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作者：律輕 更新：2014-07-13 00:29 字数：0
06
其實，我只是想要找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屬於自己的歸處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
輕撫著嚴析礎的蒼白臉龐，心裡想著醫生剛剛說過的話，伊織葵巳不禁雙眉深鎖。
看著他臉上、下巴帶著的擦傷淤青，再看看他頭、手、身上出現的傷口、血痕，此時此刻，伊織葵巳心裡的憤怒、不捨、心疼……等等情緒累積而成的情感是什麼，他真的還不清楚。
以前的他，總認為每件事情的發生一定都有原因和理由，所以只要凡事仔細思考、詳細推敲，便可找到最完善的解決、應對之道，可這樣的理論想法，用在人心上卻似乎不盡符合。以前他沒發現，可自從認識了嚴析礎後，這種感覺卻有逐日加深的現象。
這情況是好是壞，他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即便再怎麼強迫自己放棄；逼迫自己遠離，最終自己還是後悔了。差別只是，醒悟的時間長短，以及後悔後面對現實的勇氣多罷了。
他不是個懦夫，也不是個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所以他來了，在知道他可能會有麻煩之後，在確定分離並不能為他帶來更多幸福之後，他無法再放任他那只有孤獨的自由，所以他再次來了！
但是，就算他順從自己的心意來到這兒，他卻始終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放不下他。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在他身上尋找些許君美的影子，可為什麼，二年前分開之後，他竟每次想起的都是他的悲傷笑顏？明明他唯一愛過的人是君美，眷戀的人也是君美，可為什麼……就是怎麼也放不下他？怎麼都為他擔心呢？
無奈的苦嘆，伊織葵巳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棘手的滋味，而原因，竟不是家族鬥爭也不是手下糾紛，而是他──嚴析礎，一個明明該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一個從前自己根本不會在乎的人……。
一聲細微的呻吟打斷了伊織葵巳的思緒，回過神來的他沉默的看著床上逐漸睜開雙眼的嚴析礎，臉上的表情也隨著他的清醒而稍稍放鬆了些。
「唔……」刺眼的燈光讓久睡的嚴析礎略感不適，抬起手想遮住自己雙眼，卻在動作的瞬間被另一隻溫熱厚實的大掌止住，嚇得他臉色一白急忙起身便想逃開。「放手──」
「別緊張，是我。」
沉穩的聲調無形安撫了嚴析礎驚懼的心，可當他看清出聲之人面容的同時，卻還是不禁感到了錯愕與驚訝。他本以為昏迷前看到的伊織葵巳只是自己的幻想，可如今，那人就這麼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讓他再真實不過的理解到，救了自己的人，真的是他。
看著眼前人的表情從意外到沉鬱，伊織葵巳故意微微笑嘆道：「似乎我總是會見到你傷痕累累的樣子啊。」
心裡有些抗拒的看著他的笑容，嚴析礎只覺腦中一片混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感覺還好嗎？」看著他眼中的茫然，伊織葵巳忍不住懷疑起是否有撞到了頭才導致他的反應如此遲滯。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嚴析礎只是木愣愣望著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雖只短短幾個字，卻是嚴析礎好不容易才問出口的。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他了，前些日子的再次分別，從那之後的毫無消息，他真的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因為他們……根本就連朋友都算不上！即使再怎麼不願承認，可如果不是方君美，他或許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吧。
