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先去瞧了瞧受傷的北堂蒼後，橘刃依著紅夜的報告來到了位於二樓的書房處，眼看著一臉沉鬱陰鷙的伊織葵巳就這麼靜靜坐在房裡沙發上似乎連他來了也沒察覺到，心中不禁有了某些猜測。

「咳。」故意出聲拉回伊織葵巳的注意力之後，橘刃這才緩緩走進房裡從酒櫃中拿了瓶伏特加坐到伊織葵巳的面前。

「喝一杯吧。」看著伊織葵巳那依舊沒有任何變化的表情，橘刃也不等他有任何反應或動作便逕自為他倒了杯酒放到他面前。

「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酒最好了，尤其是烈酒。」

聞言，伊織葵巳抬起頭冷冷看著他，而橘刃，則是破天荒的以著難得的認真回望他。

無聲的沉默不斷地在倆人所處的空氣裡漫延，看著眼前端著酒杯可神思卻顯然仍舊恍惚的伊織葵巳，橘刃心中隱約感到不安。

「葵巳……。」

「去弄清楚。」驀地出聲，伊織葵巳的臉色陰冷寒厲。「弄清楚皇昕聿為什麼要把人帶走，他和析礎有過節嗎？或者，是和梁紹君有關？如果有關，他們之間又是什麼關係、什麼條件？查清楚。」

「查出來之後要怎麼辦？」看著眼前神色越見陰戾的伊織葵巳，橘刃微思量片刻後，直問道：「對方是皇昕聿，皇家，這裡又是台灣而不是日本，就算你真查出來了，你又打算怎麼做？」

乍聞橘刃的問題，伊織葵巳先有一瞬的沉默，片刻後才緩道：「就算是皇家，就算是皇昕聿……也肯定有弱點。」

一反先前冷厲陰鷙的忿怒模樣，此時的伊織葵巳反而看來冷靜許多，甚至臉上，還微微勾起一絲淺笑。「端看是權名欲望，哪種而已。」

看見他的笑，橘刃則感到心裡的猜測似乎有了幾分證實，忍不住確認似的再問：「你的意思是……。」

一口飲盡杯中酒，伊織葵巳毫不考慮的答道：「既然是弱點，就代表那是可以下手的點。」

「但它同時也可能是那人所不能被觸碰的地雷點。」沉聲提醒，畢竟也算是自己的主子，因此雖然有點想看好戲的想法，可橘刃還是盡責的告訴他可能發生的情況。「這你應該……比誰都清楚吧？」

「我知道。」就像說著今天天氣很好般的口吻，彷彿已經恢復正常的伊織葵巳優雅的為自己倒了杯酒淺啜品嚐，一派沉靜冷然。

微挑眉，橘刃慎重再問：「那你要查？」

「查。」

「你確定？」再三確認。

「你說呢？」微微笑，再次望向橘刃的眼中，似乎帶了點微微的挑釁與玩味。

「但這筆交易……成本恐怕不低喔。」搔頭撫額，橘刃故作為難狀，語帶雙關道：「為了一個沒什麼地位、沒什麼重要性的人……死了我一個得力下屬，然後還和皇家鬧翻……唔，這成本可高了。」

「你想說什麼？」沒傻到不知道他意有所指，伊織葵巳淡淡反問：「想為紅夜求情嗎？」

聞言，橘刃微微勾起慣有的笑容，不疾不徐道：「那是你說的。」

「覺得他不該死？」沒有動怒的跡象，伊織葵巳的情緒思慮似乎真已平靜許多。

「只是覺得他受的罰不該這麼重。」順手也為自己倒了杯酒，橘刃無聲舉杯邀他對飲。

「他沒完成交付的任務。」沒有一絲動搖，伊織葵巳直言指出紅夜所犯的錯。

「你也並沒有要他以命相護啊，不是嗎？」鑽著伊織葵巳話中的漏洞，橘刃老實卻也殘酷的點出事實的真相。

「對一個沒什麼身份地位的人，你所說的保護……似乎並不需要用到最高層級的待遇。」

「我早告訴過他，嚴析礎是我重要的客人。」依舊堅持，對於紅夜失職而導致如今嚴析礎被皇家帶走一事，伊織葵巳看來真是十分生氣。

「客人？」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般，橘刃十分不給面子的冷笑道：

「對於身為伊織地下殺手的闇雷來說，只有主子的性命才是我們需要亟力保護的目標，縱使粉身碎骨、縱使以命相代，那也是理所當然毋須懷疑的。不過──那並不包括『客人』在內，不管是『重要的客人』，或是不重要的客人……都一樣。」

