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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律輕      更新:2014-06-09 20:47      字数:0
終章







「你來到底有什麼事?」不著痕跡的避開了伊織葵巳的目光,嚴析礎迅速隱藏起自己的軟弱,輕佻的笑道:「總不會是專程來管我喝酒的吧。」

看著他異常的反應,伊織葵巳心知這是他偽裝自己的方式,因此一雙劍眉不由得越擰越緊,表情也越見嚴肅。

就在他想開口回答嚴析礎的問題時,卻眼尖的發現到他肩膀兩邊各有一片未乾的水漬,而且水漬似乎還正緩緩的渲染開來。反射性往上看,恰巧見到水珠正從他頭髮上滑落至肩膀,隨即便想起他回家時外頭還下著雨,肯定是他冒著雨跑回來,所以才會連頭髮都溼了。

「你的頭髮溼了,先擦乾吧。」忍不住關心的開口提醒。

順著他的視線,嚴析礎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的溼處,不過卻還是一付不在乎的模樣,無所謂的說道:「沒關係,不會怎樣的。」

話落,他再次伸手去拿放置在桌上的啤酒,至於被伊織葵巳搶走的那瓶,反正都快喝完了,就隨便他吧。

「不會怎樣!?」

聽到嚴析礎那毫不在意的語氣,伊織葵巳心中原本稍微平息的怒火似乎又漸漸燃起,再見他似乎又想喝酒,不由得氣的一把抓住他正在動作的手,惱火罵道:「你難道不知道──」可原本應該還有的一長串怒罵,卻在抓住嚴析礎手臂的同時頓時消失了。

下一刻,就看到伊織葵巳的臉色迅速轉為不解與關心,他緊緊握著嚴析礎的手,奇怪而不確定的驚問:「你的手怎麼這麼燙?」

疑問的同時,腦中突然一個念頭飛快閃過,接著就見他略為緊張的伸出手朝著嚴析礎的額頭探去,待碰觸到一片熱燙的同時,他心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毫不留情的朝著嚴析礎大聲咆哮道:

「你到底在幹嘛,你在發燒啊!」

聽到伊織葵巳突然發出的怒吼,嚴析礎先是一陣呆愣,待好不容易回神後,他卻反而用力甩開了伊織葵巳仍緊緊握住尚未放開的手,冷冷的抗拒著他的關切。「這沒什麼,睡一覺就好了。」

「你在說什麼?什麼睡一覺就好,你現在應該去看醫生才對!」咬牙寒道,看著嚴析礎明顯反抗又不屑的表情,伊織葵巳幾乎是用盡了力氣才勉強壓制住自己想一棍子打昏他的衝動。

「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什麼時候該去看醫生,什麼時候不能再喝了,我自己明白,不用你多管!」

「什麼!?」聽到這話的同時,伊織葵巳覺得他真的快被嚴析礎給氣瘋了!

怎麼這傢伙今晚的舉止反應會如此的怪異呢?老是不斷的拒絕他,反抗他,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之前不是已經接納他,把他當成朋友了嗎?為什麼不過才幾天沒見,他的個性卻突然變得這麼……古怪呢?

不止處處明示、暗示的撇清兩人〞毫無關係〞,甚至還一直有意無意的故意挑釁他、惹惱他。他到底是怎麼了?是因為發燒的關係嗎?或是因為……那晚的事?

這麼想的同時,伊織葵巳心中的怒氣頓時消減了大半,畢竟,那晚是自己強吻了他,所以若是他還為那件事生氣,他當然也無話可說。

無奈的嘆了口氣,伊織葵巳放軟語氣,試探性的問道:「你在生氣嗎?」

「生氣?」嚴析礎看著眼前情緒轉為和緩的伊織葵巳,不太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問。

看他眼中略顯疑惑的表情,伊織葵巳知道他並不清楚自己問的是什麼,因此只好明白點問道:

