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吳啟明滿頭大汗從睡夢中驚醒，繃緊的神經發現只是作夢後，隨即放鬆了下來，嘴裡喃喃自語地道「又是那個人…」

  自從上次那場車禍後，吳啟明連續好幾天晚上，陸陸續續夢到那張臉，那張他從小夢到大令他刻骨銘心的臉。夢裡的時代背景，有古代、民初、現代，那人有時是與他擦肩而過的路人、同班的同學、朋友、親戚，有時候他們認識交往很深，有時候卻是很淺。

  夢裡總會出現他們相處過的片段，就像拍電影一樣，那種感覺非常的真實，真實到令人很在意，宛如他真實經歷過一般。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越是在意，越是找不到那個人。讓他總不由自主想起，從小夢到大那個有關佛的夢，後來的夢就像是在驗證般，不管最初那個人如何苦苦哀求佛，最後並沒有得到佛祖的慈悲，不管是在哪個時代背景，那個人始終沒有得到夢裡他的愛。即使在現實裡，吳啟明都能夠感受到每一次，那人求而不得濃濃的哀傷。

  這讓他越來越在意那個夢、那個人，也愈來愈放不下。

  張浩一如往常，沉默無聲地坐在他床邊陪著他。他一直不懂吳啟明這陣子總嚷嚷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睡在雙人床裡內側的女人，被吳啟明的動靜驚醒，睡眼迷濛迷迷糊糊的嘟喃，「怎麼了……」

  「沒什麼，做惡夢而已，妳繼續睡吧。」吳啟明輕聲安撫她幾句。

  「恩…你也快睡吧…天還暗著呢…」女人翻過身，又繼續進入睡夢中。

  「嗯。」

  女人是上次母親讓他去相親的那個廣告設計師，不知道是不是上次車禍，走了霉運，這次竟然這麼好運，他這沒車沒房的老男人，不知道哪裡入了這個樣貌美艷的女人眼裡，兩人吃過一、兩次飯後，之後就順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張浩在一旁臉色陰黑鐵青，雙唇抿成了一直線。

  「怎麼搞得…好像有點冷…把空調調低點…」女人拉攏身上的被子，朦朧地嚷著。

  「好。快睡吧。」吳啟明替她把被子蓋實，這才起身去把空調溫度關低些。

  他到客廳倒了杯水，喝完後才回到床上，躺在床上半睡半醒間想著，不知道是不是上次那場車禍，驚到三魂七魄，這陣子才總做些亂七八糟的夢，想著是不是該去廟裡收收驚、喊喊魂。

  「走啊？怎麼不走了？」女人站在廟前，見到他突然停下腳步，疑惑地喊了他。

  吳啟明依舊沒有動作，「我想了想，這也沒什麼科學依據，而且只是作夢而已，廟裡這麼多人，還是算了，不要迷信怪力亂神。」當走到廟前時，他突然間又不想進去了，或許是潛意識裡他不想忘記那個人。

  「奇怪，古裡古怪的，說要去的是你，說不要去的也是你。」女人狐疑地跟著他離開。

  「好了，都是我的錯，我們去吃日本料理吧。」吳啟明安撫的拉拉她的手。

  張浩眼神惆悵的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安穩交往一年後，因為雙方年紀都不輕了，於是順水推舟就結了婚。其實，吳啟明一直都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他的妻子，雖然喜歡是一定有的，但兩人在一起就像是例行公事一樣，他需要一個老婆，她需要一個老公，共同過日子而已。

  結婚的第二年，她替他生下一個壯實白胖的兒子，長得跟他極像，完全就是他的翻版，現在正是八個月大，還在摸索的階段。

  「哈哈~」他兒子躺在嬰兒床裡，突然樂得哈哈大笑，四肢誇張的激動揮舞。

  「奇怪，你看你兒子，又來了，明明就沒人，自己笑得很開心。」女人被自己兒子突如其來的笑聲，也逗得有趣。

  「小孩子麻，甚麼都新鮮。」吳啟明有些不以為意。

  張浩現在不一定每天跟著吳啟明出門，他偶爾會留著家裡逗他兒子，因為他的兒子長得與吳啟明極像，張浩很喜歡他，最重要的一點，他兒子看得見他。

  這一天，吳啟明下班回到家裡，剛打開家裡大門，就看到他的兒子正爬在閣樓的小樓梯，只差一步的距離，就要從上面摔跌下來。

  「寶寶！」他緊張激動的隨手把公事包一丟，就迅速衝了過去。

  就在此時，有個朦朧不明的人影，伸出手接住了他兒子，並將他往裡面一推。

  「哇！」他兒子彷彿被嚇到，坐在原地嚎啕大哭了起來。

  吳啟明呆愣住了，傻傻地站在原地，瞪大雙眼，微張著嘴，簡直不敢相信，曾經他尋了千百遍，在他夢裡出現千萬遍的那張臉，竟然就這麼突然地出現在他眼前。

  張浩損盡自己的陰氣，只為了剛剛擋住寶寶的落地，他注意到吳啟明不可置信的眼神，同時發現自己在漸漸地消散，於是，他憂傷輕愁的注視著吳啟明，淡淡地笑了，他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始終要釋懷的……

  發現他正緩緩地在消失，吳啟明瞬間紅了雙眼，彷彿不能接受，激動地猛然大叫，「啊───」兩、三步衝了過去，想要抓住他，最後懷裡卻是空的。

  張浩在最後那一刻，看到他的動作，笑得更加開懷了，他似哭非哭的神情，扭曲了他蒼白麻木的臉，這一霎那間，他已擁有他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