「──」

「我早告訴過你，要你弄清楚自己對嚴析礎是什麼樣的想法，要你別做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只不過你似乎沒把話給聽進去。」一口飲盡手中殘餘的酒，橘刃放下杯子的同時，表情也瞬間轉為嚴厲。「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該把自己的錯誤歸咎在別人身上，嚴析礎今天會被抓，並不是因為紅夜不盡責，而是你──老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把那傢伙放在什麼位置上，就像這次的事情也一樣，如果你早在二年前就把人給帶回日本去的話，今天還有這些事嗎？」

直視著伊織葵巳因為他的話而變得忿然不悅的目光，橘刃再次揚起一抹笑，一抹滿含譏弄與嘲諷的笑，問：「想要而不敢要，明明知道卻又不願意承認……哼，葵巳，你是這種人嗎？」

話落，也沒等伊織葵巳的回覆，橘刃便已起身準備離去，臨走前他又道：「最晚三天，你要我查的事我會給你個答案，不過在這之前……我希望你能想好自己的答案，畢竟對方是那個皇昕聿，事情恐怕沒那麼容易善了。」

一如來時的靜默，橘刃的離開也是悄然無聲，但他方才所說的每句話，卻都為伊織葵巳的心裡帶來了極大的震憾。



＊＊＊＊＊＊



陽明山的嶽之森酒店是臺北頗富盛名的溫泉飯店，除了其飯店風格之華麗優雅、氣派大方外，最為人所津津樂道的莫過於其美麗的老闆娘了，雖是名女子，但其交際手腕以及政商人脈之廣卻絲毫不遜色於男子，甚至在許多時候還比男子更為細心體貼。所以，許多政商名流、名媛仕紳如果有什麼活動、或是要舉辦什麼派對的時候，便不約而同的都想起了這兒，也因此，這裡便成了各大富豪私人會館外的另一個聚會場所了。

一如往常般，今兒個晚上在嶽之森酒店裡舉辦的宴會依然是衣香鬢影、名人雲集，若要說和平時的宴會有什麼不同之處，那便是今晚出席的人物了。

相較於往常出席人物多為政商時尚、影視戲劇……等圈子的人，今晚出席酒會的人反倒清一色的以男子居多，而且看起來像是三教九流都有。既有政商高層也有社經名人，但同時，也不乏那種一眼就看得出是經年累月在道上混的大哥小弟。雖說酒會的氣氛意外的顯得熱鬧活絡，可同時卻也讓人隱隱覺著有些詭異與不尋常。

遠遠站在一旁看似等待著什麼的伊織葵巳，看著會場內這說是龍蛇混雜也不為過的景象，表面上雖是面無表情，可私心裡，卻仍不免意外橘刃連這種怪異聚會的訊息都能知道，因此一見橘刃過來，他便忍不住開口問道：「你怎麼知道這個消息的？」

遞給他一杯剛剛調好的雞尾酒，橘刃賣關子似的答道：「我自然有我的管道。」

「皇家的人告訴你的？」啜飲一口，雖然實在沒什麼心思喝酒，不過不可否認，這雞尾酒調得還真不錯。

微挑眉，「你說呢？」橘刃笑而不答。

輕睨他一眼，伊織葵巳對他向來愛搞神秘的個性早已太過瞭解，是故也不打算多著重在這話題上，逕自再問：「我要你查的事呢？」

「你待會兒就會見到了。」

橘刃話聲方落，遠遠便瞧見門口處皇昕聿已緩步邁入。一見到目標到來，伊織葵巳的神情不禁瞬間轉為嚴肅。

冷眼看著皇昕聿步伐緩慢的一邊和場內前去迎接他的人點頭示意，一邊又頻頻轉頭瞧著身邊幾乎與他同行的男子，時不時還偶爾低下頭神色溫柔的同他說話，見狀，伊織葵巳不禁微蹙眉，改為仔細觀察起他身旁的男子。