「你是不是……還在為那晚的事情生氣?因為我……吻你的事?」雖然有些難以開口,可逃避向來也不是伊織葵巳的個性,是以他還是直言問了。

「吻我……?」

伊織葵巳的話再度勾起了嚴析礎努力說服自己忘卻的事實,讓他心中未癒的傷口再次隱隱作痛,臉上的神情,也因為想起了這件事而變得格外落寞。

「是啊,你吻了……。」

像似突然沉靜下來般,從嚴析礎的身上,伊織葵巳可以明顯感覺到那不經意流露出的悲傷與悽然。

自從他們倆個正式認識之後,他便不曾見到過這樣的嚴析礎,而唯一看過他赤裸裸的軟弱時刻的,只除了他初次在君美的墳前見到他的時候,還有就是,他臨去前露出笑容的同時。

他調查過嚴析礎,自然知道他對君美及方盈樺的愛恨交加;他也曾親眼目睹過他在方盈樺面前那火熱狂暴的熾盛情感,所以他知道,唯一能引出他真實情緒的人,只有君美跟方盈樺,而且,也只有在遇上與她們有關的事情時,才會讓嚴析礎無法保持一貫的冷然態度。

但是此時此刻,他們所談論的事與她們並沒有任何關係啊,那麼為什麼,嚴析礎竟會顯現出如此的脆弱神情呢?

就在伊織葵巳尚釐不清頭緒的時候,嚴析礎的聲音卻突然輕輕的響起了,那幽然和緩的語氣,卻問出了讓伊織葵巳感到驚惶失措的話。

「可是……那晚你吻的,到底是誰呢?是我,還是……方君美?」

「!」聽到他的話,伊織葵巳不禁一臉震驚的愣在原地,霎時他明白了,嚴析礎身上的哀悽從何而來。

但是,他怎麼會知道?難道是……方盈樺!?

看著眼前人一臉錯愕的樣子,再想到那句對不起──嚴析礎此時終於確定了伊織葵巳的心情以及自己的推測;與此同時……他也突然明白了自己對伊織葵巳的依戀與情意,在他的心因為伊織葵巳的表情而再次鮮血淋漓的時候,他知道了這就叫……心碎。

「是……方君美吧。」嚴析礎失神的看著他幽幽說道,突然遠颺的思緒再度回到了二年前,自己所見到的那個,不畏風雨的拿著一束白色百合站在方君美墳前的伊織葵巳。

那是屬於方君美的花;他是屬於方君美的人,而自己……只不過是個有著相同臉孔的彷冒品罷了,居然還可悲的學人愛上了……一個只屬於的方君美的人;一個只愛著方君美的人!

心裡難受的低下了頭,嚴析礎努力的想掩去眸中壓抑不了的心傷與痛楚,但早已盈眶的淚水卻在他低頭的同時不爭氣的落下,讓他更加感到狼狽萬分。

此刻的他,心中沒有絲毫的怒意與不甘,有的,只是滿滿的苦澀與悲哀。

呵,他認了,真的認了!

之前,在他遇到伊織葵巳的時候,在他和伊織葵巳相處融洽之後,他真的一度以為,自己也可以成為某人心中唯一的〞嚴析礎〞,自己也可以像其他人一樣,有屬於自己的朋友、屬於自己的戀人、屬於自己的人生,一切都是只屬於他──嚴析礎的。

但是現在,他再一次的明白認清了,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他有希冀就能得到的。就像過去一樣,他每次的希望,換來的都只有失望;每回的期待,得到的都只有更深的失落。

他不是早就清楚、早就習慣了嗎,為什麼還要學人家去期望呢?

『沒有希望就不會失望』他不是一直這麼告訴自己的嗎?但是為什麼到了現在,他還會因為希望的破滅而心痛呢?自己為什麼會這麼傻,為什麼要這麼傻?

偷偷的伸手擦去自己不爭氣落下的淚水,嚴析礎不斷在心裡責備著自己、嘲笑著自己,因為只有這麼做,他才能讓自己不要再犯同樣的錯誤,也才能讓自己狠狠的記取教訓!

「析礎……」而看著他的悲切,伊織葵巳不由得憂心的喚道,但回應他的叫喚的,卻不是嚴析礎悲傷的眼神,而是一聲低啞的請求。

「請你……離開吧!」

嚴析礎沒有抬頭看他,因為他沒有那個勇氣,所以,他只能這麼要求他。

「析礎!?」聽到嚴析礎的話,伊織葵巳不禁一陣愕然,他……要他離開?

