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坦白

  当他再次醒来，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不是秦朗的房间，也不是自己的房间。看起来更像是一家小旅馆。汪心驰又来了，迷迷糊糊中，阿慕听到秦朗对汪心驰说，“汪医生，谢谢你了。这件事你千万别对别人说，阿慕是一名特工，正在调查一起案子，才会被追杀的，他的身份不能暴露，所以不能去医院，麻烦你每天跑一趟吧？钱我会给你打到卡里的。”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们怎么不报警？他这情况可不乐观啊！”汪心驰担心的说。

  “警队里有黑帮的卧底，他要调查的正是这个，所以我们不能报警。过两天他的上线会来接他的，在这之前，还请汪医生多多费心了。”

  阿慕不知道这么漏洞百出的山寨版无间道是不是骗过了汪心驰，但是汪心驰没有再问，只是每天都来给他换药治伤。

  阿慕这次伤得很严重，左手是他自己为了拽出手铐而弄伤的，左肩和右腿都中了枪伤，身体又因为那个杀手的殴打而多处骨折。整个人基本上瘫痪在床了。秦朗谎称自己外出度假，从公司请了假，每天都在他身边悉心照顾，但是阿慕并不领情，甚至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而这个时候秦朗又展现出了他温柔而耐心的一面。每一场无声的争执，阿慕犀利的眼神，冰冷的面孔都会遭遇秦朗温柔的笑容，执著的劝说，最后阿慕只能败下阵来，接受了他的喂饭，接受了他为自己擦洗身体。

  “你得快一点好起来，再多吃点，烫不？”

  “今天有没有好一点？伤口还疼吗？”

  面对阿慕毫无表情的脸，秦朗还是一遍一遍的嘘寒问暖。那几天秦朗跟他说了很多话，一些他从未听过的故事。

  “阿慕，我和那些富二代不一样，我今天的成就全靠自己白手起家赢回来的。有些事你不能怪我。我从小父母双亡，寄养的家庭对我也不好，我不想去责怪他们，他们也有自己的孩子要养。我很早就离家出走了，走了太久都忘记了家乡在何处。我也去过一些收容所，但是那里也并不是想象中的流浪儿的天堂，经常吃不饱饭，还要干活。我只能靠自己，在社会上到处游走，那真是是一些暗无天日的日子，看不到出路，也不知道要如何奋斗。因为年龄太小，根本找不到工作，更找不到住的地方，只能露宿街头，跟着社会上的小混混混口饭吃。

  韩烨比我小三岁，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我从来都是把他当弟弟看待，他对我惟命是从。那是一个不同于你所认识的世界，阿慕，在那个世界里，谁的拳头硬谁就说了算，谁打架拼得起命，谁就能做大哥。就这样渐渐的，我也混出了一些名堂，手下有一批兄弟，手上还有一些钱。

  我也不瞒你，我做过很多违法的勾当，偷过东西，帮人带过毒品，收过保护费。当然也被人砍过，有过东躲西藏的日子。那些充满伤痛的记忆，是你所不能想象的，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坐拥亿万资产俨然社会名流的秦朗也曾经在饥饿的驱使下，舍弃自尊，在江湖老大面前卑躬屈膝仰人鼻息，也曾经为了生存下去，像野兽一样，和另一群野兽干架。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句话只有体会过的人才能明白其中的苦涩。

  我想过弃恶从善，不也不愿意做一个社会败类。我曾经为了脱身做过警方的线人，但是警察也保护不了我，最后还被那些老大打得跪地求饶。那时候我就明白了，不能依靠别人，我还得靠自己从这个深渊中爬出来。

  后来我手头上有了一些钱，就和韩烨开始投资做生意，从小生意做起，有赚有赔，后来我们通过别人的指点，利用手中的人脉，帮官场上的一位朋友解决了一些他自己不方便出面解决的问题。那人算是我的伯乐吧，他给我们指点了一条明路，那时候做房地产生意很赚钱，他帮我们贷了些款，我们开始转作房地产生意，在那个人的帮助下，我们拿到了一个政府项目，大赚了一笔。也是因为那个人的关系，我们认识了一些官场上的朋友，生意也越做越大，钱越赚越多。

  我想我终于从罪恶的深渊爬出来了，可是当我站到山顶的时候发现原来我所看到的天空仍然是原来那片天空，并没有纯净多少。这里有着和黑社会一样的行为准则，有钱能使鬼推磨，有权就可以掌控别人的生死。法律，正义，从来都是为了有权阶级谋福利的工具。明白了这些，我反而对曾经的我没那么多罪恶感了。世界就是这样子的，这里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在这里，每个人都把自己包装得金光灿灿，把自己包装的充满正义，将罪恶掩藏在灯红酒绿之中，将堕落掩藏在优雅与高贵之中，就叫做上流社会。

  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我在这里混得游刃有余。但是当我赚了更多的钱之后，就感到厌倦了。阿慕，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理解我的感想，我曾经把摆脱罪恶的深渊，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作为自己的目标，可是当我爬上来之后发现那样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虚幻的，这是一个利益的社会，而不是一个道德的社会，我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渐渐的，我也不再热心于手上的生意，把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韩烨搭理。韩烨和我不同，他能从账户上那些数字上得到满足感，而我不能。我开始在全世界游走，去看看不同得风景，我也曾经去国外的大学读了个文凭，弥补人生一些从未享受过的时光，那是一些自由而毫无人生目标的时光，当我的脚步在全世界越来越多的地方留下足迹的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一想，总觉得原来人生也不过如此，直到我遇到了你，阿慕……

  你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有多么大。从来没有一个人如此吸引我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出现在我的人生中，是不是早已经计划好的。但是就算是那样，我依然要感谢上天，让我认识了这样的你，让我看到这世界上原来还有我想要追求的风景。

  和你交往之后，我就明白，自己终于找到了人生的归宿。那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一直想要追寻的不过是一个爱自己的人，我从小就没有享受过爱，父母的爱，朋友的爱，我全都没有。我只想要一个人好好的爱我，我也好好去爱他。我想要他在我寒冷的时候为我加一件衣服，想要他在我饥饿的时候催促我吃饭，想要他在我做错事的时候好好教育我。我想要一个人让我可以对全世界宣布，我有一个家了，我想要一个人让我的灵魂终于不再流浪……

  阿慕，我们谁也不能改变过去，我只希望你能许我一个未来。

  阿慕，过去你对我的那一切都不是虚情假意对不对？只要你说一句话，一个地方，就像过去那样，你说，‘我要去西藏，你要不要跟来！’只要你说一句话，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你了。也许你觉得过去的我都是错的，那么未来的路，你来掌舵。我可以放下现在的一切，和你远走天涯。如果你觉得我现在的钱也是不合法收入，那些钱我也可以不要，我富有过，所以富贵于我而言只不过是过眼云烟。我从苦日子中走出来，现在也不害怕再回去，我可以去工作，领着微薄的工资养家糊口，这些我都可以做。我也可你陪你像野人一样去隐居。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