看著身旁人開始觀察起皇昕聿身旁男子了，橘刃卻僅是微微笑一聲不吭，既不說些什麼，也似乎沒有和他一起研究皇昕聿他們的意思，逕自招手喚來場上服務生再要了杯酒之後，便悠然自得的在一旁喝起了酒來。

看著他那付悠哉遊哉的模樣，伊織葵巳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不悅，深吸了口氣壓下心中惱火，沉聲冷問：「那個男人是誰？」

「哪個男人？」沒忘記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橘刃倒是很配合的打算為他解答。

「皇昕聿身邊那個行動不便的男人。」因為自小所受的禮儀教育所致，讓伊織葵巳婉轉的用了個較為客氣的形容詞來形容自己所見。

從皇昕聿進會場後他便持續的觀察了他們好一會兒了，從他們倆人的互動間，伊織葵巳幾乎可以確定橘刃要他看的人就是那個行動不便的男子。
只不過……雖然知道皇昕聿喜歡的是男人，可是，真的會是那個人嗎？真的會是那個既不特別出色，身上又帶有殘疾的人嗎？

縱使邏輯判斷上覺得應該是那個人，可是伊織葵巳的心裡卻還是忍不住有點懷疑。

「那就是我要你看的人。」沒有半點猶豫的確認了他的話，橘刃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有的懷疑，因為，當他初次拿到調查資料時，心裡也有同樣的疑惑。

「你確定？」聞言，伊織葵巳難掩詫異的望向橘刃，他需要親眼確認橘刃這傢伙不是在耍他。

呵呵笑。「我確定，因為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反應和你一樣。」

確定他並不是開玩笑之後，伊織葵巳不自覺再次望向那名男子，發現皇昕聿似乎只要是對著那名男子時，臉上的表情就會顯得溫柔許多。

緊擰雙眉，伊織葵巳若有所思的低喃道：「那麼皇昕聿……對他一定是認真的吧。」自認自己識人作假的本事還算厲害，可他偏就看不出皇昕聿的表情態度有絲毫虛假之處。

「應該是。」客觀的依照得到的調查資料來判斷，橘刃接著道：「據說前陣子皇昕聿之所以會大動作的對付中部莫家，和那個男的也有關係。」

「是嗎？」中部莫家，那是和皇家在北部有著龐大勢力相彷的中部角頭，據聞兩家族一向和平相處互不干涉，而且皇昕聿自接手皇家後對本土勢力的發展也並不積極，反倒是致力於歐美市場的拓展，若真如橘刃所言，皇昕聿為了那名男子而動了莫家，那麼……那男子對皇昕聿的重要性便不言可喻了。

思及此，伊織葵巳不由得擰緊眉，因為他實在看不出來……那個男的能有什麼本事。他看起來明明就像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而已不是嗎？「那個男的這麼有來頭？」

聞言，橘刃搖搖頭，老實說道：「那個男的什麼來頭也沒有。」

聽到他的話伊織葵巳再次奇怪的望向他，問：「那又是怎麼回事？」

钜細靡遺的將皇家叛徒投靠莫家，以及莫家為了救人而抓了那名男子為人質的事全告訴伊織葵巳，伊織葵巳聽完後，不禁也對那名男子和皇昕聿的關係大感興趣。「那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徐久紀。」

「徐久紀……。」眼尖的瞧見徐久紀獨自一人落了單，伊織葵巳幾乎毫不遲疑便道：「走吧，我們就去認識一下那位徐先生好了，看看他能不能幫上我們的忙，讓皇家主子撥個空和我們聊聊天吧。」

話落，隨即便邁開步伐朝著那名叫徐久紀的男子走去，怎料得這會場上與他們有相同心思的人看來還不少，他們人還沒到呢，遠遠便瞧見幾位男女已經先他們一步的前去與其交流了。















～～ 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