多悲哀，心中最不願記起的過去，卻正是遇到他的契機；而最不願承認的親人，卻恰巧便是他的愛人……
呵，上天對他何其殘忍，讓他不僅失去了親情，就連他初次感受到的愛情也要予以剝奪……。
既然如此，那麼現在，他又為什麼還要出現？
為什麼在自己好不容易決定將他深埋心底的時候，他卻再次出現？
為什麼當自己終於死心放棄只想平靜的過完此生的時候，他卻又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明明他已經什麼都不要了；明明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給他一個平靜？為什麼他們非得讓他這麼痛苦？為什麼不能放過他？為什麼？
「這裡又是哪裡？」或許是受了傷的關係，嚴析礎的聲音聽來有些無力。
「這裡好像是霧社還是埔里吧，地名我不太清楚。」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因為我來找你。」
「找我？為什麼？」
「梁紹君可能要對你動手了。」老實的說著，伊織葵巳的眼中沒有絲毫遲疑。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聽著他的回答，嚴析礎心裡不覺一陣忐忑，可又有些不安與惶恐他接下來的答案會是什麼。
「我放心不下你。」雖然還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究竟定位於何處，但伊織葵巳對他的擔心卻是毋庸置疑。
「為什麼？」固執的再問，只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問個清楚的話，恐怕又會沒出息的對他懷抱期待了。
「……不知道。」聽著他不死心的一再追問，伊織葵巳沉默的看著他好半晌後，最終還是只能給出這麼個傷人的回答，只因自己還不清楚的事，他無法隨便出口。
可聽到他的答案，嚴析礎卻笑了。他木然的臉上揚起了一抹苦澀諷刺的笑，淡淡的、不甚明顯的，就如同倆人初次見面時的笑容一般。
你不知道，我知道。
不再茫然的眼中閃現的，是無邊的絕望與悲哀，嚴析礎心知自己不能期待什麼，也不應該再期待什麼，開口了，只是因為心裡原本還存有一絲奢望，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看著他眼中的痛苦與絕望，伊織葵巳心痛了。他不曾想過自己會再見到他這種眼神，也從不知道這種眼神會讓人如此心痛，從那眼中，他彷彿看見了嚴析礎那累積了無數傷痕卻又無力逃脫最後只能認命妥協的心，千瘡百孔。
『我只是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重要的人……。』
直至此時，他才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會有那樣苦澀的笑容了，也才終於真正明白，他為什麼會那樣說了。
雖然有著自己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可是，在那些人的心裡他卻一點也不重要，甚至還可能是倍受厭棄的存在，只要是為了他們最重要的人，不論是誰，都可以輕易的拋棄他。
他的母親為了一個男人選擇捨棄他；他的父親為了心愛的家人可以無視他；他的姐弟為了他的身世而鄙棄他；就連君美……也從不曾提起過他。
他的心裡……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就算消失了也無所謂呢？
『他說我們要動手就動手，他無所謂……。』
忽地想起多年前派人把他抓來時，手下辯解所說過的話，那時的自己聽到那些話，心裡只覺得不太舒服，可現在想起……卻是滿心不捨。
