開關，李義然渾身一震，在那一瞬間幾乎失去理智，腦中一片空白。

  他突然從身後抽出一把預藏的水果刀，「那你就去死好了！」狠狠的刺向他的腹部，「你受不了？我也受不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能愛我？」

  張烜瑢錯愕，一個措手不及，連躲都沒有躲，被刺的正著。

  鮮血從他的肚子慢慢擴散開來，染滿了整件衣服，流滿他們的雙手，淋了滿地的鮮血。

  張烜瑢瞪大了雙眼，簡直無法相信，這個口口聲聲說多愛他、多愛他的男人，竟然拿出一把刀，傷害了他，「你……」

  他的身子慢慢倒了下來。

  「是你逼我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我這麼愛你，你怎麼可以不愛我……」李義然喃喃自語，隨後把手放開，呆滯地看著張烜瑢倒下的身體。

  李義然想，人阿，真的愛恨兩難，當你愛一個人習慣了，似乎好像沒辦法不愛了。

  不愛那個人有多難？他想，很難，就像要掏心挖肺那麼難。

  他以為，只要用盡全身力氣，努力感動張烜瑢，他終究會愛他的，但是，只是他以為，最後，他依然得不到張烜瑢的心，然而，可悲的是，他卻也無法不愛張烜瑢。

  不過，他想，沒關係了，或許，他愛他就夠了，這就是他最真摯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