「我不希望再見到你,所以……請你離開吧。」眼中持續傳來的火熱刺痛感,讓他只能軟弱的哀求道。

「……」無言看著眼前猶自低頭的嚴析礎,伊織葵巳原本的震愕驚訝逐漸轉為了心疼,只為了他話中的要求。

緩緩的伸手想安慰他,誰料到卻在自己碰觸到他之前,竟然就先聽到了他難掩哽咽的悲傷請求。

「如果、如果在你的心裡,有那麼一點點……是真心喜歡著〞嚴析礎〞這個人的,那就請你……請你好心一點……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了。」

「析礎!?」

嚴析礎抬起頭,用著滿載悲哀與不堪的晶燦瞳眸看著他,艱澀的開口說道:「因為我……還不夠堅強……。」

隱忍不住的哽咽打斷了嚴析礎的話,他無力的閉上雙眼努力想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些,好半晌後,才終於能再接著說道:「因為我還不夠堅強,所以請你……」離開吧!

即使已經極力壓抑住了,但是嚴析礎最後的話,卻還是消失在止不住而落下的淚水中。

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見他的淚、看見他毫無隱藏的傷痛,伊織葵巳心中除了驚愕之外還有更多更多的不捨與心疼。

他知道嚴析礎要說的是什麼,也明白他沒說出口的意思是什麼,因為他還不夠堅強,所以若是他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他會崩潰的!這才是你真正想說的吧,析礎……。

伊織葵巳已經無法分清自己心中現在出現的感覺究竟是什麼,只知道心頭上那沉甸甸的重量,已經壓得他快喘不過氣來了,讓他倍感痛苦又心酸無奈。

析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為什麼,我會讓你這麼傷心呢?

我明明是想……讓你平平靜靜、快樂一點的生活下去的啊,為什麼竟然會變成這樣呢?

看著嚴析礎脆弱、無助的模樣,伊織葵巳再也止不住心中的自責,衝動的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雖然已經努力忍下心中想將他狠狠擁入懷中的衝動,但卻徒勞無功的在他淚水再次落下的同時緊緊的抱住了他。

「對不起。」

萬般懊悔的在嚴析礎耳邊低聲道歉,之後又更緊的抱了他一下後,伊織葵巳便迅速的放開了他,然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門口。

淚眼朦朧的看著轉身離去的頎長背影,嚴析礎知道,從今以後自己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他再也不會見到那個……在雨中拿著百合的男子了。



******



之後又過了二天,伊織葵巳搭上了返回日本的班機回到了方君美的身邊。

臨行前,當他將台灣公司的所有事務交付給橘刃的同時,也連帶的將嚴析礎託給了橘刃。

「橘刃,你……析礎那邊,你多注意點,我擔心嚴家人會再找他麻煩,你要好好的保護他。」

「把人給帶回去不就好了。」橘刃一臉不悅的看著伊織葵巳,口氣裡有著濃重的不滿。「跟在你身邊,還有誰敢動他!」

他真不明白他怎麼會變得這麼婆媽,明明就放不下嚴析礎嘛,卻又怎麼也不肯把人給一起帶走!

就算嚴析礎不肯跟他走又如何;就算嚴析礎苦苦哀求著要他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又如何,直接把人給打昏帶走有那麼難嗎?他那冷情冷心的性子何時起也會替人著想,也會顧慮對方的感受啦?真是讓人受不了!

「也不曉得你是怎麼回事,明明就那麼擔心他,卻又不肯把他帶走……你到底在想什麼啊?」

聞言,伊織葵巳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後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而就在伊織葵巳回日本的兩天後,在橘刃尚忙於公司業務而無暇分身照看嚴析礎時,他卻辭職了。

他為了徹底逃開方盈樺及其他所有和方君美、伊織葵巳有關係的人,因此選擇悄悄的辭掉咖啡館的工作,離開了台北這個他生長了二十幾年的地方。

站在火車月台上手裡拿著一個不算大的旅行袋,突然間,他有點茫然、有點害怕了,害怕當自己離開這兒之後,就真的成了一個什麼都沒有的人了!

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沒有家、沒有存款……什麼都沒有了,該怎麼辦?

微低頭,不期然瞥見了手上握著的火車票,又瞧見自己手上那始終裝不滿的黑色旅行袋,他突然輕輕的笑開了。

是啊,他怎麼會忘了呢!他從以前到現在就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孤獨一人的,有什麼好害怕!