「……析礎。」忍不住叫著他的名字，伊織葵巳忽然覺得喉頭像被什麼東西給哽住似的，酸痛的緊。
耳邊聽著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嚴析礎的眼中軟弱的漾起了水霧，心裡更是疼痛異常。
他知道自己的心正在淌血，因為伊織葵巳所喚出的名字，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再次劃開了自己尚未痊癒的傷痕，讓它血流不止。
握緊了拳頭，嚴析礎緩緩的低下頭，難堪的笑著。「我真不想見到你。」
「呵……我真的……真的一點也不想見到你……」虛弱的聲音、哽咽的語句，真實的傳遞出嚴析礎心中的掙扎，讓一旁的伊織葵巳不由得緊擰雙眉。
「我沒辦法放著你不管。」
「可是我……一點也不希望你管我。」
一動也不動的，嚴析礎彷若失神的凝視著自己眼下的白色棉被被一滴落下的眼涙渲染出小片水漬，斷斷續續的低聲呢喃著：「……下次、呵……下次如果再見面，請你……請不要管我，就當是陌生人……我只想當陌生人。」
「我辦不到。」
看著嚴析礎滿是悲傷的側臉，伊織葵巳的眉頭鎖得更緊，說出的話更是毫不猶豫。「或許我仍然不清楚為什麼辦不到，可是有一件事我卻很明白，那就是我想保護你。」
深吸了口氣後再道：「我們不可能是陌生人，我也不想把你當陌生人，我們……」
「我不需要同情！」
聽到他那理所當然般的說辭，嚴析礎突然低聲咆哮道：「我寧願什麼都沒有，也不想和方家人扯上任何關係！」猛然扯掉手上的點滴，完全無視從針孔處滲出的點點血跡，嚴析礎立時下床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裡？」迅速的一把拉住他，伊織葵巳趕在他要離開病床時攔住了他。
「我去哪裡不用你管。」嚴析礎使盡力氣想拉開箝制住自己的大掌，誰知下一瞬伊織葵巳卻已如鬼魅般快速的擋在了他的身前，讓他頓時被緊鎖在病床與他之間動彈不得。
「走開，不要擋著我！你──你給我讓開！」
雖然自己一隻手被人給緊緊鎖住，可嚴析礎卻仍不死心的繼續用另一隻手推著、扯著、拉著伊織葵巳的身體及大手，待發現一點用處也沒有之後，他改而捶打上他的胸膛，甚至一口咬上了他的手，為的就只是想儘快離開這裡、離開他的身邊。
可伊織葵巳對他的反抗、掙扎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只是默默的抓緊了他任由他發洩，直至好半晌後，當嚴析礎彷彿終於氣虛力盡般的吁吁喘著大氣時，他才冷靜的開口問道：「夠了嗎？」
脫力的在床沿坐下，嚴析礎惱怒的一句話也不想回，只是紅著眼眶瞪著他。
「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會同情你，再怎麼說，我們也是朋友。」回想起從前嚴析礎還在咖啡廳裡上班時倆人相處的契合，伊織葵巳自然而然的這麼說道，只可惜對方不打算承認。
「我們從來不是朋友！」嚴析礎微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憤然已不復見，有的，只是一片悲寂。
「從一開始，你就只是因為我長得像方君美所以才接近我，因為長得像……所以才救我。如果我不是長這樣，如果我一點也不像她，你會救我嗎？你會注意到〞嚴析礎〞這個人嗎？」
聽他這麼說著、這麼問著，尚理不清頭緒的伊織葵巳竟只能默然以對。
不帶一絲疑惑與光采的眼光直望入伊織葵巳的墨黑瞳眸，嚴析礎唇邊揚著笑，自嘲而又諷刺，他看著他，輕緩的說道：「我向來不需要謊言，因為我沒那麼重要，所以你不需要費盡心思的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受得了的，我也習慣了。」
「析礎……。」
「只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糾纏在那麼痛苦的回憶裡了，所以能不能……請你不要再管我了。」閃著微亮水光的眼瞳緩緩移開了視線，嚴析礎沒有再說些什麼，就這麼無言的表明了他的拒絕。
沉默的感受著他的拒絕，伊織葵巳從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關切會讓他如此難受。
的確就如他所說的，自己當初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全是因為他那與君美相似的容顏，可是，之所以會想救他、想幫他，卻並不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比起他的容貎，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憂傷與絕然才更讓他掛心，就連每次想起他時，最鮮明的記憶都不是他的臉，而是他那悲哀至極的苦澀笑容……。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也真的無法釐清自己對嚴析礎的想法又是什麼時候轉變的，因為當他發覺時，情況早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到目前這境地了，所以要他怎麼說？
「我無法放著你不管。」再次沉聲說道，儘管伊織葵巳心裡對他的感覺為何至今都未曾清楚，但僅有這個想法，卻是他十分明白的。
聽到他如此回答，嚴析礎忍不住自心底竄起一陣冷，淡淡的挑眉道：「因為我和方君美的關係？」
儘管出口的問題是如此傷己，可嚴析礎卻還是平淡無奇的說了，臉上了然的目光中帶著幾許隱而不去的悲哀與嘲弄。
～～ 續 ～～
其實，我只是想要找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屬於自己的歸處
可是為什麼……這麼難……
輕撫著嚴析礎的蒼白臉龐，心裡想著醫生剛剛說過的話，伊織葵巳不禁雙眉深鎖。
看著他臉上、下巴帶著的擦傷淤青，再看看他頭、手、身上出現的傷口、血痕，此時此刻，伊織葵巳心裡的憤怒、不捨、心疼……等等情緒累積而成的情感是什麼，他真的還不清楚。
以前的他，總認為每件事情的發生一定都有原因和理由，所以只要凡事仔細思考、詳細推敲，便可找到最完善的解決、應對之道，可這樣的理論想法，用在人心上卻似乎不盡符合。以前他沒發現，可自從認識了嚴析礎後，這種感覺卻有逐日加深的現象。
這情況是好是壞，他不知道，唯一確定的是，即便再怎麼強迫自己放棄；逼迫自己遠離，最終自己還是後悔了。差別只是，醒悟的時間長短，以及後悔後面對現實的勇氣多罷了。
他不是個懦夫，也不是個弄不清楚自己想要什麼的人，所以他來了，在知道他可能會有麻煩之後，在確定分離並不能為他帶來更多幸福之後，他無法再放任他那只有孤獨的自由，所以他再次來了！
但是，就算他順從自己的心意來到這兒，他卻始終還是不明白，自己到底為什麼會放不下他。
曾經他以為，自己是在他身上尋找些許君美的影子，可為什麼，二年前分開之後，他竟每次想起的都是他的悲傷笑顏？明明他唯一愛過的人是君美，眷戀的人也是君美，可為什麼……就是怎麼也放不下他？怎麼都為他擔心呢？
無奈的苦嘆，伊織葵巳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棘手的滋味，而原因，竟不是家族鬥爭也不是手下糾紛，而是他──嚴析礎，一個明明該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一個從前自己根本不會在乎的人……。
一聲細微的呻吟打斷了伊織葵巳的思緒，回過神來的他沉默的看著床上逐漸睜開雙眼的嚴析礎，臉上的表情也隨著他的清醒而稍稍放鬆了些。
「唔……」刺眼的燈光讓久睡的嚴析礎略感不適，抬起手想遮住自己雙眼，卻在動作的瞬間被另一隻溫熱厚實的大掌止住，嚇得他臉色一白急忙起身便想逃開。「放手──」
「別緊張，是我。」
沉穩的聲調無形安撫了嚴析礎驚懼的心，可當他看清出聲之人面容的同時，卻還是不禁感到了錯愕與驚訝。他本以為昏迷前看到的伊織葵巳只是自己的幻想，可如今，那人就這麼活生生站在自己跟前，讓他再真實不過的理解到，救了自己的人，真的是他。
看著眼前人的表情從意外到沉鬱，伊織葵巳故意微微笑嘆道：「似乎我總是會見到你傷痕累累的樣子啊。」