更何況,在這世上真正屬於他的東西,也從來都裝不滿這個半大不小的旅行袋,那麼,只要他把旅行袋給攥緊了,別讓它丟失了,屬於他的東西就會一直在他的身邊不是嗎?這樣的話,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是啊,嚴析礎,你不用害怕!屬於你的東西現在都在你手上了;而不屬於你的東西,就算再怎麼強求也不會屬於你的,所以……不用怕,你自己一個人可以的!別怕!

於是,就在踏上火車的那一刻,嚴析礎終於選擇拋下了過往的一切,選擇成為一個丟棄過去的人……。



******



二年後~~

位於合歡山上的悠景渡假花園,是間頗富盛名的渡假木屋,原本每到週休二日就一房難求、人滿為患,但是今天卻意外的冷清了許多,即便還是有不少客人來住房,但卻不如往常的熱絡。或許是因為這幾天強烈東北季風來襲,天氣太冷的關係吧,所以客人才會明顯減少了,不過,對於平時幾乎忙到一人得抵多人用的旅館服務人員來說,這可是難得一見的好時機啊!

畢竟,有機會可以讓他們稍微偷閒一下,不用再像之前一樣忙到連吃飯都沒時間,這對他們來說可是天賜的恩惠啊,因此旅館裡的所有人,原本只要一到上班時間就緊繃不已的神經,今天倒是反常的悠閒了起來。


而因為今天的客人比較少,所以閒來沒事的嚴析礎來到了館內的花圃,打算和負責花圃的伯伯一起種花,誰知他才剛開始種了半個小時的花苗而已,就聽到主館那邊不停在呼喚自己的聲音。

沒多久,當奉命前來找他的服務生終於氣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時,他隨即抬起了頭開口問道:「有事嗎?」

「呼……你、你怎麼跑到這裡來種花啊?」沒事幹嘛跑來種花啊,害他跑得這麼喘。

或許是因為不常運動的關係,所以即使才不過一百公尺的距離,卻讓特地來找他的服務生跑得很辛苦。

不理會來人話中隱約的抱怨,嚴析礎仍舊維持著一貫的冷淡,平平淡淡的說道:「我的工作做完了,所以我來幫忙種花。」

「老闆、老闆要你立刻到櫃檯去找他。」

「為什麼?」

「不清楚,不過──好像來了個很重要的客人,大概是要你負責吧。」

因為這間旅館的老闆是個典型的台灣人,不止草根性強而且還本土味頗重,因此對於那些慕名遠道而來的都市人,尤其是上流社會的都市人總有些不知該如何應付的窘迫感,所以自從兩年前嚴析礎到這兒來工作後,每當旅館有那種一看就知道是非富即貴的客人來的時候,老闆便會要嚴析礎去負責。

沒辦法,誰叫除了嚴析礎之外,其它人根本都搬不上檯面嘛,所以……雖然這樣做多少是會加重嚴析礎的負擔,但是也沒有其它方法可變通了。

「重要客人?」聽到他的話後,嚴析礎臉上露出了些微的疑惑,不明白為什麼這麼冷的天氣裡還會有不辭辛勞的有錢客人上來啊?

不過他並沒有將自己的疑問說出,只是靜靜的朝著主館走去。

依言來到櫃檯後,老闆一見到嚴析礎便立刻迫不及待的帶著他前往那名客人所在的交誼廳。

進到交誼廳後,原先正欣賞著窗外風景的客人因為察覺到有人到來,因此也跟著緩緩轉過身來。其從容的姿態、優雅的舉止以及頎長健碩的身形,光看背影就能感覺得出他肯定是個風度翩翩的貴公子。可怎麼知道,就在他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嚴析礎的臉色卻是瞬間冷凝、冰凍三尺,其嚴肅表情,就彷彿見著了什麼令人厭惡的事物般,明顯而直接。

「好久不見了,析礎!你過得還好嗎?」

男子的態度客氣而溫文,說出的話,也好似是和嚴析礎相識已久般,但是嚴析礎的神情卻反而越見冷冽。

見著了他的反應,男子也完全不以為意,只見他故意忽略他的嫌棄與厭惡逕自朝著他綻出深深的笑容,溫柔道:

「我知道你過的不太好,所以……析礎,我是來帶你回家的。」

話落,男子的眼中隨即顯露出一抹勢在必得的光芒,但反觀嚴析礎的臉上卻是怒意滿佈。













~~ 故事Ⅰ.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