心裡有些抗拒的看著他的笑容，嚴析礎只覺腦中一片混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感覺還好嗎？」看著他眼中的茫然，伊織葵巳忍不住懷疑起是否有撞到了頭才導致他的反應如此遲滯。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嚴析礎只是木愣愣望著他，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雖只短短幾個字，卻是嚴析礎好不容易才問出口的。
他以為自己不會再見到他了，前些日子的再次分別，從那之後的毫無消息，他真的以為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因為他們……根本就連朋友都算不上！即使再怎麼不願承認，可如果不是方君美，他或許連看都不會看他一眼吧。
多悲哀，心中最不願記起的過去，卻正是遇到他的契機；而最不願承認的親人，卻恰巧便是他的愛人……
呵，上天對他何其殘忍，讓他不僅失去了親情，就連他初次感受到的愛情也要予以剝奪……。
既然如此，那麼現在，他又為什麼還要出現？
為什麼在自己好不容易決定將他深埋心底的時候，他卻再次出現？
為什麼當自己終於死心放棄只想平靜的過完此生的時候，他卻又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明明他已經什麼都不要了；明明他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可是為什麼他們就是不肯給他一個平靜？為什麼他們非得讓他這麼痛苦？為什麼不能放過他？為什麼？
「這裡又是哪裡？」或許是受了傷的關係，嚴析礎的聲音聽來有些無力。
「這裡好像是霧社還是埔里吧，地名我不太清楚。」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因為我來找你。」
「找我？為什麼？」
「梁紹君可能要對你動手了。」老實的說著，伊織葵巳的眼中沒有絲毫遲疑。
「那跟你……有什麼關係？」聽著他的回答，嚴析礎心裡不覺一陣忐忑，可又有些不安與惶恐他接下來的答案會是什麼。
「我放心不下你。」雖然還不確定自己對他的感情究竟定位於何處，但伊織葵巳對他的擔心卻是毋庸置疑。
「為什麼？」固執的再問，只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問個清楚的話，恐怕又會沒出息的對他懷抱期待了。
「……不知道。」聽著他不死心的一再追問，伊織葵巳沉默的看著他好半晌後，最終還是只能給出這麼個傷人的回答，只因自己還不清楚的事，他無法隨便出口。
可聽到他的答案，嚴析礎卻笑了。他木然的臉上揚起了一抹苦澀諷刺的笑，淡淡的、不甚明顯的，就如同倆人初次見面時的笑容一般。
你不知道，我知道。
不再茫然的眼中閃現的，是無邊的絕望與悲哀，嚴析礎心知自己不能期待什麼，也不應該再期待什麼，開口了，只是因為心裡原本還存有一絲奢望，可如今……什麼都沒有了。
看著他眼中的痛苦與絕望，伊織葵巳心痛了。他不曾想過自己會再見到他這種眼神，也從不知道這種眼神會讓人如此心痛，從那眼中，他彷彿看見了嚴析礎那累積了無數傷痕卻又無力逃脫最後只能認命妥協的心，千瘡百孔。
『我只是個對任何人來說都不重要的人……。』
直至此時，他才終於知道為什麼自己第一次見到他時，他會有那樣苦澀的笑容了，也才終於真正明白，他為什麼會那樣說了。
雖然有著自己的父母親人、兄弟姐妹，可是，在那些人的心裡他卻一點也不重要，甚至還可能是倍受厭棄的存在，只要是為了他們最重要的人，不論是誰，都可以輕易的拋棄他。
他的母親為了一個男人選擇捨棄他；他的父親為了心愛的家人可以無視他；他的姐弟為了他的身世而鄙棄他；就連君美……也從不曾提起過他。
他的心裡……是不是真的覺得自己就算消失了也無所謂呢？
『他說我們要動手就動手，他無所謂……。』
忽地想起多年前派人把他抓來時，手下辯解所說過的話，那時的自己聽到那些話，心裡只覺得不太舒服，可現在想起……卻是滿心不捨。
「……析礎。」忍不住叫著他的名字，伊織葵巳忽然覺得喉頭像被什麼東西給哽住似的，酸痛的緊。
耳邊聽著他叫出自己的名字，嚴析礎的眼中軟弱的漾起了水霧，心裡更是疼痛異常。
他知道自己的心正在淌血，因為伊織葵巳所喚出的名字，就像一把鋒利的刀，再次劃開了自己尚未痊癒的傷痕，讓它血流不止。
握緊了拳頭，嚴析礎緩緩的低下頭，難堪的笑著。「我真不想見到你。」
「呵……我真的……真的一點也不想見到你……」虛弱的聲音、哽咽的語句，真實的傳遞出嚴析礎心中的掙扎，讓一旁的伊織葵巳不由得緊擰雙眉。
「我沒辦法放著你不管。」
「可是我……一點也不希望你管我。」
一動也不動的，嚴析礎彷若失神的凝視著自己眼下的白色棉被被一滴落下的眼涙渲染出小片水漬，斷斷續續的低聲呢喃著：「……下次、呵……下次如果再見面，請你……請不要管我，就當是陌生人……我只想當陌生人。」
「我辦不到。」
看著嚴析礎滿是悲傷的側臉，伊織葵巳的眉頭鎖得更緊，說出的話更是毫不猶豫。「或許我仍然不清楚為什麼辦不到，可是有一件事我卻很明白，那就是我想保護你。」
深吸了口氣後再道：「我們不可能是陌生人，我也不想把你當陌生人，我們……」
「我不需要同情！」
聽到他那理所當然般的說辭，嚴析礎突然低聲咆哮道：「我寧願什麼都沒有，也不想和方家人扯上任何關係！」猛然扯掉手上的點滴，完全無視從針孔處滲出的點點血跡，嚴析礎立時下床打算離開。
「你要去哪裡？」迅速的一把拉住他，伊織葵巳趕在他要離開病床時攔住了他。
「我去哪裡不用你管。」嚴析礎使盡力氣想拉開箝制住自己的大掌，誰知下一瞬伊織葵巳卻已如鬼魅般快速的擋在了他的身前，讓他頓時被緊鎖在病床與他之間動彈不得。
「走開，不要擋著我！你──你給我讓開！」
雖然自己一隻手被人給緊緊鎖住，可嚴析礎卻仍不死心的繼續用另一隻手推著、扯著、拉著伊織葵巳的身體及大手，待發現一點用處也沒有之後，他改而捶打上他的胸膛，甚至一口咬上了他的手，為的就只是想儘快離開這裡、離開他的身邊。
可伊織葵巳對他的反抗、掙扎卻是絲毫不以為意，只是默默的抓緊了他任由他發洩，直至好半晌後，當嚴析礎彷彿終於氣虛力盡般的吁吁喘著大氣時，他才冷靜的開口問道：「夠了嗎？」
脫力的在床沿坐下，嚴析礎惱怒的一句話也不想回，只是紅著眼眶瞪著他。
「我不是同情你，也不會同情你，再怎麼說，我們也是朋友。」回想起從前嚴析礎還在咖啡廳裡上班時倆人相處的契合，伊織葵巳自然而然的這麼說道，只可惜對方不打算承認。
「我們從來不是朋友！」嚴析礎微閉眼，再睜開時，眼中憤然已不復見，有的，只是一片悲寂。
「從一開始，你就只是因為我長得像方君美所以才接近我，因為長得像……所以才救我。如果我不是長這樣，如果我一點也不像她，你會救我嗎？你會注意到〞嚴析礎〞這個人嗎？」
聽他這麼說著、這麼問著，尚理不清頭緒的伊織葵巳竟只能默然以對。
不帶一絲疑惑與光采的眼光直望入伊織葵巳的墨黑瞳眸，嚴析礎唇邊揚著笑，自嘲而又諷刺，他看著他，輕緩的說道：「我向來不需要謊言，因為我沒那麼重要，所以你不需要費盡心思的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我受得了的，我也習慣了。」
「析礎……。」
「只是我累了，我不想再糾纏在那麼痛苦的回憶裡了，所以能不能……請你不要再管我了。」閃著微亮水光的眼瞳緩緩移開了視線，嚴析礎沒有再說些什麼，就這麼無言的表明了他的拒絕。
沉默的感受著他的拒絕，伊織葵巳從不知道自己對他的關切會讓他如此難受。
的確就如他所說的，自己當初之所以會注意到他，全是因為他那與君美相似的容顏，可是，之所以會想救他、想幫他，卻並不僅是因為這個原因！
比起他的容貎，他身上所散發出的憂傷與絕然才更讓他掛心，就連每次想起他時，最鮮明的記憶都不是他的臉，而是他那悲哀至極的苦澀笑容……。
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也真的無法釐清自己對嚴析礎的想法又是什麼時候轉變的，因為當他發覺時，情況早在不知不覺中就走到目前這境地了，所以要他怎麼說？
「我無法放著你不管。」再次沉聲說道，儘管伊織葵巳心裡對他的感覺為何至今都未曾清楚，但僅有這個想法，卻是他十分明白的。
聽到他如此回答，嚴析礎忍不住自心底竄起一陣冷，淡淡的挑眉道：「因為我和方君美的關係？」
儘管出口的問題是如此傷己，可嚴析礎卻還是平淡無奇的說了，臉上了然的目光中帶著幾許隱而不去的悲哀與嘲弄。
～～ 續 ～～